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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妹

2018-07-06

延河(下半月) 2018年5期
关键词:区长老三姐妹

云 亮

从卫生间出来,窦广芬和兰雅静没有立刻回各自的办公室。她们刚引爆一个话题,彼此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要将话题深入一下的倾向。两个人收拾利落准备出卫生间时,窦广芬的短信铃响了,她打开短信念给兰雅静听。短信的大意是,经济危机抖搂到Q市某老板的钱袋了,老板为节省开支,让包养的五个情妇通过整体形象测试、唱歌演讲和酒量比拼三轮PK争夺包养名额。短信没有念完,兰雅静就失口骂道,这混蛋,真是没人性!窦广芬边删短信边响应,就是,这个王八羔子,拿咱女人当啥了!两人愤愤地一前一后出了卫生间。

窦广芬说,下去到操场走走吧,再一节你有没有课?没有,周一一上午我都没课,走,去操场。兰雅静爽快地应答着,率先迈步走到前头。两人一前一后陆续过了各自办公室的门移向走廊东头。拐弯下楼梯时,兰雅静提议到一楼叫上宫雪。窦广芬脸上摇出遗憾,说宫雪撞上连阴天了,今上午二、三、四节都有课。兰雅静呵地一声笑道,小宫同志辛苦啊,给孩子们放连珠炮听。

三十八中,提到三姐妹,都知道是窦广芬、兰雅静和宫雪。三姐妹同是毕业于西南师范大学,毕业后又都分到了三十八中,听来有些蹊跷,略知实情就不以为怪了。宫雪上大一时,兰雅静上大二,窦广芬上大三。老乡聚会上,宫雪见到早就是铁姐们的窦广芬和兰雅静,没说多少话便和她们投了缘。之后,三个人免不了你请我我请你的吃个火锅、酸辣粉啥的,越凑合越黏糊。窦广芬毕业后分到老家三十八中。第二年毕业的兰雅静有的放矢,如愿以偿地进了三十八中。第三年,一直盼着和两个铁姐们团聚的宫雪来三十八中便在情理之中了。

下到一楼大厅,和兰雅静并肩走着的窦广芬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朝西边的宣传栏疾走过去。兰雅静愣怔了一下,笑道,上学期的光荣榜出来了啊,教务处那些人,能磨蹭出腚里的屎来,新学期快三个月了,还不如等着和下学期一块张贴算了。赶到宣传栏前,窦广芬找到了自己的照片,顾自埋怨道,教务处几个人的审美观真是差到家了,我给他们三张照片,选了我觉得最不好的那张。兰雅静就笑,说活该,自找的,选一张满意的给他们就行了,给他们那么一大摞,显摆啥。窦广芬说谁显摆了,寻思叫他们帮着长长眼,没想到南辕北辙了。兰雅静找到自己的照片,凝神端详着。窦广芬把目光移过来,打趣说,看,像个狐狸精。兰雅静嘴角一翘,说哪里有这么俊的狐狸精啊!窦广芬口气里带了讥讽,看臭美的你。两个人挪动身子,目光聚焦在宫雪的照片上。兰雅静说,看啊老大,宫雪才是个地地道道的狐狸精,看她那双骚眼,毛绒绒的,男人的骨头再硬也能被她骚软了。窦广芬附和道,那还用说?当年摄影家鞍前马后花花绿绿的那么多女人,没点狐狸精的骚味,咋能把他熏住啊!

窦广芬的照片在左上角,兰雅静的居中靠下,宫雪的偏右了,站在一个位置,没法同时看到三个人。两个人移来移去看了一阵。窦广芬责怪说,亲亲密密的三姐妹,硬是天南地北地给分开了,教务处那几个小子真不善解人意,看我见了他们,非叫他们返工把咱仨弄成堆不可。就是就是,让他们返工,把咱三姐妹弄成堆,不然叫你的区长老公熊他们一顿!兰雅静咧了下嘴,满脸荡漾起笑。

窦广芬退回来估量着自己的照片问,老二,你看我像啥?兰雅静看也没看,说像个老妖婆啊,没点妖里妖气的本事咋能算计到一个区长老公。窦广芬说去你的吧,谁算计了?我这人旺夫,谁跟了我谁就有官运。兰雅静嘴一撇,说你就吹吧,如果当初不是瞄上一个公务员,旺得把天烤红了官也运到你这里。窦广芬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继续估量着自己的照片,自语道,我咋看着我像个老鸨啊。啥?兰雅静脸上现出疑惑。窦广芬转脸看她,说,我像个老鸨,你和宫雪像两个狐狸精,干脆咱们开个怡春院得了!兰雅静领悟过来,娇嗔着追打窦广芬。老大,看我不跟宫雪告你的状,我俩合伙挠你的痒痒,难受死你!

天阴沉着脸,偶尔有细小的雨点粘在裸露的皮肤上,像天在跟谁说话溅出的唾沫星子。一些班在上体育课,学生们星罗棋布地把操场占满了。两个人驻足观望了一会,没寻到一方清闲的所在。兰雅静扫兴说,咱不去操场了,去文化长廊吧。走,去文化长廊。窦广芬说着往回转身要走的时候,兰雅静突然弯腰看着她的裤子说,老大,你这裤子从哪买的,挺时鲜的。窦广芬说还时鲜呢,都买了好几年了。兰雅静说真的挺好看,向前一步,揪住裤子捏索着细看了一会,站起身一本正经地问,老大,你从哪买的,我也去买一条穿。窦广芬脸上现出被嘲弄的不快,说,去你的,又不是才看见,哪里看着不顺眼直说,别拐弯抹角地捉弄我。兰雅静额上青筋一挣,说老大你吃错药了咋的,人家正经和你说话,你却一个劲地撒蹄尥蹶子,不正经接茬!窦广芬凝神甄别一下兰雅静的神色,软了表情试探道,还怪人家不多心,裤子一早就穿来了,你都没正眼看一下,现在又看出蹊跷来了,谁信?兰雅静说,你看看,还冤枉人,就是因为没正眼看,才没看出亮点来,光顾着和你说话了,现在才留意到,色泽、做工都不俗,尤其裤脚那里收的,打眼就喜欢上了,到底从哪买的?窦广芬吞吞吐吐起来。兰雅静退后一步,两手按在她的肩膀轻轻一推,声音却伪装得很有气力。我那亲亲爱爱的老大,你倒是说啊,一条破裤子还卖啥关子!

窦广芬语无伦次地说了个大概,兰雅静兴奋得像个孩子,抓住她的手一个劲地甩她的胳膊。好啊老大,你吃豹子胆了,竟敢给我们的区长大人戴绿帽子,老实交代,你这红杏啥时出的墙,探出墙头多少公分,不不不,多少米?是不是磨来蹭去的把墙头都打磨明光了!窦广芬紧张得瞻前顾后,伸手揪了下兰雅静的耳朵,说,死妮子,你小点声,要不干脆你去广播室里咋呼咋呼吧,让全三十八中的人都听个底朝天。兰雅静也觉出了自己的失态,伸伸舌头,敛起脸上的眉飞色舞,话却没有缩,小声催促道,老大,快说说,让咱见识见识出了墙的红杏是啥滋味。窦广芬瞪她一眼,说兰雅静你想哪去了?别说墙,栅栏也没出。那男的是我的高中同学,给我写过好几回信,我都没理。前年在一个酒场上碰见了,没过多长时间就托人捎给我这条裤子,说实在话,我也觉得这裤子不错,只是心里扭不过弯来,穿别的男人送的东西不自在,压到箱底一直没动。兰雅静笑滋滋地看着她的眼睛说,现在扭过弯来了?窦广芬挥手斩断她的目光,去你的,啥弯不弯的,我是在赌气!

昨晚,区里的两个女局长先后来到窦广芬家。区长老公还没回来,窦广芬以为是他预约的,心里不痛快,但怕耽误事,很不情愿地给她们开了门。先来的女局长甜姐姐蜜姐姐地和她套近乎,她心里腻歪得慌,待搭不理地应承着。待从猫眼里看见后来的女局长,窦广芬的心里腾地冒火了,心里骂区长老公,你个挨千刀的,踩着鼻子上脸啊!给你留面子反倒得寸进尺了,一个个地勾搭来,要在家里搞情人大聚会还是咋的?窦广芬强忍怒气放后来的女局长进来。谁知两个女局长一见面就掐上了。先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你来我去没几个回合就锋芒毕露了。彼此的大致意思都是指责对方受了区长的益处,恩将仇报,暗地里说区长的坏话。窦广芬心里的火窝不住了。她心想,你这两个不要脸的骚货,撒荤施腥,缠磨着叫我老头子给你们提了官,倒跑到我这受害者的窝里打起嘴官司来?这和骑到老娘的脑袋瓜子上拉屎有啥两样,气急之下,抓一只玻璃杯咣地摔在地上,虎起脸把她们轰出去了。满肚子委屈地等区长老公回来,刚摆出诉苦的架势就被区长老公训斥上了,说她乱弹琴,没修养,无中生有地瞎猜疑,干扰了他的工作,弄坏了他的名声。窦广芬声嘶力竭地诘问道,别装没事人了,你和这两个女人的那些下三烂勾当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区长老公腾地红了脸,哈腰拍打着茶几质问她,窦广芬,来来来,你把我和这两个局长的下三烂勾当给我抖搂抖搂,我看看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明天我就安排公安局立案侦查!窦广芬嘴一哆嗦,反而啥也说不出了。区长老公拂袖进了书房,一晚上没出来。第二天早晨,卧室里被冷了一夜的窦广芬,赌气把埋在箱底的那条裤子翻出来穿上了。

兰雅静面带疑虑说,老大,你区长老公和那两个女局长的事我也有耳闻,真的假的拿不准,可别冤枉了人家啊。窦广芬嘴一撇,冤枉,这个还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别的,对你我都说不出口,窝心,我娘家弟弟就在区政府干保卫科长。兰雅静哦了一声,说原来你有内线啊,那就不冤枉了,娘家弟弟的话可信。窦广芬连忙摇头,啥内线,是我娘家弟弟为了保饭碗,此地无银地来安抚我,被我顺藤摸瓜了。兰雅静叹了口气。静默中,兰雅静突然打破沉闷,问窦广芬昨晚咋把两个女局长轰出家门的。窦广芬咬牙说,杯子一摔碎两个不要脸的就傻了眼,我说滚你娘的蛋,都别在这里贼喊捉贼了,指望裤裆里那玩意往上爬算啥本事,还有脸来争风吃醋!兰雅静脸上笑开了花,对窦广芬竖起大拇指道,老大,你骂得太痛快了!

要拐过楼脚时,二楼的窗子咣当一声响,音乐老师王新莉探出头,俯视着下面两个人说,哎,三姐妹咋少了一个,宫雪老师落到哪里去了?兰雅静扬手跟她打招呼,说去勾引你老公了。大老远的把他一个人放那里,你也放心,快去吧,去晚了宫雪可就得手了。王新莉故作认真,说不会吧,那么远,宫雪老师找不了去,哎,是不是盯她老公的梢去了,怕她老公再给别的女的拍光腚猴照片?窦广芬不高兴了,攥起拳头,做了个要打王新莉的动作,说小王,别没大没小的,这样埋汰我们老三,我可不愿意你。王新莉冲她做了个鬼脸,嘿嘿笑了两声,认错道,窦老师别生气,我和兰老师这不是话赶话开玩笑啊,哪敢埋汰宫雪老师?没等窦广芬说话,嗲声嗲气地哀求道,窦老师,我老公调动的事你可上上心啊,叫区长给打声招呼,我们找着底气也足。窦广芬板起脸,说这事先放放吧,等你向我们老三赔了不是再考虑。王新莉苦起脸,做了个作揖动作,说窦老师别啊,你一甩手,我老公调动的事今年不又泡汤了,实在不行,我真就去给你们老三赔不是。兰雅静在一旁煽风点火,说王新莉,看你这态度吧,还实在不行,根本就没诚意。转脸叮嘱窦广芬,老大,别给她管,叫他们再牛郎织女几年,一个闲得爬上蜘蛛网,一个退化得抽搐成蜗牛再说。

王新莉臊红了脸,着急得把窗子晃得吱嘎响,声音像小孩子带了哭音,说二位大侠请息怒,我不是没诚意,是怕好心做坏事啊!你们想想,我不去赔不是,宫雪老师啥也不知道,不伤心不失意的,我一去,反倒没事找事了。万一宫雪老师一时气不过,大病一场,二位大侠脱不了买营养品破费不说,弄不好还得去医院里费心劳神地熬夜陪床啥的,给二位大侠添的麻烦不就大里去了,这叫我一个小女子咋得罪得起啊!窦广芬和兰雅静被她痛心疾首的样子惹得仰起脸捂着嘴笑。

文化长廊是校园里课间、课外活动时间的热闹场所,一上课就冷清了。临近长廊的台阶,窦广芬问,老二,你那口子收敛点了没有。不知道。兰雅静的嗓音又干又硬。窦广芬唉了一声,说,当初就不该叫他下海,办啥公司,开啥酒店啊,要是老老实实在学校里教书,你是咱三姐妹中最美满的。兰雅静不吭声。窦广芬继续说,不是我当事后诸葛亮,当初我可劝过你,钱多了是好事,但好事不一定有好结果。兰雅静说,别说了老大,世上没有后悔药,就是有我也不吃。一个人如果是变色龙,环境变颜色也跟着变,我情愿看到他最丑陋的一面。出了铁皮屋子,失意绝望也比躲在里面掩耳盗铃地苟活强!窦广芬扭头看看她灰冷的脸,哑了口。

台阶坡度有点大,两个人都穿着高跟鞋,走在上面,身体的重心把她们拽得趔趔趄趄的。她们盯了各自感兴趣的图片走过去,看了一会,窦广芬猛地转身走到兰雅静跟前,挑衅似地说,老二,敢不敢为咱女人出口气?咋出?窦广芬定定地看着她白皙的脖颈,嗫嚅道,忘了在卫生间里那短信了,他们能,我们为啥不?老大,你是说……兰雅静走到窦广芬近前,压低声音传递出她的猜测。窦广芬肯定道,对啊,敢不敢?兰雅静背过身犹豫了一下,蓦地扭过脸,老大,你敢我就敢!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倏地又分开了。

两个人被各自的目光领着,一南一北在长廊里转悠了一阵,又被目光领到了一起。窦广芬说,老二,要干,动员老三,咱三姐妹一起干!对,咱俩想到一块了,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兰雅静攥起拳头,朝面前的活动展板打去。哎呀一声,随着展板发出的空洞闷响,兰雅静疼起脸抱着手蜷缩下去。窦广芬戏称,再教你拿着鸡蛋碰碌碡,哎,我想起一个短信。说着掏手机,找出短信念给蜷缩在下面呻吟的兰雅静听:

帝见妃愁容满面,急召御医。医处方:壮汉八条。几日后,帝出巡回宫,见妃容光焕发,大喜。忽见殿前立八名瘦汉,惊问:何人?御医答:药渣!

兰雅静仰脸笑着站起身,和窦广芬冲动地抱在一起。一阵花枝乱颤之后,两个人突然失声抽泣起来。窦广芬两眼通红。两行泪沿兰雅静的鼻子两侧汇聚到鼻窝,凝聚一个颤巍巍的大泪团。

晚上,三姐妹来到聚鑫园大酒店时,门前空空荡荡,走在前面的兰雅静忍不住问迎过来的礼仪小姐,这里今天不营业?营业,营业!礼仪小姐热情洋溢。宫雪紧走几步赶到吧台前,问333号房间有没有人。吧台的服务员说没有,还是你们三位?对,就我们三位!三姐妹面面相觑,三朵笑花灿然怒放。以前她们要这房间都是提前预订,不预定从来没遇上空闲过。

进了333房间,服务员迅速撤掉桌前多余的设施,摆成三椅鼎立的格局。窦广芬率先将包往椅背上一挂,坐到椅子上,两手一摊说,今天我请客。兰雅静嬉笑道,老大真精神,拈轻怕重,把重任推我身上了。宫雪的目光依次扫过两人的脸,纳闷道,重任,啥重任?窦广芬笑而不答。兰雅静慢悠悠地将包挂到椅背,神秘兮兮地说,别急啊,慢慢就知道了,到时还希望我们的小宫同志乖乖配合啊。宫雪知道她们不会就此说出来,索性摆出一脸的无所谓,说不和你俩费口舌了,论实力,你俩一个有权一个有钱;论大小,你俩一个老大一个老二,咋说我们三姐妹中我也属于被呵护阶层啊,有啥福你俩就可着心地叫我享受吧!

兰雅静说,小宫同志,现在谈权论钱的可就烂俗了,还是出名重要啊!你家那位又得啥大奖,又办啥大级别的摄影展了吧,得想法把老大和我的名字也挂上,姐妹一场,也让我们跟着出出名才是。宫雪嘴一撇,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出啥名啊,叫我看才是浪得虚名!早先瞎猫撞上死老鼠获了那个奖,一切都跟着虚起来了,拍得那些下三烂玩意,叫人看了恶心,简直就是些垃圾狗屎。窦广芬看一眼宫雪的冷脸子,阻止兰雅静说,老二,先别扫大家的兴,有啥事一会再说,咱点菜。

窦广芬拿着菜单,兰雅静和宫雪每人捏住一角,三姐妹依着各人的喜好争先恐后地点菜,把服务员指使得手忙脚乱。终于,服务员点划着记菜的小本本说,不能再点了,仨人够吃了,真的不能再点了,不是我们嫌麻烦,是为你们好,俗话说,吃了不疼瞎了疼啊。窦广芬松手把菜单推给两个人,客气地对服务员笑笑,摆手说,两个人逮着买单的了,得不怕撑破肚皮就叫她们点吧。两个人捏着菜单抢来抢去,嬉闹得近乎有些手舞足蹈了。兰雅静点完一个菜,将菜单用力向服务员那边一推,强硬着口气说,就这些吧,马上送厨房做了赶快上菜。宫雪不愿意了,抓住菜单给兰雅静告状说,老大,你看老二霸道了吧,她点了五个,我才点了四个,不行,我得再点一个。兰雅静和窦广芬都看着低头在菜单上搜索的宫雪笑。

服务员走后,三姐妹叽叽喳喳一阵说笑。窦广芬突然绷起脸生气道,娘的,教务处张得福那混蛋才不是个东西!兰雅静和宫雪齐声问她咋了。窦广芬说她在实验楼前遇到张得福,和颜悦色地叫他帮个忙,他不帮不说,还恶语伤人。兰雅静问要张得福帮啥忙。窦广芬说,把宣传栏上咱仨的照片弄成堆啊。兰雅静就笑,说是这个啊,老大还真认真,我都感动得快要掉泪了,张得福咋恶语伤你了?窦广芬说她一提这事,张得福就吊个脸,装模作样地解释说宣传栏里张榜的优秀教师的照片是按年级和科目排列的。你们仨不一个年级,科目也不一样,排在一起没讲法。窦广芬说这个还啥讲法不讲法的,都是上学期优秀教师,又没给你出难题,非叫你把我们排在啥显耀位置,只要三个人在一块,排在末尾也行。张得福当时灰了灰脸子没说话,转身走到浇花的校工跟前就骂上了,声音虽然不高,可窦广芬听得一清二楚。兰雅静急切地问,老大,张得福咋骂的?老大,张得福到底咋骂的?宫雪的脸上也写满了疑问。

窦广芬支吾了一下,说,娘的,他说难道你老头子是区长,三十八中就得可着你那玩意长家伙啊!兰雅静和宫雪都骂张得福不是东西,骂人太难听。窦广芬说她本来想追上去和他说道说道,前面过来几个老师,怕弄大传出去不好,就没再和他惹气。兰雅静和宫雪都气鼓鼓的,纷纷表示要出这口恶气。窦广芬挺起巴掌啪地一拍桌子,说这事她早想好了,直接找教务主任,非得把她们仨排成堆,让张得福那王八羔子一天出来进去的看好几遍,气得长了病。

说话的功夫,几盘菜上桌。宫雪伸手捏起一小块鸭翅咬了一口,品味着说,这里的鸭翅就是好吃,别处吃不到这香滋味。服务员笑着问她们喝啥酒。窦广芬征求兰雅静的意见,喝白的还是喝啤的。兰雅静一甩下颌,那还用说,当然是喝白的,你把重任交给我,得晕乎晕乎。如果老三不乖乖听话,我就跟她耍酒疯,缠磨得她出不了聚鑫园。宫雪咽下嘴里的鸭翅,笑着说,你俩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别卖关子了,倒出来我看看。兰雅静脸上又笼罩起一层神秘,说可不行,别一从葫芦里磕打出来就把你吓跑了,喝杯酒壮壮胆再和你摊牌。宫雪笑着扭头不睬兰雅静,一脸诧异地问服务员,哎,今晚你们这里咋这么冷清,以前早满满当当的了。

服务员脸上腼腆出笑,说打仗打的。打仗打的,谁和谁打仗?服务员低头不语了。兰雅静来了好奇,赶着问。服务员吞吞吐吐地道了实情。中午,205、206两个房间走得晚。205房间有人去厕所回来,看上了206房间的服务员,非要服务员去205房间,206不让。两个房间的人都带了酒意,吵来嚷去大打出手,啤酒瓶、杯子、盘子成了作战工具,一番混战,两个房间的人都鲜血淋漓了。三姐妹听得惊恐。窦广芬训导服务员,小闺女,以后站桌要机灵着点,遇上这样的痞子要及时打110,把他们弄到派出所,关进黑屋子揍一顿就好症候了。服务员说打仗的两伙人不是痞子,是两个局里的。两个局,哪两个?兰雅静问。服务员把两个局的名字一说,三姐妹就哑了口。服务员压低声音道,你们不知道啊,我们经理说,两个局的局长都是女的,是区长揠苗助长提起来的,都和区长好着呐!话音刚落,服务员就被窦广芬一个猛然拍桌子的动作惊了个目瞪口呆。窦广芬凶巴巴地吼道,小闺女别叨唠了,快去拿酒,两瓶10年茅台!

酒一来窦广芬就伸手要了一瓶,一气将三个人的杯子都满上,两眼盯着杯里的淡黄色液体鼓腮帮子。宫雪怯怯地看着兰雅静,嗫嚅道,老二,我能不能换换酒,水井坊,五粮液,泸州老窖,蓝色经典都行,保证一滴也不比你俩少喝。茅台太冲,一喝就呛个跟头,每次喝了嘴里都烧起满嘴的泡。兰雅静白她一眼,小声责备道,老三,你真不看事,没看见老大不高兴啊,咱姐妹仨不一样饭食咋行,换也可,喝了这杯,咱姐妹仨都换!宫雪蔫了表情,看着杯里的茅台酒犯愁。兰雅静端起酒杯,依次在窦广芬和宫雪的杯上碰了碰,举杯喝下一口说,来,咱三姐妹先湿乎湿乎嘴唇,六次把这杯干掉。

宫雪喝下一口脸就红了。兰雅静也不怜惜,指着她的杯子埋怨说,老三,别看你沾酒就脸红,其实咱姐妹仨中属你酒量大,看看人家老大下去多少,你才下去多少,你想攒着养金鱼啊,别啰嗦,再往下喝喝。宫雪拗不过,端起杯子又喝下一点。兰雅静高兴了,说这还差不多,突然一扬手把服务员辞出门,用亲切的表情朝宫雪那边靠,说,老三,我憋不住了,兜底和你说了吧,我和老大酝酿了一个重要活动,今晚特意动员你。你若同意,我们连手带脚鼓掌欢迎,你若不同意,我和老大可就下不了台了。说句掏心窝的话,这么重要的事,因为我们三姐妹知己才邀你入伙,如果你不配合,就太不够姐们了,以后别埋怨我们不稀罕你。兰雅静将嘴巴凑到宫雪的耳朵上一嘀咕,宫雪“啊”地一声,表情像被炮仗炸烂了。

老三,别大惊小怪的,这事,名堂我都起好了,就叫作饲鼠工程。男人不是喜欢糟践咱们啊,咱们也报复报复他们,他们要数量,咱们来质量,寻摸只小老鼠养起来,让他好好伺候咱三姐妹!兰雅静一番慷慨激昂之后,举杯喝下了第二口。

窦广芬的眼圈红了,颜色跟宫雪脸上的一样鲜,一样艳,像从宫雪脸上裁下来贴在她的眼睛周围的。兰雅静继续慷慨激昂,说到动容处便扯了宫雪的胳膊直摇晃,直到宫雪点了头才放手。

第三口酒还是兰雅静带的头。第四口酒是窦广芬带头喝的。第五口酒三个人不约而同。酒杯刚放下,宫雪突然端起来一饮而尽,将杯子往桌上一掼,说,咱为人恪守妇道,谁为咱恪守男?娘的,饲鼠工程明天开始实施!

按计划,第二天起,三姐妹单独行动,各自物色一只小老鼠,货比三家,确定下工程的第一任饲养对象后,周五晚上在市南的绿苑宾馆举行剪彩仪式。第三天下午课外活动,三姐妹集合在校门口的芙蓉树下开碰头会。一见面,兰雅静就问宫雪寻鼠行动进展得咋样了。宫雪回头瞥一眼正往这边走的窦广芬,说现在的男人都他娘的成疯狗了。兰雅静问宫雪咋回事。宫雪愤愤地等窦广芬来到跟前,说昨晚吃了饭,她去家附近的广场走了走。一个穿红T恤的男青年在她的周围转悠,她留意了一下,长得还可以,寻思就把他当作诱捕对象谈谈。故意眉来眼去地和他套近乎,见天色暗了,拖拉着他走向附近的一家商务宾馆。电梯门裂开空空的嘴巴,她刚进去,他几个箭步赶进来,二话没说伸手就抓捏她的大腿,吓得她“啊”地一声从还没关上的电梯里跑了出来。兰雅静和窦广芬都笑了。宫雪将手附在腿上轻轻揉捏着说,娘的,像钩子钩了一样,现在还挺疼,老二你咋样了?

兰雅静说她干脆寻了棵窝边草。她家酒店的一个经理平日看她的眼神色迷迷的,除说话带点娘们腔,人长得倒挺帅气。昨晚兰雅静找因由让他开车和她出去。果然,一上路娘们腔经理就试探着勾引她。经过一片小树林,兰雅静叫他停车到树林里走走,他爽快甚至受宠若惊地答应了。刚到树林边,娘们腔经理的手机响了,他看看屏幕,慌乱地收起手机。没多久,手机又响了。兰雅静说,你接电话吧,别误了事。他还是收起手机,说没事,一个陌生电话,接了就收费。兰雅静温和了表情对他笑笑,他得寸进尺地往她的身边靠。他的手机又响了。兰雅静神使鬼差揪起他手里的手机,看见上面“黄莺莺”三个字的同时,按了接听。一个娇里娇气的女声撒泼道:任宗宝,你不说你和何菲菲散伙了,今下午有人给我报信,看见你和她在一块了!兰雅静大倒胃口,把手机扔给他掉头上车。回来的路上,娘们腔经理一个劲地解释,兰雅静烦了,发给他一条短信,才堵住他的嘴。宫雪问发的啥短信,兰雅静把短信转到她的手机,宫雪嘟嘟囔囔地念出声来: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不要对癞蛤蟆讲大海的事!

轮到窦广芬。窦广芬说她还没行动,本分惯了,猛不丁要做这偷鸡摸狗的事,就是贼心贼胆都有,也不知从哪里着手。宫雪故意撅了嘴,说老大,你想坐享其成啊!窦广芬一脸的坦然,说谁让我是老大了,就是坐享其成你俩还能有意见。兰雅静脸上罩了神秘扭向宫雪,老三,可别小看咱老大,人家这枝子红杏早出墙了。啊,真的?宫雪夸张地睁大眼睛。窦广芬仰起脸笑,说老三,别听老二瞎编排。兰雅静一脸的认真,说真的宫雪,不骗你,老大这裤子就是那偷杏的人送的,以前老大的衣裳一天一换,这裤子穿了好几天了还没换。说着,低头看窦广芬的裤子,睁大眼睛,脸上疑惑丛生,哎,老大今天你咋把那裤子换了,昨天我见你还穿着。窦广芬伸手轻轻推兰雅静一下,说你这家伙倒上心,这么点小变化都看出来了。说着,脸一松,坦白似的说,昨晚她真的去会了会那人。啊!宫雪陪着兰雅静又大睁了一回眼睛。

窦广芬主动约两年前送她裤子的男同学吃饭。男同学应约而至。窦广芬带着情绪,言语上表现得有些主动。男同学心领神会,很快两个人的眼神里迷蒙起暧昧。窦广芬不小心弄倒杯子,茶水洒在桌子上,男同学过来帮她擦拭,两个人挨得近了。窦广芬瞥见男同学的眼睛在打她嘴唇的主意,心里慌慌的,正琢磨若是他凑过来吻她该咋办,站在旁边的男同学干咳了一声,心平气和地开口了,窦广芬,我可以吻你一下吗?窦广芬稍作迟疑,猛地站起身,心平气和地留给男同学一句,先生,你可以结账了。说罢掉头就走。兰雅静和宫雪听愣了,问窦广芬这是啥意思。窦广芬说,你俩想想啊,男女间的亲吻应该是情之所至,一个面对女人的嘴唇能镇定自若地来这么一句瞎客套的男人,肯定是虚伪和阴险的。兰雅静和宫雪面面相觑,相互慨叹,没想到老大这么深刻啊!

贴在芙蓉树身上的一页小纸片抓住宫雪的目光,一步一步把她拽过去,她仔细和小纸片打了个照面,出声道:办证、贷款、黑车,联系电话137XXXX5911。

宫雪的声音把窦广芬和兰雅静引过来。兰雅静过来得晚,却先从小纸片受到了启发,她扎煞起两手,在两个人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说,嗨,我有办法了,这下不用偷偷摸摸搞地下活动了,张开箩筐等着捡干鱼就是!

兰雅静在两个人期待的注视下把她的想法一说,窦广芬和宫雪都兴奋起来,感叹道,还是老二的花花肠子多!兰雅静得意起来,说这跟花花肠子有啥联系,根本就是个智商问题!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下课的铃声响起,窦广芬便和对桌打了个招呼,从椅背上摘下包,提留着走出办公室。高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被附近同样的声音一搅和,显得不那么刺耳了。她把包挂在肩上,掏出手机,又看了一遍兰雅静发给她的短信:

老大,小老鼠已搞定,还是个童子身,我和老三反复盘问过,只打过手铳。哈,老大知道啥叫手铳吗,我们也是才知道,不告诉你,自己琢磨去吧。总之,我和老三都很满意,老大见了也肯定高兴。饲鼠工程剪彩仪式如期进行,等着老大来下第一剪子。你俩得好好谢谢我想了这么个好办法哦。我和老三先去了,定好房间,顺便搞点吃的,安排妥当再向老大汇报。

窦广芬收起手机,脸上荡漾起笑,心想老二鬼点子就是多,来来回回满眼都是小广告,我也没想到这上头去。芙蓉树上的小广告启发了兰雅静的鬼点子。在她的提议下,她们办了张手机卡,将号码附在“重金征帅男”的小纸条上。兰雅静和宫雪主动承担了到几所大学门口贴纸条和约定地点筛选应征者的任务。

教务主任范洪斌提着一方便袋东西走过来,隔着老远就和窦广芬打招呼。窦广芬说,范主任,提了一大包啥啊,这么沉。范洪斌将方便袋替换到另一只手里,喘着粗气说,去食堂弄了点吃的,晚上教务处加班。窦广芬想起宣传栏照片的事,停下来。范洪斌听了连连点头,说这个好办,这个好办,今晚我就叫人把你们三姐妹排在一起。窦广芬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说范主任,宣传栏是张得福负责吧,看他怔头怔脑的那样,怕是不好说话。范洪斌脖子上的青筋跳了跳,咬牙切齿地说,这个有啥不好说的,他要想在三十八中干,就得乖乖听我的,不然的话,和尚搬家,吹灯拔蜡!

窦广芬咧嘴笑出一脸的灿然,说谢谢范主任,记着我欠你一场酒了。要是等不得我请,自己去,只要不做违法犯罪的事,哪个饭店都行,到时拿单子来找我!

窦广芬开车正要出校门,手机响了,电话是在西安上大学的儿子打来的,她把车停下来接电话。儿子说下周“五一”放假他要带女朋友来家。女朋友,你啥时交的女朋友,咋从没听你和我提起过?窦广芬的说话声引得几个老师歪着脑袋朝这边看。儿子说,该提的时候自然和你提,不该提的时候当然就不和你提了!窦广芬一时愣怔不过来,儿子不耐烦了,说就这样吧,麻烦你和区长大人转达一声,我女朋友还等着我出去吃烧烤呢。

车出了校门,拐弯驶往去绿苑宾馆的路线。路一窄,车辆便有些拥挤,窦广芬轻踩油门,心平气和地随车蛇行,脑瓜里不时闪出未来儿媳的模糊样子。闪着闪着,她不由自主把今天的行动和未来的儿媳联系起来。倘若有一天事情败露,她在儿媳面前,不矮下半截才怪!

窦广芬打退堂鼓了。趁停车的间隙,她试探着给兰雅静打电话,说家里有点急事,不好脱身,去不成了。兰雅静一听就急了,说,老大你啥人啊你?倡议是你先提出来的,我们辛辛苦苦地张罗好,你却做缩头乌龟!不行,你必须来,啥急事啊?天塌下来地接着,但这一剪子非得你来下手!

窦广芬知道兰雅静的脾气,不好硬辞,一边耐心听她数落,一边转动脑筋找个客观的理由。兰雅静嘟噜个不停,老大,你要是不来,这边这一摊子我和老三就踢蹬了,从此咱们三姐妹散伙,白好了这么多年!窦广芬听不下去了,却插不上嘴。兰雅静继续嘟噜,老大,你无情别怪我无义,你要是真不来,三姐妹散伙不说,我还要把你收情人裤子给区长大人戴绿帽子的丑行扬翻出去!

反了你了!窦广芬忍无可忍了,大喝一声,说你个丫头片子,敢瞎说我把你的嘴撕成呼啦圈,跟你逗着玩,看你没大没小的声讨起来没完了!兰雅静怔了怔,语气一下子和蔼了,说老大你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要打退堂鼓呢,放心吧,就是咱们三姐妹真散了伙,那事我也不给你往外传,让它守在肚子里赶蛔虫。快来啊老大,别磨蹭了。窦广芬没了退路。

兰雅静还是不放心,隔几分钟就打电话催一下,烦得窦广芬都懒得接了。不接,兰雅静催得更起劲。窦广芬干脆喊了声“姑奶奶,催命啊你!”把手机关了。

窦广芬来到绿苑宾馆门前,打开手机,“来话宝”短信响个不停。她说了房间号,服务员热情地走到前面,为她引路。拐过墙角,窦广芬烧着脸子制止了服务员,说你回去吧小闺女,我自己去就行。

门一推开,兰雅静和宫雪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窦广芬刚要说话,两个人齐刷刷地朝卧室门摆了下头,一个打手势一个做鬼脸地制止她。窦广芬明白过来,点头示意两个人坐下。茶几上摆着三杯柠檬水,有两杯都喝下一小半了。窦广芬端起那杯满的,轻轻吸了一口,湿乎着嘴唇朝卧室门瞥了一眼。三个人面面相觑。兰雅静指指卫生间,窦广芬点了点头,三个人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窦广芬征求意见似地说,老二,老三,咱们还来真的啊!发发狠,解解气就是了,真要落实到行动上那可不是个小事,你俩琢磨琢磨。兰雅静看宫雪。宫雪看窦广芬。三个人的眼睛相互嘀溜了一番,宫雪拉起窦广芬的一只胳膊说,老大,你真的不想报仇了?兰雅静也说,老大,为了给你报仇,我们姐妹俩可是呕心沥血啊!

窦广芬不高兴了,抬手打了一下宫雪的胳膊,又打了兰雅静的肩膀一下,说,嘴歪了不是,忘下你们那些苦大仇深的叨叨了,怎么能说是为了给我报仇!兰雅静故意做出被打疼了的表情,皱起脸诉苦道,老大你这就没良心了吧,士为知己者死,我们为姐妹两肋插刀,肝脑涂地,到了你嘴里,连句感谢也不说,反而成了我们苦大仇深,自私自利了!宫雪随声附和,就是啊老大,那晚老二一摊牌,吓得我腿肚子都朝后了,可为了支持姐妹,我还是上了贼船,舍得一身剐,誓与姐妹们同甘苦共患难。费了这么大劲,才把复仇的战场摆开,你想临阵脱逃,不领情不说,还诬陷我们自私自利!

好啊你两个坏妮子,商量好了来埋汰我!窦广芬正要举手打她们,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吓得敛起手,紧张了脸子朝外看。声音是从卧室那边传来的。三个人凝神细听,声嘶力竭的呜呜声拽着她们慌乱地出了卫生间。她们凑到卧室门前,里面呜呜得更厉害了,一阵紧似一阵。兰雅静伸了伸手,突然倒退一步抬脚将门踹开。里面,一个穿黑T恤的男生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口里吐着白沫。婶婶,姐姐,救救我,知道……你们人多,怕撑不住,我吃药了,真难受啊!

一见这场面,宫雪就吓得哭开了。怎么办啊老大,怎么办啊老二!

兰雅静要打110,被窦广芬严厉地制止住,说别打,老二你去到门口截辆出租车,我和老三把他架出去,赶快去医院!

兰雅静战战兢兢往外跑。窦广芬两手抓起男生的脚脖子,要宫雪架前面。没走几步,宫雪的手就松了,男生被跌得喊了一声娘!宫雪可怜巴巴地看窦广芬,老大,我手上怎么这么没有劲!窦广芬只好放下两腿,过来架前面。两个人架起男生拖泥带水地往外走,一个服务员用惊恐的脸招呼另一个服务员过来看。窦广芬暴突了双眼恶狠狠地嘱咐她们,你们两个听着,谁要出去胡咧咧,我可跟谁有算不完的账!

一通忙乱,几番辗转,三姐妹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侯在第五医院急诊室门前。

穿白大褂的胖医生终于出来了,板着脸子冷冰冰地说,你们谁是家长,这孩子有心脏病,咋能吃这种药,量又大,送来的也不及时,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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