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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汉语省略的移位限制条件研究*

2017-12-06张天伟

外语学刊 2017年3期
关键词:句法省略焦点

张天伟

(北京外国语大学, 北京 100089)

现代汉语省略的移位限制条件研究*

张天伟

(北京外国语大学, 北京 100089)

本文在语段理论框架下探讨现代汉语省略结构的移位限制条件,从焦点自身的性质要求、定指性DP移位和汉语T(tense)的特征和性质等3个方面研究与之相关的语言现象,并提出省略的移位限制假设。该假设认为:一般来说,T之前的成分可以省略,T之后的则不然;处于T之后的成分若要省略,则必须移位到T之前。本文基于焦点投射的分析模式,试图将省略移位限制假设应用到现代汉语谓语省略、截省等主要省略结构的生成机制分析之中,以检验该假设所发挥的普遍效力。初步的研究结果表明,立足于省略移位限制假设可以对汉语省略结构的生成机制做出较为统一而又有效的分析和解释。

省略;移位限制;定指核查;谓语省略;截省

1 引言

省略研究是海外语言学界不同流派尤其是生成语法较为关注的一个重要研究课题,省略和移位同属语言现象,移位为一种句法操作,同“合并”和“一致”一样,是最简方案中句法操作手段之一。省略现象涉及移位操作。从信息结构角度探讨句法操作是近年来国外形式句法研究的热点之一,如Camacho-Taboada等主编的《信息结构与一致关系》代表该领域国际研究的较新成果,本文是以该领域为蓝图对汉语分析的又一尝试。

2 省略的移位限制假设

汉语省略的移位限制与动词关系密切。本节从焦点自身的性质要求、定指性DP移位和汉语T的特征、性质等3个方面来探讨与之相关的各种现象并进而概括省略的移位限制假设。

第一,汉语句子中信息的分拣以动词为基点,动词前的成分具有话题性,呈现旧信息,动词及动词后的成分作为述题引入新信息,从信息包装(packaging)的角度看,比较重要的新传信息用焦点包装(胡建华 2008:396-409;袁毓林 2012:1)。但依据省略语料来看,省略结构中大都有对比焦点,有对比焦点出现的情况下,在汉语省略结构的后行句中,动词前的部分是被焦点标记的部分,是新信息,动词后的部分是旧信息,通常被省略。例如:

① 张三买了这本书,李四也买了。

在①的后行句中,动词前的“李四”是新信息,动词后的省略成分“这本书”是旧信息。我们认为从焦点自身性质来探讨汉语省略的移位限制涉及两个问题。

首先是自然焦点和对比焦点的共现问题。刘丹青、徐烈炯(1998:243-252)、李大勤(2003a:19-26,2003b:76-80)和袁毓林(2012:12)等都对焦点分类问题有过探讨或概述。我们在上述焦点分类研究的基础上认为,一般来说,对比焦点和自然焦点不能共现;但对比焦点、自然焦点和强调焦点有时也可以共现,只是这些不同的焦点所受到的强调程度可能不均匀。如下例所示:

② 张三买了一本书,李四的弟弟也买了一本。

例②中,“李四”是对比焦点,“弟弟”是强调焦点,“一本”是自然焦点。在我们看来,对比焦点和自然焦点可以共现,否则的话,没有必要在新的对比焦点成分上施加比自然焦点更强的重音或使用特殊的焦点标记,只不过不同的焦点所受到的强调程度不一样。冯胜利(2013:130-313)从韵律句法学的角度探讨焦点问题,也佐证焦点共现问题。

其次是关于焦点与移位操作的关系问题。移位是焦点的句法表达手段之一,如匈牙利语通过移位,把对比性的焦点成分移入动词之前特定的焦点位置(转引自袁毓林 2012:12)。新旧信息和焦点的确定是句法位置、句法成分与语义关系等要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从形式句法的角度看,一般来说,焦点的句法位置是确定的,将句法成分移位到焦点位置是焦点的表达手段之一,如匈牙利语等;移位到焦点位置的句法成分在新与旧、前景与背景的语义关系中来表达信息性。徐烈炯(2009:205)探讨句末位置是汉语信息(自然)焦点的基本位置,在汉语中,焦点成分尽可能地占据基本的焦点位置,徐先生对焦点位置和焦点成分的区分也间接地证明我们的观点。袁毓林(2012:2)也有类似的观点。以例①的后行句为例,“李四”不是基础生成在对比焦点位置,而是像匈牙利语一样,经过移位到达动词之前特定的焦点位置的,如下文所析;而后行句中被删除成分“这本书”也不是在基础生成的位置上被删除,而是在移位的过程中被删除。因为①可恢复为③:

③ 张三买了这本书,李四也买了这本书。

根据冯胜利(1997:86)的论述,③后行句中的“这本书”在后行句的自然焦点位置。而真正的问题就在于,作为焦点成分,“这本书”是否可以省略或体现为零形式。我们认同李大勤(2003b:79)论证过的观点,定指性的NP一般只有在充任自然焦点成分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宾语位置之上,然而一旦作为焦点成分,这样的NP就不能省略。有鉴于此,我们认为例①后行句中,对比焦点成分“李四”和自然焦点成分“这本书”可以共现,不过所受到的强调程度不一样;但自然焦点位置上的成分不能省略,如果要省略“这本书”,必须移出自然焦点位置,在其它位置上被删除,其在自然焦点位置上留下语迹,且该语迹都能在句中找到一个同指的显性变量论元或可恢复为显性变量的零形式论元成分。汉语句子中信息的分拣以动词为基点,因此“这本书”作为将在句子表层结构中表达旧信息的成分,只能移位到句中的动词前,才能符合句子信息结构的新旧信息推进模式,即“这本书”的省略是移位到动词之前的某一位置上被删除。换言之,一般来说,在没有对比焦点、强调焦点或其它焦点标记的情况下,自然焦点是信息单元中的新信息 ,而在省略结构的后行句中要表达新信息的成分必须移位到T前,才能被焦点标记,进而表达新信息。

第二,从定指体词性词语移位的角度分析,位于T之后的定指性词语必须移位到T之前才能被删除。对于没有任何修饰语的光杆名词来说,以谓语中心动词为参照点,动词之前的光杆名词被赋予定指的特征,动词之后则被赋予不定指的特征(石毓智 2010:41)。请比较以下选自石文的一组用例:

④ 书我已经看完了。

⑤ 我已经看完书了。

例④中,谓语动词之前的名词表定指;而例⑤谓语动词之后的名词表不定指。当然,真正的问题在于如何解释石文提及的这类现象。我们认为,体词性词语的定指和不定指问题与人类认知域中的时间定位和空间定位有关。而时间定位和空间定位的重要参照或体现就是谓语动词。首先应该指出的是,只有在明确时间的前提下,才能对事件的参与者进行有效的空间定位。而就“定指”而言,也只有在明确的时空坐标下,我们才能确认指称语的所指。换言之,明确的时、空参照是定指意义确定的基础或前提。将这一认识具体落实到句子的分析过程之中,我们可以做出如下推论:至少从形式句法的角度来看,在一个句子之中,T之前的体词性词语趋向于定指,T之后的体词性词语趋向于不定指。这种假设也说明,体词性词语的定指问题是形式和位置共同作用的结果。张天伟(2014:47-53)论证过体词性词语省略的定指性问题。一般来说,不管何种省略结构,就被省略部分的体词性词语而言,只有定指性体词性词语才能省略,而表不定指的体词性词语是不能省略的。因此,从形式句法的角度看,因为T之前的体词性词语趋向于定指,所以体词性词语的省略应该发生在T之前;而位于谓语动词之后且借助于词汇标记“这”、“那”等表示“定指”意义的体词性短语,若要被省略,则必须经过移位,即也移到T之前才能予以删除。换言之,只有定指的DP才可省略,这样一来,既然T之下的核心语类特征都要转移到T及其之上的其他核心位置上,而且,除了作为自然焦点外,所有的定指DP都要移位到T之前核查相关功能核心(如topic等)的定指性,那么,至少从理论上我们可以提出一个移位限制假设。值得注意的是汉语类指成分的指称问题,例如:

⑥ 张三正在看书,李四也是。

关于例⑥后行句中“书”的指称问题,我们认为它表示一定的类别和性质,是类指的用法,也是经过移位后被删除的。基于类指所指对象是一类事物这一事实而把类指纳入定指的范畴内(刘丹青 2002:411- 422, 姜红 2008:158-159)。上述观点与石文对例④的探讨相吻合。

第三,在汉语中,类似于英语那样表现为显性形态变化形式的T不存在,因而相比之下,汉语限定小句中的T具有如下特征:(1)自身的句法特征是[T],属于可解读的特征,其具体取值决定于C;(2)空语类,即有句法特征但无物质表现形式;(3)具有强词缀[+Affixal]特征;(4)具有[+定指]特征;(5)具有强[+施事]特征或EPP特征;(6)具有[+V]特征,属于可解读的特征。上述第1项特征和第6项特征属于普遍语法,是可解读特征,无需多说。第2项特征属于汉语设定的参数值,而第3项特征属于第2项特征的延伸。这3项特征综合作用的结果是:在结构推导过程中,T若要发挥作用,就必须尽可能地寻找到一个具有[+V]特征的支撑成分(host)来使自己显性化;进而,具有[+V]特征的成分就有可能经过核心移位到达T位置。第4项特征属于不可解读的特征,尽管可以在拼读之后于音系部分自动消除,但在句法运算中Spec-TP位置可为成分统制的某个DP提供核查定指特征的位置。依据我们整理的体词性省略、谓语省略和截省的语料,我们发现:首先,Spec-TP位置上的成分大都是表定指意义的体词性词语;其次,一般来说,Spec-TP是主语所在的位置,主语位置上也大都是表定指意义的体词性词语。据此我们假设,一般来说,汉语省略结构中的T具有[+定指]特征,需要吸引一个定指性的成分到其Spec-TP位置,对其进行特征核查,以便消除T自身不可解读的[+定指]特征。第5项特征也属于不可解读的特征,该特征与第4项特征一起为可能移位到Spec-TP位置上的DP指派主格身份。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发现具有[+V]特征的显性核心语类必须移位到T位置,以解决T的显性化问题;T的强词缀[+Affixal]特征和强[+施事]特征也需要携带相关特征的显性成分进行移位,以便删除T的不可解读的特征。综上所述,我们提出如下假设——省略的移位限制条件:

(1)一般来说,省略结构大都和时空定位密切相关,而时间定位和空间定位的重要参照或体现就是谓语动词T. T之前的成分可以省略,T之后的成分则不能省略。

(2)处于T之后的成分若要省略,则必须移位到T之前。

3 基于移位限制假设的谓语省略分析

3.1 语料的选取

为了进一步验证我们提出的省略移位限制假设,我们选取以往文献研究中一些典型的谓语省略语料作为具体的分析对象。为方便引述,下面先分类罗列一下学界关注较多的语料:

(1)也+“是”结构

⑦ 张三喜欢语言学,李四也是[]。

(2)否定结构

⑧ 张三看见了他的妈妈,李四没有[]。 (Wu 2002)

(3)也+助动词

⑨ 张三会/可以说法语,李四也会/可以[]。 (Wu 2002)

(4)也+动词

⑩ 张三看见了他的妈妈,李四也看见了[]。(ibid.)

(5)却+助动词

(6)却+否定

(7)却+动词

3.2 典型用例分析

首先需要考虑的是“也+是”类谓语省略的情况。我们再来看例⑦:

⑦ 张三喜欢语言学,李四也是。

对该例句的分析可图示如下:

图1“也+是”类谓语省略分析

图1中的“喜欢”、“语言学”和“李四”的移位及其动因,在张天伟(2014:47-53)中已经做过类似的探讨,限于篇幅,这里不再赘述。

焦点与省略关系密切,在我们看来,省略结构的移位机制分析,乃至省略结构的句法生成机制分析大都以焦点投射为基础。我们借鉴Rizzi(1997:281-337)的CP分解假说以及Li(2002:148-275)、Wu(2002:8-14)、Su(2006:37-63)等的相关研究成果,特别是魏廷冀(2010:81-108)关于焦点投射的多层分割问题的探讨,我们认为汉语谓语省略结构中的焦点投射由“也/却—投射”和极性投射组成,其中极性核心Pol具有强焦点特征,需要吸引一个具有焦点特征的成分到Pol位置,使其显性化。换言之,在执行“是—插入”机制和“Modal/Neg/V-to-Pol”的移位机制后,被吸引到Pol位置的成分表现为正或负的极性焦点特征,进而在一致操作下,根据Lobke(2010:87-155)的省略句法允准理论,极性核心Pol和允准词共同作用,可以允准其补足语部分的省略。在图1中,Pol需要一个具有焦点特征的成分到Pol的位置,作为支撑成分,因此具有焦点特征的“是”插入到Pol的位置上,并表现为正的极性焦点特征。在一致操作下,极性核心Pol位置上具有正的极性焦点特征的“是”与允准词共同作用,可以允准其补足语部分的省略。图1中,TP以下的部分为省略部位。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不难看出,谓语省略发生的前提条件是移位,所有的成分都要移到T之前(包括T),省略才可能发生。在图1中,“喜欢”、“语言学”和“李四”等成分都由于不同的动因而必须移位到T之前(包括T)。

同理可以分析其他类谓语省略现象。通过对汉语谓语省略语料中不同类别典型用例的分析,我们发现这些典型用例大体可以分为“也—投射”和“却—投射”两类。上述谓语省略的6种分类中,为了解决空焦点核心的显性化问题,主要有“是—插入”机制和“Modal/Neg/V/ Neg+Modal/V+Asp-to-Pol”的移位机制。对上述典型用例的分析,均符合省略移位限制假设,即T之前的成分可以省略,T之后的则不能省略;处于T之后的成分若要省略,则必须移位到T之前。

4 基于移位限制假设的截省分析

4.1 语料的选取

为了进一步验证我们提出的省略移位限制假设,我们选取以往研究文献中一些典型的截省语料作为考察的对象。此外,我们还在北京大学CCL语料库中检索并选取一些截省语料。下面将这些语料按类别罗列如下:

(1)简单疑问代词类(在先行语中作论元)

(2)复合疑问词类(在先行语中作论元)

(3)复合疑问词类(跟先行语中某个名词性成分有关)

(4)“介词+疑问词”结构类(在先行语中作附加语)

(5)疑问副词类(在先行语中作非论元)

4.2 典型用例分析

我们首先探讨疑问代词类截省句。疑问类截省句有两类:简单疑问代词类截省句和复合疑问代词类截省句。两者的生成情况大致相同。我们重点分析第一类。再来看例:

该句的后行句省略“张三遇见了”,其省略机制可分析为下图2所示:

图2简单疑问代词类截省分析

如图2所示,在汉语截省句的生成过程中,其生成机制主要涉及以下几个部分的句法操作:

(1)“遇见”的移位

“遇见”基础生成于VP内的V位置,经过多重移位后最终到达T位置。这个移位过程可分为以下几个步骤:

第1步:V- v*的移位。“遇见”基础生成于VP内的V位置。v*位置上的[DO]是有意义但没有显性形式的轻动词语类,这样的语类要在结构推导过程中发挥作用就需要具有[+V]特征的支撑成分(host)来使自己显性化。换言之,有[DO]语义特征的v*作为一个Probe需要寻找一个目标(goal)来核查自己的[+v]特征,而VP中基础生成的“遇见”恰好符合这一条件。同时,由于空核心语类具有词缀性质,再加之“张三”需要被指派一个题元角色,其结果是“遇见”不得不移位到空轻动词v*的位置上,构成“遇见+[DO]”,以便为“张三”指派一个施事类题元角色。

第2步:v*- Asp的移位。“遇见+[DO]”由v*继续上移到Asp的位置,嫁接到“-了”之前。移位的动因则与“-了”的性质直接相关。处于Asp位置的“-了”虽然不是空语类,但同样因其具有[+Af]特征而需要[+V]特征的成分来支撑自己。因此,处于Asp位置上的“了”作为Probe并搜到“遇见+[DO]”这个最近的实体性成分,进而触发其向自己所占据位置的移位,最后生成出“遇见+[DO]了”这样的复合核心形式,并为其C-统制的“谁”指派宾格身份。

第3步:Asp-T的移位。这一步骤的移位与汉语T的特性直接相关。T的句法特征和词缀性质决定“遇见了”必须移位到T位置,以便使T位置上的隐性时特征显性化。

(2)“张三”的移位。

“张三”需要从Spec-VP位置移位到Spec-TP位置。移位的动因有两个:一是“张三”需要格身份,二是“张三”作为专有名词需要核查定指性特征。前一动因不必多说。后一动因则与“省略的指称限制”密切相关。一般来说,定指的体词性词语需要移位到T前核查其定指性,因此具有定指特征的“张三”从VP主语位置移向TP主语移位,主要是为了满足“定指性一致核查”的需要。

(3)“谁”的移位

“谁”基础生成于VP内的补足语位置,经过两次移位最终到达Spec-FP的位置上。这个移位过程可分为以下两个步骤:

第1步:基础生成位置到Spec-v*P的移位。轻动词v*具有边界特征,由于边界特征是语义不可解释的特征,携带语义不可解释特征的v*可以作为探针寻找相匹配的目标,它吸引“谁”到Spec-v*P位置,其边界特征得到删除,同时为“谁”指派一个宾格身份。

第2步:Spec-v*P-Spec-FP的移位。我们假设,汉语截省句中的焦点投射直接由CP和FocusP组成。F的强焦点特征把携带焦点特征的“谁”吸引到Spec-FP的位置,进行特征核查,F的强焦点特征被删除。

(4)“是—插入”和“是”移位

第1步:“是—插入”。焦点核心F具有焦点特征,是一个空核心,需要一个具有焦点特征的成分来使其显性化。而解决显性化只有两个途径:或者执行“是—插入”机制,或者实施“Modal/Neg/V-to-F”移位操作。而实施“Modal/Neg/V-to-F”移位操作需要一个前提,即F的“域(domain)”内必须存在一个其能C-统制的自身携带焦点特征的核心语类。可惜的是,真正携带焦点特征的是“谁”,而“谁”却不是核心语类,难以作为F 这个Probe探测的目标(如图2所示)。其结果就是,焦点核心F 的显性化只能采用“是—插入”的操作方式来解决 。

第二步:“是”移位。

Wang(2002:31-34)论证汉语截省句中的“是”最终要着陆于C核心位置。Radford(2009:145)在讨论英语疑问句时指出,英语的C是一个强核心(Strong head),具有词缀特征,因而该位置必须要有一个显性的核心语类作为支撑成分。这就意味着,为了解决C的显性化问题,要么在标句词C的位置直接合并一个DO,要么吸引一个助动词移位到C位置上来。根据现有的理论和语言事实推断:小句宾语的C位置处于被激活的状态,这在英语中最为明显。我们认为,汉语截省句中的C具有词缀特征,与英语疑问句中的C相似。因此“是”从F位置移位到C位置,目的是为解决C的显性化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既然C具有边界特征,携带语义不可解释特征的C可以作为探针寻找与其相匹配的目标,它能够继续吸引名词短语“谁”到Spec-CP位置,其边界特征得到删除。问题是,为什么“谁”没有移位到Spec-CP的位置而是留在Spec-FocusP的位置上。Rizzi(1997:299)和Haegeman(2000:121-160)都曾论证过,在主句中获得提升的wh-疑问词最后着陆(landing site)的句法位置是Spec-FP. Wang(2002:17-23)也认为截省句中的疑问词应该在Spec-FP的位置上,而Spec-CP的位置上具有[Op]特征,但是他没有说明动因。我们认为“不知道”对应于英语的Wonder或don’t know,这两个词带从句宾语的时候,其C位置被渗透Q(Question)特征。根据英语的Wh移位,Q特征需要找到一个与其Q特征相匹配的位置,所以在C的一致性的驱动下,英语的疑问词就需要移到Spec-CP位置之上。但与此不同的是,汉语“不知道”带宾语的时候,渗透到C位置的至多是弱的[+Q]特征;而弱特征在音系部分是不可见的,其不被删除也不至于导致推导式的崩溃。这就意味着,从最简的角度讲,“谁”留在Spec-FP的位置是一种更为经济的选择。甚至于,我们可以假设,位于Spec-FP的位置上的成分是焦点成分,是被强调的成分,因此不能移到焦点投射以外的位置。在上述移位中,与焦点核心相关的移位是最后一步。当“是”移位到C核心,作为允准词的C核心与F核心之间满足一致操作的要求,而后允准与其同步发生,FP的补足语部分被删除。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进一步做出如下论断:截省发生的前提条件是移位,所有的成分都要移到T或T之前,省略才可能发生。由此可见,图2的分析结果同样有助于支撑我们对省略移位限制所作的假设。同理,可以分析复合疑问词类截省句、“介词+疑问词”结构类截省句、疑问副词类截省句。通过对不同类别的现代汉语截省句典型用例的分析,我们发现这些用例中都包括焦点投射。截省句中的相关成分的删除均符合我们提出的省略移位限制假设,即:T之前的成分可以省略,T之后的则不能省略;处于T之后的成分若要省略,则必须移位到T之前的某个位置。此外,Fukaya(2012:123-163)分析日语截省句中不同类型的岛敏感性(island-sensitivity)现象,日语截省句的省略部位是TP;Paul 和 Potsdam(2012:164-182)探讨马达加斯加语中的似截省结构(sluicing-like constructions),马达加斯加语似截省结构的省略部位也是TP,上述的分析与我们的分析有相似之处,为截省移位限制条件的类型学探讨形成前期铺垫。

5 结束语

本文基于形式句法理论,在现象观察和描写的基础上,概括出省略的移位限制假设。通过对汉语谓语省略、截省句语料中不同类别典型用例的句法生成机制分析,我们发现这些典型用例均符合省略移位限制假设:T之前的成分可以省略,T之后的则不能省略;处于T之后的成分若要省略,则必须移位到T之前。诚然,任何一个理论假设的提出,都有一个不断面临挑战和修补的过程,因此省略移位限制假设今后也需要更多的语言事实支撑和经验论证,以期不断完善和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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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稿日期:2016-12-10

【责任编辑孙 颖】

AStudyofEllipsisMovementRestrictioninMandarinChinese

Zhang Tian-wei

(Beijing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9, China)

ellipsis; movement restriction; Definite Reference Checking; VP ellipsis; sluicing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基于语料库的汉英省略限制条件的句法语义对比研究”(13CYY003)的阶段性成果。

H043

A

1000-0100(2017)03-0067-7

10.16263/j.cnki.23-1071/h.2017.03.013

Based on the Phase Theory, this paper studies the movement restriction of ellipsis structures in Mandarin Chinese. Firstly, the paper discusses and proposes the ellipsis movement restriction hypothesis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focus, definite DP movement and the Chinese T(tense). The hypothesis shows that the components before T can be deleted, while components after T cannot be deleted; if the components after T are to be deleted, they must move before T. The paper tries to test the hypothesis on the basis of focus projection analyzing model, and then explores the syntactic derivation mechanism of the main Chinese ellipsis structures, such as VP ellipsis, Sluicing, etc. The preliminary research result shows that the ellipsis restriction hypothesis can effectively analyze the generative mechanism of Chinese ellipsis structures. The hypothesis has its universal effec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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