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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粱

2017-08-16孟阳

辽河 2017年6期
关键词:妮子玉成梅子

孟阳

地啊,就这么种一年收一年,可日子呢,越过就越难过了。

玉成的地呢,还在那个村子里,村子呢,还是窝在那三道梁里,谁也没搬走谁也没挪动,翻过一道梁,又翻过一道梁,地呢,就在那三道梁上。玉成的地、玉成爹的地、四平家的地、喜莲家的地,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地,挤在一起,挤成那么大一片,擠在那三道梁上。往年那可真是块儿好地哩,土是那么肥是那么沃,弯身抓一把土,拣不出一个碎石蛋儿,地是那么平是那么坦,连在一起,连成那么大一片,翻遍这三道梁再也找不出那么匀称那么整齐的地了。秋里,柿树、橡树、红艳艳的叶子红遍了三道梁,地里那一大片玉米就熟透啦,日头留给村子的时间是那么短,走着是那么快,在这片地上又是待着这么久,走着这么慢,晒着那一大片玉米金灿灿的亮,就像是,曰头也知道了三道梁的心思,知道这是三道梁最向阳的一片地了,知道要走着慢一点儿、待着久一点儿,玉米穗子才会长得大一点儿,结得实一点儿。

风啊,风是从三道梁上吹下来的,吹进那片地里,玉成和梅子就笑,秸秆们也“哗啦哗啦”地笑,“哗啦哗啦”地笑个不停,能不高兴么,今年玉成家收了那么多车玉米不都有它们的功劳么!头天正晌收了多少?一车,两车,过天傍黑又收了多少?对啦对啦!又收了两车。呵,秸秆们都帮玉成记着呢。玉成对梅子说卖了粮手里就宽裕些了,去县里把那件大红羽绒服给你买下来,可不敢可不敢,梅子赶紧说,给妮子买台学习机吧,就是电视上演的那个。罢了罢了,爹吃的药又该抓了,等明年妮子上了学再买也不迟呢,梅子又说。“哗啦哗啦”秸秆们悄悄地听着玉成和梅子说话,听着听着呢,又不好意思再听了呢,玉成说啥呢,玉成对梅子说好些日子都没有过了呢,梅子问啥没有过呀?玉成说那事儿。啥事儿?就是那事儿呗!梅子噗地一声就乐了,梅子笑起来是多么的好看,梅子对玉成说今晌太阳多好,晒得人脸上红红的,梅子又对玉成说了一句什么,梅子说了一句什么呢?秸秆们“哗啦哗啦”小声地笑,好像听着什么不该听的话儿“哗啦哗啦地脸就红了,比梅子的脸还要红呢。

玉成家的玉米呢就收完了,四平家的玉米也收完了,喜莲家的玉米是最后收完的。地里的玉米收干净了,三道梁紧跟着下了几场雨,雨很小,是秋后的细雨,溟溟濛濛的,连着下了几天,地里湿漉漉的,就不好走了。这天,乡里忽然来了好几个干部,穿着是十分规整,齐刷刷地在地垄上站着,伸手指指这里又点点那里,吐出青青的烟,像一层薄薄的雾罩在这片地上。他们是谁呢?他们来干啥呢?“哗啦哗啦”秸秆们开始纳闷了,他们比比划划看什么呢?穿着皮鞋还怎么下地呢?“哗啦哗啦”秸秆们正纳着闷,一个干部突然说话了,四车、五车,再收十车八车玉米又能卖多少钱呢?那个干部这么一说,秸秆们可不乐意了,“哗啦哗啦”的都生气了,怎么能这么说咱们呢!怎么能这么说咱们呢!玉成爹喝的中药不都是靠咱们么!“哗啦哗啦”梅子给玉成打的散酒不也是靠咱们么!“哗啦哗啦”玉成给妮子买的彩笔不还是靠咱们么!秸秆们生气了!“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地闹,像是要把那几个干部赶出这片地,赶出这三道梁才消气儿。三道梁再也找不出这么好的一片地了,多平整的地,日头多足,垒上圈喂奶牛,玉米秸高梁杆就都有用处啦,饲料钱都省下了,那个肚子很大的干部又说。秸秆们听干部这么一说,就都不说话了,也不动了,垂着脑袋开始难过起来,“哗啦、哗啦”对呀,对呀,人家干部说得对呀,十车八车玉米才能卖多少钱呢?十车八车牛奶又是什么成色呢?单靠咱们能让玉成爹住进县里的医院么?玉成不是一心想去县里的大商场给梅子买那件羽绒服么?妮子不是一看见电视上的学习机就直勾勾地看么。“哗啦、哗啦”秸秆们小声地商量着,单靠咱们又怎么行呢,单靠咱们又怎么行呢,这么一想,秸秆们就开始难过起来,“哗啦、哗啦”眼泪也掉下来了。

春里,天是这么湛,云又是挨着这么近,玉成一伸手就能摸到呢。

柿树、橡树,脆生生的叶子绿得是那么浓艳,绿得是那么热闹,绿得那三道梁都快装不下了。是呀,除了这一点点儿绿,三道梁还有什么呢?三道梁太穷了,三道梁什么都拿不出来了,三道梁像是知道自己要出嫁了,就用尽那仅有的一点点儿绿来打扮自己,像是姑娘拿出藏了多年压箱底的那一点点儿粉扑在脸上。这么多年了,望啊,盼啊,三道梁还以为外边的人都把她忘了,忘了她这个穷人家的姑娘了。这么多年了,想啊,等啊,可三道梁还是等来了,等来给她这个穷人家的姑娘提亲的人啦,这能不让她高兴么!村子里啥时候这么喜庆过?娶媳妇?嫁闺女?那是他们自己的媳妇,自己的闺女,零零散散地响几声炮仗,稀稀疏疏地撒几把红纸片儿,多不成气候,多寒酸,怎么能和三道梁比呢,三道梁是全村人的闺女,是大家伙的闺女,大家伙都来送闺女出嫁呢,那片地里满是红彤彤的红,像是厚厚的一层红毯子,可炮仗呢还是响个不停,锣也没停,鼓更没停,全村人的欢喜都在这响器里呢,是那么亮,是那么敞,翻过一道梁,又翻过一道梁。村子里啥时候来过这么多车呀,全是好车,一辆连着一辆,黑漆漆地亮成一条线,县里的干部都来了,乡里的干部也一起跟来了,那片地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干部,多一个都装不下了。干部们都在笑,对着镜头笑,那个肚子很大的干部笑得最好看,怀里像揣进一个大西瓜。他们来干啥呢?他们是来给三道梁送彩礼的,彩礼呢,就在那片地里,一排又一排的牛圈,那圈是分给四平家的,这圈是分给喜莲家的,家家产产分得可公正了,一家一户都没落下。玉成家呢?哈!玉成家分给了两圈!红砖,青瓦,可真是漂亮,村子里谁家都没住上这么气派的砖房呢。玉成爹围着自家的牛圈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怎么看都看不够呢,玉成爹摸着自家的牛圈仔仔细细地摸,怎么都摸不够呢,玉成爹摸着牛圈上的红砖,就笑了,笑着笑着呢,怎么又哭了呢?你娘到死都没住上砖房哇,玉成爹说,说着说着呢,玉成就掉泪了,梅子也掉泪了,妮子呢,好像看懂了大人的心思,不跳了也不闹了。往后就好了,往后就好了,往后日子就好过了,玉成说,往后有钱了家里也要起砖房,起房再也不用劈石头打土坯呢,红砖,青瓦,起两间,爹住一间,我跟梅子跟妮子住一间,玉成又说。

秋里,天是那么阔,云又是躲着那么远,玉成使劲儿摸可怎么都摸不到了呢。

柿树、橡树,红艳艳的叶子红遍了三道梁,柿子就红透啦,柿子不是地里的柿子,是粱上的柿子,是树上挂着红彤彤的柿子。这会儿呢虽说柿子已经红了,其实这会儿呢柿子还不能吃,有点儿涩涩的麻麻的,不好吃,如果再等些日子,等柿叶掉秃了,只剩下柿子在风里像风铃晃着,干脆再等些日子,等下过今年冬天第一场雪,那会儿才叫好吃呢,也不是吃,是喝,怎么说呢,咬破一点儿皮,嘴一兜“啾——”地一声喝进嘴里去,是冰冰凉的甜丝丝的,妮子最喜欢,可是呢,可是又不敢等到这会儿才去摘,因为妮子爱吃,麻雀喜鹊呢,它们也等了一年了,它们也爱吃,柿子还都是青溜溜的时候它们就天天来看,站在树梢上查着数,瞧瞧柿子少了没有,算计着啥时候熟,就好像柿子都是它们的,是它们种的。吃呢,它们又不是好好地吃,这个啄一下看看涩不涩,那个再叨一口尝尝甜不甜,整棵树上的柿子都尝过一遍就吃饱了,又飞到别的树上,你说气人不气人哩。啄过的柿子玉成就不要了,玉成对梅子说柿子给鸟啄过就脏了,脏吗?其实一点儿都不脏,小鸟比人还爱干净呢,它们一有点儿空闲就梳理自己的羽毛,就好像洗澡呢,在树皮上磨尖尖的喙,运算是刷牙了。

不敢往上走了!不敢往上走了!梅子冲玉成喊,梅子这么一喊,玉成就笑了,顺下一筐柿子给梅子接好,又提空筐上去。入了这个月,玉成和梅子就开始去梁上摘柿子了,这么多年了,玉成爹从柿树上跌下来之后,上树的活儿就剩下玉成自己了。柿子是越往树梢走就长得越实诚,熟得也透,玉成骑在树杈上专挑好的拣,梅子在下面望着,心就悬着,玉成上得多高梅子的心就悬着多高,梅子撑手拨开曰头,眼睛就一直没挪开玉成,像是梅子的眼睛里生出一根长长的绳,那头儿就紧紧栓着玉成呢,脖子仰着酸了痛了梅子也不敢动,怕是一动眼里那根绳就松了。不敢往上走了!不敢往上走了!梅子又喊,玉成就又顺下一筐柿子,两筐、三筐、四筐,柿子呀柿子,柿子真是好东西。一筐筐柿子在玉成家排队集合晾满了小小的院子,梅子看着就高兴,多么?梅子要备下玉成爹和妮子一年的吃食呢,一点儿都不多,梅子心里早就盘算好了,梅子要紧着这些日子赶出来,玉成和梅子不敢再耽搁了,四平和喜莲呢,上个月就到县里了,玉成和梅子也沉不住了,再耽搁就是耽搁钱了,给玉成爹和妮子备下整整一年的吃食,实在是不轻省,梅子要这些日子赶出来。碾的玉米面是去年秋里收下的玉米,虽说不如当年的新粮好吃,剩下的也不多了,可是摊成煎饼呢还是香,是轻轻的香。三道梁的人呢喜欢把柿子揣进玉米面里,柿子玉米面和在一起摊煎饼,是为了省粮么?是吧,能种粮的地三道梁本来就没多少,谁知道呢,可是柿子和玉米摊出的煎饼确实好吃,首先颜色就非常好看,柿子自己的红,三道梁的秋天所有的红都在煎饼上留下来了,味道呢是酥酥的脆细细的甜,这就让人非常爱吃,像吃点心一样稳稳地拿着慢慢地吃,生怕有碎落在地上就浪费了。玉成爹牙不好,柿子皮儿厚、硬,梅子仔仔细细剥得干干净净。梅子在灶房摊煎饼的时候妮子就安安稳稳地偎在梅子腿边看着,妮子妮子、添柴添柴、梅子喊着妮子往灶里添柴,妮子就一股气儿续了好多柴,妮子妮子、烧窑呐烧窑呐、饼鏊子烧红啦!梅子就乐了,妮子也乐,灶里火烧得正热,妮子脸上红扑扑的好看。

柿树、橡树一天一天地掉禿了叶子,只剩下柿子在风里像风铃晃着,日子啊,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近了,三道梁的冬天也就来了。

三道梁的冬天来得更早一些更冷一些,是硬梆梆的冷。梅子拾出玉成爹和妮子冬里盖的棉被,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刚刚好,足足的,梅子捡起竹竿打呀打“啪啪啪啪”拍呀拍“噗噗噗噗”是要把太阳味儿装进去,太阳味儿是个什么味儿呢?梅子搂起棉被闻了闻,棉被给太阳晒得暖暖的,柜子里放了一年的潮气已经退了,是烧饭烧糊的一股味儿,是一股焦香味儿,梅子很喜欢闻这个味儿,很多人都喜欢,妮子更喜欢,喜欢把头钻进晒了一天的棉被里。玉成爹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地往院里走,玉成爹站在院里看,看看玉成再看看玉成,看看梅子再看看梅子,梅子呀梅子,梅子又捡起竹竿又打呀打“啪啪啪啪”又拍呀拍“噗噗噗噗”是想把太阳味儿多装进去一点儿,梅子呀梅子,你能把一年的太阳味儿都塞进棉被里去么?玉成爹和妮子换下的衣服呢,也都在院子里晾着,都是很旧的衣服了,可梅子还是洗得很干净,玉成爹说不脏呢才穿了一晌呢,梅子还是要洗,洗了那多么衣服,水已经很凉了,梅子的手都红了。梅子喂的那几只小母鸡呢,正在院墙上蹲着,眯垂着眼晒着太阳,美美的,好像睡着了,听到梅子过来了又都扑簌簌地往下落,怕是它们也知道了什么,紧忙啄地上的玉米糁子,像是梅子撒的食儿香,抢着吃,像是一顿要吃够一年的,往后就吃不到了。看着几只小母鸡在它身边啄糁子吃,那只瘦瘦的养了很多年的老黄狗就吃醋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冲着梅子小声儿嚷嚷,害怕梅子忘了它也没吃饭呢。玉成看见了就说,对梅子说又不是不回来了。玉成嘴上这么说,可他自己呢,玉成挑了一天的水,缸里满了,盆里也溢出来了,玉成还是去挑水,给院里那棵矮矮的梨树浇了几筲水,那棵梨树每年春天都会开许多小花,白白的,碎碎的,结的梨子呢,也是小小的,虽然小呢,可真是甜、脆,吃进嘴里吐不出一点儿渣,香香的,是梨子本来的香味儿,城里已经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梨子了。玉成给那棵矮矮的梨树浇了很多水又开始给那两沟白菜浇水,白菜是玉成爹入秋时候种的,这会儿已经长得又大又壮了,玉成爹给每棵白菜都系上了一根红尼龙绳,是为了讓叶子抱得紧实一点儿,长得漂亮一点儿,白菜们扎着红腰带,齐刷刷地往上长,叶子呢是绿油油的绿,太阳一照就像是绿玻璃做的。每年冬天,等下了头场雪,白菜好像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冬至那天,玉成爹就开始砍白菜,砍了白菜夜里那顿饭当然是吃水饺,梅子调馅可真是香呀!白菜猪肉的,梅子在两个碗里调馅,一碗肉多一点儿,一碗肉少一点儿。玉成爹站在院里看,看看梅子再看看梅子,看看玉成再看看玉成,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地回进屋里。玉成呀玉成,玉成又去挑水了,玉成又挑了一担水,就在那棵梨树下面放着,玉成呀玉成,你能给爹给妮子挑下一年的水么?

玉成和梅子是下半夜起身的,梅子对玉成说身上穿的红袄咋找不见了?玉成在院子里站着,看看这里,再看看那里,看看爹种的那几盆芍药,浇过水了,妮子插了一朵塑料的小花儿在盆里,玉成也给浇了水。玉成回屋,坐下,点着一根烟,大口地吸,吸了一口又不吸了。妮子,梅子小声地喊了一声妮子。妮子蒙在被窝里,这会儿睡着正香。脱啥地方了?睡前不是还见你穿着?玉成问梅子,玉成又点着一根烟,在手上夹着,又去灶房里转了一圈,又回屋,又坐下,也不知道玉成干啥去了。梅子揭开瓮上的盖帘,瓮里是梅子摊好的煎饼,厚厚的厚厚的怎么就那么多,梅子刚盖好,又掀开看了一眼,就像是,这一开一盖煎饼就少了似的。妮子,梅子給妮子裹了裹被角,又叫了一声妮子,梅子想再多喊几声妮子,可梅子怕惊醒了妮子,又怕是一下子都给喊完了,妮子呀妮子,妮子又咋能明白呢?起身,玉成又对梅子说,妮子醒了就走不脱了。

妮子啊,怎么就真醒了呢?

妮子搂着梅子的红袄,不撒手。

咋搂着袄睡了?妮子再睡、再睡,夜还深哩,梅子说。

妮子搂着红袄,不撒手。

娘去挣钱给爷看病哩,梅子又说。

妮子搂着红袄,就是不撒手。

爹去挣钱给娘买羽绒服哩,玉成说。

妮子搂着红袄,还是不撒手。

挣了钱给妮子买学习机哩,玉成爹又说。

袄里有娘的味儿!

妮子搂着红袄,妮子说。

袄没了屋里就没娘的味儿了!

妮子搂着红袄,妮子又说,

日子啊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没了地,日子就更难过了。

风啊,还是从三道梁上吹下来,吹进那片地里,秸秆们又“哗啦哗啦”地响了起来。看呀看呀!那不是玉成吗?那不是梅子吗7t,成和梅子咋扛着那么多包袱呀?玉成和梅子咋哭了呀?秸秆们“哗啦哗啦地喊,玉成呀玉成,你要去哪儿呀?玉成呀玉成,你咋哭了呀!“哗啦哗啦”秸秆们又喊,玉成呀玉成,你咋还没牵牛来呀!玉成呀玉成,等你牵牛来我们就可劲长,使劲长!给你喂牛,让你挣好些钱,让爹去县里住院,给梅子买羽绒服,给妮子买学习机!“哗啦哗啦”秸秆们喊着喊着,就望不见玉成和梅子了,秸秆们看着玉成和梅子翻过一道梁,又翻过一道梁,就看不见了,梁那边是哪呀?是县城么?玉成和梅子去县城干啥哩?“哗啦、哗啦”秸秆们小声地议论着,玉成和梅子咋不管咱们了呀?玉成和梅子咋不要咱们了呀?“哗啦、哗啦”秸秆们又开始难过起来,“哗啦、哗啦”眼泪也掉下来了,好像都哭了,秸秆会哭么?有谁知道呢?那片地会哭么?谁又知道呢?三道梁会哭么?又有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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