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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中后期朱淑真诗词的接受与批评
——以杨慎、钟惺为中心

2017-04-01敏,王

关键词:朱淑真断肠杨慎

韩 敏,王 伟

(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陕西 西安 710119)

明代中后期朱淑真诗词的接受与批评
——以杨慎、钟惺为中心

韩 敏,王 伟

(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陕西 西安 710119)

朱淑真是宋代以来与李清照并称的著名女性诗人,著有《断肠》诗词传世。朱淑真生前虽文名不甚显赫,但后人对她评价在不断地提高,从“区区宋之能文妇人”到“千秋秀阁填词祖”,其文坛地位亦从南宋的边缘化上升至清代的“一流人欤”。由于批评立场以及文学审美观念的差异,朱淑真备受赞赏的同时也遭受着来自礼教道德方面的批判。本文拟通过三个部分爬梳宋至明末朱淑真及词接受的不同向度与本末源流,剖析明代中后期朱淑真接受中所产生的问题,力图还原不同文学思想对朱淑真接受程度之真实影响,从而明确她在文学史上逐步走向经典的过程。

朱淑真;《断肠集》;《断肠词》;接受;钟惺;杨慎

朱淑真,宋代著名女作家,生卒年不详。现存有《断肠诗集》前集十卷、后集八卷,《断肠词》一卷,《补遗》一卷,文章一篇。她是唐宋以来作品留存丰富的女诗人之一,其诗风“清新婉丽,蓄思含情,能道人意中事”[1](P1),颇受学界关注。近年来学术界对朱淑真的研究大多集中于她的时代、籍贯、家世、婚姻等问题,对于她留下的作品流传与接受关注度较少,她在文学史上并没有得到浓墨重彩的书写。本文将搜集历代文献,摭拾词选、诗话、选本对朱淑真的评价,重点以竟陵派创始人之一钟惺和“异军特起”[2]的杨慎作为两个评价向度——“性情说”与传统诗教说的代表人物,管窥明朝中后期学者对宋朝女诗人接受的几个问题,并总结朱淑真作为女性书写者在文学史上地位的发展变化。

一、宋至明初朱淑真接受的两种向度

朱淑真生前并未饮誉当时,直到她死后宛陵人魏仲恭才辑集其作品成《断肠诗集》,并为之作序:“比往武林,见旅邸中好事者往往传诵朱淑真词……自有临安王唐佐为之传,姑书其大概为别引云。”[1](P1)王唐佐为淑真所作之传今已无法得见,而与朱淑真同时代的李清照则“文章落纸,人争传之”,李清照生前即已有诗集流传,赵彦卫《云麓漫钞》卷一四载:“李清照……小词多脍炙人口,已版行于世。”[3](P245)淑真死后多年,才有魏仲恭辑其遗作成《断肠集》,可见她生前并无本子结集出版或流传,她的众多诗作也仅仅因好事者口口传诵其事迹才得以幸存。个中原因,恐怕与朱淑真的父母“一火焚之”致使今本诗集成为“百不一存”的残本有关。由此观之,当时之世朱淑真并没有过多的引起学界聚焦。但朱淑真在宋代真正的影响和地位也可以从南宋诗人选编的唐宋诗词选本中窥见。朱淑真诗词选入《分门纂类唐宋时贤千家诗选》62首,《乐府雅词》2首。这个数量在两宋文人中也算较多的。值得一提的是旧题刘克庄编选的《千家诗选》收录淑真诗数量颇为可观,这部书所面向的读者是学龄儿童以及一般文人。作为一部带有童蒙性质的读物,朱淑真诗作超越刘克庄、戴复古成为入选重点,且又是唯一入选的女诗人,可见朱淑真的诗歌在当时极为流行。

再者宋代文人对朱淑真诗作的评价也是充满激赏之情,整理朱淑真诗词集的魏仲恭在《断肠诗集序》中说:“朱淑真词,每窃听之,清新婉丽,蓄思含情,能道人意中事,岂泛泛者所能及。”[1](P1)这篇序是最早关于朱淑真的评价,作于南宋孝宗淳熙壬寅年(1182),基本上奠定了后人对朱淑真诗文评价的格调。继后,孙寿斋为《断肠集》作后序:“有如朱淑真者,禀嘲风咏月之才,负阳春白雪之句,凡触物而思,因时而感,形诸歌咏,见于词章,顷刻立就,一唱三叹,听之者多,和之者少,可谓出群之标格矣。”[4](P275)她以清丽才色、幽艳文章,参以复杂悲剧的人生经验,引进对草木芳泽的牵情感悟,是当时一股清新的风气。

进入明代以后,对朱淑真诗作的点评慢慢多了起来,评价态度与宋代赞赏之情大体相似。杨维桢谓:“近代易安、淑真之流,宣徽词翰,一诗一简,类有动于人。”[5](P193)杜琼题朱淑真《梅竹图》:“闺中之秀,女流之杰也。”都评价很高。更有许多文人逐字逐篇的透彻分析,如田汝成评曰:“《清书》一绝,《送春》一词,颇舒俊可喜。”董其昌赞曰:“《咏梅》‘湿云’‘嫩寒’,词中佳语。”顾起纶曰:“其诗《春闺》云:‘天边莫看如钩月,钓起新愁与旧愁。’不但无铅粉气,且雅,善用虚字,亦鱼玄机之亚。”竟陵派钟惺在《名媛诗归》中一连点评了朱淑真的174首诗,有夸赞,也有批评。深入具体文学作品,剥析诗中的呐喊与愁绪。

当然,明人对朱淑真的评价也有反方向的声音,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于朱淑真人格之攻诘,二是对于朱淑真诗中所表现出的某些艺术特征之批评。自从杨慎在《词品》中对《元夕·生查子》(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一词判为:“词则佳矣,岂良人家妇所宜耶?”之后,从明至清对淑真所进行的道德声讨以及为淑真辩诬的声音便不断涌现出来。徐士俊评“娇痴不怕人猜”一句“太纵矣”,徐伯龄曰:“虽有才致,令德寡矣”,皆是因她的诗表现得大胆直露而被世人怀疑品性不端。李清照同样因改嫁而遭受诽谤,王灼《碧鸡漫志》如此批评:“自古缙绅之家能文妇女,未见如此无顾籍也。”

另一类反面评价则针对朱淑真作品所表现的艺术特征而发。“然出小听挟慧,拘于气习之陋,而未适乎情性之正。”[5](P193)“惜乎持其才胆,拟古人闺怨数篇,难免哀伤嗟悼之意。”[6](P292)董榖更是直接点出朱淑真“伤于悲怨,亦非良妇”。朱淑真《断肠集》中确有大量的伤怀、感时伤事的闺怨作品,如《新秋》、《早秋》、《愁怀》、《晚春有感》、《冬夜不寐》、《减字木兰花》等作品充满了婚姻不幸的愁苦之感,提到他的丈夫则充满了厌恶之情。对淑真诗中多是哀怨之词的批评,实属于中国古典诗歌体系中“中正平和”的诗学审美批评范畴,这跟儒家一直以来强调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诗教观不无关系,而宋代理学将儒家这种中正平和的情性要求上升到了极为严格的地步,要求“诗以道情性之正”。程颐有云:“情既炽而益荡,其性凿矣。是故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养其性,故曰性其情。”[7](P577)“性其情”即要求用性来约束情,使情的表达符合“中”的原则,反之,理学家们也强调沉溺于情的欲望中,认为人溺于情就像溺于水,终会为水所害。在朱淑真的诗词中处处可见毫不压抑的本性的释放,“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逢春触处须萦恨,对景无时不断肠”,“背弹珠泪暗伤神,挑尽寒灯睡不成。”一腔炽热的感情全在笔底词句中并不惧怕世俗蜚语。可见其诗词违背了理学家们主张的平和情性观,遭到批判是无疑的。

二、明中后期诗教观及性情说之争背景下明人对朱淑真诗词的接受与批评

如前所述,一些论者对朱淑真诗作“未适乎情性之正”和“蓄思含情,能道人意中事”的两种向度的评判实属于传统的儒家诗教观与明代兴起的“性情说”二者之争的一个侧面,而这两种态度主要以杨慎、钟惺等人为代表。

杨慎论诗重情,但由对朱淑真诗词艺术特性的批评而上升到人格怀疑也实肇端于杨慎,他由《元夕》诗词二首推其为人从而断定朱淑真“其行可知”发出“岂良家妇人所宜耶”的质疑之声,自此批评之声孳乳分蘖。且不说《元夕》词作者备受争议,杨慎自己也并没有完全否定这首词,甚至还赞赏“词则佳矣”。可见杨慎的文学思想与实际上的文学批评是复杂的。一方面,他认同情的合理性,“古之诗也,一出于性情;后之诗也,必润以问学,性情之感易衷,故诗有邪有正”。可见他强调诗必发于情。但反之,他也多次强调人的情应该受制于性,“阴发而吕生,则有好色,则有怨诽;阳治而律成,则好色而不淫,怨诽而不乱,是理之也。是故风标其性情,神明其律吕,而诗在其中矣。”情受制于性才能好色而不淫,怨诽而不乱,诗中的情是受到制约的、合乎理性的情感。杨慎之思想以程朱理学为基础,他提倡诗要具有讽谏之意,解诗时也常常以风人之旨为矩度。“二《南》者,修身、齐家其旨也,……意在言外,使人自悟。至于变《风》变《雅》,尤其含蓄,‘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8]他以道德教化之旨指责朱淑真正是受到这种以讽喻为要旨的文学观影响。元末明初的杨维桢论朱诗时也有这样的观点,他先是夸赞朱诗“宣徽词翰,一诗一简,类有动于人”,转而又批评“未适乎情性之正”,他与杨慎一样都认同情存在的合理性,在《李仲虞诗序》中也有“诗者,人之情性也,人各有情性,则人各有诗也”,由此发出“男女欲不绝,黄白术不休”的呼声。但同时也追求情之“纯”,在杨维桢看来,只有《诗经》之情才是最“诗本性情”的典范,“上而言之,雅诗情纯,风诗情杂;下而言之,屈诗情骚,陶诗情靖,李诗情逸,杜诗情厚。”(《剡韶诗序》)[9]杨维桢所赞赏的是《诗经》教化风俗的功能,“诗之教尚矣……养人心、厚天伦,移风易俗之具,实在于是。”(《诗史宗要序》)这一点与杨慎是想通的,杨慎主张诗发于情,但在具体实践批评中未能贯彻而受到教化礼义之影响,杨维桢所尚之情仍是要具有教化意义才可称得上“纯”。可知从明初到中后期,这种夹杂儒家教义的、不纯粹的尚“情”思潮是一直存在的,二者交互影响的。

竟陵派兴起,性情说已在明代形成蔚然大观之势,朱淑真作品的地位也因之提升。《名媛诗归》一书中摘录朱淑真诗词共174首详加评点,这个数量远超唐代薛涛、鱼玄机和五代后蜀花蕖夫人,成为入选女诗人之首,这部总集不仅是竟陵文风的具体体现,对朱淑真的推崇更是时代学术风气转向的一种反映。竟陵一派的诗学观点在《名媛诗归》序中有很全面的体现,“诗也者,自然之声也,非假法律模仿而工也。”即要求诗歌是自然而然的产物而非刻意雕琢模仿。“今人今士之诗,胸中先有曹刘温李,而后拟为之者也,若夫古今名媛,则发乎情,根于性,未尝拟作,亦不知派。”只有古今名媛女性之诗不似男性之作,是情与性的完美结合,这种“自然”“性情”的观点与钟惺“诗道性情”的观点一致。他如此重视性情在诗中的作用,反映出明人重返诗歌本质及探讨诗歌的表现功能的趋势。嘉靖年间李梦阳《诗集自序》云其被王叔武“夫诗者天地自然之音也”、“真诗乃在民间”[10]数语所感动,认为《三百篇》起源民间,往往较少雕琢,且追求自然感情的流露,是为天地自然之音,最为真诗。这种“真诗”观念强调诗歌的情感特征,是明代注重性情之始。公安派标举“性灵”旗帜,反对七子派模拟因袭之流弊,以能反映人之“喜怒哀乐嗜好情欲”为诗文宗旨,这样一种任情适性、追求个体意识的文学思想在社会中也引起莫大的反响。可见,性情说在明代已成为一种新的社会思潮,进而掌握了文坛的中心话语权,这种将作家个人情性作为文学作品最真实、最有价值的本原的思想,被后起的竟陵派所继承并加以发挥,是合乎文学发展趋势的。

钟惺于《名媛诗归序》中提到“诗,清物也”,要求诗人也要超越尘俗而求得一种精神真寂寞,也就是“察其幽情单绪,孤行静寄于喧杂之中”。[11](P235)清净自处以保全其避俗的孤衷峭性,注重心灵内部的探索,从而达到“文章清绮无尘坌气”。[12](P457)这种无尘土之气的诗歌审美品质恰恰是朱淑真所具有的,钟惺评朱淑真《游湖归晚》诗云:“气清,贵在能润;景细,贵在能幽。兼之则骨高而力厚矣。”可算是极高的评价。评《喜雨》一首云:“却写出农夫喜雨一段实情……居理高浑,非他可及也。”女子心细如发,聪慧灵敏为男子不及,才能写出这样的“幽情单绪”。淑真诗中多现“清”“幽”“愁”“独”等颇觉寒荒的字眼,诗境也多覃思精微、深情委曲之意,大胆描摹相思爱恋的愁苦心态甚于常人。文人们注重强调某种诗歌,明确的表现出他们对于某种诗歌审美趣尚的偏嗜追求,这一方面与他们的才性有关,另一方面也受当时文坛风气的影响。竟陵派文人追求“诗为清物”“诗道性情”,即是以此对抗文坛上普遍存在的因强调复古模拟古人而产生的因袭之势,而获得“不泥古学,不蹈前良,自然之性,一往奔诣”的真实个性为主导的文学创作倾向。[13](P263)这种自嘉靖年间而始的审美趣味进一步走向极致,朱淑真因此获得了比传统审美观念更理想的文学位置。

三、朱淑真词之流传与评价者书写立场差异

虽然明代对朱淑真的研究基本奠定了女性诗人朱淑真的文学地位,但同时也存在一些问题,明人虽极力夸赞朱淑真“才色清丽,闺门罕有”,却是论诗多于论词。朱淑真《断肠词》仅存一卷,存词31首,数量上远逊于诗。曾有人慨叹:“淑真诗好,词不如诗。”人们对朱淑真才华的激赏也多偏于诗,对其词的评价往往是只言片语。如沈际飞、陈霆皆是选择一两篇稍加评点,并无透彻分析,一直到清代文学家陈廷焯,他才从整体上概括朱词风貌:“规模唐五代,不失分寸。”且不吝赞美:“风致之佳,情词之妙,真可亚于易安。”[14](P53)然而这毕竟是出现于清代的极为个别之情况。

朱淑真词存世数量极少,魏仲恭为朱淑真做序提及她的诗词被父母“一火焚之”,这造成她的诗词董理为难。其次也与宋末元初的战乱不无关系,许玉瑑在《校补〈断肠词〉序》中云:“世罕善本,亦契而置之耳。兵燹以后,散在市尘,展转为常熟翁大农年丈所得。”[15](P280)宋元之际的战乱可谓是中国图书典籍的一场浩劫,许多古词选本诸如《家宴集》、《谪仙集》、《复雅歌辞》、《类分乐章》等皆遗轶失。淑真词同样难逃厄运,许玉瑑曾发出这样的感慨:“《断肠词》就《纪略》所著,原有十卷,至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仅存一卷。片玉易碎,单行良难。”[15](P280)再次,明人尊唐抑宋的观念对朱淑真词的流传打击。宋代印刷业十分发达,无论官刻、坊刻、家刻都将词籍的刊刻作为重要出版内容,南宋词籍的传播本应极为有利,但明自永乐以后宋刻词籍大量失传,与诗集遭遇同样尴尬的境地,以至于到了清代朱彝尊编《词综》时,发现许多唐宋词籍难以寻觅,“当时盛传,久而翻逸。”这其中虽不免有朱淑真词数量少的原因,但也与明人轻视词曲的观念有关。明词坛相对比较沉寂,以词闻名的只有刘基、高启、陈子龙等人,有些词人虽享盛名,但其实对词也抱以轻薄鄙弃的态度。弘治末年以李梦阳、何景明为首的七子派倡导“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勃然掀起一场文学复古运动。李梦阳主张:“汉后无文,唐后无诗。”[16](P310-311)何景明云:“徹远以代蔽,律古以格俗,标准见矣。”他们皆推崇古代诗文来纠正当时文坛上平庸萎弱的文风。由于李、何二人在文坛的领袖地位,明代诗文创作及批评风尚为之一变,但过于强调学习古人文风而不得古人精神之要领,又产生板滞模拟的风气。朱彝尊在《词综》一书中提到李献吉论诗诗称:“唐以后诗可勿读,唐以后事可勿使。学者笃信其说,见宋人诗集辄屏置不观。”[17]这种明显的尊唐黜宋的思想为当时学者们笃信不疑,于是他们见宋人诗集便弃置不观。诗如此,词更是末道了,造成了宋刻词籍大量流失,以致现在所能看到的朱淑真词竟寥寥无几。

由上文的分析可知,明代学者对朱淑真评价两种面向:一是站在性情自然的角度激赏其诗清丽自然,真挚感人;二是站在道德教化的立场批评其诗哀怨、其人品性不端。两者合而观之,我们可推出这种因文学作品表现出来的无拘束的任情就否定女子人格品性的言论明显是站在男性创作者的立场来批判的,这种评判价值取向是古已有之,连朱淑真自己也有“女子弄文诚可罪,那堪咏月更吟风。磨穿铁砚非吾事,绣折金针却有功”(《自责》)的慨叹,更遑论那些本身就站在男子角度来评判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点了。

传统女性的生活范围狭窄,多是养在深闺人不识,她们笔下的世界自然囿于生活圈子的狭小,不同于男性诗文中的阔大。男女所处社会环境不同,社会期待也有较大的差别,男子之诗往往承担起致君尧舜、教化百姓的社会责任,而女子因为不出闺阁,自然少了这般责任,作品往往成为吟风弄月之作。清代骆绮兰《听秋馆闺中同人集》正切中肯綮:“身在深闺,见闻绝少,既无朋友讲习,以瀹其性灵;又无山川登览,以发其才藻……讫于归后,操井臼、事舅姑,米盐琐屑,又往往无暇为之。”女性的创作往往于生活的间隙完成,她们没有机会漫游山川大岳,又不能登科第步入仕途,更不能广交朋友,女性的生活总是囿于侍奉姑婆、操持家事的一方狭窄天地,生活圈子的狭窄决定着作品题材单调重复的疵病。由此,女性之诗遭到男性批评是必然的。朱淑与李清照同为女性文人,也常为历代评论家比较以见轩轾,李诗固有黍离之悲而触动人心,但在宋代礼教尤为森严的情况下,像朱淑真这般自由出诗入词,大胆倾吐心声,真实地表达对婚姻不满,充满热情地描述爱恋过程亦觉难能可贵。正因为明代中后期“性情说”盛行一时,朱淑真的作品也得到应有的重视而在文坛崭露头角。

要之,朱淑真以《断肠》诗词传世,她在文学史上的地位,从南宋的边缘化逐步过渡至明代的“女流之杰”,文学儒士们对作为女性诗人的朱淑真的认识与接受有一个渐变的过程。尽管饱经訾议,遭受诽谤,但她的诗词契合了盛行于整个明代的性情之说的诗学审美观,符合“诗为清物”的审美标准,因而在明代后期颇为流行,并在《名媛诗归》中拔得头筹,甚至于走向与李清照并驾齐驱的重要地位。

[1](宋)魏仲恭.断肠诗集序[A].冀勤辑校.朱淑真集注[C].北京:中华书局,2008.

[2]钱基博.明代文学[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3.

[3](宋)赵彦卫撰,傅清根点校.云麓漫钞[M].北京:中华书局,1996.

[4](宋)朱淑真撰,冀勤辑校.朱淑真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8.

[5](元)杨维桢.曹氏雪斋弦歌集序[A].东维子集(卷八)[C].钦定四库全书本.

[6]杜 琼.杜东原集[A].冀勤辑校.朱淑真集注[C].北京:中华书局,2008.

[7](宋)程颐.颜子所好何学论[A].二程文集(卷八)[C].北京:中华书局,1981.

[8]以上分别出自《杨升庵丛书》中的《李前渠引》、《云诗解》、《升庵诗话》.

[9](元)杨维桢.东维子集(卷七)[M].四库全书本.

[10](明)李梦阳.弘德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11](明)钟惺著,李先耕标校.诗归序[A].隐秀轩文集[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12](明)袁中道.南北游诗序[A].珂雪斋集(卷十)[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13](明)钟惺著,李先耕标校.先师雷何思太史集序[A].隐秀轩文集[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14](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

[15]许玉瑑,况周颐.四印斋汇刊词·断肠词序[A].冀勤辑校.朱淑真集注[C].北京:中华书局,2008.

[16](清)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李副使梦阳[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17](清)朱彝尊.柯寓匏振雅堂词序[A].曝书亭集(卷四十)[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The Acceptance and Criticism of Zhu Shuzhen and Her Ci in the Middle and Late Ming Dynasty——Focus on Yang Shen and Zhong Xing

HAN Min,WANG Wei
(School of Chinese Literature,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 Shaanxi,710119)

Zhu Shuzhen is a famous female poet in line with Li Qingzhao since Song Dynasty,and her worksDuan Chang Ci have been handed down to posterity.Although Zhu Shuzhen was not the famous prestigious name,the futurity evaluation of her is developing constantly.She became a female leader in the write words to given melody through the age from a woman who can just write poetry,her literary position from edge in the Nan Song Dynasty to typical people in the Qing Dynasty.She suffered criticism while she was highly appreciated because of the difference of criticism standpoint and literary aesthetic idea.This article is intended to combs the difference through three parts,analyzes the problems of the acceptance of Zhu Shuzhen from Song Dynasty to Ming Dynasty ,and trying to restores the real influence of how different literary idea affect Zhu's acceptance and clearly defines the process of her literary history status towards classic.

Zhu Shuzhen;collections of Duan Chang;Duan Chang Ci;acceptance;Zhong Xing;Yang Shen

I206;I207.007;I207.23

A

〔责任编辑 裴兴荣〕

1674-0882(2017)04-0051-05

2017-04-25

韩 敏(1993-),女,陕西淳化人,在读硕士,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王 伟,男,副教授,通信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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