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翔，刘嘉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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卵巢储备功能减退患者再生育的治疗策略

马翔，刘嘉茵

全面二孩政策放开，相当一部分再生育女性进入卵巢储备功能减退（DOR）的年龄。DOR预示卵巢对药物刺激的反应下降，卵母细胞质量不良，发生“受孕难，易流产”的现象，准确、及时评估卵巢储备功能对于拟生育人群至关重要。目前针对DOR人群的生育策略包括：①积极采用辅助生殖技术助孕，其中温和刺激、微刺激或自然周期方案已成为DOR人群的重要方案；②辅以添加生长激素、弱雄激素、抗氧化剂提高助孕成功率；③赠卵体外受精（卵子库的建设）及生殖工程技术。即使先进的助孕技术，对由于年龄原因导致的DOR，仍然很难获得良好的临床妊娠结局。

再生育；生育力；卵巢储备功能减退；卵巢；生殖技术，辅助

（JIntReprod Health/Fam Plan，2016，35：191-195）

全面二孩政策放开，为生殖医学领域带来了新的挑战。然而有调查显示北京、上海、香港等城市妇女生育第1个孩子的平均年龄已经超过30岁，20%的妇女直到35岁后才生育第1个孩子。因此全面二孩政策放开后，相当一部分计划再生育的女性实际上已经进入卵巢储备功能减退（DOR）的年龄，所面临的生育困难不容忽视。针对DOR，生殖医学应提供科学的咨询建议和治疗策略，进行技术上和伦理上的专业性指导，对于提高出生人口的健康、减少再生育人群的孕期风险和不良事件有重要意义。

1 与年龄相关的DOR对生育力的影响

自然情况下，随着年龄增加，卵巢中卵母细胞通过闭锁过程自发性、渐进性减少并耗竭而导致数量减少。女性出生时卵母细胞的数量将近100万～200万，青春期下降至30万～50万，37岁时下降至2.5万[1]，到达平均绝经年龄时（中国女性约49岁）下降至1 000，直至卵母细胞耗竭出现绝经。随着年龄增加女性生育力逐渐减退，32岁开始明显下降，37岁以后生育力下降更加迅速，其根本原因与卵巢内存留的可募集卵泡数目减少相关，还与卵子质量下降密切相关[2]，由于年龄所致生理性DOR成为生育二孩的“阻碍”。

随着女性年龄增加，发生胚胎非整倍体的风险也显著增加。有研究显示，当生育年龄由20岁增加到40岁时，胚胎非整倍体概率从4%增加到37.2%[2]。发生自然流产风险也随着年龄增加逐渐升高，33～34岁约为11.4%，35～37岁约13.7%，38～40岁约19.8%，41～42岁约29.9%，超过42岁则高达36.6%[3]。

目前研究认为，与年龄相关的DOR与氧化应激损伤密切相关，抗氧化酶防御系统的消弱和氧化应激病变分子在卵巢内蓄积，使卵巢内代谢和能量调

节发生改变，产生糖基化终末产物与氧化应激进一步相互作用，从而引起颗粒细胞与卵母细胞损伤、老化及质量下降[4]；此外，由于老龄卵母细胞中线粒体的改变，如线粒体DNA拷贝数不足、线粒体的数量缺乏、线粒体分布异常、功能失调和三磷酸腺苷（ATP）生成不足等，均会影响卵母细胞的成熟、受精和胚胎发育，导致生育困难[5]。因此，对于准备生育二孩的女性，尽早评估卵巢储备功能是否能够妊娠是非常必要的。

2 与年龄相关的DOR的评估指标

女性卵巢内的卵子数目无法准确测量，目前临床用于预测卵巢储备功能的主要指标包括抗苗勒管激素（AMH）、基础卵泡刺激素（FSH）和基础窦卵泡数（AFC）；其他参考指标还包括抑制素B、超声测量卵巢体积、基础雌激素和雄激素水平等[6]。根据2015年美国生殖医学学会的专家共识，AMH及AFC是卵巢储备功能最有前景的2个独立预测因素[7]，其水平下降预示着卵巢对促排卵药物的反应减退[8]，生育潜能下降，但其并不能准确预测妊娠结局。

对于欲生育二孩的女性，需结合年龄综合评价卵巢储备功能。针对与年龄相关的DOR，需要深入研究卵母细胞老龄化的风险和困难，寻找可能的原因，选择适宜的治疗策略，提高生育力，降低流产风险。

3 DOR的治疗策略

目前DOR患者临床治疗策略包括：①积极采用辅助生殖技术（ART）助孕；②辅助措施：诱导排卵添加生长激素（GH）；预处理添加弱雄激素、抗氧化剂；③其他，包括赠卵体外受精（IVF，卵子库的建设）、线粒体移植或卵浆置换等。

3.1 积极采用ART助孕基于美国妇产科协会专家2015年共识推荐：年龄＞35岁妇女如超过6个月试孕失败，应该得到快速的不孕症检查并接受助孕治疗；而对年龄＞40岁的女性，因为生育力已经接近于衰竭阶段，推荐直接进行IVF助孕治疗[6]。因此，对于欲生育二孩、评估为DOR的女性，可选择适宜的个体化促排卵方案，直接进行ART助孕治疗。

既往多个研究结果显示，单纯增加DOR患者的外源性促性腺激素（Gn）用量并不能增加卵子及胚胎的数目，对于改善DOR患者IVF临床妊娠率等治疗结局无益，且明显增加了治疗费用[9-11]。近年来随着IVF实验室技术的发展，卵母细胞利用率越来越高，获得合理的卵子数，减少卵巢过度刺激风险，更为人性化的温和刺激方案已越来越被接受[12]。依据国际温和刺激方案ART协会（Int ernational Society for Mild Approaches in Assisted Reproduction,ISMAAR），将“温和刺激”定义为：设定的目标卵子数为5～8枚左右，采用方案包括①低于常规剂量的Gn和（或）适时短期的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拮抗剂的添加；②使用口服促排卵药物（如氯米芬、来曲唑）和（或）Gn；③应用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拮抗剂方案[13]。Revelli等[14]对DOR患者进行温和刺激方案及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激动剂（GnRHa）常规长方案随机对照试验（RCT），结果显示2组的种植率、临床妊娠率及持续妊娠率（孕12周）相似，温和刺激方案组缩短了用药时间，明显降低了Gn用量和治疗费用。

据统计，≥40岁的DOR患者不论采用何种促排卵方案，抱婴回家率仅5%左右，然而根据卵巢卵泡募集和发育的特征，DOR患者的促排卵方案建议采用温和刺激、微刺激和自然周期方案，提高卵子利用率和患者舒适度。对于反复IVF失败的DOR患者，推荐采取自然周期或改良自然周期方案。目前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临床生殖医学中心（本中心）对DOR程度较轻的患者常用温和刺激方案，平均获卵数约5～6枚[15]；对于反复失败或年龄＞42岁的女性常用微刺激、自然周期或改良自然周期方案，平均获卵数分别为2.2枚和0.9枚，每个移植周期的临床妊娠率约为32.58%。

3.2 应用辅助治疗改善临床结局

3.2.1 添加GH诱导排卵人和动物的研究均证实GH是卵巢类固醇激素生成及卵泡生长重要的旁分泌和自分泌因子，GH调节生殖过程的作用机制主要包括：①促进甾体激素和配子的生成；②促进雄激素向雌激素转化；③增加颗粒细胞对Gn的敏感性而促进卵泡发育；④增加黄体生成激素（LH）的作用，促进小卵泡发育，抑制卵泡闭锁。因此，DOR患者应用GH提高了卵巢对药物的敏感性，改善卵子质量，增加妊娠成功率。

荟萃分析结果显示，在IVF治疗中，常规添加GH，并未提高正常卵巢功能患者的妊娠率和活产率；而对于卵巢反应不良、反复着床失败及与年龄相关的DOR患者，添加GH是有益的，可以显著改善患者的临床妊娠结局，包括妊娠率及活产率[16-17]。当然还需更大样本的研究进一步明确GH在IVF中的辅助价值。根据现有文献报道GH的临床应用一般自促排卵周期2～3 d开始，每日或隔日注射4～5 IU，直至注射

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hCG）日。

3.2.2 添加弱雄激素制剂——脱氢表雄酮（DHEA）预处理DHEA是一种内源性类固醇激素，源自肾上腺的网状带皮质和卵巢卵泡膜细胞。DHEA在7～8岁左右开始大量分泌，15～25岁时达到峰值，30岁之后平稳下降，每10年大约下降20%。DHEA作为弱雄激素制剂，对人体有抗老化作用，可能对卵母细胞的线粒体功能有利，促进卵母细胞的DNA修复从而改善卵子质量，是卵巢窦前卵泡和窦卵泡募集的重要促进因素[18-20]。

Casson等[21]2000年首次报道对卵巢刺激反应不良的患者补充DHEA，可有效提高卵巢刺激反应性。2005年，Barad等[22]报道了1例43岁DOR患者，经过DHEA治疗后，在第9次促排卵周期获得17枚卵子数，卵巢反应性显著改善；随后，该研究者对25例DOR患者进行自身对照研究，发现应用DHEA后获卵数、受精率、获胚数及高评分胚胎数量均得到了显著改善[23]。之后陆续有前瞻性自身对照研究报道添加DHEA不仅改善卵巢刺激的反应性，增加优质胚胎数，而且改善患者的AMH、AFC、FSH等指标[24-26]。回顾性分析也发现添加DHEA可有效降低患者的流产率，提高妊娠率[27-30]。Wiser等[31]研究发现DOR者在IVF治疗前6周开始每天添加DHEA 75 mg，能改善DOR者的胚胎质量，提高临床妊娠率及活产率，降低流产率；然而RCT却未获得理想结果，Yeung等[32]、Kara等[33]及Tartagni等[34]并未发现DOR或卵巢低反应（POR）患者应用DHEA后获得益处。2013年一项荟萃分析也认为DHEA对POR患者有利的证据尚不充分[35]。因此，对于DHEA在DOR患者的益处还需要设计合理、大样本、多中心的RCT来进一步论证。目前，临床主要是经验性应用DHEA治疗DOR患者，参照文献报道治疗剂量约75 mg/d，IVF治疗前至少服用4个月。

3.2.3 应用抗氧化剂目前普遍认为抗氧化治疗对于改善女性卵巢功能以及临床结局具有一定有效性，但抗氧化剂的种类、剂量、疗程等各研究差异较大。现在临床常用抗氧化剂包括维生素C（＜1.0 mg/d）、维生素E（＞250 mg/d）、维生素D、复合维生素片，以及其他一些抗氧化剂，如褪黑素、肌醇、白藜芦醇、L-精氨酸、己酮可可碱、N-乙酰-半胱氨酸、Omega-3多不饱和脂肪酸等。研究发现，这些制剂可作为抗氧化剂发挥作用，可改善年龄增加导致的卵母细胞数目以及质量降低的现象，降低母源性年龄增加导致胚胎非整倍体的发生率[36]。

近年来，辅酶Q10做为细胞内主要的抗氧化剂，在生殖领域内的应用越来越受到关注，特别是DOR患者。辅酶Q10是一种脂溶性的辅酶，生理状态下主要定位于线粒体内膜，可作为线粒体营养剂、抗氧化剂在细胞能量代谢中发挥作用[37]。人类20岁时，自主合成辅酶Q10的能力达到顶峰，维持到50岁左右，以后逐年下降。补充辅酶Q10有助于提高线粒体呼吸效率。Bentov等[38]的一项双盲、随机、安慰剂对照试验研究发现，如果给予＞35岁妇女口服辅酶Q10，600 mg/d，共2个月，可改善卵母细胞能量代谢状态，降低胚胎的非整倍体风险概率，然而妊娠结局却无显著差异，因此，还需进一步深入研究。

研究者还在不断探索新的抗氧化剂，致力于改善DOR妊娠临床结局的研究。其中抗氧化剂Peroxiredoxins家族成员4（Prdx4）作为本中心一项新发现的氧化应激指标[39]，其水平与卵母细胞受精率、优质胚胎率相关；Prdx4在卵泡液中的浓度与IVF患者临床结局呈显著正相关，推测Prdx4通过调节卵母细胞质量参与预测患者妊娠结局过程。

3.3 其他

3.3.1 卵子捐赠对生理性和病理性的卵巢功能早衰（POF）拟再生育的患者，目前唯一的生育途径是卵母细胞的捐赠。卵子捐赠作为ART中的常规项目，始于1990年并呈逐年增长的趋势。在美国，约10%的ART周期是卵子捐赠周期，各国卵子冷冻的法律和法规具有鲜明的文化、宗教和地域色彩，然而供卵来源的短缺是全球性问题，在我国的法规仅限于“试管婴儿”患者之间的分享捐赠，可操作性成为ART中难以突破的难点。因此本中心在“卵母细胞玻璃化冷冻技术”的基础上，建立“冷冻卵母细胞分享捐赠”的供卵方案，获得40%的临床妊娠率，规避了伦理风险，符合国家现行法规，可操作性强，为解决国内卵子捐赠难题提供了可行措施[40]。该技术被国际生殖专业杂志《Reproductive BioMedicine Online》的编者按誉为“中国的卵子捐赠之路”。尽管卵子捐赠是POF重要的补救途径，然而由于涉及的伦理、社会问题，建议需要界定受者年龄上限，本中心推荐不超过50岁。

3.3.2 细胞核移植、卵胞浆线粒体移植近年来细胞核移植、卵胞浆线粒体移植作为一项新的生殖工程技术被生殖学家用于DOR患者临床治疗中[41-42]。细胞核移植是将老龄化卵子的细胞核移植入健康的、已经去除细胞核的卵子中；而卵胞浆线粒体移植是将健康卵子的线粒体移植入老龄的卵子中，用

健康的线粒体取代老龄卵子中有问题的线粒体。

由于线粒体携带DNA占人类全部基因密码的0.000 5%，因此从遗传角度来看，细胞核移植或异体线粒体移植所产生的孩子存在“3个父母”，即细胞核DNA父亲、细胞核DNA母亲和线粒体DNA母亲，因此，异体线粒体替代或移植终究会带来一系列伦理和法律问题，为此科学家通过将患者自体其他细胞来源的线粒体移植到卵子内，达到改善卵子老化的目的。最早被用于自体线粒体移植的细胞是卵子周围的颗粒细胞；2014年，加拿大学者采用自体卵巢干细胞线粒体移植技术，于2015年成功分娩首例干细胞婴儿，为自体移植提供了一条新的可行之路。然而科学是把“双刃剑”，这项新技术在为DOR患者带来福音的同时，所面临的伦理、社会等问题也不容忽视。

3.3.3 线粒体突变基因的纠正随着分子生物学技术取得巨大进步，利用分子手术刀（基因编辑）技术对突变的线粒体DNA进行手术，使得纠正线粒体突变基因成为可能。而其中CRISPR/Cas9技术最具代表性，很多科学家都利用该技术进行体细胞、配子、胚胎的遗传学操作。然而，该技术应用于生殖涉及到伦理、道德、法律、社会等多个层面的问题，目前现阶段胚胎基因改造只能应用于体细胞的医学治疗，禁止应用于人类配子和胚胎的医学临床中。

4 结语与展望

全面二孩政策放开，临床DOR患者比例日趋升高。其中卵母细胞的老化是随年龄增大而出现的生理改变，伴随着线粒体结构和功能的退行性改变。氧化应激反应是卵母细胞老化的主要病理机制。临床上对卵母细胞老化的治疗是困难的，弱雄激素、抗氧化剂、GH是目前主要的DOR辅助治疗手段。卵子捐赠是重要的补救途径，但受者年龄上限需要界定。新的生殖工程技术包括细胞核移植、卵胞浆线粒体移植已开始被生殖学家应用于DOR患者的临床治疗中，然而所面临的伦理、法律、社会等层面问题值得每位生殖医学工作者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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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reatment Strategy in Rebirth Patients with Diminished Ovarian Reserve

MA Xiang,LIU Jia-yin. Center of Clinical Reproductive Medicine,The First Affiliated Hospital of Nanjing Medical University,Nanjing 210029,China

With the universal two-child policy in China,a considerable part of the rebirth patients are coming into the age of ovarian reserve function decline(DOR)at present.DOR indicates the decreasing reaction to ovarian stimulation,the decreasing quality of oocyte,and the status of"hard to pregnancy and easy to abortion".It is very important to assess accurately and promptly the ovarian reserve of DOR rebirth patients.At present,the treatment strategy for DOR patients includes:①Assisted reproductive technology(ART)is recommended actively,in which the mild stimulation,minimal stimulation or natural cycles is the increasing popular ART strategy in DOR patients;②Growth hormones,weak androgens and antioxidants can be added to improve the clinical outcomes of in vitro fertilization(IVF);③The clinical outcomes could be still unsatisfied for those aged DOR patients even if the donated egg IVF combined with reproductive engineering technology was used.

Rebirth;Fertility;Diminished ovarian reserve;Ovary;Reproductive techniques,assisted

2016-02-26）

[本文编辑王昕]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81571403），卫生公益性行业科研专项（201402004）

210029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临床生殖医学中心

刘嘉茵，E-mail：jyliu_nj@njmu.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