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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P+NP”中介词悬空的认知分析

2016-02-13杨绪明陈艳彬广西师范学院国际文化与教育学院广西南宁530001

通化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7期
关键词:悬空介词起点

杨绪明,陈艳彬(广西师范学院 国际文化与教育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1)

“V+P+NP”中介词悬空的认知分析

杨绪明,陈艳彬
(广西师范学院国际文化与教育学院,广西南宁530001)

介词作为前置词,常以“P+NP”结构出现,一般不单独作谓语,也不能悬空。但在汉语“V+P+NP”结构中,P却常能与NP分离而偏向V,优先组合成“V+P”结构,再与NP组合,造成P的悬空。从认知角度看,这种“V+P”结构是一个存在典型性等级差异的完型结构,P向V的靠近凸显了语言距离的“象似性”,其中P也通过强化起点、续段或终点增强了V的有界性。

“V+P+NP”;介词悬空;典型性;象似性;有界性

一般说来,汉语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形态变化,常用虚词来表示相应的语法范畴。根据认知语言学观点,介词跟连词、关系代词、结构助词等一样,被称为“联系项”,主要功能是用来连接两个有句法关系的成分。Dik曾根据跨语言调查结果提出了语序“联系项原则”——“当且仅当联系项处于所连接的两个单位之间时,联系项处于优先位置”[1]。正如向地位尊贵者、年长者介绍地位卑贱者、年幼者那样,不管如何介绍,作为介绍人的“介词P”一般总是处于另两人中间这一“优先位置”。但在汉语“V+P+NP”结构中,多数情况下,介词P并不总是处于“中间位置”,而是偏向V先形成“V+P”结构再与NP组合,从而造成P的“悬空”现象。那么,汉语介词悬空的动因是什么?下面就从语言特征和认知特征等方面重点考察“于、自、以、向、往、在、到、给”等8个介词在“V+P+NP”结构中的悬空情况。

一、“V+P+NP”中P的语言特征

介词是在句子中起某种介引作用的词,常依附在名词性实词或短语前面,构成介词短语,修饰或补充谓语性词语,标明动作、性状的施事、对象、受事、方式、处所、时间、目的、原因等。“在现代汉语中,介词作为前置词,在非特定的语域中,不能单独作谓语,必须带宾语组成‘介词+所介引词语’这样的介词结构,并且一定要前附于所介引词语,不能悬空。同时,介词结构也不能单独使用,总要跟谓语结构连用”[2]。若按此观点,在对例(1)进行语法分析时,一般应该采取A划分,而不是B划分。

(1)A.出版/于上个世纪

来/自美国

处/以罚款

走/向大海

开/往北京

躺/在床上

跑/到学校

献/给祖国

B.出版于/上个世纪

来自/美国

处以/罚款

走向/大海

开往/北京

躺在/床上

跑到/学校

献给/祖国

然而,在实际语境中,A划分如“(小李)走”和“向大海”两部分似乎都不成话,B划分 “(小李)走向/大海”可接受程度更高。可见,依据介词的一般语法特征(“一定要前附于所介引词语,不能悬空”[2])而采用的A划分并不能真正反映“V+P+NP”结构的语言现实。实际交际中,人们在理解“走向大海”时,通常会采用B划分,把“走向”作一部分来理解,把“大海”作另一部分来理解,这样就出现了 “V+P+ NP”结构中的介词反而能够与其后所介引词语分离,偏向动词一方的悬空现象。这似乎也违背了“联系项原则”,由例(1)中的介词悬空情况可见,“V+P+ NP”中的介词P虽是一个“中间人”,但却并不是一个“中立人”。

通过对“于、自、以、向、往、在、到、给”等8个介词使用情况的考察,我们发现“V+P+NP”结构中可悬空介词P,与其他结构中的介词存在着三点差异:第一,语法上,P后可插入其他成分,而“V”和“P”中间却不能。一般说来,时态助词要紧跟在动词后面,但在“V+P+NP”结构中,大多数情况下“了”却出现在了介词后,分离了P与NP,把P推向了V,迫使P的悬空。冯胜利也曾指出“V+P是一个独立的语法成分,并且可以直接带上动词标志‘了’,属动词范畴”[3]。另外,“V+P+NP”结构中除了可插入时态助词外,P后还可插入数量短语等成分,如“来自(一个)(小)城市”等。

第二,语义上,V+P词汇化趋势明显。考察发现,“V+P+NP”结构中的许多“V+P”在意义上已经凝固成了一个整体,若拆开理解会有些牵强,如“走向未来、来自美国、献给祖国”等结构中的“走向、来自、献给”等(更多例子见下文)。相当一部分“V+P”语义凝固、完成词汇化,说明了介词P向V靠近的趋势增强。

第三,语音上,受汉语韵律影响,P读音趋于弱化,多前附于V融合成一个音步。在实际交际语境中,由于受到汉语音节韵律节奏的影响(音步停延规律多为两个音节一顿或三个音节一顿),“V+P+NP”结构的停顿多在P后,P习惯性前附于V后,如“开往市区”“发源于青藏高原”。同时很多P的语音都发生了弱化,甚至脱落,但意义基本不变[4],如:“站在门口”“走在街上”等(此类NP多为表处所或方位的词或短语)。当然,P语音弱化后,前附性也趋强,逐渐背离了介词 “与所介引词语不能分离”“不能悬空”等典型语法特征。

二、“V+P+NP”中P的相关认知特征

“V+P+NP”中,P的悬空已背离了介词的一般语法特征,吕叔湘曾称之为短语词,把此现象归因于“句法到词法是渐变的而不是顿变的”[5],这是吕先生从语法视角作出的解释。从认知角度看,其中的“P”应看作介词家族的一个特殊次类,“V+P”正处于词汇化进程之中。

1.“V+P”是一个有着典型性级差的完型结构

吴为善曾综合莱考夫(Lakoff)等人关于原型理论的论述要点:a.个体范畴化的依据是其属性而非基本特征;b.自然类各成员地位并不平等,其中有典型成员和非典型成员的区别,典型与非典型形成一个非离散的连续系统。最典型的成员最具原型性,与较差、最差的成员之间可以有等级差异;c.范畴的边界是模糊的,不固定的;d.实体的范畴化典型性评估涉及的心理过程,不单是属性的计算,而更是完型感知[6]。其实“V+P+NP”结构中“V+P”也是一个原型范畴[7][8],在“V+P”结构中,有些成员已经完成了由句法到词法的转变,凝固成词,如《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中已收录如下二十多个词语:

(2)便于、濒于、不至于、长于、处于、等于、对于、关于、敢于、甘于、得以、给以、可以、加以、借以、难以、致以、予以、用以、擅自、走向等

虽然例(2)这类成词“V+P”所占比例还较小,但它们应该是“V+P”结构中最典型的成员,可看作是“V+P”结构的完型,是已经完成了词汇化的成员。关于这类词的性质,董秀芳曾指出“‘V+P+NP’结构中P的虚化是一种跨层结构的词汇化”[9]。按照原型理论,例(2)是“V+P”结构中最好的样本,处于“V+P”结构的最高等级,代表着“V+P”结构今后发展的趋势。然而该结构的大多数成员仍处于变化过程中,既有短语的某些特征,又有词的某些特征,如例(3):

(3)出于安全摘自《茶馆》处以罚款踢向球门

开往市区跑到学校停在门口还给母亲

类似结构还有:

a.“V+于”:安于、抄于、沉于、出于、丢于、躲于、惯于、归于、过于、交于、立于、流于、用于等。

b.“V+自”:采自、出自、发自、寄自、取自、选自、摘自等。

c.“V+以”:乘以、处以、传以、罚以、给以、供以、寄以、借以、铺以、替以、围以、问以、学以、用以等。

d.“V+向”:奔向、踩向、冲向、丢向、赶向、划向、靠向、跑向、扑向、骑向、扔向、伸向、摔向、踏向、逃向、踢向、投向、推向、砸向、追向等。

e.“V+往”:搬往、奔往、逼往、避往、带往、躲往、发往、飞往、赶往、跟往、拐往、划往、换往、接往、开往、弄往、派往、骑往、劝往、抬往、逃往、追往等。

f.“V+到”:搬到、带到、躲到、发到、飞到、赶到、跟到、开到、弄到、撒到、送到、逃到、追到等。能进入“V+到+NP”结构的“V+到”很多,此处不全部列举。

g.“V+在”:安在、抄在、丢在、走在、骑在、跟在、扔在、撒在、摔在、写在、用在、砸在等。能进入“V+ 在+NP”的“V+在”很多,此处不全列举。

h.“V+给”:搬给、唱给、传给、打给、带给、丢给、发给、付给、还给、换给、寄给、借给、教给、交给、讲给、留给、买给、卖给、拿给、赔给、捧给、投给、让给、扔给、撒给、送给、摔给、抬给、托给、指给、说给等。

例(3)这些如“出于、取自、处以、踢向、开往、跑到、停在、还给”等是正处于词汇化进程中的“V+P”结构,即心理感知的第一印象有人认为是词,也有人认为是短语,它们是“V+P”结构的“非典型”成员,处于词汇化的中间等级,是“V+P”结构中“较差的”样本,正在向完型结构靠近,这也是“V+P”结构中许多成员当前所处的状态。

此外,还有一部分由双音节V和单音节P组构而成的三音节“V+P”结构,人们倾向于将之看作短语,尚未开始词汇化,是“V+P”结构中“最差的”样本,如例(4):

(4)收藏于(图书馆)保存到(桌面)打倒在(地)介绍给(同事)

类似结构还有:

a.“V+于”:闭幕于、毕业于、成立于、出生于、筹备于、出版于、躲藏于、发表于、发行于、发源于、服从于、改良于、开幕于、开始于、起源于等。

b.“V+到”:安排到、包括到、抱怨到、补充到、参观到、采购到、耽误到、逗留到、躲藏到、动身到、兑换到、发表到、反映到、分配到、分析到、发行到、服务到、观察到、工作到、后退到、怀疑到、活动到、集中到、记录到、坚持到、减少到、觉悟到、开车到、考虑到、扩充到、扩大到、联络到、了解到、留心到、埋怨到、满意到、迷信到、明白到、批发到、欺负到、清理到、前进到、忍耐到、忍受到、认识到、散步到、算计到、搜集到、伤心到、生产到、生长到、讨论到、提高到、体会到、通知到、侮辱到、宣传到、委托到、邀请到、遗失到、应用到、迎接到、运行到、运用到、预定到、增产到、增加到、战斗到、掌握到、折断到、争取到、整理到、注意到等。

c.“V+在”:产生在、出现在、打倒在、耽误在、逗留在、躲藏在、发生在、跟随在、集合在、集中在、结合在、开始在、磕头在、联合在、流动在、呕吐在、散步在、算计在、生长在、生活在、团结在、统计在、推翻在、消灭在、依靠在、运行在等。

d.“V+给”:交代给、介绍给、托付给等。

“收藏于、保存到、打倒在、介绍给”等虽然在心理感知上被认为是短语,但由于受到单音节V构成的“V+P”结构的类推作用,也正在向“V+P”结构的完型靠进,正发生着程度不等的词汇化。这些由双音节V构成的“V+P”是“V+P”结构中最差的样本,是“V+ P”的“边缘型”成员,处于“V+P”结构的最低等级,但随着汉语的发展,这些成员也有可能会逐渐靠近典型成员。从整体上看,“V+P+NP”结构中的“V+P”虽然多数成员还处在词汇化的起步阶段,但也已有很多成员出现了较明显的词汇化特征,值得关注。

2.P向V靠近的距离“象似性”解析

吉翁(Givбn)曾将距离象似(Iconicity)动因称为“相邻原则”,指出语言成分之间的距离映射了所表达概念的成分之间的距离。可用公式表达如下:

a.X#A#B#Y

b.X#A#Y

c.X+A#Y

d.X#Y“#”代表独立的词之间的界线

e.X+Y“+”代表胶着在一起的语素之间的界线

f.Z“Z”代表由X和Y融合产生的单个语素

表层上看,加在X和Y之间成分越多语言距离就越大。但深层次上,X和Y之间的语码距离实际上映射的正是其概念间的结构距离[10]215-216。即:

a.X和Y及其间的成分越独立,语言距离就越大;

b.X和Y之间的组合方式越松散,语言距离就越大;

可见,“V+P+NP”结构中“P和V”与“P和NP”的语言距离也可以按上述方式理解。关于概念距离,海曼(Haiman John1985)曾有如下定义:

若两个概念具有以下性质:

a.语义上有共同的特征、属性或组成部分;

b.互相影响;

c.在现实中不可分离;

d.被感知为一个概念单位,无论在现实中是否不可分离;

则它们之间的概念领域距离更近。[11]

联系项一般来说总是跟它所联系的其中一个成分关系更加密切一些。汉语词汇中,介词的独立性最弱,在“V+P+NP”结构中P同V与NP的语言距离都很小,问题在于“V+P+NP”结构中P同谁的语言距离更近呢?这就涉及到句法核心问题。一般情况下,人们对短语和句子进行解读时多以核心成分为依托,核心靠近了,在理解时辨认出直接成分也就最容易。宋文辉曾指出“典型的句法核心同时具有语义和形态两种核心特征,而非典型句法核心则不一定二者兼备”[12]。由于“汉语基本介词在产生之初都是动词,后来才逐渐演变为介词,这是不争的事实”[13],因而这种类似血缘传承的关系致使介词拥有某些残存的动词义项,“当它用在动词后面的时候,受前面动词的刺激,这些残存的动词义项重新被激活”[14],埋藏在介词记忆深处的动词基因也会重新被唤起。现代汉语里,仍有如“给”“让”“把”等词语既作动词用,又作介词用,这些词语都符合上文海曼定义中a“语义上有共同的特征、属性或组成部分”和b“互相影响”的性质,因而它们之间的概念领域距离更近。可见,根据“相邻原则”,“V+P+NP”结构中,“P”和“V”的语言距离更近,而“P”和“NP”的语言距离要远一些。另如:

(5)走向大海来自大城市开往市区献给祖国跑到学校

此外,根据冯胜利、杜文霞等的研究,如果“V+ P+NP”结构中允许加入某些成分,一般会加在介词后面,而不是动词后面,这也表明“V+P”的组合方式非常紧密,不允许插入其他成分;而“P+NP”(更确切的说是“V+P”与“NP”)的组合方式相对松散,这也表明“V”和“P”的语言距离更近。典型的例证是“V+ P+了+N”以及其他插入数量短语的情况,如:

(6)a.躺在了床上撒向了大海献给了祖国开往了市区跑到了学校

b.走向一片美丽的大海来自一个小城市躺在一张床上

可见,在语言距离象似性的影响下,“V+P+NP”结构中介词的介引作用被消减而变弱,组合关系上逐渐趋向了动词,客观上也造成了P的悬空。

3.P悬空增强了V的有界性

在“V+P+NP”结构中,汉语词汇的双音化和音节韵律的要求共同诱发了“V+P+NP”结构关系的重组。根据认知范畴观,动词在加上介词以后,其有界性明显增强。郭锐认为“动词作为一个陈述性成分其所指有一个随时间展开的内部过程。这个内部过程由起点(inception)、终点(finish)和续段(duration)三个要素构成。”其中起点是过程开始的时点,终点是过程结束的时点,续段是过程持续的阶段。同时他还强调“并不是所有动词都具备这三个要素,可能有的动词有起点没有终点,有的动词有终点没有起点,有的动词起点和终点是重合的;另外,三要素还有强弱问题,有的动词的过程结构终点强,有的终点弱,如此等等”[15]。

沈家煊比较了“(把鱼)盛碗里”和“盛(鱼)”这两个动作。对前者,这个“盛”是一个有起点、有终点、有续段的内部异质动态过程的有界动作,而后者表示的动作虽然有起始点,但没有一个明确的终止点(或终止点是任意的),这一动作内部是“均质的”,表现了“无界”性[16]。下文“有界性”是一个相对性概念,主要指一个动作在多大程度上接近有界:即一个动作具有起点、终点、续段这三要素的完整程度和强度。这三要素的完整程度和强度越高,它的有界性就越强;反之,这个动作的有界性就越弱。

在“V+P+NP”结构中,虽不能说“V+P”是完全有界的,但至少“V+P”比单个“V”的有界性高,因此,在“V+P+NP”结构中,“于、自、以、向、往、在、到、给”等八个主要介词常通过三种不同的方式,增强前面V的有界性。

第一种方式:P强化起点,增强V的有界性,以“于、自”为代表。例如:

(7)a.世界锡生产国协会成立于1983年,中国为第八个成员国。

b.愚人节始于英国。

c.说实话,当时拍这个短片,完全出于一种兴趣。

(8)a.这气贯长虹的誓言,出自20世纪尼加拉瓜民族英雄奥古斯托·塞萨尔·桑地诺之口。

b.夏季风来自海洋,雨量多。

c.这是邓小平诞辰100周年之际,中国人民发自内心的深情问候。

(7)a的“成立”和(8)a的“出”本来就有源点义,再加上介词“于”和“自”分别引出时间“1983年”和“20世纪”,使得“成立”和“出”的内在时间过程的相对长度拉长为一年时间中的某一天和20世纪的某一阶段,起点义强度增高,起点、终点、续段三要素的完整程度增强,因此“成立”和“出”的有界性也跟着增强。(7)b和(8)b中的“始”和“来”本来就具有起点义,再加上介词“于”和“自”分别引出处所“英国”和“海洋”,以“英国”为基点扩散到别国,以“海洋”为基点扩散到大陆,从而使“愚人节”和“夏季风”的传递范围扩大,起点义强度增高,起点、终点、续段三要素的完整程度增强,因此“始”和“来”的有界性也相应增强。(7)c和(7)c中的“出”和“发”由于介词“于”和“自”的作用,使“一种兴趣”是我“当时拍这个短片”的出发点,使“内心”成为中国人民深情问候的出发点,我们可以明显感觉到从“当时”到现在、“100周年之际”等时间过程,通过强化起点使得“出”和“发”的有界性增强。

第二种方式:P强化续段,增强V的有界性,以“向、往”为代表。例如:

(9)a.下午,中外青少年兴高采烈地冲向长城烽火台。

b.霎时,全线各种火炮,一齐射向预定目标。

c.合尔机场飞往印度首都新德里。

d.他先跑向医院喊急救车。

e.人类正在竞争中阔步奔向21世纪,中国也将以胜利者的姿态涌入这时代的洪流。

(9)中的5例动词都有明确的起点,“冲向长城烽火台”“射向预定目标”“飞往印度首都新德里”“跑向医院”“奔向21世纪”等通常会被识解为一种连续的有起点、有终点但着重描写过程的运动事件,其实就是源于言者对动作“冲”“射”“飞”“跑”“奔”进行局部次第扫描(sequential scanning)的心理解读,“向”和“往”起到延长动作过程、趋向终点的强化续段作用,进而使得“冲”“射”“飞”“跑”“奔”的有界性增强。意象图示经过次第扫描,就像是观看一部电影那样,只不过“V+P+NP”这部电影的结尾已提前预示了出来。

第三种方式:P强化终点,增强V的有界性,以“在、到、给”为代表。例如:

(10)a.就这样,他昏昏沉沉又从上午睡到了晚上。

b.每当鳄鱼饱餐之后,懒洋洋地躺在河边闭目养神时,乖巧的千鸟总要来替它整理一番。

c.我们只好把地毯扛到三楼。

d.后来,老师买了一本数学书送给他。

(10)中的4例动词都具有起点、续段和终点,“到”“在”“给”跟在动词后面,具有强烈的定位性,指向动作达到的处所或状态呈现的处所、时间和动作传递的对象,强调位移和终点,(10)a强调睡觉的时间终点“晚上”,(10)b强调饱餐后鳄鱼位移到最后的处所终点,(10)c强调地毯位移的最终位置,(10)d强调数学书最后的归属对象。因此,“到”“在”“给”使得“睡”“躺”“扛”“送”的终点得到强化,进而增强了V的有界性。

三、结语

语言就像一条永不停息的河流,是一个既复杂又开放的系统,总是处于不断发展变化之中,因而只能归纳其大致的发展趋势。“V+P+NP”结构中,受韵律及人类认知心理的影响,P的语言距离偏向于V,造成悬空现象,并常伴有语音弱化。同时“V+P+NP”结构中的“V+P”也是一个存在典型性等级差异的完型结构,P能通过强化起点、续段或终点等方式增强V的有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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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章永林)

H314

A

1008—7974(2016)04—0031—05

10.13877/j.cnki.cn22-1284.2016.07.006

2016-04-08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西部项目“多语竞争中的中国语言形象建构研究”(14XYY020);广西高等学校优秀中青年骨干教师培养工程项目(GXQG022014047);广西研究生教育创新计划重点项目(YCSW2015191)

杨绪明,河南商城人,语言学博士,教授,硕导;陈艳彬,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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