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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旅中短篇小说:应在新军事变革中涅槃

2016-01-31傅逸尘

神剑 2015年2期
关键词:军旅作家

傅逸尘

一、新军事变革背景中的

军旅文学

军旅文学在20世纪末及21世纪初年因长篇小说多角度的文学性探索而享誉文坛,随后的通俗化与世俗化转向却令人忧心。随波逐流的惨痛代价是不但刚刚积淀起来的文学性品质所剩无几,围绕着国家/民族宏大的历史性主旨叙事也被严重耗损,更遑论及时有效地反映新军事变革实践,亦无法为处在历史性转折中的伟大时代提供有力的思想与精神支撑。军旅文学能否摆脱困境,如何摆脱困境,在当下新军事变革浪潮中涅槃,重建英雄叙事的文学品质与崇高风格,显然是军旅文学界亟须思考的重大现实课题。总政宣传部艺术局、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以及《人民文学》杂志社敏锐地认识到了这一课题的现实价值与历史意义,他们共同为军旅文学独辟蹊径——《人民文学》(2014年第8期)罕见地编辑出版军旅文学专号,让新生代军旅作家以中短篇小说的形式集体亮相,军旅文学名家则以散文辅之,这无疑是对上述现实问题的正面回应,其价值与意义超越专号本身当是不言而喻的。对作家与编者及组织者而言,虽是急就章,或许并不能完美呈现当下军旅文学的最高水平,但作品中显露出来的写作状态与审美趋向,仍具有相当可靠的认知性,值得我们细细地品味。

二、新生代军旅作家:生活!生活!生活!

不看编者的话亦不难判断,这期专号的重点是新生代军旅作家的中短篇小说,以此方式扩大他们在全国文学界的影响当是不言自明。但对作家而言,这种联展的方式却具有更为复杂的意味,先不说是否能突破自己以往的创作,单是零距离的比较就让人有一种“玩的就是心跳”的感觉。因此,我想,每个作家尽用其力、尽显手段必是自不待言。阅读前我甚至还想,在这样一个专号里,近距离地表现当下新军事变革与“中国梦、强军梦”的伟大实践一定是每个作家首要的着力点;但读后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真正直接表现这一主旨的作品似乎只有魏远峰的中篇小说《拂晓》和刘克中的中篇小说《谁是我的敌人》。这样的问题一出,我知道,我不得不面对的依然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一一生活。

从作家写作的角度讲,写自己熟悉的生活与日常经验当是最有把握的;所以,老舍写《龙须沟》十分勉强,但写《茶馆》就完全不同。问题或许在于新军事变革与“中国梦、强军梦”的伟大实践展开并深入的速度、深度与广度已经超越了作家们的认知与经验。新生代军旅作家多数远离了基层部队,对于当下的军营现实生活和正在进行中的军队变革并不熟悉,有的只知一些皮毛,有的甚至干脆不明就里,如此的生活体验、知识储备与素材积累自然难以支撑正面的叙写与表现。当然,作为一期专号,作品无论是题材,还是文学样式,以及思想与审美都应该更丰富些;但这并不能成为新生代军旅作家疏离新军事变革实践的借口与理由。而且在我看来,专号中的个别作品所表现的题材与生活甚至可以用“陈旧”来形容。当然,有作家可以辩解说,当下军队某些领域的生活就是那么一种老样子,尚没有发生明显的质变;果真如此就有一个站在什么角度看,以及如何表现的问题。历史都是当代史,何况丈学乎?但对作家而言,归根结底却依然是——生活!生活!生活!

三、《拂晓》后《对白》

将魏远峰的中篇《拂晓》与王凯的短篇《对白》做一比较,对我在上一节所谈的关于生活的问题无疑是一个颇有说服力的例证。但这样做未免过于讲求批评策略,甚至有可能损害作品本身所达至的文学性成就;因此,我想还是着重于作品本身的分析口巴。

《拂晓》以一次突然袭击式拉动、演习为叙事线索,着力于表现四师师长星罡近三年来军旅生涯的突变与一心谋打赢的事迹,从而塑造一位颇具现代性的中国当代军人形象,小说同时还透露出诸多新军事变革与信息化条件下现代战争的气息,让人耳目一新。突然袭击式拉动、演习让四师的师团级领导,直至战士多少都有些怨气,但师长昰罡却认为,未来战争就是要在不确定中谋胜利。但随后展开的要在两个半小时内将部队运载到指定攻击地域的行动,对一个有着诸多重武器的机械化步兵师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师长昰罡没有讲条件而是采纳了大家的意见,一是抄近路,二是根据速度快慢,将重型武器分散开进,避免梗阻。按时到达进攻指定地后,星罡根据《孙子兵法》的思想,在兵力不足以围歼敌人的情况下,果断地采取分散敌人,各个击破,再行夺岛的战术,仅用两个半小时便占领并控制了攻击目标——朱雀、玄武、白虎岛三个岛屿。但拉动、演习并没有至此结束,按指挥部要求,四师两天后的凌晨四点返回三多塘营区至北溪县高阳地段时,又接到指挥部命令,四师以团为单位,五公里奔袭回军营。师长昰罡知道士气只可鼓,不可泄,他假传某红军师学习成绩与四师旗鼓相当,四师只有在五公里奔袭成绩超过某红军师才有可能夺取第一,然后带领部队在天亮前赶回军营。作为一名正在完成向信息化条件下现代战争跨越的指挥官,昰罡勇猛精进的性格与灵活机动的战略观念跃然纸上,尤其是他不拘一格谋胜利的思维,彰显了新型高素质军人的天赋和风采。

不过仅就拉动、演习这条叙事主线来塑造师长星罡显然是不够的,这条叙事主线上的师长昰罡甚至让我有种脸谱化的感觉,现代化的武器装备与演习过程也有种堆砌与夸张的意味;魏远峰显然意识到了这种状况,因此,他通过小说的副线让昰罡的形象逐渐丰满与复杂起来,生活也更趋日常化。三年前昰罡在最有优势的情况下没当上师长,他被安排到另一个省军区任镇北军分区司令员。昰罡对军分区并不太了解,那种官职到顶、无事可干的状态让他极为震撼。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几乎等于养老的地方,昰罡念兹在兹的仍然是战争,他甚至于把军分区当野战部队来打造。昰罡从胸环靶换成“绿靶”做起,直练到在军区对抗赛上几乎囊括所有第一;然后,他又将合同到期了的三问临街门市房建成了军事演习部,不光有传统沙盘,还搞出了一个军区最先进的“三维电子地图”,站在它面前,防区内的每座山、每条河、每条路、每个乡镇都一目了然。更重要的是它能够模拟战争场面,武器装备、战略战术、指挥技术、情报后勤,直观逼真,活灵活现。这让接到举报后前来调查他的军区郑副司令不能不心悦诚服。两年后,刘辰因腐败被查处,昰罡重回四师,只一年,他不但建成了登陆战训练场,还在这次突然袭击式拉动演习中圆满完成任务,被李副总长评价为“铁血雄师”。小说题为《拂晓》应该是喻指中国军队的新军事变革与“中国梦、强军梦”已经拉开序幕。不过我读这个作品总觉得作家在描写一线部队的变革尤其是官兵的思想与精神状态的时候还是有一种隔膜感,缺少那种如十七年“红色经典”作家的那般沉入浸泡过的、血肉淋漓的生命体验。从叙事的角度言之,也嫌用力过猛,人物塑造过于生硬,少了些烟火气。

王凯对基层连队的谙熟与透彻表现,在新生代军旅作家中独树一帜。《对白》仍然写基层连队的凡夫琐事,细节的生动黏稠与人物心理的纤细绵密几乎无懈可击。有如一坛陈酿几十年的老酒,吱啦一口,余香三日不绝。如果说在连长与司务长无法调和的矛盾中选择调走司务长已经让指导员冯勋颇费心机,而随后围绕新司务长人选所展开的复杂纠葛则让他几乎崩溃。连长明显是躲回老家去啦,他甚至在冯勋让他就新司务长人选表态的时候将电话挂断。而副连长和徐排长为炊事班长老马说情却让冯勋不能不想到他们的老乡关系,问题的严重性在于,老马当上了司务长就要增补为支委,五个支委中他们占据三个,他们若联起手来,就有如晚唐的藩镇连兵,朝廷就无法搞定了。因此,冯勋认可选择能力和厨艺水平不如老马的老赵。问题随后就来了,老赵先是不会记账,之后是领导不了老马,冯勋一怒之下干脆将老马调回电台班。老马走了,饭菜水平就下来了,对连队而言,饭菜水平相当于半个指导员,冯勋受得了吗?屋漏偏逢连夜雨,基地司令员要来团里检查工作,他有一个到连队吃碰饭的爱好,军需股通知一来,冯勋傻眼了。冯勋无奈之下只好去求副连长,让副连长出面去求老马,但副连长死活不答应。实在没招了,冯勋只能硬着头皮亲自上门去请老马。出乎冯勋意料,老马尽弃前嫌,大度地承担接待首长在连里吃碰饭的工作。冯勋的感动是读者预料到的,可是感动了几分钟后的冯勋突然怀疑老马是否在酝酿什么阴谋恐怕就不是一般读者能够想象的了。于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在我的脑海中也变得暧昧,甚至诡异起来。也许生活的本相可能并不如冯勋想象的那么复杂,人性的丑陋也没那么严重,但当下这个时代人们的思维却已经不再单纯,世态炎凉与人心不古已经达到了何种程度?我不免有些不寒而栗。王凯向人性的复杂与深度开掘的努力当然值得激赏,但更让我赞叹不已的却是他对生活细节的细腻描写与对人物内心世界的精准把握。

四、“敌人”或双峰对峙

刘克中的中篇小说《谁是我的敌人》在叙述、结构、描写、语言等小说技术层面极其纯熟,尤其是将现时态与前史交叉进行,浑然一体,天衣无缝,表现出了超强的叙事能力。董夏青青的《垄堆与长夜》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短篇小说,作家对短篇小说的文学性理解达到了相当的宽度与深度,在新生代军旅作家,以至于更宽泛的军旅作家群体中当属罕见,其潜质与未来发展难以估量。在这个短篇中董夏青青没有如其他作家那样刻意于编织故事,我们也难以概括小说的所谓主题与思想,它的许多看似散漫与闲笔的叙述与描写显示了一位青年女性作家不可多得的深厚的文学修养与扎实的叙事功力。《谁是我的敌人》与《垄堆与长夜》虽然有很大的差异,但在文学性层面却都达到了相当的高度,可以说是这期专号的重要收获。

说《谁是我的敌人》直接表现新军事变革多少有点勉强,小说其实是写一位特战队长因战争心理问题去医院寻求心理治疗,然后重返部队,投入即将开始的跨国反恐演习的过程,题材本身就很新鲜视角亦独特。凡是经历过枪林弹雨或血雨腥风的人可能多少都会产生轻重不同的心理疾病,而且会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倍受折磨。据我所知,曾经参加过南线战事的一些战士在回到祖国后,情绪就出现了相当大的波动,他们的消极颓废甚至极端言行,并不意味着他们对战争的恐惧与英雄精神的丧失。但以往我们过于强调的是政治工作和思想教育,而忽视了心理学意义上的抚慰与治疗。刘克中直面并聚焦这种现象,主人公虽未真刀真枪地参加战争,但却承受了各种高强度训练与演习的严苛及所带来的压力与折磨。作家将主人公不无挫折的成长历史与残酷的现实境遇进行了很有说服力的文学性呈现,让我们有机会进入那些鲜为人知的幽暗畸变的心灵世界。作为已有九年特战队队龄的上尉戈睿,从土耳其丛林特种作战训练归来后心理疾病突然爆发,他总会在睡梦里看见一枚子弹闪着熠熠的亮光砰的一声击穿了他的钢盔。飞旋的子弹嵌入他的大脑,他的思维永远停留在茂密枝叶间那张模糊的脸上。夜视瞄准仪里,他看到了那个瞬间正在扣动扳机的对手,他确认,那个人就是他在梦里日夜追逐的敌人。这样的梦幻在每天夜晚折磨着戈睿,让他几乎夜不能寐,他企图寻找到那个冲他开枪的人,却终不可得。更为严重的是,戈睿在一次夜间伞降突击行动中,跳出机舱的一瞬间忘记了开伞,一个王牌特种兵居然靠备用伞救命。戈睿清楚,他需要治疗或缓冲了,否则他将无法完成即将到来的跨国演习而这次演习对他、对特战旅、对国家都极其重要。在某医院的心理咨询中心,戈睿遭遇了心理学博士柯蓝,年轻漂亮的女博士用各种现代的心理学方法将他压抑封闭的心灵打开,并以女性特有温柔抚慰着英雄那既刚强如铁而又脆弱如卵的情感,尤其是他那难为人知的孤独与寂寞。半个月后,戈睿决定离开那所医院,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躲避那场即将到来的跨国演习;而且,一直在追求柯蓝的所长已经在吃他的醋了。令戈睿惊讶不已的是,柯蓝居然随他一起回到特战旅,她把他列为研究重点。在出国前的最后一次演练中,戈睿带着柯蓝终于将那个超强的狙击手击中。然而,当戈睿看清被他击中的居然是旅长周五湖时,他的精神似乎一下子崩溃了突然跪到地上如同独狼一般凄厉地号啕大哭。九年前,正在准备考研的大四学生、数学天才戈睿正是因为在军网上看见了从国际特种兵竞赛归来的周五湖的一张酷照而投笔从戎,周五湖自然成为他既崇拜,同时又渴望能将他打败的唯一目标,而这一天居然就这样到来了。也许是目标终于实现,也许是“敌人”就这样从眼前消失,戈睿无法承受未来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而此时,柯蓝的怀抱却成为戈睿不可或缺的救赎之所——“或许是他在你的身上找到他想要的,就像我从你身上找到了我想要的那样”,柯蓝的这一极富哲学意味的警句让戈睿在那片辉煌得刺眼的光芒里重新看到了周五湖高大的背影在前面越走越远。这个结局当然极富象征意义,但我觉得对小说的解读似乎并没有就此结束,我仍然想追问,一直困扰着戈睿的“敌人”究竟是谁?我以为,在击中周五湖之前,可能是周五湖,也可能不是,有点暧昧与模糊;一个他想象中的什么人或许更接近事实。在击中周五湖之后的瞬间,戈睿可能认为他的“敌人”就是周五湖,作家的认知大概也是这样。但我更希望小说的意义走向朝向戈睿自己,他的真正的“敌人”应该是他的“自我”,那个独立于人自身的,体现着自我主体存在的自觉性,即本我的意识能动性的我。戈睿只有战胜了这个“自我”,才真正地战胜了长久地折磨着他的“敌人”。这一思想或主题无疑具有一种缠绕着的,或者不无吊诡的复杂意味。说到这里,我又想到,小说的标题或许就应该叫作《敌人》,这样一来,小说的思想向度也会随之宽广起来。

董夏青青的《垄堆与长夜》与新军事变革似乎根本不搭界,作家重点描写的刘志金也不是一个我们心目中的英雄,他就是生活或者说服役在边疆偏僻县城的普通一兵,从生活的质量或意义上讲,他活得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士兵。刘志金经常被那些生活不如意的人们当作安慰自己的对象,他的一些逸闻轶事更是大家用来开心的段子。在军营中,没看到他有什么出色的表现,不长的人生可谓暗淡无光,那盏昏暗的生命之灯的泯灭,居然也悄无声息。他的离去没有给什么人带来伤感与悲痛,股长在请指导员的父亲等人喝酒并不断地拿他的段子取笑的时候,他的骨灰就放在一边。而叙述者我/小余在喝酒的时候将在别处听来的几个与刘志金根本无关的段子当作刘志金的讲时,在场的熟悉刘志金的人都相信这就是刘志金。读者可能会有瞬间里对叙述者我/小余——一个搞文学的女性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但细细地品味之后,你突然会领悟,这一细节可谓神来之笔。当一个刚来塔县不久,与刘志金也只打过几个照面的人,居然也会在酒后突然开起他的玩笑,这个生命的卑贱似乎不需要我们再去进行任何的袒护了。小说快结束的时候,这样写道:“谁说前任团长在大会上讲,高原上的人啊,有三大特点,第一点,容易忘事;第二点,啧……忘了……”这显然是在暗示,塔县的人们很快就会把刘志金忘了。刘志金的战友们没有因为他的死而悲伤,因为他的死不值得悲伤,可我在读完小说后却从心底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伤感,而且持续很久。董夏青青没有正面去写刘志金,他的形象是在其他人的生活与话语中显现出来的,但这个人物在董夏青青的笔下却不可思议地活起来了。跟刘志金一起活起来的还有那个地处边疆的偏僻的塔县、那几个着墨不多的人物。我还感觉到,董夏青青对小说环境极其敏感,她并不是大段地描写,她只是在人物出场的时候不经意地点染那么几笔,而这几笔恰恰是短篇小说的精髓。

五、批判的反讽

本期专号中,有些作家的叙事视角或基调有些偏移,暴露阴暗消极的东西偏重了些。不是说不能对现实生活及人性中丑陋的东西进行批判,而是感觉作品中所呈现出的人性的品格普遍不那么高尚。即便是属意于批判,但批判的结果却产生了近乎反讽的效果。马克思的名言“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用在这里,便生出值得细品的况味,不能不说存在着作家的叙事立场问题。近十年来,军旅文学品质的日渐衰微与之亦有关联。

卢一萍的(《哈巴克达坂》着意塑造了一个对战友充满情感的普通士兵形象凌五斗。为了保障他代表边防官兵在春节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向全国各族人民拜年,一个五人组成的通讯小分队在哈巴克达坂遭遇雪崩,全部被埋。本来已经演练得很成功的凌五斗因此而紧张起来,一说话就磕磕巴巴,以至于坚决拒绝执行拜年的任务。指导员和连长,想尽了各种办法,但终于没能成功,最后不得不让通讯员李代桃僵,模仿凌五斗的声音蒙混过关。本来凌五斗的事迹还是不错的,但小说在叙事上有一种如小品表演一般的滑稽感,不但消解了一个庄严的故事,还使得所有出场的人物成为被讽刺的对象,一篇本来颇具讽喻性的作品因此而有了一点儿南辕北辙的味道。李俊的《待风吹》以叙述为主,细腻地表现了军机关在人事与作风方面的微妙关系。高级首长不但没有军人的阳刚与血性,反而在官场的潜规则中游刃有余,甚至可以说是老手;而机关干部则唯领导脸色是从。虽然结尾处由于人事的最终变动而有所改变,但也只是风格的变异而已——新部长不仅喜欢坐快车,还喜欢坐在车的前座,一边抽烟一边把脚搭在挡风玻璃前,动不动就开口来一句“他娘的,打残那个不老实的小日本鬼子……”作家在将机关的官场生态描摹得入木三分的同时,其塑造的军人形象亦令人唏嘘。

在曾剑的短篇小说《岸》中,十七岁的新兵孟吉祥因站岗时骑马使另一匹马将新挖的掩体踩塌,导致班长被掩埋。然而他在惊恐中不是立即抢险而是选择逃跑似乎就有些不可理喻。这显然不是孟吉祥一个人的事情,它让我联想到人性的丑陋甚至是民族性的卑微。我没有读懂,因设计了洞中洞而死里逃生的班长丁月朗凭什么原谅孟吉祥见死不救,甚至逃跑呢?十七岁的年龄就能开脱孟吉祥的罪责吗?小说光明的尾巴并未给作品增添亮色,却进一步暴露了作品在思想层面的浅显。王昆的《登陆艇搁浅之夜》刻意在形象上矮化知识分子,作者的目的可能是要为他们之后的出色表现制造反差。但这种矮化知识分子的思想过于陈旧老套,知识分子的形象难道就一定是如作者所描写的章大来和李二五那种邋邋遢遢、没个正形吗?而且作者给人物起的名字似乎也进一步流露出了这种思想——章大来,又脏又懒?李二五,就是二百五的意思吗。小说当然是想歌颂他们,但读后的感觉却事与愿违。

王甜的中篇小说《毕业式》在气质上比较接近她那部颇有影响的长篇小说《同袍》。近年来,她的笔触较多地滞留在了军队院校。毕业式对苦读了四年的陆军指挥学院的学员的诡异性在于它不仅仅接近成人礼,更为重要的是它具有多个向度的象征意义,是被压抑的青春激情与活力的一次总爆发,是个体思想与精神的一次狂欢。耿帅的“毕业式”是袭击两次纠察过他的21号纠察和睡他的恋人小雅,他全身心投入地去实践自己的理想与诺言,但生活的残酷让他只能是收获一种无奈。耿帅成功地将21号纠察扑倒并骑到了他的身上,可是,趴在他身下的纠察却告饶说,别打了,再打就残废了,回家就不好安排工作了。耿帅只能沮丧地跑掉。耿帅也成功地将小雅堵到她的出租屋里,但小雅却是自己主动脱下衣服,一边脱一边讲述了自己家庭的不幸,她只能将自己的青春签约给一个陌生的大叔但在这之前,她要把自己的爱情——第一次交付给耿帅。耿帅选择了将在小雅胸前游弋的手抽回。但王甜没有让耿帅前功尽弃,伍世国的一番话凸显了耿帅的思想与精神——“这种和尚日子,还不许人想想、过过嘴瘾?”“一屋的人,都怕了你了,就你啥都认真……除了你,谁会相信那些没完没了的艳遏?有几个人会真的去打纠察?”《毕业式》虽然也着力于人物内心幽暗隐秘世界的勘察,但却仍然表现出了军人的阳刚之气与人格的崇高品质。

责任编辑/刘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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