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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炜和他的叙述者

2014-07-22杨静南

福建文学 2014年6期
关键词:卡佛雷蒙德叙述者

杨静南

最早知道郝炜,是因为他的短篇小说《卖果》。

那时候,我刚调到《福建文学》不久,《卖果》可能是在哪个大刊上发了,被程德培推荐到《上海文学》“短篇精荐”栏目上。这个小说情节很简单,质地却像是夏天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水蜜桃,那种毛茸茸的感觉是很多作家所没有的。

读过《卖果》,我就试着向郝炜约稿。我很快联系上了他。郝炜也慷慨大方,过不多久就给了我一个短篇。那个叫《折腾》的小说我很满意,后来发在《福建文学》2010年4期头条。

几年以来,我陆陆续续编发了郝炜的几个小说,和他自然而然成了朋友。除了稿件,我们偶尔也在电邮里谈谈小说写作。郝炜觉得当编辑有时候会磨灭一个人的才华,他要我坚持多写,哪怕不当编辑都行。郝炜这话让我印象深刻。我请他有到福建一定来找我,两个人一起抽抽烟,喝喝酒。对我的邀请,郝炜略带遗憾地回答说,抽烟行,喝酒不行了。

郝炜1957年生人,但他写的东西毫不老套。我知道他读诗,也读西方现代小说,帕慕克、雷蒙德·卡佛、波拉尼奥之类的西方现代作家他都读,写出来的却是带着郝炜个人风格的文字。我编发的他的小说,基本上都是写日常生活,但在其中却能看出他的敏锐与慧心。有一回我在某个讲习班上给学员讲小说,就用了他的短篇《淑婷》做例子。《淑婷》是一个相当普通的中学女教师的故事,郝炜从新的角度切入,结果写出了独特的意蕴。

今年正月初二,我起床才打开手机,就收到郝炜一条短信。他告诉我他新写了一个短篇,已经发我邮箱里了。记得是2013年10月,我跟他约稿,他说他正给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写一个关于抗联的长篇,另一部作品也正在出版,忙得不得了。春节时人来人往,大多数作家都没办法静下心来写作,郝炜却在这时抽空给我们刊物写东西,这还真让我感动。初二那天,我跟几个作家朋友在一起喝茶,讲起郝炜和他一大早就发给我的小说,大家都非常感慨。

除了小说,郝炜还写一些他称为轻散文的文字。在那些短文里,他写电话里的蝈蝈声,写杀瓜,写刮胡须的感觉,写他家院子里的瓜果,他收藏的石头和手串,写和朋友吃饭时连续三次停在朋友身上的甲虫,普普通通的日常生活被他这么一写,马上变得有味道起来。郝炜有一颗不老的童心,他对世俗生活的热爱使得他的文字总是那么热气腾腾、富有意味。

2014年开春,郝炜在《人民文学》第三期上发表了中篇小说《磐石往事》,他的新长篇《过着别人的生活》出版后,也被各大网站持续关注。老天爷有点儿残酷,就是这样一个幽默、风趣、创作势头正好的作家,在过马路的时候,居然被一辆出租车给撞倒了。晕迷不醒的郝炜被送到医院,他在那里坚持了近一个月,最后还是走了。

得知郝炜生命垂危的消息时,我正在鲁院福建作家班上学习。知道他的情况不太乐观,我赶紧给编辑部里打电话,希望能赶在最快的第四期把他正月发给我的小说登出来。可惜,第四期大样两天前签了付印,工厂那边已经开始印刷了。对此,我多少有一些遗憾。但转念想想,把这个小说放到后面来发,也未必是件不好的事情。

在郝炜送给我的他的长篇《匿名》扉页上,他引了一首雷蒙德·卡佛的诗歌。那首诗描绘一个中年男人,在闷热、沉寂的夜晚走到屋外。露台上,一张蛛网触到了他的前额。雷蒙德·卡佛写道:

“当我的呼吸碰到它,

我望着它不时地颤动。

一条精美的线。错综复杂。

不久之后,不等人们发现,

我就会从这里消失。”

现在读来,这几句诗仿佛谶语。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郝炜会就这样突然地离开。

通过文字,郝炜创造了一个个豁达、敏锐、对生活有着独特发现的叙述者。不用说,这是他的化身,灵魂中最为精华的那些部分。由于突如其来的车祸,郝炜本人悄然离去,而且不再回来,但他创造的叙述者却还会在文本里继续生活,引发读者的好奇,扩展他们的心灵,这也是郝炜所能带给世界最好的礼物。

责任编辑 石华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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