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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戏曲理当固守的方言特色

2014-07-14宋立民

艺术评论 2014年6期
关键词:雷州剧种方言

宋立民

雷剧与雷州音乐(含雷歌雷剧的唱腔音乐和宗教音乐)是雷州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盖剧种滥觞之时,就与方言产生了无法割断的联系。宋元之季,南戏与北杂剧驰骋大江南北,剧种因方言而独成戏剧大观园里的奇葩,如北曲因“五方言语不一”,则有“中州调、冀州调之分”。[1]当下中国绝大多数剧种因方言而命名,如京剧、粤剧、潮剧、豫剧、川剧、秦腔等。

雷剧同样如此,因地名而命名,因雷州方言而独具特色。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雷剧的传承受到国家和当地政府及从业人员的重视。 2012年5月,雷州文化学术研讨会在广东湛江召开。会上探讨了雷州文化的内涵外延、流变特征、历史地位和现实意义。谈及雷剧的局限,有论者认为,语言载体约束是一大原因,即“方言是雷剧传播的障碍”——由于雷剧属于方言剧,雷话的适用范围小,因此难以打开非本土的市场。

笔者认为:方言剧的市场恰恰在于本土,离开了方言,地方剧种的非遗特色很难存在。而且,即便是走向非本土的市场,同样应该保持方言的原貌 ——因为地方语言与地方戏融为一体、无法分割。何况戏剧还有唱腔与表演等重要元素而不仅仅是台词。尽管“戏曲的传播和发展却离不开官语” [2],但是此观点不能绝对化。方言特色如何具有彰显戏剧艺术魅力和传承文化的重要功用?本文拟从雷州话与雷剧的渊源关系入手,从艺术传播、接受美学和语言的文化载体功能三个角度来说明。

雷州话与雷剧的渊源

与广府文化、客家文化、潮汕文化一道,雷州文化是广东四大文化之一。作为广东三大剧种之一,雷剧是以雷州歌为基调发展而形成的剧种,起源于姑娘歌、劝世歌、大班歌。作为广东省四大民歌之一的雷州歌是雷剧的丰厚土壤。雷州地区粗犷的南越文化和浪漫的海洋文化在雷剧里头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首先,雷州话是雷剧的基础。从普遍意义上讲,戏曲的唱腔是区别于不同剧种的首要因素,而唱腔所依托的韵脚则离不开方言,剧种因方言而形成特色,并体现出地域性。“从最广泛的意义来说,任何一种戏曲,其起源都局限于一定地域,采用当地的方言、当地的民间歌舞而成,换言之,任何剧种在其雏形阶段都是地方戏。其中少数后来流行于全国,而大部分仍然以地方戏的形式存在。 ”[3]雷剧之所以称为雷剧,最直接的原因便是雷州方言。雷剧以雷州话为表达途径,以乡言口语、土腔俗调为基础,以乡土风情为内涵,各种艺术成为赖以贯穿其中,如1993年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的现代戏《抓阉村长》里有对白: “月母光,月母圆,四嫜加布在庭边”。在雷州话里,月母,即月亮;加布即织布;庭边即院子。如果翻译为书面语 “月亮光,月亮圆,四嫜织布在院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之为雷剧。所以,方言是剧种的基础。雷州话是雷剧的根基所在。

其次,雷州话与雷剧互生共存。作为一种艺术形式,雷剧除开阐释文化内涵以外,对雷州方言的传播和发展同样具有重要作用。雷剧甚至可以充当雷州方言系统的原始存库。雷州话主要流行于雷州半岛,雷州城的雷州话为代表方言,属闽南语系的一种次方言。雷州方言始于秦汉,由入粤的汉人带来官话及闽南语(莆田话)逐渐与俚语交融,形成本土化语言。而随着国家经济发展、城乡结合进程加快和推普工作的开展,方言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如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方言研究室主任周磊所言:“由于社会的发展,交通、通讯的高速发展,人口流动的加速,方言的传承受到了极大冲击。我们做方言状况调查时发现,现在很难找到能说地道北京话的人了。 ”[4]与北京方言相比,雷州方言更是岌岌可危。而作为雷剧的基础,雷州话又可以通过雷剧来保存,因为作为一种表演和说唱的艺术形式,显然受社会发展和流通的各方面因素的影响要小得多。

“盖凡一种戏剧,其中各种艺术成分的综合,犹如散颗珍珠,方言如线,必赖以贯串之,方能自成形式而为乡土戏剧。 ”[5]以方言为线,贯穿文化与其中,既能彰显剧种特色,反过来又能保存原始方言,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是不可多得的贡献。

伪命题:雷剧传播与方言障碍的二重性悖论

与“方言是地方戏广泛流行的障碍” [6]观点相对,也有论者认为“地方性”是中国戏曲的根本属性之一 ,而“地方性”乃以方言和由此孕育成的地方声腔为标志 ,担心当代戏曲在“标准语”的旗帜下 ,都用普通话演唱了 ,那就真正是戏曲大同了 ,质疑官语化之下“还有中国戏曲吗 ?”[7]

以上观点有合理之处,也有过激之处。在一定程度上,剧种确实因方言问题而难以被广泛接受,例如京剧和昆曲在今天的声名显赫确实少不了“官语化”的功劳,但传播全国后同样存在唱念语言难懂的问题。“官语化”未必是地方戏对外传播成为全国性大剧种,实现自我救赎的必由之路,相对某些剧种而言,甚至只是个伪命题而已。

从艺术发生的角度看,艺术表现与语言是同一的。意大利美学家克罗齐在维柯的“人类原始语言,是离不开形象的思维的产物”的基础上,强调语言的内化形象功能,把内在形象语言的运用看做就是表现,把艺术和语言看做一回事。 [8]雷剧《符兆鹏》《陈

放犯》《乌石二传奇》等,不管内容还是形式,如果脱离了雷州话,这些人物和故事就毫无雷州文化特色。即便用其他语言也能把故事表演出来,但那已经非雷剧,脱离了艺术发生的原目的。而所谓的语言障碍并不能削减整体艺术的魅力,正如不懂古英语并非就看不懂莎士比亚戏剧,当下配音影视显然也要比原声影视逊色得多。而且,懂得了字面含义也并非就能掌握整体语言。语言本身就具有诗性功能,其独有的隐喻、所传达的氛围等是不可替代的。所以,即便雷剧传播是必然趋势,用“官语化”来克服方言障碍并非是必须之路,在不损害整体艺术的前提下,手段还可以有多种选择性,例如最传统的字幕。

从阐释学的角度看,艺术接受者的理解作为艺术整体的一部分。狄尔泰说:“阐释永远把自己的任务完成到一定程度,一切理解永远只是相对的,永远不可能完美无缺。 ”[9]而理解并非以精通语言为前提。作为舞台艺术,戏剧更多以场面感染、氛围营造和情境设置而彰显魅力。观众对于戏剧的理解存在于艺术感受之中。虽然方言是剧种的基础,但在艺术接受者的角度,方言在戏剧传播媒介中占的分量相对比较小。雷剧《姐妹情怨》中的爱恨情仇、《月亮湾》中的温馨甜美、《状元媒》中的喜剧色彩等等,观众即便听不懂雷州话,耳熏目染同样能领会雷剧的艺术魅力。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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