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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山武术的当代生存危机与发展抉择

2014-03-30杨志华彭健民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2014年5期
关键词:梅山武术传统

杨志华,彭健民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体育科学系,湖南娄底417000)

现代背景下的经济、政治、文化全球化已成为客观事实,随着西方体育文化的强势扩张,体育全球化进一步彰显,中国传统体育也在这一大背景下开始了艰难的自我改造历程。梅山文化是以湖南省新化、安化、隆回、涟源等县市为核心圈的古梅山地区的一种原始渔猎文化,它蕴藏了人类不同历史时期的思维特征和文化信息,它的发展演变过程反映了人类从山林走向平原、从原始狩猎文明向农耕稻作文明转化的全过程[1]。从梅山先民的追山赶猎到抵御外辱,从封建娱神祭祀到民族涵化,梅山武术作为梅山文化的重要载体,由一种功利性的生活生产手段蜕变为具有技击健体功能又自成体系的地方拳种,同所有传统体育一样面临着“传统”与“现代”价值取向的困惑与抉择。伴随现代性而来的生产生活方式的变迁和中西体育文化冲突,传统体育文化的认同与适应特别是基于地域性的梅山武术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全民练武”盛况不复。如何有效传承、发展梅山武术是亟待研究解决的重要课题。

一 体育全球化与梅山武术的生存窘况

全球化的发展从一开始就由西方文化占据主导地位,“西方发达国家以其强大的经济实力和先进的科学力量作为依托,把持文化交流中的主动权,控制着文化交流中的流向、流速、流量,乃至所传递的文化信息的性质”[2]。不可否认的一个事实便是中国传统体育在全球化过程中长期处于边缘化发展的境地,对于中国传统体育而言,体育全球化实际上是通过中西方体育文化冲突、融合而实现西方体育“文化帝国主义”的过程。

(一)西方体育的“文化帝国主义”

“文化帝国主义”是一个综合的过程,通过这个过程,把一个地方社会带入现代世界体系。这个过程具有一种社会机制,即通过吸引、压迫、强制,有时是贿赂手段使该社会主导的社会阶层形成符合现有世界体系统治中心的价值观[3]。“文化帝国主义”对中国传统体育的影响主要表现为“受众的转移”(或者说传承主体缺失),由于这种“转移”,众多传统体育只能靠“申遗”获得保护而规避灭绝的危险。西方体育在其文化意识诞生初始便驾驭奥林匹克运动会这艘大船,以其“更高、更快、更强”的运动宗旨和极富冲击的运动视觉“隐蔽的”俘获了地球人,从思想和感官的双重刺激中潜移默化的获得认同。于是,西方体育完成了全球化过程,西方体育的文化帝国主义也在全球化过程中形成了。

梅山武术作为梅山文化的重要内容,承载了梅山文化从野蛮到文明的变迁过程,从而从一种生活生产手段蜕变为“源流有序、拳理明晰、风格独特、自成体系”的地方拳种。近代以降,随着中国从农业经济社会走向工业经济社会,特别是城镇化的推进,农村人口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乃至精神信仰都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原有社会生态也发生了巨大改变,这就直接导致了梅山武术生产实用性的缺省,其赖以存在和发展的社会文化基础不复存在。然而,其中更为直接更为突出的原因还在于以竞技体育或者说奥林匹克运动为代表的西方现代体育对中国传统体育所形成的“竞争性抑制”[4]。当梅山地区的大街小巷都充斥着西方体育文化所带来的视觉冲击,人们无意识的冷落、忽视,以至使其失去了存续发展的机会和空间。这种“竞争性抑制”导致的“机会不均等”进一步加剧了其它社会环境因素对它所造成的不利影响——这便是典型的“文化帝国主义”侵略事件。西方体育的“文化帝国主义”以其隐蔽性和发达的媒介传播手段,潜移默化中宣扬其价值观点,达到主导体育全球化,异化、同化中国传统体育的目的。

(二)“冲突”下的“困境”

钱穆云:“中国重和合,西方重分别。”中国传统则早在人类文明的“元典时代”就已构筑了一个以人为中心,融自然(道家)、人文(儒家)和科学(墨家)为一体的文化模式[5],主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注重内涵、讲礼让、分尊卑,古代几乎所有体育活动(身体活动)都被纳入了礼的约束之下,成为统治和教化的工具。而西方的民主和自由之传统、法治传统、宗教信仰奠定了西方近代体育“竞争”的特质,并以“明确规则、公平竞争、准确评价、尺度客观”来保证这一特质的核心地位。于是,以奥林匹克运动项目为代表的西方体育便形成了“更高、更快、更强”的价值追求和个性的彰显,所以19世纪中叶中西体育第一次相遇时,矛盾和冲突便存在了。

梅山武术系统庞杂,难、繁、大、博以及只有更好没有最好的理论与技术体系,决定了梅山武术的练习周期长,难以短期取得效果,与注重“高难新美”的现代竞技武术相比,梅山武术注重桩功的南派功法更是显得毫无新意。梅山武术拳谚“四十天功夫三十天桩”、“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拜师学艺40天,先练桩功30天,每天都要练,一日不练就前功尽弃。梅山武术讲究“拳打卧牛之地”而少腾挪跳跃,注重习练者的功力积淀而缺乏现代竞技体育的审美元素,为迎合现代竞技体育的审美糅杂以“腾空转体”之类的难度动作无异于削足适履,尤其是梅山地区逐步现代化的生活方式、年轻人大批外出务工等因素导致梅山武术传承主体流失,这是梅山武术生存的现实困境。相反,西方体育文化倡导运动的快乐,其互动性、群体性的特性和诱人勤奋进取的文化特征无疑更能吸引人。梅山武术试图保留自身的技术特点和文化特质又试图融入现代竞技体育的心理是中国传统体育所面临的发展窘境的一个缩影,同时,这种境况也揭示了当代梅山武术价值取向中的一种混沌心理——即维系传统或变革传统的抉择。

二 梅山武术的“文化悖谬”

“文化悖谬”是指文化世界所建构起来的人的价值思维方式中的悖谬,或者说是指文化价值功能上矛盾的运动法则所建构的人的价值思维中的非理性和矛盾性[6]。梅山武术的文化悖谬主要体现为文化传统与现实诉求的矛盾。任何文化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历史行进流变整合,由此不可避免面临传统向现代转型的磨合、阵痛。人类社会从农业文明到工业文明,再到后工业文明,这在西方发达国家的历史发展中,是一个历时递进的过程;然而,对于20世纪后期走向现代化的发展中国家来说,由于全球化带来的特殊历史环境,这种历时递进的社会文化形态却变成了共时共存的了[7]。梅山地区正处于这样一种“共时共存”的历史转型期,在这种背景下,梅山武功的存在形式是多样的,呈现出多态并存的景象。这种传统与现代转型期的“多态并存”致使梅山武术陷入一种“文化的自我矛盾和迷失”,即梅山武术的“文化悖谬”。

梅山武术的历史便是“梅山峒蛮”的历史。“梅山峒蛮”是指居住在梅山地区以古苗瑶为主的少数民族群体,历史上梅山地区地理位置的狭隘和民族结构导致了相当一段时期内梅山社会的对外封闭,他们气量狭小,一语不合即责骂相侵,寻至动武,但遇外辱却又尽弃前嫌,拔刀相助,至死不渝。梅山峒蛮,历史上多被视为“蛮”、“獠”、“莫傜”。“蛮”,据1979年编《辞海》的解释:一是我国古代对南方各族的泛称;二是野蛮、蛮横,有不讲道理、粗野的意思。“蛮”是开梅前对梅山峒民的蔑称,是统治者对梅山峒民的一种丑化行为,撇开这种政治歧视,“蛮”的本质映射了当时历史条件下梅山先民追求自由、敢于反抗的精神动力,也是“梅山武术”发展传承的道德支撑。作为主要的生活生产手段和最重要的抗争手段,梅山武术主导了梅山文化发展的历史过程,可以说,“蛮”的特质是传统梅山武术的精神要核,也是传统梅山武术的文化标记。但是在现代社会中,和谐社会、法治社会的价值理念主导社会进程,支撑梅山武术精神要核的道德背景被逐步健全的现代法制取代,于是,当这种骨子里的文化烙印遭遇现代法治约束时,往往避免不了矛盾和冲突,“蛮”的特质就显得与时代精神格格不入了,这种传统精神与现代价值取向的背离是梅山武术生存危机的主要导因,也是梅山武术面对传统维系或现代变革难以取舍的矛盾。

三 梅山武术的传承与发展

(一)从“蛮”到“血性”——梅山武术核心价值的重构

“蛮”是梅山武术的文化特质,主导着梅山地区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其实“蛮”除了“蛮、狠、野蛮”之意,还有另一层意思,即今天我们说的“霸得蛮、吃得苦”。生产劳动是原始人类最主要的社会活动,据宋吴致尧《开远桥记》载:“梅山,春秋战国时为‘梅山蛮之地’。地方千里,广谷深渊,高岩峻壁,绳桥栈道,民居十洞之中;食则引藤,衣制斑斓,言语迷离,出操戈戟,居枕铠弩,刀耕火种,摘山射猎。”[8]在这种恶劣的自然条件下,人们长期过着原始生活,为了求生和与猛兽搏斗,则必须依靠勤劳,懂得隐忍。这段记载,是梅山先民在残酷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中原始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是梅山武术“蛮”特质的源起。“血性”意指刚强好义的个性,近代以来,当国家遭遇外来侵略时梅山人表现出来的“血性”精神令人振奋,民主革命先驱陈天华、“坚守危城、此复神州第一功”的谭人凤、“毕生革命,诲人不倦”的成仿吾、“女中豪杰”秋瑾是梅山近代史上的杰出代表。可以说,从梅山峒民的“蛮”到梅山后人的“血性”的转变,正是一个民族从幼稚走向成熟,从冲动走向理性的过程。

伴随全球化的推进,体育全球化也产生了一系列的弊端,比如奥运会过度商业化、政治化、运动员异化以及由此产生的举办国经济承受问题、兴奋剂问题、运动员权利问题。如越南政府宣布放弃亚运会举办权、巴西世界杯遭遇民众示威抗议、2016年里约热内卢奥运会场馆建设工人罢工事件等问题,充分说明举办全球性体育赛事可能给举办国带来“现代性”政治后果。面对这一状况,很多人把目光投向将被我们遗忘的传统文化,期冀用传统文化的智慧解决现实的难题。从“蛮”到“血性”,是梅山武术体系的发展升华和核心价值的重构,也是中华复兴大背景下民族文化文化自觉和文化认同的体现。

(二)拳种是梅山武术传承与发展的载体

拳种是武术理念和技术体系传承发展的载体,梅山武功徒手套路大约86种,器械套路大约114种[9]。这些拳种都有自身的技击理念和技术体系,是梅山武术的原生形态,也是梅山武术传承发展的原点。梅山武术套路多以地名或步法的形状命名,诸如梅山拳、工字桩、梅城拳、梅山掌等,它具有拳打卧牛之地(上护胸、下护档)、出手三不归、手不搭脚不踢、冲拳迅猛之技法[10]。梅山武术套路短小精悍,动作朴实,一招一式,直来直去,手法多变,多拳法,善用掌。但是,在体育全球化过程中,以能否成为奥运项目来衡量一种民族传统体育是否实现现代化时,我们追求的民族传统体育的现代化非但没有实现,自己却已变得面目全非。用西方竞技理论去改造传统体育,传统体育却面临着丢失文化身份的尴尬局面。所以,一味迎合现代竞技体育理念显然不是出路,维系传统乃至超越传统至关重要。梅山武术拳种套路繁多,依据自身特点留存其技术精华,对于梅山武术内容多样化发展是不错的选择。

(三)学校教育是梅山武术传承与发展的有效途径

当梅山武术赖以生存的社会基础缺失时,传统的师徒传承也难堪重任。当现代教育体系介入一种传统体育文化的传承发展时,我们面临的问题就大大简化了。首先,各级学校提供了一批专心的习练者,不论客观或主观意志的取向,梅山武术都作为一个教学内容参与课堂教学,湖南省新化县已于2011年开展“梅山武术进中小学课堂”工作,在中小学体育课教学内容中加入梅山武术内容,并通过中小学的梅山武术竞赛提升中小学生对梅山武术习练的热情,这是当地重视梅山武术传承的发起,是梅山武术传承发展的一次有益尝试。其次,学校教育保证了习练者习练时间的延续性,随着年龄增长,习练者能循序渐进的学习、掌握梅山武术的不同内容,有利于梅山武术的有序传承。第三,地方武校为梅山武术培养了专门的传承者,并形成了以此为特色的人才培养体系。非物质文化遗产(梅山武术)传承人晏西征80年代创立“兴武拳社”(现名东方文武学院)至今已经培养各类武术人才1万余名,为梅山武术的教育传承做出了贡献。第四,借助“大梅山文化”研究的平台,利用高校院所等研究机构深入发掘梅山武术的文化内涵、梳理梅山武术的发展脉络、整理梅山武术的价值体系,达到正本清源,有效传承的目的。

梅山武术作为一种地域性的传统体育文化,既具有中国传统体育文化的基本特点,又具有自身的文化特质。在全球化背景下,梅山武术与大多数中国民族传统体育一样,基于西方体育文化的冲击而产生了价值观念的悖谬和现代生存危机,文化“自负”和“自卑”只会加剧危机,文化“自尊”才是梅山武术现代化发展的正确选项。“蛮”的精神流传至今,已成了我们缅怀梅山先人不屈精神的图腾,“血性”是梅山武术精神价值的重构。“文化认同”和核心价值的确立是梅山武术生存和发展的抉择,拳种的继承和超越是梅山武术多元化发展的必由之路,学校教育是梅山武术传承发展的有效途径。

[1]杨志华.梅山武术的文化渊源及其现代流变之研究[D].上海:上海体育学院武术学院,2008:6.

[2]胡惠林.中国国家文化安全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62.

[3]SCHILLER H I.Communication and cultural domination[M].New York:Sharpe,1976:7.

[4]张基振.文化视野中民间体育的保护、传承与发展:以潍坊风筝为表述对象的实证研究[D].上海:上海体育学院武术学院,2007:152.

[5]马增强,谭华.中国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元典研究[J].西安体育学院学报,2006,23(3):1-5.

[6]司马云杰.文化悖论[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3:6.

[7]邹广文.人类文化的流变与整合[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8:370.

[8]黄宅中,张镇南.宝庆府志·摭谈[M].邓显鹤,编纂.北京:中国古籍出版社,2009:2080.

[9]新化县志编篆委员会.新化县志[M].长沙:湖南出版社,1996:956.

[10]晏西征.梅山武术概略及稀有之拳种[C]//中国第四届梅山文化学术研讨会组委会.中国第四届梅山文化学术交流论文.2006:2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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