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慧

1.概述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美国著名的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成功步入了当代美国文学经典作家的殿堂，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文学成就，成为黑人妇女文学的最高代表。她的作品反映了她对黑人民族的深切关注和对美国现实社会的认真思考，把黑人文化推到了主流地位。她倡导不管黑人和白人，男性和女性都应在承认各自传统和差异中坚持民族融合，实现真正的共生。她的作品除了具有深刻的思想性外，对魔幻现实主义、神话、象征主义、古典主义、哥特风格等文学体裁的运用也表现了莫里森高超的创作技巧，不愧为世界文学艺术大师。

莫里森创作了很多的优秀作品，如《最蓝的眼睛》、《秀拉》、《爵士乐》等，她的成名作《所罗门之歌》叙述了“奶娃”，即梅肯·戴德第三，在寻求父亲流失的那袋金子的过程中逐渐摆脱了物质的束缚、最终找回家族历史、回归黑人本民族文化并获得自我的成长历程。这部作品根植于美国黑人独特的历史、传说和现实生活之中，无论在思想内容上，还是叙事手法的运用上，都将黑人小说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作者以娴熟的写作技巧，利用黑人口头文学来渲染气氛，借鉴魔幻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创造神秘色彩，巧妙地把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融为一炉，把这本书的艺术魅力发挥到了极致。

2.多变的叙事角度

小说技巧中中最复杂的问题就在于叙事角度的运用上，如果叙事角度恰当，则会增强作品的艺术魅力，如果不恰当，则会使其作品面目全非。《所罗门之歌》中，作者运用不同的叙事角度优势，展现了处在白人文化包围下黑人的基本生存状态和价值观，并展现了书中各个人物在各个时期的内心世界，更能有助于读者欣赏该作品。

该小说有十五章，前后两部分组成。其中前九章为第一部分，讲述娃人三十二岁前北上时他忧烦的、自我专注的生活。后六章为第二部分，叙述他寻找埋葬的家庭遗产的南方寻金经过。该书在安排上打破时间顺序，采用倒叙、幻想、回忆等方式进行叙述，穿插叙述者的闲言碎语等多角度叙述，加上奶娃自身的内心独白，使小说处处充满神秘和悬念。在叙事场景上也发生了变化，由白人价值观占主体的北部城市来到了黑人聚集的南方。在由时间和空间交错的过程中还巧妙地穿插了不同的故事线索，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纵横交错而又井然有序的立体网络。在这个结构中，不同的事件既具有相对的独立性，又互相关联。读者通过慢慢梳理才能与奶娃一起发现他自己及其奇怪家庭不为人知的实情。

作者通过这种多变的叙事角度，揭露了在白人文化下黑人社区的冷酷与麻木，使读者更能理解奶娃早期的自私行为的形成原因以及其自我成长的历程。作者把主题内容和叙事艺术融会贯通，把美国黑人小说提高到了一个崭新的阶段，不仅生动地展现了几世纪以来文化冲突背景下“失根”的黑人尴尬悲惨的命运，还成功地探索了一条黑人祛除社会文化束缚，追求自尊、自信、自强的思想解放与人性回归的之路

3.比喻和转喻的叙事技巧

莫里森擅长采用现代的艺术形式来展现古老的黑人文化传统。神话人物、历史事件与现代观点交织出现在她的作品中，使古老的文化在新的历史语言语境下焕发出新的生机和意义。

《所罗门之歌》全书充满了隐喻与转喻，大大增强了小说的神秘性，反映了黑人在白人文化传统的压迫下寻找自我的方式。“飞”是非常典型的美国黑人神话。所罗门的飞翔体现了黑人反抗奴役，追求自由的民族精神，也是早期寻求种族出路的民族探索者的形象。飞翔实际上是对黑人民族集体特征和身份的隐喻，同时也是对自由与解放的隐喻。自从黑人被贩卖到美洲大陆后，他们就一直梦想能“飞”回家园。本书开篇就讲述在1931年苏必利尔湖旁的一个小镇，有一位名叫罗伯特㊣史密斯的黑人保险代理人，穿着带有宽宽的丝绸飘冀的蓝色服装，从一座医院楼顶做神秘怪诞的自杀飞行。主人公奶娃在其姑姑派拉特引导下得知自己真正的姓氏是所罗门，他是传说中会飞的黑人的后代，小说结束时派拉特和奶娃在“所罗门一跃”重埋她父亲杰克的遗骨时，她的死感动了奶娃，他自杀性的扑向了杀害她的凶手吉塔，来拥抱他生命的全部真理。奶娃的纵身飞翔的一瞬间，获得了超越自我的勇气，实现了精神上的自由与“飞翔”，完成了黑人文化历史文化的重建与延伸。

《所罗门之歌》中人物的名字也含有丰富的寓意，它不仅是符号，而是隐喻了更加深刻的内涵及作者的倾向。奶娃的姑妈派拉特的名字(Pilate)看上去像是一排小树中高贵、挺拔，有压倒一切气势的一株大树。派拉特恰好还是领航员(Pilot)的谐音。这个名字隐喻她是黑人文化的守护者、代言人。她像一棵大树一样庇护着自己的民族，承担着继承传统，传播黑人民族文化的双重使命。派拉特是第一个给奶娃讲述家史的人，并以宽广的胸怀，无私的爱，引导奶娃走出狭隘的个人世界，找到戴德家族的历史，甚至是整个黑人民族的传统文化。奶娃的父亲麦肯·戴德(Macon Dead)在白人主流社会的价值观和文化理念的影响下，逐渐抛弃了本民族的文化传统(make his own culture dead)，迷失于白人文化之中。奶娃(Milkman)从小被母亲过度溺爱，十来岁还未断奶因而得到“奶人”的绰号。这个名字暗示他像婴儿一样依赖性强，没有责任感。还有其他名字如“无医生之街、所罗门一跃”等。从这些名字中，读者就会注意到许多失去的生命和依稀的往事。《所罗门之歌》成了姓名文化的载体。

4.哥特式的运用

气氛、事件和人物的神秘与恐怖，在非洲裔美国黑人作家的哥特式幻想中得到了开发。莫里森从美国黑人的历史和现实生活中选取创作题材，探索了当代非洲裔美国黑人经验的哥特方式，使人感受到了哥特小说这种神秘、恐怖和死亡的特征，利用生命的魔力、神秘和恐怖，颂扬了生命的美好、真实和潜在的价值。《所罗门之歌》中的神秘色彩、恐怖气氛充斥着整本书。

幽灵、鬼怪或者超自然现象频繁出现也会增加小说恐怖，阴森神秘的气氛。小说中奶娃的家庭是典型的父权制，父亲梅肯出卖灵魂换物，强迫妻子几次要打掉奶娃，对妻儿没有任何亲情可言。整个家庭让人处于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即使梅肯死后，奶人和姑姑也经常看见父亲的鬼魂，让人不寒而栗。而奶人的姑姑派特拉是一个邋遢的贩卖私酒的神秘人物，戴着装有自己名字的铜盒子耳环，她在母亲死后奇迹般的降生。由于派特拉超自然的降生和力量使她成了沟通生死两界的桥梁。派特拉同死人说话，并用自己超自然的力量在奶人降生前就拯救了他的生命。

复仇与冒险是常见的哥特主题之一。《所罗门之歌》的主人公奶娃长大成人后便陷入了混乱与真正的危险之中——他与派特拉的女儿相爱多年却始乱终弃。他的朋友吉他怀着仇恨生长，他浪迹街头，喜欢冒险，终日关心的是种族问题，后来成了“七天”社团成员之一。“七天”是由愿意冒险的七个人组成，每人负责一天。当一个黑人被白人杀害，而法律及法庭什么也没做时，这个社团便选一个类似的对象对他或她进行如法炮制的惩治。这一团伙发誓要报复和用暴力行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吉他给奶人的负面影响是偏激与自以为是。俩人合伙偷过派特拉的金子。后来吉他怀疑奶人想独占金子，认为奶人背叛了他，决定把他列在追杀名单上。吉他的追杀让奶人在寻宝途中充满了恐惧。最终使其姑姑派特拉死在了吉他手下。

在寻宝途中，奶娃经历了一系列的冒险事件。他经历的第一个冒险就是在“黑人之地”与当地人打架，差点喉管被割破，连命也送掉。第二个考验就是与南部猎手打猎。置身于陌生的南方，在陌生的人群，在暗黑的森林里，会发生什么事，他心中没底。随后他几乎被吉他杀掉。

5.永恒的主题—种族与性别

在主题上，种族与性别是莫里森作品中最突出的两个方面。她的八部长篇小说除了《所罗门之歌》外全部以女性为主人公。在她的作品中，莫里森深刻地揭露了在种族压迫和性别歧视双重压迫下黑人女性的悲惨遭遇、心灵世界的冲突以及其抗争。尽管《所罗门之歌》是唯一一部以男性为主人公的作品，但女性人物在小说中依然占据重要地位。

文中主人公奶娃这种终日混混噩噩，没有学习动力，吃奶到六岁的人，妇女是他主要的知识来源。父亲戴德贪婪自私、母亲鲁斯懦弱无能、朋友吉塔极端激进、姑妈独立自主，这些都极大影响了奶娃的个性成长。他对哈加尔的始乱终弃，最终导致了另一位黑人女性在种族主义和性别主义的双重枷锁下的悲惨遭遇。黑人女孩哈加尔深受白人审美观的影响，把白人妇女的外貌特征看作是美丽的象征，对她来说，奶娃是唯一的衡量者。当她无法得到奶娃的爱后，她失去了生活的信心，最终对身心的摧残下死去。

通过描述哈加尔的悲惨人生，莫里森强调了黑人妇女必须摆脱白人意识形态的控制，恢复民族身份和民族自豪感，建构一种独特的黑人文化价值观。

6.总结

在《所罗门之歌》中，莫里森巧妙地运用了多变的叙事角度、比喻转转喻的叙事技巧，创造神秘恐怖的哥特式氛围，不仅向读者展现了其高超的创作技巧，还探索了这一永恒的主题:在白人文化的冲击下，黑人青年，不管男性和女性，只有通过追随本民族的文化并与之结合，才能拥有自己的“所罗门之歌”，只有了解自己，才能超越自身，才能摒弃物质追求获得精神上的自由。《所罗门之歌》的艺术成就，巩固了莫里森在文学领域的地位。

注释:

①王守仁，吴新云.性别·种族·文化［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②伯纳德·W·贝尔.非洲裔美国黑人小说及其传统【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

③托尼·莫里森.所罗门之歌【M】.胡永恒译.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7.

④王军.英美女性作家与作品赏析【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7.

⑤肖明翰.英美文学中的哥特传统【J】.外国文学评论，2001.

⑥金莉.20世纪美国女性小说研究【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