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凯蒂琳的命运与地理空间建构

2011-08-15王晓燕

世界文学评论 2011年2期
关键词:灶神易卜生瑞丽

王晓燕

《凯蒂琳》是易卜生创作的第一个剧本。由古罗马史学家萨莫斯特的凯蒂琳传记和政治家西塞罗有关凯蒂琳的演讲稿改编而成。主要描述主人公凯蒂琳对罗马旧世界的反叛,寻求新的政治出路,探索人的精神自救的故事。

在剧中,易卜生运用象征的方法为我们展示了自然、地狱、天堂三个典型的地理空间,在凯蒂琳犯错、接受惩罚以及赎罪的生命历程中,所有重大的转折无不与其所生存这三个地理空间密切相关,在某种意义上,这三个地理空间暗示了凯蒂琳整体命运的发展脉络,表现了易卜生对人的命运的深刻思考。

一、自然空间:罪恶的滋生

《凯蒂琳》中对自然田园画面虽然没有正面描绘,但是这些纯净的自然田园空间在剧中却不断的通过人物之口被清晰地呈现出来,这个自然田园空间就是台伯和高卢这两个远离充满了强权、自私、奴役和压迫的偏远乡村。

高卢是凯蒂琳和妻子阿瑞丽亚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在这个理想的田园般的空间中,到处都是诗情画意的田园般的风光。正如阿瑞丽亚所说:“哪里的草能象那里的草那么绿?哪里的树林能像那里的树林那么阴凉、芬芳?”(易卜生39)的确,自然是世间最美的生存空间,在这美丽和谐的空间里,凯蒂琳和阿瑞丽亚“经历了令人狂喜的第一个爱情的黎明”,“度过了无数欢乐的夏天”(易卜生39)。因此,可以说这个自然空间里有着他们最美的曾经。这是一个伊甸园般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在这里主导的感情是爱,爱可以平息一切。虽然作为罗马贵族的凯蒂琳对罗马元老贵族的暴虐统治和骄奢淫逸的社会风气感到不满,后来又因其不满与军事领导才能被推举为叛军的领袖,但他反叛的怒火在妻子阿瑞丽亚无限柔情的安抚下却逐渐熄灭,他选择了归隐生活。可见,这个田园般的空间本是一个和谐的生存空间。然而,凯蒂琳最终为了实现进入政府的目的而卖掉了象征自己心灵宁静的高卢的别墅,他的这一举动也象征着那不可遏制的权利欲迫使他将最终放弃这片心灵之地,就像他自己所说“这心灵,恶运已不容他有片刻的安宁”(易卜生40)。

而在弗瑞亚记忆中,台伯同样也是一个“远离罗马城的喧嚣”(易卜生31)的地方,这里有着“和睦的家庭”(易卜生31),曾经生长于此的弗瑞亚与其妹妹西尔维亚都是自然之女,在这里有着他们一起度过的美好岁月。然而凯蒂琳的出现却使得这个和谐之地变得失衡,他玷污了自然之女西尔维亚,并导致其年轻生命的消逝。在台伯凯蒂琳的所作所为象征着他对自然和谐的践踏,他对女尼西尔维亚的亵渎是他罪恶的滋生,这也同时使他在不自觉中陷入命运的沼泽,为后文复仇女神弗瑞亚的出现埋下了伏笔。

由此可见,易卜生在剧中建构的自然田园空间虽着笔不多,但深层次的隐喻。不论台伯还是高卢,都浸透着善良和安静,这是一个理想而平静的空间。它们都是美与和谐永存的地方,是人性最纯洁的地方,然而,凯蒂琳的出现及其作为却使得这个和谐之地变得“丑与不和谐”,使之成为其罪恶的滋生地。

二、地狱空间:罪恶的惩罚

易卜生在剧中很直观的为我们展示了一个很现实世界——罗马。在这里,曾经“富有的罗马城已经陷入无穷的苦难,已变得如此的凄凉”(易卜生14),“强权和自私统计着一切,欺骗和阴谋诡计是攫取权位的法宝”(易卜生15-16);“生命和安全都成了可以出卖的恩典,必须付出一定苦役和金钱才能取得,在这里统治一切的是暴力,不是正义,高尚的人已经消失在一派金光灿烂之中”(易卜生16)“罗马的夕辉正迅速消失,自由已经被奴役代替,处处暗无天日”(易卜生17)。对罗马的这般描绘,给人最直观的感觉就是这里是一个地狱般的世界,犹如冥府般黑暗,处处充满恐惧气息。而有关灶神殿及冥府空间的设置成为了凯蒂琳所犯罪恶的惩罚之地的象征。

在这里,易卜生设置的第一个典型的场景就是灶神殿。“灶神殿传说是古罗马的第二个王努马·彭皮利乌斯为司炉灶的女神维斯塔建立的第一座庙宇,供奉维斯塔的女尼必须保持童贞,必须维持神殿上的火永不熄灭,如有人破坏这一规定,人们就将她活埋”(易卜生11)。对灶神殿这一典型空间的描绘与设置,无不让人有种惊悚的感觉。这里充满着神秘与恐惧,它的出现就如死神般的不可避免的与主人公的命运紧接在一起,由于它所携带的人类理智无法穿透的神奇魔力和原始精神,由于它在连接历史与现实过程中呈现的异在者特点,冥冥中成为剧中人物命运的操纵者。在这个空间里主导的感情是恨。弗瑞亚本是一个女尼,为了要替妹妹复仇而来到灶神殿“这残酷的刑房中”经受折磨,后又因灶神殿圣火的熄灭处以活埋。无论是弗瑞亚的复仇还是被处以活埋,其实都是凯蒂琳的错误,复仇是因为自己的妹妹西尔维亚被凯蒂琳玷污,而被处以活埋则是因为凯蒂琳无意中犯下的错误,(当他知道自己爱慕的情人就是自己的复仇女神之后,因为惊恐而冲出灶神殿时的那股风将燃着的圣火的灯扑灭了)。在灶神殿里,她与凯蒂琳偶然相遇,并对其产生了强烈的爱情。然而她对凯蒂琳的爱的深层动机,在很大层面上是想借凯蒂琳之力来实现她的复仇,并非是单纯的爱。这就使得他们的命运很戏剧化的与灶神殿密切相关。在这里,恨大于爱,爱可以被利用,可以被当着复仇的工具,而朋友之间的情意也可以用来出卖。同样,在这个空间里,即使真爱也会被摧毁,凯蒂琳原本与妻子阿瑞丽亚感情深厚,他们在严酷剧烈的政治斗争中结下了深情厚谊。阿瑞丽亚温柔善良,尽管没有伟大的理想,却明白做一个温柔善良的妻子应有的职责。因此,她常用无限的温情和甜美的言辞来安抚凯蒂琳焦灼的心灵,使他有足够的力量重上战场。然而,当凯蒂琳涉足罗马政坛后,尤其是在进入灶神殿后,他们的爱情和生活开始发生可怕的变化,原本幸福美满的爱情面临被毁灭的危险。原因就是凯蒂琳与弗瑞亚的一见钟情。尽管他的亲信库瑞亚斯警告他“已面临极大危险”,但他对弗瑞亚的奇特情感仍难以消逝,并陷入激烈的内心矛盾之中。“我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我确是正爱着她们两人。可是啊,这爱情和那爱情是多么截然不同!”(易卜生24)可见,在作者笔下,罗马灶神殿这个空间的设置是凯蒂琳人性中恶的一面的外化,在这里突出了人性中恶的一面,如女尼弗瑞亚不择手段的复仇、罗马元老贵族的暴虐统治和骄奢淫逸、朋友之间的背信弃义等。这就使得灶神殿这一空间被蒙上一层神秘的气息,并且与死息息相关。

而剧中另一个典型的空间设置就是坟墓,与灶神殿的神秘相比,坟墓更突显其恐怖性,阴森黑暗的坟墓中“空气越来越沉闷、粘稠”,“阴暗的泥潭”,“奔流着一条条地狱里的河流”(易卜生44)。无论是灶神殿还是坟墓其实都指向一个方向,死亡。其实,这两个空间在本质上都属于地狱。凯蒂琳因为在自然空间所犯的罪而遭受惩罚,而惩罚之地就是地狱。在弗瑞亚的怂恿下,本已经放弃叛乱计划的凯蒂琳最终还是毅然决定实行自己的叛乱计划。在叛乱中,因为库瑞亚斯的告密,最终使得凯蒂琳全部计划以失败告终。在罗马大军的威逼下,叛乱者因谋求私利而纷纷逃离,凯蒂琳最终成为孤家寡人死于自己为自己设计的死亡陷阱中。面对死亡,凯蒂琳渴望有人可以把他从地狱中救出,但结果却是徒劳,此时的他突然感到命运的孤寂无助。反叛结束,凯蒂琳失败,弗瑞亚用罂粟花为凯蒂琳编制一个花环,这个花环就像“鲜血做成的流苏”(易卜生125),紧接着在弗瑞亚的蛊惑下,他刺伤了深爱他的阿瑞丽亚,同时自己也被弗瑞亚刺死。临死时,凯蒂琳抱着阿瑞丽亚的尸体,表示忏悔,并感激她的爱使他自己变得清新,虽然弗瑞亚的复仇愿望实现了,她却仍然怀着对凯蒂琳“即恨又爱”的复杂感情,渐渐地消失在树林中。

显然,在罗马这个现实空间里,灶神殿和坟墓作为典型的空间场景,带有明显的恐怖与神秘性,它们似乎具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和原始精神,在一定意义上主宰着人物的命运并体现着主人公命运中不可逆转的悲剧性结局。而通过这两个空间的设置,作者更深层次的体现了一种罪恶的惩罚,凯蒂琳因为自己年轻时在自然和谐中所犯的错误终于得到了惩罚,展示了凯蒂琳作为“当权者因为其罪恶而受到惩罚,它导致的是命运的不变性和上帝确信无疑的对罪恶生命的报复”(伊格尔顿12)的悲剧命运。

三、天堂空间:罪恶的救赎

不论地狱般的灶神殿、坟墓还是田园般的台伯和高卢,都不是单纯的为描写而描写。这些场景的设置与构建都具有象征意义。个性化的象征是易卜生戏剧中用来传达精神体验、暗示微妙的内心世界、预示人物特殊命运而广泛采用的表现手法。因而,在其戏剧中象征无处不在。主人公凯蒂琳一生的命运与相关地理空间的设置都具有深厚的象征意味。凯蒂琳的一生或许是悲剧的一生,然而,在剧本的结尾,作者却为我们设置了一个与浑浊冥河相对的黎明天堂空间:“带着风暴的云彩已经消散”“一片黑暗在一道金光前逃的无影无踪”(易卜生134)。凯蒂琳死了,然而他的毁灭却在“善良的替身”阿瑞丽亚的引导下迎来了新生。黑暗过后,黎明到来,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祥和。晨曦中凯蒂琳在阿瑞丽亚天使般的爱情力量下获得了一种向善的心灵救赎。可见,在天堂空间,易卜生很注重人性中“爱”的作用。他将“女人的爱情作为一种神圣化、赎罪和净化的力量”(周亚芬)展现在他的作品中,凯蒂琳最终在阿瑞丽亚的怀抱中找到了自我,他说“你用你的爱将一切黑暗势力征服”(易卜生134),由此可见,爱具有战胜一切的力量,可以消除人身上的恶。凯蒂琳的最终结局象征了人性中的恶的一面终于在善的关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在这个天堂空间中,凯蒂琳的罪恶最终得到救赎。

综合上述,易卜生运用象征的手法在《凯蒂琳》中为我们展示了三个典型的空间:自然空间、地狱空间、天堂空间并且在这三个空间里贯穿了凯蒂琳的一生:犯罪——惩罚—— 救赎。在展示主人公凯蒂琳一生命运轨迹的同时也更深层次的体现了作者本人对于人的命运的深刻思考。

特里·伊格尔顿:《甜蜜的暴力——悲剧的观念》,方杰房宸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

易卜生:《易卜生文集》(第一卷),黄雨石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年。

猜你喜欢

灶神易卜生瑞丽
肾结石围术期针对性护理应用
门神想吃立夏饭
没有破天气,只有破衣服
没有破天气,只有破衣服
是是非非话灶神
隐匿!褐渔鸮
灶神爷
“送灶”与“接天”
寻找被忽视的那个易卜生——评《易卜生诗剧研究》
人间奇剧——论易卜生笔下伦理身份的陌生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