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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变革的境遇、困境及实践

2024-05-30王素云代建军

当代教育科学 2024年2期
关键词:道德德育智能

● 王素云 代建军

道德学习是个体在变动不居的世界中主动地学习成为道德(Moral and Ethical)的人的过程[1],道德学习的过程涉及学生与自身所处的学习空间的相互作用。学习空间是通过帮助学生聚焦认识对象,构建与他者、客体的交往关系,让学习者产生认识需求,并逐步对认识对象建立系统认知的中介物[2]。学生在具体道德学习空间中的体验、实践,影响学生学习道德的进行判断、选择乃至行动的过程,因而道德学习空间是作用于学生道德认知发展、道德关系建立的重要因素。

智能时代的到来,自适应学习系统、基于虚拟现实的场景式学习等正在不断推动道德学习空间的内涵和外延的变革。道德学习空间表征出智能、生成、创造、开放及沉浸等特性,呈现出一种的新图景,为道德课堂与生活课堂融通、学科德育与经验德育调和及学校德育的创新实践提供了全新的机遇。基于此,需剖析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的变革维度,把握技术与学习空间融合后的德育价值,规避虚拟空间隐喻的伦理危机,将道德课堂、虚拟空间与生活世界连接为一个整体性场域,以回应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变革的转型境遇。

一、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变革的现实境遇

智能时代以虚拟空间为基还原学生生活的道德世界,将其融入道德课堂中,将虚拟的道德学习情境作为学校教室、道德课堂的延伸,这会变革道德学习空间的结构、形式及关系等。随着道德学习空间走向生成化、智能化与动态化,学生在场内的道德认知、体验及交互也在不断改变,而这些状态恰是关于学生道德知识建构、道德情感生成及道德实践展开的。因而,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变革隐喻了推动道德学习数字化转型的内生力量。

(一)多维空间打破课堂局限,扩大道德认知场

传统意义上的学习空间是实体的,是学生专门为开展教育活动而划定的、有明确物理边界的范围,如学校或教室等[3],具有时空规定性与资源有限性。传统既定的道德课堂,将学生道德学习固定在确定性时空中,缩小了学生认知道德的范畴,这可能加剧道德学习与生活世界的割裂性,使学生只会记忆有关道德的概念,而无法学会道德地生活。智能时代下,虚拟再现、现实增强技术等将网络空间(赛博空间,Cyberspace)容纳进道德课堂中。网络空间与信息技术相遇形成的新型学习空间,是对以往教室、课堂等所构成道德学习空间的颠覆,它打通了道德课堂、虚拟情境与学生现实的道德生活,构筑起多维立体的场域。这一多维空间中既包含学生生活中现实的道德问题与道德事件,这些问题与事件涵盖虚拟生活中可能存在的伦理问题。这一多维空间也映射了技术融入道德学习后可能带来的道德危机、学生未来生活中可能发生的道德现象,这些现象为学生提供更为丰富的道德认知资源。

道德学习空间与学生的道德认知具有密切联系。人的认知首先并且本质上是一个共享的世界,或者说是一种情境性的,不能脱离社会文化背景的日常认知[4]。学生对道德的认知源于空间中的道德信息与事物资源,学生建构道德认知的过程更不能脱离学生身体与空间之间的复杂互动。在以往的道德学习中,学习空间限制于道德课堂,空间固定性带来道德学习中涉及的伦理概念、道德知识可能存在过时现象,这使学生学习到的道德知识可能与当下道德生活呈现脱节,学生由此很难将道德所学运用于解决道德问题。智能时代下,情境还原技术、现实增强及互联网连接等融入道德课堂中,虚拟的道德学习成为学生课堂学习的补充,学生道德学习空间从物理课堂、真实生活拓展到物联网、移动互联网、虚拟平台及更为广阔的范畴,确定、有限与单一的教室场所走向生成、开放的多维时空。多维的道德学习空间中容纳了现实的、复杂的社会道德现象及虚拟变化的道德事物与伦理问题,这将以往以道德教科书、学科教材、课件、历史纪录片与图像影片为主的道德学习资源,扩大到电子教材、微课、媒体素材、虚拟的视频资料、虚拟的道德两难事件等多方面,延伸学生道德认知性学习的范畴。智能时代的头戴设备、投影及远程技术等也通过空间折射、立体还原等,为学生展现道德事件发生的时间性进程,让学生对道德事物的不连续认知逐渐在多维空间中连续成为一个整体的道德认知图式,帮助学生超越以课堂为中心进行道德认知而形成的单一性视域。智能时代下学生道德学习空间是多维的,也是不断生成的,空间中涉及的价值理念、伦理知识是动态发展的,从确定性道德知识等转向意蕴更丰富的道德内容,这也将不断促进学生自我道德认知的更新。

(二)多元空间形态突破学科壁垒,延伸道德体验场

智能时代将虚拟道德情境作为现实道德课堂的补充,构筑起多维的道德学习空间。以Chat GPT、GPT-4 等为代表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Generative AI,GAI 或Gen AI)的进一步嵌入,推动着生产方式转向智能生成[5],道德学习空间不是静态的,可以简单量化的、价值中立的道德知识容器;空间之中流动的关于道德的信息,也不是一种伦理意义的数据,而是能表征价值、精神和文化观念的道德内容。这一空间倾注了不同群体的文明与智慧、思维与道德经验,负载着真实与虚拟道德主体的精神旨趣、价值诉求、文化观念,是一种兼具开放性、创造性与生成性的价值空间。“空间是外感官的形式,即感知一切外部现象的先天直观条件。”[6]智能时代下多元的道德学习空间能打破学生身体位置的固定性,扩大学生的身体空间与感知道德的范畴,让学生能在道德课堂、现实生活中感知道德事物,形成真实体验;学生也能与虚拟学习空间中的道德内容进行联系,通过“我”所有可能的身体运动和行为来接近外部世界,通过一种“我”的身体所决定的自我空间框架来体验外部世界[7],体验到道德课堂外虚拟的道德事件,在虚拟的道德情境中感受事物,形成跨时空的道德体验。

在以往道德课堂中,学生凭借道德学科教材中的文字、符号及图片等获得对道德事物的静态性认知,学生的道德认知建立在严格遵循着“上课”“下课”的时间之上而展开,道德认知图式按照道德学科中知识体系不断形成,学生道德发展水平依赖道德知识接受的程度。然而,道德学习空间的确定性、道德学习方式的固定性会降低学生道德学习的积极性与创造性,掩盖学生道德发展的多样性与生命体验的丰富性。在智能时代多元的道德学习空间中,学生能以视觉、听觉等方式认知到道德课堂中呈现的道德知识,也能利用VR(虚拟现实)、AR(增强现实)、MR(混合现实)、XR(扩展现实)及生成式智能技术等,在进入校外德育场如家庭、工厂、农场及博物馆等,或进入虚拟的道德学习情境,得以借助视频透视技术(VST)、智能头戴设备、试听仪器等调动自我视觉、听觉、触觉和嗅觉等感官,增强了自我的道德敏感性。其间,学生通过其认识弥散在虚拟与现实空间中道德内容,获得“零距离”的跨时空道德体验。学生在虚拟相融的道德学习情境中以技术支持形成的道德经验,获得无缝衔接的道德体验,突破道德学科体系的内容壁垒。这弥合了学生在道德学科学习中形成的认知鸿沟,帮助学生形成对道德内容更深的认知理解,使道德学习不再以单一性的知识关联,而是在经验之中构筑起新的联结。多元的道德学习空间中的道德内容、更真实的道德体验,也打破道德学科体系的局限性及道德课堂学习时间的有限性,将学生的生命历程与道德学习的过程建立联系,使道德学习贯穿于学生生活的全过程、置于学生的整体生命时间中,道德学习因而真正圆融到学生的生命空间中。

(三)复杂空间关系打破师生对立,拓展道德交互场

在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发生转向之后,人对空间的认识也由对空间大小、格局、设施布置等“物”的因素的关注,逐渐转向对空间内“人”这一极具能动性因素的关注[8]。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的道德课堂,涉及学科性的道德内容,涵盖学生、教师与他者等群体构成的关系空间。以此物质性、社会性与实践性的道德课堂奠定学生认知道德、学生与他者进行道德交互的基础。同时,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也包括与生成式人工智能融合的虚拟道德情境,以及由智能教师、智能伙伴之间形成的关系空间。虚拟道德空间突破道德课堂有限性,扩大学生道德认知形成与道德体验生发的范畴,也开拓了学生、教师及多元群体进行价值交流、道德交互的可能空间。

各种的关系都是基于一种空间错位的“势能”差来表现的。在传统道德课堂中,教师处于道德学习空间的上方,而学生往往置于空间的下方。因而教师在空间位置上表现出了“高高在上”,这也营造出了一种“教师权威”,教师成为权力关系网中的规训者、把控者,学生处于服从者、听训者[9]。教师与学生处于道德学习空间的不同层级也将加剧师生之间的伦理对立。同时,在道德学习中教师、学生所处的空间位置的固定性,不仅一定程度上限制着学生认知道德事物,做出价值判断与道德选择等,还影响了教师与学生间道德对话及多元关系的建立,使师生在道德学习中的交往关系在空间—权力意义链条的干扰下降为道德主体对道德客体的改造与占有,使师生之间“我—你”的道德依存关系异化为“我—它”的占有性关系。智能时代下情境再现技术等,能打破道德学习空间的确定性,互联网连接、计算机技术能突破学生与教师在道德学习中身体空间的固定性,缩短学生与教师之间进行道德交互的时空距离,为教师与学生构筑更为开放的交互空间,能够营造师生之间一种更为亲近的伦理关系。互联网连接、投影设备也能将原本在学生道德生活中或是在虚拟道德情境中各种差异性的道德关系、多样性的群体关系,融入虚实相融的道德学习空间中,从而打破师生交往对话的惯性、惰性和封闭性、单一性,这可以突破以往师生以“教与学”形成的层级对立关系或是依托道德学科的教学结成的授受关系,使学生与教师能摆脱道德课堂的诸多限制,师生能够展开进行除授课外多样的道德实践与对话活动,如在虚拟道德情境中共同探讨道德问题、协同展开模拟性志愿服务等。智能信息技术、互联网等也能连接虚拟空间中智能教师、智能同伴和社会服务者等,为道德课堂中的师生带来更多的复杂化的伦理关系,在多元化道德关系及多样的道德实践活动中帮助师生之间以多样的方式建立深度关联、形成共鸣,使师生走向共同生活的道德共同体。

二、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变革的可能困境

智能时代下随着生成式人工智能的不断发展,无界的道德学习正在实现。每个学生都能超越时空限制接触虚拟或真实的道德事件,在开放性空间中对道德事物形成更为深切的认知,构筑跨时空的道德经验。但是,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变革也隐匿了新的伦理危机,道德学习时间加速化、空间秩序程序化等可能扰乱学生自我道德发展的自然节奏;虚拟道德学习空间中虚假内容及其与现实道德生活的非同步性,可能增加学生道德体验的混乱性。以虚拟媒介为中介的间接性道德交往与智能同伴的介入,也可能带来师生关系异化,并导致更多复杂的关系问题。

(一)加速空间扰乱道德发展节奏,削弱学习情理性

“人是空间形态、空间结构和空间伦理形成的影响因子,人是空间的改造者,也是空间规训的承受者。”[10]智能时代下置身在道德学习空间中的学生通过道德的认知性学习、体验性学习与活动性学习等塑造自我道德生活的空间,也在主动根据道德学习空间的变化调整道德学习的方式、进程与节奏,以促进自我道德的发展。智能时代构建了一个开放性场域,在相互交织与彼此错位的道德学习空间中,不同的道德事物信息更新速度加快,学生认知的道德内容“并行多”,学生的道德学习时间也扩大到“全天候”。学生能凭借丰盈的道德学习资源进行对未来可能发生的道德问题进行认识。道德生活中一切可能的时间与空间、快速变动的场域,也会催促着学生在更短的时间进行高效率的道德学习;竞速的智能空间思维,也确保学生道德学习效果与德育成效的最大化。然而,加速化的道德学习空间将“倍速”和“效率有限”作为德育目的,并以此支配着学生道德学习的节奏,这也将扰乱学生道德发展的自然节奏,使学生道德发展过程被加速空间裹挟着向前,甚至走向快速以及不受掌控。学生因之也容易陷入“生命主体的时间有限性和数据流的时间无限性之间关系的不对称”所引发的“时间贫困”与“空间暗箱”中。因而,追求效率的道德学习空间,以纯粹功效或功用作为衡量学生道德发展的标尺,也极易造成本身属于道德教育应有“善”的价值日渐消弭,削弱道德学习中应有的人文性、情理性以及价值性。

智能时代下虚拟道德学习情境嵌入道德课堂,也意味着智能中介、信息媒体正在改变以往学生以道德教材、思政书本等实物为中介的道德认知方式。但是,在虚拟媒体中获取的信息存在着不确定性和不易掌控性[11],智能媒介为学生推送的个性化与定向性的、精准化的德育内容的目的因而也具有不确定因素。学生有可能通过智能化学习的平台接收与现实道德课堂不一致的,甚至错误的、消极的不良的道德思想,这会加剧学生对道德课堂的不信任及对现实伦理价值观念的怀疑。同时,也使学生的道德思想容易走向“偏颇”。在加速化道德学习空间中,学生的道德发展受到计算机、智能程序设计的限制。技术符号、程序设定对学生进行道德发展中涉及的认知、行为过程、展开方式等进行编码,学生的道德发展须严格遵循秩序进行,成为程序化与标准化、重复性和缺乏真正的创造性活动。这不仅可能减少学生道德发展的多样性与体验性,也将消弭学生作为主体的人应有的能动性,使道德发展过程变得合理化却失去其情理性。智能时代营造的道德学习空间所表征出的道德发展的程序化及“效率至上”的德育导向,使学生道德认知的一切被纳入量化的数字象征系统之中,学生道德发展的目的也变成功利化的。这会进一步弱化道德学习中的人文性与情理性,掩盖其善的价值。

(二)虚拟与现实生活的非同步性,加剧体验虚假性

智能时代下真实杂糅、虚实相交的庞大的空间系统,不仅仅包含了现实意义的当下生活、学校生活、家庭生活,还包括了虚拟社会的生活[12],以及由此创生出的统一物理性道德课堂、真实性生活课堂、虚拟性情境课堂的道德学习空间。因而,道德学习空间走向多维与动态,并凸显了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独有的复杂性、不确定性及生成性等后现代特征。置身在其中进行道德学习的学生,能同时接触多个真实或虚拟的道德情境,也能同时感知不同道德学习空间中过去、现在及未来可能发生的道德事件,现实与虚拟主体之间的复杂关系等;学生能在头戴式设备、植入式机器、试听仪器和智能增强技术等支持下,增强自我身体器官感知不同道德事物的能力及进行道德实践的活动能力,帮助自身在接触、感受更多的道德事件、事物与现象的过程中,形成更为丰富与鲜活的道德体验。

数字孪生、虚拟现实、元宇宙等智能技术,会使虚拟道德情境与现实的道德课堂、真实生活中的道德事件发生、发展过程可能存在非同步性。其中,道德事件可能先发生在学生真实的生活中,再经过智能技术连接并投射到学生虚拟的道德学习空间中。“时间一致性、空间一致性以及特征一致性是影响错觉产生的主要因素。”[13]虚拟道德学习空间与学生道德课堂的错位性、与现实时空的延迟性及其与真实道德生活中涉及价值理念的不一致性,以及虚拟的道德问题与现实的道德现象之间的非延续性,使学生获得的道德体验不是以一个固定的价值观念或确定性道德标准所产生的,学生对同一个道德事物可能产生不同的甚至是相异的道德体验。进一步审视智能时代下虚拟道德学习空间,其中的道德价值观念加速更替、事物信息的快速变化,使得虚拟的道德学习空间中也可能有伪造的道德内容。这将加剧整个道德学习空间的不稳定性与非常态性,使学生在道德学习过程中以身体能感受到的不仅包括真实存在的道德事物,如涵盖了真假混淆的道德事件与道德现象等。同时,由于虚拟性道德学习空间的特殊性及其与学生真实道德生活、物理道德课堂的差异,使学生形成的道德理念、获得的道德体验与道德课堂、真实生活中的可能存在不同,学生凭借虚拟身体与真实身体形成的道德体验也存在一定差异。因而学生在虚拟空间中获得的道德知识、价值理念不能用传统的道德评价体系去解释,无法用常规的物理道德课堂分析学生置身在虚拟情境中获得的道德体验,也无法利用现实生活的道德实践去检验或验证。这使学生的道德体验更容易走向混乱,并加剧了学生获得虚假体验的可能,使学生经由身体获得的道德体验的稳定性与真实性不断遭受质疑。

(三)间接性交往与智能体介入,异化群体关系

在智能时代构筑虚实相融的道德学习空间中,技术不再是仅仅作为学生学习道德内容的手段或帮助学生获得更多的虚拟或现实的道德学习资源;技术本身也融入道德空间的伦理内容、价值理念中,成为学生道德学习内容的一部分,影响着学生观念的形成与价值的选择。在加速化的道德学习空间中,ChatGPT、计算机、信息技术和智能教程等作为学生道德课本与道德学习材料的补充,成为学生道德认知的新媒介。信息化中介极大地提高道德内容的传播效率,而数字化、智能化、新媒体等间接性媒介也逐渐融合到学生、教师及同伴的道德交往中,打破学生与教师交互局限于道德课堂与学校教室的时空限制,师生能随时随地进行快速、便捷且具有深度的道德交互。教师能通过智能可视化工具、物联网连接等实时接受、观察到学生内隐性的心理状态及学生的情感变化,利用互联网连接、输入设备等及时地给予每一位学生有针对性的心理疏导及道德上的引导。学生也能通过互联网连接、智能穿戴设备与教师、学习同伴实时探讨道德问题、展开价值思辨,与他人实现随时随地、无障碍的对话与沟通。

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师生之间以虚拟媒介的道德交往高效便利。但是,此种交互本质上仍然是属于数据归纳统计的运算结果,使原本充满温度和智慧的师生关系被异化为冷冰冰的符号交互[14]。以虚拟技术为媒介的道德交往很难传达教师或学生真实话语、肢体语言中的真实情感与人文关怀,难以展现师生之间道德对话中的人情味、信念感和价值观等。技术化媒介也无法取代道德课堂中教师与学生之间言语对话、眼神交流等其他真实交往方式,因为道德情感与道德智慧生发也是深嵌在学生、教师及其他群体间面对面且具有情感的交往对话中的。过度依赖智能媒介进行道德交往,会使某种标准化与编码性程序替代学生与教师之间的言语传递—认知连接—体验理解—情感共鸣—道德认同,影响教师与学生富有创造性与生命力的道德交互过程、学生与教师间共同情感与道德关系的建立过程。智能时代下的VR/AR 等营造的智能教师与学伴,也难以形成类似于真实教师或学习伙伴的道德、情感与理性,很难具有人的体谅、同情、关怀等情感,也很难在道德学习中满足学生的情感需求并提供给学生一定的情绪价值。智能时代下“键对键”的师生沟通方式及虚拟同伴的介入,稀释了在道德学习过程中教师与学生间的人情关系,淡化了以教师“手把手”的思维锤炼、道德实践活动锻炼的重要性,也模糊了通过教师说服、论辩、批判等方式才能达到的德育目标。学生在此境遇下会日渐丧失依赖实体对话与现实交流等而形成的真情实感与共情理解,师生之间、生生之间与其他群体之间关系可能走向“新异化”,即一种在流动性空间中以虚拟媒介进行对话交往带来的冷漠的道德关系。

三、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变革的教育实践

构建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不仅需要在经验理念层面探寻,也要结合现实的道德学习过程在实践层面进行改进与完善。我们应从推进物理道德学习空间的多功能整合入手,提供学生丰富的道德认知资源,将现实道德课堂拓展到学生的道德生活,构建沉浸式道德情境,营造真实的道德体验,再联通道德课堂、学生生活与虚拟情境,嵌入群体关系,助力学生与他者道德关系的建立,从而在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支持下促进终身性、真实性的道德学习的实现。

(一)整合物理性空间,丰盈道德认知资源

智能时代下的道德学习空间具有学生道德生活背景、道德问题空间与叙事话语等多重形式,道德学习空间包括物理道德课堂、虚拟道德情境及真实的道德生活。多维立体的道德学习空间为学生的道德认知、体验及实践创设了更多可能,也为学生学会解决道德问题、深化道德思维等提供了更多更好的智慧空间。但是,要真正发挥智能时代下虚实共生的道德学习空间的德育力量,具有明确界限的学校德育学习空间是非常重要的。这种空间能建立学生道德学习与现实道德生活的联系,也是学生形成真实的道德经验、与教师进行深度交互、生发真实情感的重要场域,具有属于对学生道德发展不可取代的价值。

重视真实德育空间的力量,构建德育学习空间。第一,以学校已有的物理性道德场所为基础,对学校能进行道德学习的相关场所进行开放式布局与区隔式布局统整。第二,整合教师原本的道德教育教学空间与学生自我进行道德探索的空间等,突破教室场所局限,打造开放式的道德学习格局,使教师能随时与学生针对日常生活中突发的道德问题或社会生活中的道德现象进行探讨。第三,对传统道德课堂布局进行变革,采用可移动、可组合的智能桌椅,在教室中配置先进的智能设备,如交互式显示屏幕、无线投影、光触控投影和笔记本电脑,将道德教室的教学功能走向研讨道德现象、协作探索道德问题与师生共同交流价值理念等。第四,对学校德育空间进行整体性开拓,通过远程直播技术,将学生道德学习的教室与学校中图书馆、实验室、阅览室、操场等可以开展道德学习的场所进行异地连接,让学生的视野突破教室的围墙[15],例如,通过5G 传输和全息技术将社会中的具有德育功能的场所如道德教育所、道德实践基地等融入学校德育空间中,构建校内校外道德学习空间共建共享的新模式,并推动学校道德学习的资源从“电影院形态”走向“超市形态”。此外,基于对物理性道德学习空间的整合与优化,在具体的道德学习过程中,教师应以道德课堂为基,利用智能设备调整真实学习空间的温度、湿度、色彩等,为学生打造智能舒适的真实场所,以供其安心学习[16],引导学生在Chat GPT 的辅助下自主选择道德学习资源,通过智能头戴设备、传感仪器、沉浸式技术调动学生视觉、听觉、触觉及感觉等,引导学生与道德课堂中教师、学习同伴针对现实的道德问题进行讨论,对自我选择的道德内容分享,再让学生进入图书馆、道德研究所等根据道德问题进行查阅、验证与扩充,进入工厂、田野等与德育专家等共同合作探索道德问题,对所学的道德内容展开二次验证,获取真实的道德知识、形成真实的情感体验,提升自我道德思维能力与道德交往能力等。总之,在智能时代下,坚守物理性道德学习空间对学生道德知识学习、道德思维训练的基础作用,发挥道德课堂对学生主体性发展、道德人格培养、道德情感形成等不可替代的价值,在真实的道德学习空间中奠定学生认知道德的基础。

(二)创设沉浸式情境,提供真实道德体验

智能时代技术营造的道德虚拟空间作为道德课堂的延伸,帮助学生突破学校道德学习空间的限制,也将学校德育与虚拟德育结合,为学生思考道德发展与自我身体、学习与群体交互之间的关系提供了一种新的视域。基于对物理性道德学习空间的整合与优化,应进一步利用智能时代的虚拟技术、现实增强技术等构建起虚拟的道德学习情境,将其作为现实道德课堂的补充,以帮助学生体验更多的、虚拟的道德事物或未来可能发生的道德两难问题,使学生的道德学习更具情境性、具象性与智能性。

发掘智能时代下虚拟性道德学习空间的育人力量,利用虚拟现实、交互多媒体、网络技术等组建智能德育学校与智能德育班级等,建构虚拟实验室、博物馆、展览馆、科技馆等各类学习环境,并为学生提供集知识学习、能力训练、实践操作为一体的学习环境[17],以超越道德课堂体验的有限性,营造高沉浸感的道德体验情境。基于虚拟道德学习空间的构建,在德育课堂中,教师应先引导学生进入道德课堂展开基础性的道德学习,对基本的道德学科知识、道德概念等形成认识,再让学生进入虚拟的道德学习情境中检验、验证与运用在道德课堂中所学的知识,使其将虚拟的道德学习情境作为道德课堂的延伸与拓展。“在未来的学校里,学生们可能不再局限于传统的课堂,但他们依然要与同学们保持互动,分享学习带来的欢笑和泪水。[18]”在学生进入虚拟的道德学习情境探索道德问题时,教师应进一步通过虚拟增强技术、情境还原技术的深入应用,构建虚拟的共在式孪生交往体验场,构建适应学生需求的可“自由伸缩延展、动态演变、情境化”的具身学习空间[19],借助投影技术、互联网连接等将多种道德人员如国外教师、道德标兵、志愿者等投射在学生道德学习空间中,利用远程在线技术融入智能导师、智能学伴等,引导学生与真实教师进行价值思辨、观念交流,然后让学生再与虚拟的智能导师与道德专家沟通与协商、探讨道德问题,以拓宽学生道德对话的人际空间。在学生与教师共同探索解决道德现象的过程中,教师此时应根据“确保内容真实准确无歧视,同时应体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道德要求[20],融入引人入胜的道德故事、奇妙有趣的道德实验、生动逼真的道德事件、熟悉常见的道德现象,如“重走长征路”“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等,构建起具有文化价值导向的[21]道德问题,引导学生利用所学围绕道德问题进行探索,以增强学生道德学习价值观念的生命力和适应力;借助“超真实”效应促进学生通过语音、肢体动作、眼神、情感等与同伴道德交互的深度,帮助学生获得虚实结合的无缝道德学习体验,使学生获得“境身合一”的道德经验。此外,教师也应在虚拟的道德学习情境中融入非常规的道德问题、特殊的社会事件等非常态的道德事件,在虚拟的道德情境中引导学生的价值思辨,在道德冲突中涵养学生的虚拟道德思维,帮助学生对现实的道德危机进行规避。发挥智能时代下虚拟道德学习情境的育人力量,使学生的道德学习能从学校道德课堂到社区、工厂再到虚拟工作间与实验室,从道德学科知识学习转向真实道德问题的探究再到虚拟道德事件的价值思辨,以提升学生对道德问题的思考深度,增强学生对两难道德问题的分析能力及反思创新能力。

(三)构建整体性场域,促进道德关系建立

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是虚实融合的,是联通学校课堂、道德生活以及虚拟空间的,是具有提升学生道德认知、促进其情感生发、人际交互及涵养学生道德智慧等多重功能的场域。技术赋能并推动着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的持续变革,使道德学习空间不再局限于道德课堂,而是与虚拟生活、社会生活相互连接的,与学生“当下——过去——未来”的道德生活联系的,也是能容纳真实群体、虚拟智能等多种群体的,因而道德学习空间具有连续性、整体性和关系性。基于此,在道德学习中,教师应借助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数字孪生、VR/AR、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技术,寻找道德课堂、道德生活及虚拟课堂之间的共同性,将学校学习的一体化空间如课堂、研讨型教室、实验室、图书馆、咖啡厅、餐厅、宿舍、操场、草坪等[22]。另外,与现实生活中有德育功能的纪念馆、历史人物纪念厅等及虚拟化的德育讲坛等建立连接,打造出相互联通的道德场域。总之,让物理学习环境、虚拟学习环境、智能学习资源环境、智能教师、人类教师走向融合,让学生的学习活动能同时发生在虚拟世界与真实世界之中。智能教师与人类教师的分工教学、协同教学、一体教学成为常态[23],将虚拟空间、真实生活与德育课堂连接为一个育人整体,再利用混合现实、扩展现实、3D 全息图像、数字孪生等技术,将虚拟的道德专家、现实道德生活中的德育人员等更多群体,容纳到道德学习场域、融合到学生探索道德问题的过程中,促进学生与他者道德关系的建立。

在具体的德育过程中,以促进学生形成共情、达成理解为德育目标,教师可以首先可以利用AR/VR技术、虚拟现实及情境再现技术引导学生置身在不同的道德情境中进行感知,让学生基于视觉、听觉获得对道德课堂中真实人员如教师、学习同伴原有道德生活背景形成基础性认识,奠定学生与不同群体对话交流的基础。当学生进入道德课堂与教师、学习同伴共同围绕某一现实生活中道德问题共同探讨时,应以穿戴设备、智能语音设备与技术加深学生与群体间的交互深度,让学生与道德课堂中的教师、学习同伴形成共同的道德体验;让学生与教师、学习同伴之间不再是以道德学科知识为中介建立的冷漠联系,而是一种基于生活理解、道德问题探索形成的情感关联,以促进学生对他人理解能力的发展。当学生与教师、学习同伴等建立情感联系后,应利用VR/AR技术、信息连接、智能物联网以及情境再造技术在道德学习情境中,嵌入学生道德生活中的教育人员、志愿者、虚拟的德育专家等,引导学生以道德课堂中已探索过的道德问题如“帮助贫苦人民改善生活”与真实或类真实的德育专家再度展开探讨。还可利用语音图像识别、可穿戴设备和虚拟现实成像等智能技术,帮助学生与其他群体共同进入虚拟或真实道德情境中协同实践解决道德问题,促进学生形成基于实践的道德经验,并加深学生对现实或虚拟群体的认识、与更多不同的群体形成情感连接。在学生进入过去、现在及未来的道德情境与多元群体交互的过程中,教师应通过远程连接、互联网等设备将学生与现实群体交互的情绪变化、情感态度转变等传递、反馈,并在学生与群体之间产生冲突、理念交融等关键点及时给予学生引导,帮助学生在与道德课堂教师与学习同伴、道德生活中德育专家、虚拟情境中人员等多方交流与对话中形成自我理解他人、与人共情的能力,使学生在协同探索与道德生活中与他者形成共同的道德经验,助力学生与多元群体道德视域的融合、道德关系的建立。

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已经展现出智能化、个性化与开放化的特性,促进了道德课堂与学生道德生活、学校德育与虚拟德育的联系,打通了虚拟道德学习与现实道德学习的壁垒。这不仅实现了对道德课堂的再造与重构,也达成对学生道德学科内容、德育组织形式、道德课程体系的多维革新。但是智能时代下道德学习空间仍是一个亟待建设的场域,其中仍然存在道德课堂与虚拟课堂、教师与智能教师关系调和等诸多有待深入探索的议题。我们应在坚守学校道德课堂的基础价值上,发挥虚拟道德学习空间的德育力量,促进学校德育、道德生活与智能技术的融合,将道德学习空间真正跃升为“建构客观世界意义、探索与塑造自我、编织同他人关系”智能且良善的道德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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