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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述视角的链式效应

2024-04-22胡绮琦

科学导报 2024年17期
关键词:尤恩赎罪罗比

胡绮琦

关键词:叙述视角;叙述者;人生哲学;赎罪

  一、虚拟世界讲话者代替作者出面的巧妙

王阳在《小说艺术形式分析》中提到“人物就是人物,不管他讲述的故事有多长,只要对应于转述语,他讲的故事就是叙述者转述的人物话语的内容”[1]。《一千零一夜》的叙述者不是山鲁佐德,山鲁佐德是故事中的讲故事的人物。小说《赎罪》则巧妙地赐予主人公布里奥妮小说家的身份,因此在作者麦克尤恩的叙述下涵盖着小说家布里奥妮的叙述。读者仿佛行走在双重迷宫当中,一道由作者麦克尤恩布局,一道由主人公小说家布里奥妮布局,而读者没有选择走哪一道的权利,只能在双重迷宫复杂交织中辨明真相。

更为巧妙的是,作者麦克尤恩的道布局在小说的最后揭示,让读者在前面的章节中完全捉摸不透,只有耐心阅读的读者才能在最后破解全局。这恰恰是小说《赎罪》的高明之处,书中的最后并不是戛然而止的结尾,而是令人恍然大悟大吃一惊的点睛之笔。

明明作者麦克尤恩是小说《赎罪》中最高层次的叙述者,但作者麦克尤恩并没有直接说明引出。并且直到文章的最后,作者麥克尤恩也没有光明正大地亮出自己的身份,而是掩藏在“正如那对恋人一样——他们在贝尔罕姆同床共榻,令女房东勃然大怒——布里奥妮只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存在”[2]。的话语中,让细心的读者从“布里奥妮只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存在”对立面,推导出作者麦克尤恩在小说《赎罪》中“上帝操控者”的身份。在知晓无迹可寻的麦克尤恩真正身份的那一刻,所有的读者都大为一惊,回味享受“被蒙骗的乐趣”。

虚拟世界讲话者布里奥妮代替作者麦克尤恩出面,小说家希望能在文字“上帝视角”中得到救赎,但无法逃脱现实生活的谴责。并且与麦克尤恩“这五十九年来,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我心:一位拥有绝对权力,能呼风唤雨,指点江山的上帝般的女小说家,怎么样才能获得赎罪呢?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种实体或更高的形式是她能吁求的,是可以与之和解的,或者是会宽恕她的。在她的想象中,她已经划定了界线,规定了条件。上帝也好,小说家也罢,是没有赎罪可言的,即便他们是无神论者亦然。这永远是一项无法完成的任务。这正是要害之所在,奋力尝试是一切的一切”[3]。自述不谋而合,虚拟世界讲话者布里奥妮与作家麦克尤恩的“异口同声”带给读者双重的审美感受,让读者在布里奥妮和麦克有恩的世界中进进出出,极大增强了读者阅读审美层次。最高层次的叙述者麦克尤恩藏匿在小说的结尾,在结尾才浮出水面,小说家身份的契合和前面赎罪痛苦的契合,让小说《赎罪》在复杂的行文结构中行云流水游刃有余,也让读者在小说《赎罪》中得到多重接收多重思考。

  二、故事叙述者眼光与声音的发展

小说《赎罪》作者麦克尤恩有目的地选择关键人物的视角,将赎罪的链式发展过程巧妙地展现给读者。作者麦克尤恩将《赎罪》分为三部,个性化的视角的一一转换,让读者从陷入有限主观视角的懵懂片面,到最后串联各种视角的全盘分析。

第一部分选择运用全知视角,从布里奥妮的剧本排练引入,通过布里奥妮、塞西莉娅、罗比、罗拉和双胞胎兄弟等人物的日常活动交流及摩擦,在一颦一笑和一言一语中串联起小说人物巨型关系网络,展现人物性格和性情,完成奠基性的人物排序。

最重要的是,作者麦克尤恩有条理地输出罗拉被侵犯、罗比被捕的核心事件,将读者逐步从青葱青年时光中引入残酷人性之恶性侵罪案。在这一部分的小说叙述中,作者麦克尤恩成功按照叙事布局发展,刻意隐瞒关键的细枝末节,将所有的读者引入到“文学圈套”当中。布里奥妮的强势控诉和罗拉悲惨经历,再配上罗比和塞西莉娅的激情一幕,不少读者从这一部分开始咬牙切齿地谴责罗比,产生极为片面的伦理价值判断。

第二部分让读者跳跃至罗比个性化视角,从罗比参军令人战栗的参军状况引入。罗比在战争中濒临死亡的惨状以及对万物生灵的善良怜悯,作者麦克尤恩从外部战争环境的种种经历中,补充罗比善良坚强的人物性格,与第一部分罗比深夜中背双胞胎兄弟安全回家的善良完美对应,罗比立体人物形象完美塑造。

不仅如此,从第二部分中,读者全身心地进入罗比的世界。通过罗比的心理描写,以及罗比与塞西莉娅的亲密来信,读者知晓罗比与塞西莉娅多年深厚的暗生情愫。书房的激情一幕是罗比与塞西莉娅多年压抑情愫的宣泄喷涌。布里奥妮当初的愤恨控诉,并不只是出于对罗拉的疼爱心疼,更夹杂着对罗比爱而不得的痛恨。布里奥妮、罗比和塞西莉娅的三角感情,这一刻才完完全全地显露在读者面前。更重要的是,读者终于在第三部分知晓,当年强暴罗拉的真正犯罪者是马歇尔,而此时罗拉居然心甘情愿地和马歇尔步入神圣的婚姻礼堂,永远地隐瞒当年真相,永远地掩护犯罪者逍遥法外。

个性化视角的一一跳跃,让读者从片面的案件情况,逐步清晰到全局案件的清晰了然;从独特个体的人生经历与心理感受体验,到涉及案件关键人物的所有串联。有限视角的局限,让读者从对误认罗比为罪犯的痛恨谴责,过渡到对善良专一的罗比罪犯身份的动摇,最后陷入懵懂无知的布里奥妮不可饶恕罪行和罗比塞西莉娅隐忍爱情人生的伦理困境。从错误的价值判断到无法下定论的伦理困境,这一切的审美体验由个性化的视角搭建桥梁牵引而成。

小说《赎罪》关键故事叙述者布里奥妮眼光分别是13岁自以为是布里奥妮、成年后护士身份的布里奥妮,而叙述者是77岁身患重病的布里奥妮。小说《赎罪》赎罪链式发展,也伴随着布里奥妮整个成长过程。从13岁急切希望从婴儿室过渡到成人世界的布里奥妮,由于懵懂无知和爱而不得,冲昏认知意识而犯下不可挽回的罪行;到成年后卑微行走在护士生涯的布里奥妮,鼓起勇气承认错误企图挽回错误;最后到77岁身患重病的布里奥妮,享受天伦之乐的生日时光,反思过往人生反思小说赎罪。

读者伴随着布里奥妮的发展历程,跟随布里奥妮心智的逐渐成熟,读者的审美判断和审美感悟也逐渐成熟。作者麦克尤恩让读者在短短几百页中,仿佛度过了起起落落的一生,读者目睹布里奥妮赎罪链式发展过程同时,也将不断反思自己的成长过程,不断从布里奥妮的错误中借鉴,升华至文学教育反思。

  三、元叙述视角跨越带来的人生哲学思考

在全知叙事模式中,叙述者与隐含作者常常融为一体,在现实世界与艺术的虚拟世界之间划分着一条明确的界限,作家一般是不会越界的。在这种情况下,其叙述声音与叙事眼光常常统一于叙述者,全职叙述者通常与故事保持一定的距离。

而在小说《赎罪》中,作者麦克尤恩追求突破传统的视角跨越的效果,在现实世界与艺术的虚构世界之间架设一座座可以互通的桥梁,从现实世界走入艺术世界或从艺术世界走入现实世界。元叙述视角让叙述者在现实世界与艺术世界之間自由驰骋,从而使作品在亦幻亦真之中,在展示与隐藏中凸显独一无二的魅力。

小说《赎罪》中,最高层次叙述者麦克尤恩将赎罪的虚构世界与自身经历完美重叠,互相照应互吐心声。小说《赎罪》中“我深深觉得,让我小说中的有情人最终团团圆圆,生生不息,绝不是懦弱与逃避,而是最后的一大善行,是对遗忘和绝望的抗衡。我给了他们幸福,但我不是私心作祟,要让他们宽恕我[4]”。

作者麦克尤恩突破传统第一人称、第二人称和第三人称的限制,“上帝”般地从任意视角和任意时空鸟瞰赎罪全貌,对人物内心世界的深刻挖掘呈现,淋漓尽致地表现人物内心激烈斗争与复杂矛盾;表现出时间与空间、视觉与意识、外在事态与深层原委的张力。作者麦克尤恩自由穿梭在不道德犯罪现实和自我粉饰小说赎罪之间,布局文学圈套天罗地网,使得小说叙述曲折动人、耐人寻味、反思极度。

正是因为小说《赎罪》元叙事视角跨越,使得读者从局外人变成局中人,走进大观园,看赎罪百态;从不同人物视角落点观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逐渐将赎罪链式发展全过程尽收眼底。文学伦理学批评的目的不只是在伦理的立场简单地对文学做出好或坏的价值判断,而是通过伦理的解释去发现文学客观存在的伦理价值,寻找文学作品描写的生活事实真相。在现实与小说的差距中,读者接受战争、人性、道德带来的哲学叩问,法律情理之间找准最佳平衡点,保持清醒的审美判断与价值判断。

  四、结语

本文以叙述视角为切口,探究叙述视角如何推动小说《赎罪》中赎罪链式效应发展。第一部分,从外层探究小说主人公布里奥妮与作者麦克尤恩的关系,即故事叙述者与文本叙述者的关系,挖掘虚拟世界讲话者代替作者出面的巧妙。第二部分,从内层探究故事叙述者眼光与声音的发展,在时空递进发展中,个性化视角的变量跳动与有限主观视角的切换,促使叙述者与接受主体间审美感受变化;并且从时间差异与道德差异,深入探讨“距离型”叙述者巧妙运用。第三部分,从元叙述层面,探究元叙述视角跨越带来扑朔迷离、亦幻亦真的叙事效果;以及探讨对读者带来的战争、人性和道德的文学教育反思。

参考文献:

[1]王阳.小说艺术形势分析[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33.

[2]伊恩·麦克尤恩.赎罪[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351.

[3]伊恩·麦克尤恩.赎罪[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426.

[4]伊恩·麦克尤恩.赎罪[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426.

(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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