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捷

森林中的偶遇

夏天，人们相约着走进森林

内心的喜悦会大于眼睛

有人在每一棵树下都想停下脚步

可惜手指也只能在低处游走

可以肯定的是，在阔叶林深处

一只大尾巴的松鼠

比导游活泼得多

那只松鼠的顽皮之处在于，它不停地用尾巴

打扫那一双双蒙尘之眼

好让他们加深森林中的偶遇

它一闪而逝的身影，像一个难以解答的谜语

令一个少年抿紧了双唇

而生活从不会止步于森林

行走的路线早己确定，每一座森林

都有几个明亮的出口，当路牌的倒影被落

日拉长

远处，黃昏中的城市亮起了街灯

看不见的波动

大地常常以波纹和流动来唤醒我们

它的呼吸是持久的——

群山和起伏的森林最容易被铭记

波动的构成有很多，阳光闪烁的金顶

林间跳跃的小溪，以及

峡谷中的猿啼，还有时光中

时而上升时而下沉的背影

一些看不见的波动

像长久的沉默，或活跃的心灵

手指轻翻，就能听到美妙的起伏之声

而声音的波动比大地本身还要深远

而且清脆动听

峡谷深处

云在飘动，水在流淌

峡谷深处，万物在寂静中各自生长

石头沉睡，岩壁在丛林中投下巨大的阴影

鸟群，在上游的丛林中隐没

有声音穿透时光的缝隙

头顶的云层打开又合上，一群远道而来

决定要穿越峡谷的人，时而埋头行走

时而仰头张望，前方巨大的石头阵和瀑布

让一切充满未知的悬念

而在不远处的下游，另一群人心满意足地

扎下了营寨，河滩上炊烟四起

女人和孩子们在浅水中嬉戏

有人兴高采烈地直起腰

举起一块他一直在寻找的石头

一场大雾

清晨的树林用一场大雾

加重了小动物的敏感性

鸟鸣声让一只穿行在其中的松鼠

停止了准备起跳的动作

隐藏在自然中的力量无处不在

群山和我手里互相碰撞的石头

大海上空正在滑翔的雨滴

果园中嘈杂呼应的各色花朵

日出会让人明亮，同样

大雾也会将道路变得宽广

迷路者都喜欢赞美蒲公英

表面现象更能打动善感之人

选择把头探向季节之外的

将最先体验枯萎的快感

我见过一些任性的人和花朵

某些力量仍在将他们推送

深入空旷

冬季，距离拉长了光影

湖面上，灰鹤抱残守缺的身姿

增添了一座湖的卓然之气

水中的白条鱼游动，仿若

舞动的细柳，天空中更多移动的阴影

被风揉进水面的波纹

善于吹奏的老人，犹如一扇

被关闭的时空之门

一片落叶将自己挪上了另一节枝干

我们都经历过这样的时刻

滞留在某一个具体的低凹之处

继续与那个庞大的虚空对峙

深陷空旷而毅然决然

目送流逝也是修炼的一部分，其中

最难得的是那个深入空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