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梦园（博士），宋建波（博士生导师）

一、引言

战略是企业为建立、维持及发挥竞争优势以持续创造价值而对企业的资源配置和发展方向等做出的系列综合规划和行动安排（Teece 等，1997）。当前企业发展面临的竞争愈来愈激烈，社会关系网络作为企业联系外部环境的纽带和桥梁，所蕴含的社会资本已成为企业重要的竞争资源，因而也涌现出不少从社会关系网络视角探究其对企业战略影响的文献，如关注由连锁董事构建的董事网络对企业多元化战略（耿新和王象路，2021）及高管团队社会关系网络对企业战略差异度（Geletkanycz 和Hambrick，1997；牟娟和叶满成，2022；张晓慧，2019）的影响。连锁股东关系网络是以同时持有行业内多家企业股份的连锁股东为节点而联结不同企业形成的一种关系网络，这种关系网络为网络内企业间的信息和资源流动提供了便利，能为企业带来有用的社会资本（黄灿和蒋青嬗，2021；黄灿和李善民，2019；罗栋梁和窦宝琦，2023）。遗憾的是，尽管股东是重要的战略决策者，却鲜见基于股东的社会关系探究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对企业战略影响的研究。

考虑到基于连锁股东而形成联结关系的企业在我国资本市场中越来越普遍（潘越等，2020），尤其是在当前经济不确定性程度提高而企业竞争又加剧的背景下，很有必要探究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带来的信息或资源优势对企业战略定位的影响。企业战略差异是指企业实施的战略或企业的战略定位与行业常规战略的偏离程度（Tang等，2011；宋建波和谢梦园，2022；王化成等，2019）。本文以企业战略差异度为切入点，探究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对企业战略定位的影响，以此明晰在连锁股东关系网络的影响下企业是会继续采取行业常规发展战略，通过获取行业企业优势信息实现“强强联合”，还是会采取偏离行业常规的战略在行业中“标新立异”。深入探究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与企业战略差异度之间的关系对于企业结合自身优势调整和优化战略以更好发挥竞争优势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基于此，本文以我国2015 ～2020 年A 股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对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与企业战略定位间的关系进行检验。研究发现，连锁股东关系网络降低了企业战略差异度，即企业在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中的程度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越高，越倾向于实施行业常规战略，并且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对企业战略决策的影响是以信息优势而非资源效应为主导。进一步研究发现，连锁股东关系网络降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效应对竞争地位低的企业更为显著。同时作用机制分析表明，代理成本是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影响企业战略差异度的中介变量。

本文的贡献在于：第一，现有基于社会关系网络视角对企业战略差异度影响的研究尚未充分重视连锁股东关系网络的影响。以往从社会关系网络角度探究其对企业战略差异度影响的研究，主要聚焦于高管的社会关系网络（Geletkanycz 和Hambrick，1997；牟娟和叶满成，2022；张晓慧，2019）。本文从战略差异度影响因素出发，揭示了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及作用机理，为企业战略差异度影响因素研究提供了新的文献证据。

第二，从社会关系网络视角为股东战略决策与治理实践提供了新的实证证据。在经济转型时期，以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为代表的弱联结网络对企业战略的影响越来越重要，企业应重视股东的社会关系，积极构建和有效利用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以提高企业战略决策质量，保持企业持续创造价值的竞争优势。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会提高企业学习和效仿行业常规战略的可能性。首先，连锁股东关系网络有助于深化企业对行业常规战略的认知程度及获取治理经验，以最大化行业常规战略的实施效果。企业的战略决策制定与行业标准密切相关，源于实施与行业主流趋同的战略可学习借鉴的经验较多，面临的风险相对较小，战略实施成功的可能性更高（DiMaggio 和Powell，1983；Hitt 和Pisano，2003）。尤其是在战略决策制定过程中出现意见不一致时，大多数决策者往往都会选择行业常规战略。同时，依据社会镶嵌理论，社会网络不仅会对企业信息获取的便利性、及时性及准确性产生影响，而且处于网络中核心位置企业的连锁股东不仅更有可能参与其他企业战略方案的决策过程，也有更多的机会与其他企业的股东在交流过程中深化对当前行业战略的理解，从而有助于连锁股东为企业推进行业常规战略提出针对性的改进建议，提高企业实施行业常规战略的可能性。

其次，烙印理论指出个体会形成与特定环境相匹配的认知烙印与能力烙印（Marquis 和Tilcsik，2013；Simsek等，2015；和欣等，2021），而这些烙印往往会改变连锁股东的认知和思维模式，进而影响连锁股东的经营理念和风险意识，从而对连锁股东所在企业的未来决策行为产生影响。具体而言，在认知烙印方面，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会深化连锁股东对行业常规战略的认知程度，增强股东建议企业学习和效仿行业常规战略的信心和勇气。在能力烙印方面，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会促使连锁股东结合其在联结企业中学习到的知识和经验改进并优化企业自身战略，促进企业战略执行力的提升。因此，若连锁股东建议企业实施行业常规战略，其余股东、董事会成员、管理层鉴于对其认知和能力的认可，也会更乐于接受其意见，避免不必要的利益冲突，也更有利于战略执行。综上，连锁股东关系网络的信息优势有助于深化企业对行业常规战略的认知，增强企业成功实施行业常规战略的信心和能力。为此，提出如下假设：

H1a：限定其他条件不变，企业在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中的中心度程度与企业战略差异度负相关。

然而，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也可能提高企业的战略差异度。一方面，连锁股东关系网络能提升企业获取信息的多样性、及时性和准确性。已有研究表明，处于关系网络中不同位置的连锁股东所掌握的信息资源在数量、质量和及时性上存在较大差异。Freeman（1979）指出，处于网络中心的个体不仅获取信息的速度更快，信息的传递渠道也更多。企业拥有越多同时持股行业内其他企业的连锁股东，越可能占据网络中的核心优势位置，通过连锁股东所能获取的信息往往越多样化（黄海昕等，2019；王建平和吴晓云，2020），信息获取渠道也越丰富（陈祖胜等，2018），也能越及时地获取所需信息（王建平和吴晓云，2020），还能将连锁股东作为信息桥梁获取更加多样化的异质性信息（Granovetter，1973）。这种非冗余异质性信息的获取以及在企业层面的集中有助于企业及时判断市场发展动态、政策趋势以及监管变化等关键信息，并且企业还可基于社会网络中多渠道的信息获取来源对信息进行印证，提高信息准确度和信息质量（Larson，1992；Rowley等，2000），从而帮助企业及时抢占先机，促使企业能更及时地利用信息优势把握住商机，并通过实施差异化战略形成新的竞争优势。

同时，依据烙印理论，连锁股东在关系网络中获取到的非冗余异质性信息经过学习吸收也会内化为连锁股东的知识和特性并影响其认知和能力，从而对企业决策产生影响。在认知烙印方面，连锁股东看待问题和思考问题的方式会受到关系网络中异质性信息和资源的影响（和欣等，2021）。特别是对于所处行业竞争激烈的企业而言，企业相对更容易接受连锁股东在关系网络中获取的更新、更及时的行业异质性信息，增强其在激烈竞争环境中实施偏离行业常规战略谋取发展的认知和信念（张增田等，2022）。在能力烙印方面，连锁股东的同行业跨企业经营经历和异质性信息获取也会进一步提高其工作胜任能力、创造力和领导力（周怀康等，2021），以及激发其创新意识和冒险精神，在战略决策过程中更容易接受新经验、新思想及承担风险，以彰显其卓越才能和远见，促使企业探索差异化战略，打造新竞争优势。

综上，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嵌入中心度高的企业能掌握更多的多样化信息和异质性信息，及时捕捉先机，优化企业战略，为实施差异化战略提供更有价值的建议。

H1b：限定其他条件不变，企业在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中的中心度程度与企业战略差异度正相关。

三、研究设计

1.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本文以我国2015 ～2020 年A 股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其中，以2015 年为初始研究年份是考虑到2014 年5 月国务院发布的被称为“新国九条”的文件对企业相关行为以及资本市场的影响，数据时间截止到2020年是考虑到疫情对企业经营的影响。本研究剔除了每年被ST、∗ST的企业及变量数据缺失企业、金融业企业。企业财务与治理相关数据及十大股东数据均来自国泰安数据库。其中，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中心度指标是在手工整理十大股东季度数据基础上利用Ucinet 6软件计算而得。具体而言，首先，对季度层面的十大股东数据进行手工整理，具体调整由于符号、字母大小写、不同企业的记录习惯以及录入错误导致的股东名称差异。其次，将同时持股行业内两家及以上企业的股东界定为连锁股东。在制造业的分类上依据中国证监会发布的《上市公司行业分类指引》（2012 修订）将其细分至二级代码。最后，基于上述定义和识别的连锁股东数据，利用Ucinet 6计算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中心度指标。同时，对连续变量进行上下1%的缩尾处理。

2.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被解释变量DS代表企业战略差异度，该值越大意味着企业战略偏离行业常规战略的程度越大。借鉴Tang 等（2011）、王化成等（2019）、叶康涛等（2014）的做法，从广告支出强度（销售费用/营业收入）、研发支出强度（无形资产净值/营业收入）、资本密集度（固定资产净值/员工人数）、固定资产更新程度（固定资产净值/固定资产原值）、管理费用率（管理费用/营业收入）、财务杠杆［（短期借款+长期借款+应付债券）/所有者权益］六个维度测度企业战略偏离当年同行业平均水平的程度。

（2）解释变量。解释变量连锁股东关系网络程度中心度（degree）测度了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中企业通过连锁股东与其他企业直接联结的数量，反映企业在关系网络中获取信息的渠道数量和信息收集效率。计算公式为：

其中：Xij表示企业间的股东联结关系，如果股东同时持股企业i和企业j，则取1，反之取0；m反映了连锁股东网络中的企业数目。

解释变量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中介中心度（between⁃ness）测度的是企业在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中作为联结介质联结网络中其余两家企业的次数，反映企业在关系网络中对信息交流和传递渠道的控制优势以及获取异质性信息的机会。计算公式为：

其中：pi（k，j）表示经过企业i 的最短路径数；p（k，j）反映的是k企业与j企业间最短的路径数。

（3）控制变量。参考Tang等（2011）、王化成等（2019）、叶康涛等（2014）有关企业战略差异度的研究，本文在回归模型中控制了行业和年份固定效应及其他控制变量。具体变量定义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定义

3.实证模型。为了检验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构建如下回归模型：

其中：εit为随机扰动项；LS 是连锁股东关系网络的衡量指标，包括程度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controls 代表控制变量。当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对企业战略差异度具有负向影响时，α1显著为负。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1.描述性统计。表2 为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由表2可知，样本企业在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中的程度中心度（degree）均值为0.18，标准差为0.136，极值为0.635，表明通过连锁股东与其他企业建立联结关系的情况在资本市场中存在非均衡发展的特点，并不是所有企业都拥有较强的网络关系以及处于核心的网络位置。中介中心度（betweenness）均值为0.034，标准差为0.058，最小值为0，最大值为0.317，表明样本企业在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中的控制能力存在非均衡发展的特征。战略差异度（DS）的均值为0.538，标准差为0.298，说明样本企业的战略选择与行业内企业的常规战略模式的偏离程度较高，与已有研究的结果相一致（潘俊和王亚星，2019；王化成等，2017；宋建波和谢梦园，2022）。其他控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数值与现有研究大致相符。同时，未报告的变量间相关系数检验结果表明，变量间的多重共线性问题并不突出。

表2 描述性统计

2.基准回归结果分析。为检验本文假设，对模型（1）进行OLS 多元回归分析，结果见表3。其中，列（1）和列（2）列示的是连锁股东关系网络程度中心度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回归结果。列（3）和列（4）列示的是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中介中心度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回归结果。从列（1）～列（4）的回归结果来看，程度中心度及中介中心度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意味着通过连锁股东联结在一起的企业，并没有因为通过联结关系增加的优势而采取偏离行业常规的战略，使企业的战略模式发生改变，支持了H1a 的成立。这可能是因为通过连锁股东联结的企业都是同行业企业，企业从同行业其他企业获得的经验、信息可能更有助于企业制定或完善行业常规发展战略，进而通过发挥连锁股东关系网络的优势实现强强联合。

表3 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与战略差异度的回归结果

3.弱关系检验。为进一步验证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机理源于强关系还是弱关系，本文参考黄灿和蒋青嬗（2021）、黄灿和李善民（2019）的研究，首先对弱关系的存在性进行检验，然后检验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影响企业战略差异度的主导效应。

（1）在弱关系存在性检验上，首先，分别计算出前4、前5、前6、前7、前8的股东所形成连锁股东关系网络的程度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然后，用基于前十大股东所形成的连锁股东关系网络计算的程度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指标分别对前4、前5、前6、前7、前8的股东程度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进行回归，并将程度中心度（degree）回归获得的残差记为de_4、de_5、de_6、de_7、de_8，将中介中心度（betweenness）回归获得的残差记为be_4、be_5、be_6、be_7、be_8，模型的残差反映了前几大股东未能解释的部分，即排除了强关系的影响。最后，将上述残差依次代入模型（1）中再次回归，结果见表4。

由表4 可知，de_4、de_5、de_6、de_7、de_8 及be_4、be_5、be_6、be_7、be_8 与战略差异度的回归系数依然显著为负，说明在控制强关系的资源效应后，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负相关关系仍成立，验证了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弱关系的存在性，说明连锁股东关系网络能带来弱关系下的信息优势。

（2）进一步厘清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是以强关系下的资源效应为主导还是以弱关系下的信息优势为主导。表4 仅从实证上证实了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存在弱关系，能带来弱关系下的信息优势，但仍不能排除强关系下的资源效应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由于弱关系下的信息优势能有效发挥的前提是企业信息传递渠道的通畅性，因此若企业与外界的信息传递渠道不顺畅，那么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作用势必会受到影响；反之若连锁股东关系网络是强关系，那么其小圈子网络的资源互助并不会受外界信息传递渠道通畅性的影响。因此，本文借鉴黄灿和蒋青嬗（2021）、黄灿和李善民（2019）的研究，采取股价同步性（SYN）反映外界信息传递渠道的通畅性，该指标值越大，说明企业与外界的信息传递渠道受到的阻碍越多，并通过构建交乘项degree×SYN 和betweenness×SYN 重新代入模型（1）进行回归并关注其回归系数显著性。结果如表5 所示，交乘项degree×SYN 与betweenness×SYN 的系数分别在5%和10%的水平上显著，说明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以弱关系下的信息优势为主导。

表5 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影响战略差异度主效应检验

五、进一步检验

由于企业战略决策是综合企业的外部环境和内部资源条件而对企业资源及发展方向等做出的一系列综合规划和行动安排（Teece 等，1997），可见竞争环境是企业战略决策的重要参考依据，而且已有研究也表明在不同的竞争环境中企业的信息获取能力也存在差异（杨兴全和尹兴强，2015）。因此，本文检验了在不同竞争环境下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差异。由于产品市场竞争存在由行业集中度决定的结构性或系统性竞争和由企业竞争地位决定的个体性或差异性竞争，二者共同形成了企业的竞争环境，影响着企业行为。其中，由行业集中度决定的竞争影响着企业的生存环境和行为选择，而由企业竞争地位决定的竞争影响着企业的战略选择和生产经营（杨兴全和尹兴强，2015）。因此，本文拟检验企业竞争地位对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参考杨兴全和尹兴强（2015）的做法，使用勒纳指数衡量企业的竞争地位，并按照行业年度中位数将样本分为竞争地位高组和竞争地位低组进行分组回归。其中，勒纳指数越大，企业竞争地位越高，信息优势越明显。结果如表6所示。

表6 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企业竞争地位与战略差异度

由表6可知，在竞争地位低组中，程度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与战略差异度的回归系数分别在1%和5%的水平上显著为负，可见连锁股东关系网络降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在竞争地位低的企业中更显著。由于相对于竞争地位高的企业，竞争地位低的企业信息优势不明显，而分组回归的结果表明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作为一种非正式制度，能够发挥信息优势，为竞争地位低的企业带来有效信息，辅助企业进行战略决策制定，有效弥补正式制度下的信息不足。

六、稳健性检验

1.替换变量。程度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关注的是局部网络特征，而特征向量中心度（eigenvector）能反映节点在总体网络中的核心度，为此本文进一步使用特征向量中心度对主要假设进行检验，结果如表7所示。由表7第（1）列可知，特征向量中心度与战略差异度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进一步支持了H1a。

表7 稳健性检验一

在被解释变量上，由于使用无形资产净值以及销售费用分别作为企业研发支出和广告支出存在一定的度量偏差，因而本文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度量方式进行如下敏感性检验：一是直接使用企业财务报告中披露的研发支出而不是无形资产净值作为其代理变量，据此计算的企业战略差异度记为DS_2；二是参考Tang 等（2011）、宋建波和谢梦园（2022）、王化成等（2019）、叶康涛等（2014）的做法，剔除广告支出强度以及研发支出强度这两个维度，采用余下的四个维度计算企业的战略差异度，据此计算的企业战略差异度记为DS_3。然后，分别将上述变量代入模型（1）中进行回归。结果如表7 第（2）、（3）列所示。程度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的回归系数仍显著为负，进一步增强了本文研究结论的可靠性。

2.固定效应检验。虽然基准回归中已尽可能地控制了影响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变量以获得无偏的估计结果，但可能由于遗漏不随时间变化的个体差异导致的内生性问题影响回归结果。为此，本文进一步控制企业个体效应并使用固定效应模型对模型（1）重新回归，结果如表7第（4）、（5）列所示。程度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的回归系数仍显著为负，支持了H1a，这进一步增强了本文研究结论的可靠性。

3.处理效应检验。由于股东对行业内企业的熟知程度较高，出于认知水平、专业知识以及商业利益等因素的考虑，股东不仅会更倾向于选择同行业企业作为联结对象形成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也可能会更加积极主动地占据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中的优势位置。因此，连锁股东关系网络的形成可能存在样本自选择问题。为此，本文进一步使用处理效应模型缓解可能因样本自选择带来的内生性问题。借鉴黄灿和李善民（2019）的做法，首先构建连锁股东关系网络指标虚拟变量degree_75d 和between⁃ness_75d，当程度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高于年度样本的第75 百分位数值时取1，反之取0。其次，在第一阶段中对可能影响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形成的变量进行控制，并选择同行业内其他企业相应的连锁股东关系网络指标均值作为工具变量，据此进行probit回归并计算出逆米尔斯比率（lambda）。最后，在第二阶段回归中纳入lambda 并再次检验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结果如表8所示，可见经转换后的两阶段回归扰动项的相关系数athrho 均显著为正，说明确实存在一些促使企业构建连锁股东关系网络时的样本自选择偏差因素会对企业战略差异度产生影响。进一步地，回归结果显示连锁股东关系网络虚拟变量的系数依然显著为负，说明在控制了自选择带来的内生性问题后，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与企业战略差异度之间仍然负相关，与前文研究结论一致，进一步支持了H1a。

表8 稳健性检验二

七、作用机制检验

由上述分析可知，通过连锁股东关系网络获取的信息优势，不仅增强了股东建议企业实施行业常规战略的信心，也提高了股东结合企业特点优化行业常规战略的能力，从而提高了董事会和管理层对战略方案的认可度，降低了各方的利益分歧程度，促进战略方案的实施。由此可知，缓解各方利益冲突和降低代理成本可能是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促使企业实施行业常规战略的作用路径，即“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代理成本→战略差异度”的影响路径可能是存在的。基于此，本文参考Baron 和Kenny（1986）的中介效应模型，将代理成本作为中介变量，对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影响企业战略差异度的机制进行检验。参考王新光和盛宇华（2022）的做法，采用资产周转率作为第一类代理成本的衡量指标，记为Agency1，资产周转率越小，第一类代理成本越高，并采用其他应收款作为第二类代理成本的衡量指标，记为Agency2，其他应收款越多，第二类代理成本越高。回归结果如表9所示。

表9 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代理成本与战略差异度

由表9可知，程度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回归系数分别在1%和5%的水平上显著为负，且经Sobel检验依然显著，表明代理成本是连锁股东关系网络降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渠道。

八、研究结论与展望

本文以企业战略差异度为切入点，考察了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对企业战略定位的影响。研究发现：①企业在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中的程度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越高，越倾向于实施行业常规战略，即企业战略差异度越低。②弱关系检验结果表明，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是以信息优势而非资源效应为主导。③在进一步研究中，连锁股东关系网络降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作用在竞争地位低的企业中更为显著。④中介效应检验结果表明，代理成本是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影响企业战略差异度的中介变量，即“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代理成本→战略差异度”的影响路径是成立的。为此，本研究也为了解连锁股东关系网络的作用机制做出了一定的理论贡献。

本文的研究结论也具有重要的实践价值。①本文研究表明，企业在连锁股东关系网络中的位置会影响企业获取信息的数量、质量以及速度。企业可积极主动地吸引社会关系网络，丰富股东的投资，建立适当的连锁股东关系网络，并应重视和利用连锁股东在信息和资源获取方面的优势，积极主动地占据网络中的优势位置，构建更加广泛有效的非正式信息获取渠道，降低企业决策的信息不对称程度，为企业制定更加有效的战略提供信息支持、智力支持和资源支持。②本文研究表明，作为一项非正式的治理机制，连锁股东关系网络的信息优势对正式治理机制的补充作用会受到企业内外部治理环境的影响。因此企业在治理实践中，应重视内部治理环境，加强内部控制建设，减少内部利益冲突，提升企业核心竞争力，以提升企业在行业竞争中的地位，从而获取更多的优势资源。③本文研究表明，处于关系网络中核心位置的连锁股东在获取和控制信息等资源上更具优势，因而监管部门有必要重视对处于关系网络中核心位置连锁股东和企业相关交易活动的监管和审查，加强对中小投资者利益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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