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九宁

初中毕业后，我考入了县城里的一所重点高中，而我的不少同学则选择了上中专，尤其是师范类的。那时读中专是包分配的，毕业后便能端上“铁饭碗”，拿到工资。而我更愿读高中，然后上大学，获得更多的知识。

可到了县城里的高中后才发现，一切跟我料想的不一样：十几个同学共处一个寝室，又吵又闹，有几个室友素质还较差，晚上从不打开水，渴了就倒我水瓶里的，还很霸道，不讲理，让我无法适应。

更糟的是，高中学习节奏快，要求高，我跟不上，十分痛苦和焦虑。我晚上睡不好，白天也没什么精神。

我开始打退堂鼓，不想再读高中了，想回去复读，然后考一个中专。据说，中专学校的住宿和学生素质要比我们这里好。

于是，我给父亲写信，尽情述說自己在学校里的痛苦，表达了想回去的想法，盼着父亲能回信同意。

因为心思不在学习上，成绩自然好不了。半个月后，第一次单元测试，除了语文尚可外，其他学科我都考得十分不理想，这更坚定了我要回去复读的想法。

终于盼来父亲的回信了，可他并没有同意我退学，而是写道：“儿子，你可以回来，但不能跟我住在一起，你知道，爸爸最看不起逃兵的。”

虽然父亲不同意，但我依然不死心，固执地我行我素，国庆节到了，我干脆把行李和书全带了回去。

到家后，我再次跟父亲提起自己要退学的事。父亲是初中学校的副校长，他说，在家千日好，在外一日难，他不能强迫我继续读高中，“你可以回来，但不能在爸爸的学校里复读，更不能跟我住在一起”。他说，“你可以去邻镇的大江中学复读，住在那里，所有的退学和复读手续你都要自己去办，且不允许说我是你爸，你爸大小也是个校长，当逃兵的爹，我丢不起人”。

父亲的话如一盆冷水浇在我的头上，我知道他是绝不会退让的。而我在大江中学一个熟人都没有，怎么弄到学籍复读呢？

假期结束后，我只好灰溜溜地重新回到县城，继续读高中。因为知道无路可退，我只能主动去调整适应，渐渐地发现室友们也并非那么难处，学习也没那么难了。半年下来后，我完全适应了。

两年半后，我考入了省城的一所大学。大学生活极大地开阔了我的眼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毕业后我留在了省城，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如今，我早已适应了城市里的生活。我要感谢父亲。

我还要说另外一个故事，它发生在我一个老同事的儿子身上。

我这位老同事的儿子，是整个家族里唯一的男孩，从小备受家人，尤其是爷爷奶奶的宠爱，很多事都会依着他。

这个孩子上了一所211大学，毕业后先是考公，但考了多次都未考上。眼看无望，我这位老同事便通过各种关系，先后给他安排了好几份工作，但每回他都干不长，不是嫌活累，就是嫌钱少。

后来，他干脆不出去工作了，整日待在家里玩游戏，爷爷奶奶心疼孙子，说不工作就不工作吧，别把孩子逼坏了，家里能养活他。

爷爷奶奶每月都有一笔数目不少的退休金，老同事和爱人每月的收入也不低，4个人养家，经济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个孩子在家里一待就是四五年，今年33岁了还未成家，也不愿出门，整日沉迷于网络游戏。家人发愁，四处给他找心理医生。

这个教训是沉痛的。我想，如果把孩子比喻成一艘帆船，那么家就是其温暖的港湾，是避风港和疗伤院，但家绝不能是“逃兵营”，更不是“躺平地”。一艘躲在避风港里永不出海的帆船，注定禁不起风浪，看不到更广阔的天空。因此，作为港湾打理者的父母，一定不要轻易让孩子归航。

从我自己和老同事孩子的经历上看，心狠一些，让帆船在外历练一番，暂不允许归航，或许是每个父母都应该做到的。

（摘自2023年第7期《思维与智慧·上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