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张宇捡漏了一套极好的二手学区房，比女友胡小可原本看中的同小区另一套房还便宜几万元。小两口领证结婚后，开开心心地拎包入住了。

可入住新房后，胡小可霉运连连，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有一天，燃气公司的职员来抄表，却说什么都不肯进屋。原来，这套房，有古怪……

幸运！抠门男捡漏好房源

2019年底的一天，张宇的手机响个不停。他打开一看，女友胡小可一连甩了好几张小区和房屋内部格局的图片。小区绿化好，配有儿童游乐场，老年人活动室等，房子内部方正，明亮。

“老公，这个小区环境优美，配套齐全，交通便利，最关键的是学区资源好，我一眼相中。”张宇开心地回了胡小可一个表情包：“我一结束工作就回来看房，没什么问题，咱们就把房子定了。”

张宇时年32岁，父母原本是工人，十多年前下岗后开了一家小吃店，生意不咸不淡，能糊口。张宇从小就很节俭。

大学毕业后，张宇在汽车配件厂做销售，常年出差。2019年年初，经人介绍，他认识了胡小可。

胡小可大学毕业后开了一家小店卖服装，生意不错。她还在备考研究生。两人商量好，等胡小可考完初试就好好看房子，买了房就立即领证结婚。

胡小可想买个好学区房，一步到位。张宇也赞同，可他手中的预算有限。胡小可发的这套房，张宇看了，也眼前一亮。

张宇赶回大连后就拉着胡小可去看那套房。一进中介，张宇就倒抽一口凉气。接待他们的中介居然是万莹莹，他的前女友。

当年，张宇和万莹莹都年轻，不成熟。同居后，万莹莹意外怀孕，张宇吓得手足无措。万莹莹打胎后，他就玩起了消失……

张宇心虚地瞅了一眼万莹莹。万莹莹看到他后愣了愣，但很快就恢复了神色，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张宇看了看胡小可，胡小可很自然地拉着万莹莹聊那套房子：“我老公也喜欢那套房。”

看房时，万莹莹有问必答，非常专业。胡小可恨不得当场就签合同。张宇很犹豫，悄声跟她说：“这套房子是不错，不过咱们还是多看几套再决定好不好？”胡小可很疑惑，张宇说：“咱回家再说。”

一到家，张宇就劝胡小可放弃这套房。胡小可有些不高兴：“这套房真的不错，价格也好，中介还很实诚，房子哪里有问题都给你说得明明白白。这样的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张宇只好说房子采光不好，还拿网上扒拉的零碎信息忽悠胡小可：“采光不好影响生育，影响孩子的视力。”

接下来的几天，张宇跟胡小可重新找了几家中介去看房。可看来看去，还就是万莹莹那套房性价比最高。胡小可感叹：“还是那个万莹莹实在，你看看这些中介，说话油滑，就知道催人签合同。”

有一天，张宇下班回来，听胡小可说她跟万莹莹一起吃了烧烤。张宇想劝阻胡小可别跟万莹莹来往，又怕自己的行为不自然，引她怀疑。

没两天，张宇发现，胡小可跟万莹莹在微信上聊得欢快。他偷看了聊天记录，她们聊房子聊化妆，还分享团购信息。他劝胡小可不要跟中介走得太近，胡小可有自己的理由：“买二手房，最好能找熟人，这样买家能少踩坑。我就要跟万莹莹处，兴许能处成朋友。”张宇哑口无言。

前任这种事，可大可小，万一万莹莹没安好心，自己这婚怕是结不成。张宇决定找万莹莹谈一谈。

两人一碰面，万莹莹率先开了腔：“那件事我早就没放在心上了，而且我也快结婚了。都过去了，别耽误了买卖。胡小可很可爱，那套房也很适合你们。”

张宇放心了。“那套房的总价超出了预算，如果你能推荐同类型但价格便宜的房子就再好不过了。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只好去找别的中介了。”

张宇相信，中介手上一定有更便宜的房。万莹莹说：“你可以去网上对比同小区的房价，那套房性价比很高。而且，小可很喜欢那套房。”张宇还是坚持要再看看。万莹莹只好又推了几套房给他。

看房后，张宇选中了跟之前那套房在同一小区的房子。这套房面积比上一套稍小，一梯两户，对门空着，特别清净。最关键的是，这套房比前一套便宜了好几万，保养得好，能拎包入住。他们当即签了合同，没多久就顺利办了过户手续。

惊诧：婚房背后大有古怪

2020年春节前，张宇和胡小可办了婚礼，开开心心入住了新房。2月，考研初试成绩公布，这次，胡小可顺利通过初试，开始全力备战复试。

白天，胡小可店里没生意时，她就刷题、復习。关店回到家，她复习到半夜。张宇怕她累着了，让她多休息。胡小可说：“这是我第4年考研了，背水一战，不上岸就放弃。”

2020年4月，复试成绩出来了，胡小可没能被录取。她难过地问张宇：“我是不是特别差劲？”张宇赶紧安慰她：“当然不是，是考研竞争太激烈了。”他劝胡小可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准备要孩子。

胡小可再也不想考研的事了，决心好好开店。这家小店以往生意不错，可如今竟冷冷清清的。胡小可有些自我怀疑：“老公，我是不是特别失败？读书不行，开店也不行。”张宇开导她：“当然不是！店里生意冷清，是受了疫情的影响。”

疫情后，张宇的销售压力也大增。可工作时，他常接到胡小可的语音，尽是抱怨和丧气话，他觉得累。回到家，见到的是胡小可丧气的脸，更累了。

有一天，张宇刚躺下，胡小可就拉着他给他算账：“你看，房租，水电，进货，全是支出，可进账就这点。”张宇听着听着，睡着了。胡小可拍醒他，指责他不关心自己。张宇只好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可胡小可又发现他不走心，更生气了。

婚后的日子，伴随着考研失败变得鸡飞狗跳。

2020年10月的一天，张宇出差了。晚上九点多，煤气公司的员工来收费，胡小可让对方进屋抄表，可对方非要她自己去看表，再出来把数字报给他。本来就郁郁寡欢的胡小可，顿时火冒三丈。

对方态度更不好，开口就说：“老妹儿，你胆子可真大！这骨灰房你都敢住？我就是个查煤气的，别给我整这出，晦气！”胡小可愣住了。对方有些得意：“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你看你对门这家，就是因为这个搬走的。”胡小可当即打电话给张宇。张宇愣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她又打电话质问万莹莹，万莹莹解释她并不清楚这件事，更没有存心隐瞒。

张宇一回家就去找万莹莹。万莹莹好声好气地说：“我真不知道这件事。”张宇不相信：“你是中介，是专业的，是最了解这套房子的人。你是不是想报复我才故意给我推的这套房？”

万莹莹很无奈：“我是中介，可存放骨灰这种事，房东有意隐瞒，中介怎么会知道？而且，我没有报复你。当初我极力推荐胡小可喜欢的那套房，是你硬要我再推荐几套价格更便宜的房子。我推荐了几套符合你要求的，这套，是你从中挑选的。”

万莹莹最后这句话戳中了张宇的痛处，他跟万莹莹大吵了一架。中介公司的经理出面跟张宇沟通。

张宇要退房，经理告诉他，房东如何使用房子，确实不在中介的服务范围内，骨灰房也不属于法律上定义的瑕疵房，没法退房。如果张宇愿意，他们可以代他把这套房卖掉，但手续费高，也不保证他不亏钱，更不能保证一定卖出去。

张宇和胡小可翻出原房东的电话，可打过去，是空号。他们去找物业，物业表示原房东搬走了，他们无能为力。张宇和胡小可向相关部门投诉，骨灰房本就不好定义，是否晦气也是很主观的感受，没办法处理。

胡小可店铺的生意本来就冷清，如今，为了跑房子的事，店也没工夫管了。11月，服装店关门歇业了。挫败感如同潮水，打得胡小可晕头转向。

胡小可指责张宇：“我看中的那套房明明很好，你非说采光不好，要买这套。就为了几万块钱，买了骨灰房。自从我住进这骨灰房以来，一身晦气，做什么都不顺。都怪你抠门，贪便宜！”张宇也很委屈，夫妻俩恨不得天天为这个事吵架。

张宇又去万莹莹的中介公司，可他们还是那个态度，事先不知情，不退房，有事找原房东。

“说这房是骨灰房的，也就燃气公司那个人和几个邻居，说不定是捕风捉影呢？”张宇打算找原房东问清楚，如果不是骨灰房，那就万事大吉，万一确认是骨灰房，就拿着原房东的证言去找中介退房。

因为这套房，张宇常常因私外出。公司有个重要客户需要维护，经理交给张宇跟，可他没心思应酬，推给了同事。同事业务没他熟，对接出了岔子。经理发现他上班摸鱼，敷衍客户，扣发了他的奖金。

本来这几个月张宇就因为房子的事业绩下滑收入减少，这个月，收入直接没了。胡小可大骂：“你看，都是住骨灰房惹的晦气。”张宇也疑惑了：“可能，住骨灰房真的把运气住没了。”

崩盘：一次贪心三人遭罪

2021年3月，张宇去找万莹莹，指责她故意隐瞒原房东的联系方式。万莹莹气不过，打开电脑让他看原房东留下的资料。张宇看到了原房东留下的电子邮箱，多次给其发邮件。

3月底，张宇终于联系上了原房东。在电话里，原房东向张宇道歉，说他母亲过世得太突然，他都没来得及挑墓地。老家也没亲人了，恰好单位要调他去海南常驻，他便决定在海南定居。他将母亲的骨灰存放在这里，在海南买房安顿下来后，他才抽空回来迁走了母亲的骨灰，把房屋挂到了中介。

张宇质问他过户时为何没明说，原房东急了：“你也没问呀！你问的和房子有关的问题，我可都回答了，没有隐瞒。”张宇怔住了。原房东隐晦地暗示张宇：“我没跟中介透露过房子曾存放过骨灰，但中介收房时打听了房屋的各种信息，不可能不知道。”

张宇怒气冲冲赶去中介，一看到万莹莹就冲上去揪住她的衣领往外拖，要她赔偿房款。万莹莹的同事赶来劝架，大家扭成一团。

闹腾了一阵，胡小可来了。她拉住张宇说：“莹莹给我打过电话，说她就跟原房东见了两次面，一次是来挂房子，一次就是我们过户那天。我相信她的为人。而且，你冷静下来想想，原房东告诉你的就一定是实情吗？你别冲动，千万不能动手打人。”

张宇一听，火更大了：“胡小可，你在替谁说话？你知不知道她是谁？”万莹莹大喝一声：“别乱说话！”张宇气冲冲离开：“万莹莹，我要告你。”

胡小可看看离去的张宇，又看看万莹莹，一脸疑惑。万莹莹看着她，欲言又止。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胡小可有些难堪，急匆匆离开。

出了中介公司没多远，万莹莹追了上来，拦住了胡小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和张宇的事。”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万莹莹说：“我是张宇的前女友。那会儿，我们刚大学毕业，都穷，租住在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后来，我意外怀孕，张宇说养不起，让我打了。他一分钱都不出，还怪我不小心。我坐小月子时，房东来催房租，我给打他电话，他说没钱，就把我拉黑了……这件事我早没放在心上，更何况，我也快结婚了。我没害你们的心，那套房是张宇自己选的。”

胡小可听了，没说话，转身朝家走去。走到半路上，眼前突然一黑。等她醒来时，张宇正握着她的手掉眼泪：“你怀孕了怎么不告诉我？”胡小可瞪大了眼睛：“我怀孕了？”“孩子没了……都怪我，只顾着找原房东扯皮，找中介扯皮，没有关心你，还跟你吵架……”胡小可也哭了：“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胡小可流产后，张宇心里难受，借着这件事要求中介退房并赔偿，可双方没谈拢。

这边，胡小可一出院，就被哥哥接回家休养，说是住骨灰房不利于身体恢复。胡小可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张宇想着，得赶紧解决骨灰房的事。

2021年5月，张宇再次去中介找万莹莹，被告知她已经辞职了。张宇要退房，中介说这件事是万莹莹经手的，让他去找万莹莹或原房东。张宇一时找不到万莹莹，只好先联系原房东。其态度大变：“房子没有法律意义上的瑕疵，你要告就告吧。”

张宇准备走法律程序。律师告诉他，中介有提供房屋信息的义务，但对房主是否存放骨灰这样的信息并没有查询的义务。且卖方已实际交付，也就是说房屋不存在质量问题，存放骨灰不影响房屋的实际使用。晦气不晦气这种说法，属于封建迷信，这份合同没有瑕疵。如今，賣家在外地，要打官司的话，属于异地诉讼，非常麻烦，结果还不一定如愿。而且，对方态度变得强硬，推测他应该是咨询过律师了。张宇心灰意冷。

2021年6月，胡小可回家整理自己的物品，并提出离婚：“分开的这段日子，我想得很清楚了。骨灰房的事，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想省那几万块钱。你胆小，没责任，还抠，我不想跟你过了。”张宇几次上门挽回胡小可，都被挡在了门外。

2021年12月，两人离婚了。张宇一蹶不振。

2022年年初，张宇路过中介公司在另一个片区的连锁店，看到了万莹莹。她不仅没辞职，还升了店长。张宇冲进店里，指责万莹莹破坏他的婚姻。万莹莹没理会他。

张宇拉住万莹莹，让她赔偿房子，赔他婚姻。万莹莹不胜其烦，冷冷说道：“你应该找找自身的问题。你老婆和你离婚离对了。”张宇抓起中介大厅里桌上的烟灰缸，砸向万莹莹的头……

万莹莹颅骨破裂，达重伤一级。事后，张宇对给万莹莹造成的伤害后悔不已，但已于事无补。

2023年年初，张宇被当地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7年，缓刑一年。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相关信息做了技术性处理。）

[以案说法]骨灰房，在当今社会不是孤例。孚日律师事务所陈辉律师介绍说，商品房存放骨灰的行为，违背了公序良俗，某种意义上属于“瑕疵房”范畴。作为房东方，如果刻意隐瞒，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风险。

而作为购房者，该如何避免买到骨灰房之类的“瑕疵房”？首先，要做好前期准备工作。选择靠谱中介，如果房屋价格明显低于市场价，要引起警惕，切勿贪图便宜。其次，要做好签约风险防范。在购买二手房时，除了要查看住宅本身的情况外，也最好向左邻右舍打探一下房屋中是否发生过“嫌恶”事件。同时为妥善起见，最好在购房合同中约定信息披露条款，比如：卖房人保证房屋中未曾发生过违背公序良俗、可能导致买房人心理不安的严重情况。如果买房人发现房屋中曾发生过上述情况而卖房人未曾予以书面披露的，可以约定有权解除合同或要求酌减价格等，让自己处于有利地位。最后，做好事后补救措施。发现房屋有瑕疵后，应积极搜证，拿起法律武器合理维权。

编辑/张亚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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