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永青，李红英

（四川轻化工大学经济学院，四川 自贡 643000）

一、问题提出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制茶、饮茶的国家，一千五百多年以前，茶叶就已经通过海、陆“丝绸之路”出口至西亚、中东等地区。现今，中国已成为世界上重要的茶叶生产国和出口国，在国际茶叶贸易中占有重要地位。茶叶是中国极具传统与规模优势的产品，随着我国茶叶行业的不断发展，茶叶的产量和销量稳步增长，2021 年干毛茶产量为306.4 万吨，茶叶出口量为36.94 万吨，茶叶出口额高达22.99亿美元，同比增长12.82%，创历史新高。

2010 年1 月1 日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正式成立，中国取消了对东盟93%产品的贸易关税。2020 年11 月15 日，中国与东盟、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共15 个亚太国家正式签署了RCEP协定，标志着世界上经济规模及贸易潜力最大的自贸区正式成立。[1]RCEP 在货物贸易、服务贸易等多方面体现了互惠互利，将进一步加强成员国贸易往来，为双边贸易发展提供更大的平台。东盟国家与中国山水相连，相互间有着悠久的友谊，受中国文化影响，形成了饮茶习惯。21 世纪以来，东盟在中国茶叶出口市场中地位日益凸显，中国茶叶出口东盟增长迅速，是东盟茶叶进口的主要来源国。2021 年中国茶叶出口前20 的国家中东盟有四个国家榜上有名，其中马来西亚位居第一。后疫情时代，分析中国对东盟茶叶出口贸易效率、影响因素、未来潜力对中国推动茶叶出口渠道多元化，促进与东盟国家的贸易畅通具有重要意义。

许多学者从茶叶出口结构、竞争力分析、出口市场集中度、出口贸易潜力等方面对中国茶叶出口贸易进行了研究。张菲从不同类别和包装规格茶叶的角度，分析了我国茶叶出口结构，发现我国茶叶出口竞争力呈下降趋势。[2]陈俭基于CMS 模型分析中国茶叶出口东盟的增长因素，研究发现双方贸易自由化进程、东盟国家茶叶市场进口需求、中国茶叶在东盟市场的整体竞争力影响中国茶叶对东盟出口的增长。[3]许咏梅等利用拓展的贸易引力模型，分析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红茶出口和茶叶出口的影响因素及贸易潜力。[4-5]王春晓基于中国与40 个主要茶叶进口国家和地区的面板数据，运用渐进双重差分模型评估了“一带一路”倡议对中国茶叶出口增长的政策影响。[6]

回顾文献发现，前人研究大多针对在“一带一路”背景下中国对沿线国家茶叶出口贸易潜力和贸易效率问题，且主要基于贸易引力模型，尚未有文献从实证角度分析我国对东盟茶叶出口的贸易潜力。本文通过引入考虑自然因素的随机前沿引力模型和人为因素的贸易非效率模型，选取2012-2021年中国茶叶出口东盟的样本数据进行实证分析，以探究在RCEP 框架下，中国茶叶出口东盟的贸易效率及贸易潜力，进而提出有针对性的优化建议，对于中国茶叶进一步拓展东盟市场具有现实意义。

二、中国对东盟国家茶叶出口贸易现状

考虑国际可比性，主要参考HS2002 中规定的商品分类的0902 编码目录，选取2012-2021 年近十年数据，从出口贸易规模、出口产品结构、出口市场结构三个方面分析我国对东盟国家的茶叶出口发展现状。

（一）出口贸易规模

由图1 可知，2012-2021 年期间，中国对东盟茶叶出口总额总体呈现波动增长，出口贸易额增长了近10 倍。除2017 年和2021 年出口总额有所下降，大体上呈现出较强的增长趋势。而出口增长率波动巨大，其中2017 年和2021 年增长率明显下降且为负值，2020-2021 连续两年增长率下降，2021年增长率数值创十年新低。

图1 2012-2021 年中国对东盟茶叶的出口额及出口增长率

（二）出口产品结构

中国对东盟出口的茶叶种类较为单一（见表1），主要细分为未发酵绿茶（包装不超过3kg 及超过3kg）和发酵红茶（包装不超过3kg 及超过3kg）。2014 年以后，四种茶叶出口占比差距较小，总体上红茶出口占比略高于绿茶。小包装绿茶从2012-2021 年出口额增长超40 倍，大包装绿茶出口占比从2012-2021 年相对下降幅度较小。小包装红茶从2012-2021 年出口额增长近15 倍，大包装红茶出口占比十年来下降近20%。

表1 2012-2021 年中国对东盟不同茶叶产品出口额及占比（单位：万美元，%）

（三）出口市场结构

中国对东盟各国的茶叶出口总额呈现出较大的差异性（见图2），按照出口额的变化可将中国对东盟的出口目标市场分为四个梯队：

图2 2012-2021 年中国对东盟各国茶叶的出口总额及其占比（万美元）

第一梯队包括马来西亚和越南，中国对其茶叶出口总额超过8 亿美元，两国的出口总额差距较小，马来西亚和越南两国在东盟总贸易额占比高达70%。第二梯队包括缅甸和泰国，中国对这两个国家的茶叶出口总额均超过2 亿美元，中国对缅甸和泰国茶叶出口贸易额总和在东盟10 国中占比为24.4%。第三梯队由新加坡、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组成，中国对这三个国家的茶叶出口总额超过1000万美元，占东盟10 国5.3%，与前两个梯队的出口总额差距巨大，但其贸易额远远超过后位于第四梯队的国家，故该市场应进行重点开发和挖掘。第四梯队包括柬埔寨、老挝和文莱，中国对这三个国家的茶叶出口总额低于1000 万美元，在东盟出口贸易总值中占比不超过1%，与东盟其他国家差距悬殊。由此可见，中国对东盟各国茶叶贸易呈现市场集中程度高，不均衡的特点。

三、中国与东盟茶叶出口贸易潜力的实证分析

（一）模型设定及数据说明

1.随机前沿引力模型

贸易引力模型常用于对贸易潜力和效率的分析，但传统的贸易引力模型未对影响贸易的主观因素单独考虑，将其归到随机扰动项，导致贸易潜力测算存在误差。为了更准确地测算贸易潜力，学者们采用了随机前沿贸易引力模型。[7]随机干扰项分解为随机误差项和贸易非效率项，按照自然因素和人为因素进行拆分，将人为因素纳入贸易非效率模型。具体随机前沿引力模型可以表示为：

由于贸易非效率项随时间变化而变化，在模型中引入时间变化因素，构建时变随机前沿引力模型，[8]其方程为：

式中各部分所代表的具体含义详见参考文献。[9]

综上分析，本文将分别对随机前沿引力模型和贸易非效率模型进行回归，测算贸易潜力。

2.模型设定

本文借鉴已有研究中的经验和方法，在对随机前沿引力模型进行设定时的变量选取，使用经济规模、人口总量、地理距离等短期内不能通过人为轻易改变的因素纳入主模型，在贸易非效率项中贸易自由度和货币自由度等人为因素。本文的随机前沿引力模型具体设定为：

其中，Yijt表示t 年i 国（中国）对j 国（东盟）的茶叶出口总额；PROit表示中国茶叶产量，表示供给能力；GDPit和GDPjt分别表示t 年出口国和进口国人均GDP；POPit和POPjt分别表示t 年贸易双方的人口总量；DISij表示i 国和j 国首都之间的距离；CONJij表示贸易双方是否有共同边界；CONJij表示共同语言；两者皆为虚拟变量，是则为1，否则为0。

贸易非效率模型具体设定为：

Tradejt示出口目的地j 国的贸易自由度，Monjt表示j 国的货币自由度，两者取值范围均为1～100，Govjt表示进口国政府效能，取值范围为[-2.5，2.5]，TAFjt表示进口国对出口国茶叶是否征收关税，是虚拟变量，是则取1，反之为0。

3.样本及数据来源

基于数据可得性，剔除文莱和老挝这两个数据缺失较多的国家，选择剩下八个国家作为样本，[9]本文选择2012-2021 年中国对东盟茶叶的实际出口贸易额以及上述拟选取的11 个变量的数据。中国向东盟各国的茶叶出口额数据来源于UN Comtrade，贸易数据均折算为2015 年不变美元价。在随机前沿引力模型中，GDP 和POP 来源于WDI 数据库，PRO来自《中国农业统计年鉴》，中国与东盟国家的DIS、CONJ 和LANG 数据来源于CEPII 数据库。在贸易非效率模型中，Trade 和Mon 数据来源于Heritage Foundation，Gov 数据来源于WDI 数据库，TAF 数据来自中国自由贸易区服务网。

（二）实证分析

1.模型适用性检验

首先对模型的适用性进行检验，即是否存在，以确定模型方程。由于随机前沿引力模型是高度依赖函数模型，采用似然比检验判断模型的适用性。本文对模型是否存在非效率项、非效率项是否随时间变化、是否引入共同边界及共同语言变量进行检验（见表2）。

表2 随机前沿引力模型假设检验结果

结果表明，贸易非效率项不存在和非效率项不随时间变化这两个假设在5%的水平下通过检验，即存在贸易非效率项且随时间变化；不引入共同边界和语言变量的假设没有通过检验，故接受原假设，不能引入模型。因此经检验后随机前沿引力模型估计方程为：

2.随机前沿引力模型实证

综上，最终引入模型的变量有PRO、GDP、POP和DIS 四种自然变量，在Frontier4.1 进行回归（回归结果见表3）。γ 是贸易非效率项在随机误差项中的占比，γ 值在1%水平上显著，系数值为0.91，表示中国对东盟茶叶出口的实际贸易值与贸易潜力的差距主要由贸易非效率项导致。时变贸易非效率模型的η 值通过10%的显著性水平，即贸易非效率项随时间变化，且系数为负，表示中国对东盟茶叶出口贸易效率随时间变化递减。

表3 随机前沿引力模型估计结果

GDPjt在1%的水平上通过显著性检验，表明东盟各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对中国茶叶出口东盟具有显著影响，系数值为2.13，即进口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增加1%，中国对东盟的茶叶出口总额增加2.13%。POPit通过1%的显著性水平，且具有正向影响，这与预期符号相反，可能是解释变量茶叶供给量和国内人口总数存在多重共线性。POPjt在10%的水平上显著，其系数值为1.35，大于0，进口国人口数量的增加会促进需求的增加。

3.贸易非效率项实证

根据前文似然比和时变模型的估计结果，贸易非效率项存在且随时间变化，因此运用一步法来分析贸易非效率产生的影响因素。根据贸易非效率项模型结果（见表4），γ 值在1%的水平上著胜，系数值为0.99，即贸易非效率项对贸易产生的阻力占所有阻力的99%。

表4 贸易非效率模型估计结果

Tradejt在10%的水平上通过显著性检验，系数值为-12.00，表明贸易自由度每增加1%，中国对东盟茶叶出口的贸易非效率就减少12%，贸易自由化能促进提高贸易效率。Monjt在5%的水平上显著，系数为正，与贸易效率成反比，与预期符号并不相符。Govjt通过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东盟各国政府效能增加1%，贸易非效率值减少5%。TAFjt在1%的水平上显著，对贸易非效率项有负向影响，即不征收关税对中国茶叶出口东盟国家具有促进作用。

（三）贸易效率及贸易潜力分析

以一步法为基础，测算中国对东盟成员国茶叶出口的贸易效率以考察其贸易潜力。由表5 可以看出：第一，从年度均值来看，中国茶叶出口东盟的贸易效率值总体偏低并呈下降趋势，这与前文实证结果一致。贸易效率在0.18-0.35 之间，贸易效率低下，贸易非效率项对贸易发展阻碍作用极大。第二，从国别平均贸易效率来看，各国贸易效率参差不齐。仅缅甸和马来西亚两国贸易效率超过50%，中国对柬埔寨、印尼和菲律宾茶叶出口贸易效率值均低于0.1。总之，中国对东盟国家的茶叶贸易效率较低。

表5 2012-2021 年中国对东盟茶叶出口

贸易效率越低，贸易潜力越大，反之亦然，但还需要结合具体的出口额来计算，故本文对2021 年中国对东盟成员国茶叶出口潜力及拓展空间进行了测算（见表6）。

表6 2021 年中国对东盟茶叶出口贸易潜力测算（单位：万美元，%）

从贸易潜力和拓展空间来看，中国对东盟茶叶出口贸易潜力值排名前三的国家分别是印度尼西亚、越南和菲律宾，中国对东盟茶叶出口贸易拓展空间排名前三的国家菲律宾、印度尼西亚和柬埔寨。尽管目前中国对其茶叶的出口贸易效率低下，但贸易潜力巨大。

四、结论与对策

（一）结论

本文利用2012-2021 年中国对东盟茶叶出口的相关数据，基于随机前沿引力模型，使用Frontier4.1 软件对中国茶叶出口东盟的贸易效率和贸易潜力进行了估算，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中国对东盟各国茶叶出口差距悬殊，市场集中度较高，主要集中出口马来西亚和越南，两国出口总额占东盟总额的70%，对柬埔寨、老挝和文莱出口极低，三国出口总额占比低于1%。中国茶叶出口东盟存在贸易非效率，非效率水平随时间的递推而增加，即贸易效率随时间变化递减，贸易非效率是造成实际贸易值和贸易潜力值存在差距的主要原因。

第二，进口国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出口国和进口国人口规模对茶叶出口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进口国人口规模的符号与预期相反，可能原因是模型中引入了茶叶产量这一解释变量，而进口国人口规模一方面代表劳动力增加、供给增加，另一方面表示需求增加，而该模型中，茶叶产量也表示供给，两者可能存在多重共线性，导致茶叶产量增加对中国茶叶出口东盟有促进作用，但却不显著。地理距离对双边茶叶贸易有负面影响，但是不显著，表明传统的影响双边贸易的主要因素，随着国际形势的不断变化，其影响作用不断弱化。进口国贸易自由度和政府效能与贸易非效率显著负相关，进口国对进口中国茶叶免征关税能促进中国对东盟茶叶的出口，进口国货币自由度与贸易非效率显著正相关。

第三，当前我国茶叶出口东盟的效率总体水平较低，国别不均衡性明显，平均贸易效率在0.18-0.35 之间，反映了中国对东盟各国茶叶出口的贸易潜力较大，需进一步开发双方茶叶贸易拓展空间。尽管菲律宾和柬埔寨贸易拓展空间巨大，但是贸易效率非常小，对中国茶叶出口意义不大。

（二）对策

首先，中国要充分把握RCEP 协议带来的机遇，利用互联互通的优势。尽管东盟大部分国家为发展中国家经济总量较小，但增速快、发展后劲强。应更积极地推进与茶叶需求量大但经济欠发达的目标进口国建立联系与合作，实现合作共赢，合理运用RCEP 背景下的便利条件，减少贸易阻力。加强对东盟各国的扶持，提高茶叶出口贸易环境的自由程度，提升贸易自由化和便利化，推动双边茶叶贸易。

其次，中国应以茶文化为纽带，加强与东盟各国的茶文化交流，文化同源和文化推广能有效促进中国对东盟茶叶出口。以互联网为媒介，在中国与东盟合作的平台上推广中国茶文化，加强茶文化软实力输出。举办茶叶博览会、茶文化交流会、茶文化节等活动，搭建茶文化合作交流平台，潜移默化地影响目标市场的饮茶习惯，增强中国茶文化在东盟的知名度。

最后，我国须继续加强与出口贸易效率较高国家的合作，巩固已有市场的优势地位，重点关注贸易效率较低但贸易潜力较大的国家。中国茶叶出口东盟市场太过集中，应积极开拓诸如新加坡、印度尼西亚和泰国贸易效率较低但扩展空间较大的市场，东盟国家以红茶消费为主，而中国主要生产绿茶，红茶占世界的比重较小，应明确目标市场消费者需求。中国红茶以功夫红茶为主，优化内部出口产品结构，推进红茶品质和加工技术的提升，打造精品红茶，开发高端茶叶消费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