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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菊的故事

2023-12-28麦家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23年12期
关键词:金菊郎中裁缝

麦家

我们富春江流域,民间盛行一种说法:男人能不能出种,看鼻头;女人能不能出秧,看屁股。出种就是生儿子的意思,儿子才是种子;出秧的本意是谷子长成秧苗,这里是指女人能不能生孩子、生育力强不强的意思。盐碱地,再好的谷种都是秕谷,长不出稻子。女人是不是盐碱地,就看屁股。

金菊的屁股骨宽,肉厚,圆鼓鼓,沉甸甸,像两盘磨。当初,媒婆领着十八岁的金菊在我们礼镇唯一一条街上溜达一圈,十九岁的富根躲在窗洞里偷看她的脸蛋和胸脯,他妈站在裁缝铺前只盯着她的屁股看,越看越欢喜。

媒婆夸的也是金菊的屁股,对富根妈说:“看这屁股,不给你生一窝才怪。”

富根妈说:“要生一窝小子才好,别像我,生一串‘片子。”

富根妈十七岁嫁到双家村,到二十七岁富根爹死,十年生了五胎,头四胎都是丫头片子,气煞她们爹。第五胎生了富根,总算把根留下了,他爹却走了。他爹走得稀奇,儿子满月这日,大好日子,他大清早去镇上,准备请个小猪头——大猪头贵,请不起——回家敬神拜祖宗,却一去不回,音讯全无,像是被神请走了,或是被鬼掳走了。多年后才知晓,是被拉去当兵了。那是北伐战争年代,还没有抓壮丁的说法,但做法其实一式一样的,你好好地在路上走着,一辆军卡车山呼海啸地开过来,当官的从车窗里看你年轻力壮,手一挥,司机停下车,车斗里有人跳下来,连拖带拉带扛把你弄上车,听天由命去了。他爹命不好,去了没归途,有人命好,多年后回来了,说出真相。那时富根一家已经在镇上生活,因为家里没了男人,在双家村做农活没优势,只好到镇上讨生活,从摆小吃摊开始,逐渐生了根,最后开了裁缝铺,算是扎住了根,有活路了。

媒婆吃这碗饭,有的是嘴头功夫,嘴一撇,响亮说:“能不能生,看身子,生出来是不是小子,看命数。”她说的是老话,足斤足两重,推翻不了。“命数如何,只有娶回家,过上小日子才知晓。你要早知晓嫁给他爹是这命相,还会嫁吗?生一串‘骗子(片子),且年轻轻守了寡。”

富根妈一边连连点头称是,一边目光如炬地紧紧盯着金菊像两盘磨的屁股,指望寻见个破绽。却寻不见,越看越觉得,这是一对值得信赖的屁股,便不犹豫,把早备好的红包按在媒婆手心里。

金菊的子宫没有辜负她的屁股,嫁给富根后,果然生了一窝——进门八年生了五胎,身子着实是没看错。但命运也着实不争气,都是死丫头。接连五胎都是,有点儿邪门!生第三胎时,金菊抱着床沿哭,捶胸顿足,骂天咒地。事不过三啊,怎么回事老天爷,你没长眼睛啊!生了第四胎,金菊羞死了,不敢出门,出门就有人指指点点,像光着屁股。生了第五胎,金菊彻头气死了,砸了供在床头柜上对它烧了一年香的白瓷观音菩萨像,骂一句:“你去死!”自己也死过去,人中被掐得像鸡冠子一样又红又高,才救活回来。可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五个女儿像五个鬼,十桩罪,把她搞得声名狼藉,人不人,鬼不鬼,连裁缝铺的生意都受影响,青黄不接,半死不活。

婆婆本是全礼镇公认的顶好裁缝,生意一向旺,长年雇着两个帮工。金菊入门那年,婆婆辞掉一个,让金菊顶替,打下手,学手艺。金菊心灵手巧,屁股圆,有腰身,坐得牢,加上肯用功,不出半年,裁剪缝熨,样样出师,不出一年,赶超师傅。金菊不但手艺好,人缘也好,嘴甜,心细,待人接物,讨人喜欢。于是,生意越发好。好过一年又一年,却被一胎接一胎的死丫头倒了霉,晦气缠身。从第三个丫头呱呱坠地起,金菊的名声一路下滑,到第五个死丫头活生生啼哭时,金菊已十足成了个臭名昭著的人。

什么人会这么倒霉,连放五门哑炮?

镇上凡是求子心切的人都把她当敌人、灾星,躲着她,怕染了晦气。再说,哪个新媳妇不求子心切,头胎生儿,多子多福!这是每个新媳妇的梦想。再说,哪个新人不要做一身新衣裳,儿子娶亲,媳妇上门!

这是裁缝铺揽生意的大彩头。这门彩头生意断了,铺子关张就只剩一步之遥了。这一步是什么?给死人做寿衣。现在找金菊家做衣裳的就只剩这些人,家里死了人,张罗白喜的。死人不是个个都有寿衣穿的,只有家里有条件的,有讲究的,寿终正寝,把丧事当喜事办,才会铺张这些白事:做寿衣,办豆腐宴,摆道场,送亡人体体面面走,祈一路平平安安。

生意做到这份上,不做也罢。生罢第五個女儿,金菊跟婆婆商量,想关掉裁缝铺。

婆婆不高兴,顶撞她:“关了它喝西北风?家里有八张嘴,只有一个劳力,你让我儿子当牛做马也养不活。”金菊公公走得早,就是靠着这裁缝铺,婆婆把儿子富根养成人,成家立业,现在还指望靠它帮儿子把五个死丫头养活。家里只有一亩薄田、两亩旱地,一个男人要把她们拉扯大,不饿死,不卖掉,不容易的。

金菊说:“等我生了儿子再开。”

婆婆把脸拉得丝瓜一样长,心想,你也配说这话?心里恨不得咬她一口。

“你还要生?”

“嗯。”

“万一又是死丫头呢?”

“不会的!”

金菊坚定勇气地回答,似乎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准备或门路。其实没有啥,只是有一个去冒险的决心而已。

说来话长,生完第二个女儿,娘家便不断给她捎来消息,说哪里有郎中、哪里有偏方什么的。她偷偷摸摸去寻郎中,求偏方,草药吃掉一座山,吃出胃溃疡,也没有养出个“把子”(男儿),都是些“骗子”。只有一个郎中,是江边船埠头村的,虽为男性,却有求子观音的法术和名声,传说很灵验,她却一直不敢寻上门。无知者无畏,她是知情而畏惧。她娘家有个小姐妹,嫁到那个村,对这郎中有些了解,把他一些不寻常的求子手法露给她听,吓着她了。据说他手法很古怪,先要看人,看过人后才决定看不看病;定了看病后,看病时是要关屋子,还要脱裤子的。这就是古怪,看病先看人,还要关屋子、脱裤子,羞死人了!她曾经想,宁可死也不要去丢这个脸。但现在,连着五门哑炮,把她骨头都改变了——压扁了——更甭说思想。说实话,前两天她已悄悄去了那村子,偷偷去见了那郎中。郎中是个大秃头,却留一把大胡子,胡子灰灰白,看得出已有一把年纪,看人相貌得架一副老花镜,目光不聚焦,瞪着眼瞧,样子确实异样,怪吓人的。他对金菊左看右看,问东道西,最后选定一个日子,让她到那天去找他。就是说,他看过她相,同意给她施恩——这也是郎中的怪诞之一,说是郎中,却讳疾忌医,连“看病”“问诊”“求医”之类的词都避讳,张口施恩,闭口布恩,弄得跟个圣人似的。金菊不喜欢他的怪,尤其不喜欢他瞅人的眼光,贼溜溜的,却喜欢他的嘴巴,喜欢他说话的样子,口气硬,信条充足,给人信心。换句话说,郎中的眼睛叫她担心,嘴巴却给她信心,信心连着担心,一度叫她心乱得很。但现在,她已经把担心放下,在原来担心的位置里,填下一个决心,要用信心去冒个险。

到了日子,金菊照郎中要求,沐了浴,换了干净衣裳,按着钟点,又是悄悄去了船埠头村。她不想让小姐妹知晓这事,怕她阻挠自己,也怕万一自己出了丑被她笑话。节气刚过中秋,虽是正午时分,日头却不炎热,待在树荫下,吹着风,甚是惬意。金菊推开郎中家院门,看到郎中就坐在枇杷树下,对着石礅子,架着老花镜,在看一本好像是古代的医药书(线装书)。这让忐忑的金菊瞬间有一种来对了的欢喜,连日来的担心一扫而空。上前招呼时,金菊发现郎中嘴里有酒气,明显是吃过烧酒的,欢喜被减了一分。仅仅减一分,没什么。这村子叫船埠头村,顾名思义是在江边,一半时间要下水捕鱼;渔民都爱吃酒,因为常在水里泡,身上湿气重。这么想着,金菊甚至想把刚才减掉的一分还回去,只是谨慎起见没有还,或者是因为没什么(仅仅一分),不需要还。不过,吃过酒的郎中更显年纪,从神态到步态,一个小老头子的样子。

江边的村庄不像山村,平地少,房子造得密又高,一般都是两层楼。这里是滩涂,是平原,有的是平地,却少木头石头,所以造不起楼房,都是平房,且大多是黄泥色土墙、毛茸茸稻草房顶。郎中能挣外快,条件好,屋顶是瓦片,在村里有点鹤立鸡群的骄傲。枇杷树是院子里的骄傲,树下置一张石几,可以围坐纳凉;堂屋是屋子里的骄傲,有一张八仙桌,两张太师椅,三张木条凳,既是饭堂,又是客堂,又是诊室,接待客人和病人,前次郎中就在这儿接待的金菊。这回,金菊跟郎中进堂屋后,准备照前次程序,止步在八仙桌前,等郎中去太师椅坐下,自己再去一边的木条凳坐。却发现,郎中相继走过八仙桌和太师椅,一把推开退堂门,径直走进去,并且叫她也进去。

金菊犹豫着走过去,走到退堂的木门槛前止步,往里张望,看到堂内空间逼仄,光线暗淡,贴墙放着一张单人小木床,铺着白色床单,好像是病床,又好像不是。她一时心虚,不敢抬脚跨入门槛——因为它好像不是病床,好像老头刚在这儿午睡过,或准备午睡。

这印象来自床头那个竹筒枕头,泛着金黄色的包浆光泽,明显是有些时间沉淀。老头似乎用后脑勺儿瞅见金菊的目光落在竹筒枕头上,特意去扶一把,把它扶到正中,一边叫金菊进去,并对她说:“这是药枕,用虎骨酒泡过两个冬天的,可以治病。”

金菊问:“治什么病?”

老头说:“你们女人的病。”

金菊又问:“怎么治?”

老头笑道:“治了就知道了。”催她进去,“进来吧。”

金菊仍旧立着,不动身。

退堂立深不足两米,小床虽小,也有一米多,然后只够容下一张床头几。平原上缺乏木头,因为江边土地酸湿,且风大,不适宜种树,只适宜种一些小个细枝的春竹,床头几就是用指头粗的春竹竿拼成的,原本就簡陋,现在已残缺不全,四处豁着口,竹子断的断,裂的裂。床头几不设抽屉(拼工难度大),为了起到稳固作用,中间和底部各架一个搁面,面上搁着各种零散,乱七杂八的。有一个器皿,一个广口玻璃瓶,应该是郎中曾泡药酒用的,现在盛着半瓶子好像是米粉,也好像是芡粉,或者小苏打,甚至石灰。总之,是白色的粉,因为光线阴暗,盖着盖子,加上不知多久没擦拭,玻璃表面脏兮兮的,即使等老头取出来,放在几面上,金菊也看不出是什么。

老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抹布,擦拭着玻璃瓶身,一边用背脊对金菊说:“怎么还不进来?里面没有老虎。”

回过头来,又笑嘻嘻说:“我不是老虎,你也不是来给我吃的,你是来看病的。”

金菊不喜欢他的这一脸笑,也不喜欢他今天改的这一口——看病什么的——前次他口口声声是什么恩不恩的,今天倒满口是病不病的。这让她不舒服,心里有点慌,好像自己真病了。她知道,自己并不想进去,却不知怎的进去了,好像被责备了一句;进去后不想坐到床上,又不知怎的坐上去了,好像是被推了一把。总之,这会儿有十几或者几十秒钟,她有点迷失,好像从亮地一下闯入黑处,从高处一下跌落,一阵失重导致的脑昏。直至听到吱嘎一声,她脑子反应过来,看见老头在关门,关退堂门。

“别关门!”金菊失声叫道,人也从床上站起来,似乎要拔腿走掉。

“干吗你?”老头说,“要走吗?”他把关了大半的门重新打开,“要走就走吧。”看她不走,责怪道:“都不知道你想干什么,神经兮兮的。”随后又关了门,命令她:“不走就去床上躺好,把裤子脱了。”

“不!”金菊说,“干吗要脱裤子?”

“看病啊,”老头说,“你下面的病不脱裤子怎么看得了?”

金菊说:“我不想脱裤子。”思量一会儿:“我不要看了,我要走。”

老头骂:“你个神经病!要走就走,快走!免得我开瓶了。”

瓶子此刻就在金菊背后一步,床头几上,刚才老头已基本把它外表擦干净。金菊好奇这是什么东西,回过头去,俯首端详,却被老头一把拨开。

“看什么看!”老头呵斥道,“你不看病,它就不是你看的东西。”

促膝之地,根本不容两人挤。金菊退出来,退到门前,问:“这是什么?”老头说:“你管它是什么,你要看病就知道它是什么了。”金菊沉思一会儿,又说:“我不要脱裤子。”轻声软语的。老头高声答复她:“我再说一遍,你下面的病不脱裤子怎么看?告诉你吧,这是治你病的药粉,要擦到身上去的,你不脱裤子怎么擦上去?”“擦到哪里?”“你说呢?总不会是你的屁洞里吧。”

金菊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洞,身子不由哆嗦一下,好像那地方已经被擦一下,小腹顿时紧张了。她不想说什么,只身离开,伸手去开门。门的吱嘎声又把她吓一跳。她开始讨厌这个地方,恨眼前的人。她觉得自己被骗了,一股气恼涌上头,回头挑衅地看着老头,骂他:“你个死老头子,上次干吗不对我讲清楚,害我白跑一趟。”她想激怒老头,两人吵一架,可以解气。

老头却呵呵笑起来,缓声慢气地说道:“真没见过你这种人,一边是脸皮很薄嫩,像个新媳妇,把个烂裤裆当个金元宝一样护着;一边是脾气蛮大,像只母老虎,还想反客为主咬我一口,是不是?哈哈哈,你了不得呢。可有啥了不得的,不过是只生了一群小母鸡的老母鸡。生了多少只?呃,五只,再来一只就是六只,哈哈哈,六只,六只,你真了不得啊!”

这是说到金菊的痛了。金菊是不怕事的,做裁缝,见的人事多,胆识练大了,该怕的都怕过了。这世上,这岁月,她只怕自己的肚皮,一次次羞辱她,把她逼到墙角、悬崖边。她看着玻璃瓶里的白粉,心痒得很,想把它抢走。可抢走不知怎么用,有什么用。她問老头:“你要怎么擦呢?”

老头感觉自己占了上风,耍起威风来,傲慢地说:“说有什么用,把裤子脱了,去床上躺着,我擦给你看。”

金菊觉得那种东西——状况——又上身了,她不想听他的,可不知怎的就听他了,好像……好像……

玻璃瓶盖有一只海碗粗圆,老头掀掉盖子,直接把手伸进去,用中间三个指头——食指、中指、无名指——当铲子,铲了一撮白粉出来,然后像挺着一柄烧红的烙铁一样,囔囔着:“让开!让开!”对准金菊的私处铲过来。尽管是五只小母鸡的老母鸡,但金菊其实不到三十岁,最盛年,要胆量有胆量,要体力有体力,要眼捷有眼捷,她在最后一刹那出手挡住“铲子”,老头的一手白粉多数落在她手心里:这也是金菊理想的,别糟蹋了神奇的药粉。

老头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金菊冷静地说:“我要自己擦。”心里其实慌得很,怕真激怒了老头,把自己手上珍贵的药粉打掉,浪费掉。正因此她说了些好话,要老头原谅,大意是她保守得很,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碰她私处,要自己擦。

老头说:“我碰又怎么了?”话音未落,手已按在她私处。

金菊的脾气是要发作的,骂他,打他,砸东西,都是选项。可她珍惜手上的白粉,要保护它,无法有大动作,怕动作大了,撒掉白粉。所以,此刻金菊的样子是滑稽的,一边悲愤交加骂他,吐他口水,用脚踢他,一边又小心翼翼地举着手(右手),维护着手上一撮白粉的安全。

老头看着这样子,便知道怎么对付她,他一把捏住金菊右手,警告道:“好了,你再闹药粉就撒了。”金菊像电器被拔了电源,顿时雪人一样僵住。“听我说。”

老头进入了熟悉的老套路,驾轻就熟,轻松自如地说道,“看你样子,一副机灵相,不傻,可做的事怎么就这么傻?你不想想,你人在我家里,在我床上,还脱了裤子,还不让我碰,有这道理吗?我碰你怎么了,你去告我?你要告,告的是自己的傻,没人会信你的。真是的,都这样子了还要死讲究,也不知道你在讲究什么。你该讲究的是你的病,要治你的病,我来擦总要比你擦得好吧,你说是不是?”

金菊再次——再再次——觉得那种东西——状况——又上身了,她不想听他的,可不知怎的又听他了,好像……这日子怎么了,我怎么总被他牵着鼻子,把持不了自己?他是郎中吗?这么一副流氓相,会不会是个坏蛋?混蛋?金菊觉得眼前暗黑下来,越来越暗黑,像窗洞里照进来的是黑光,把原本的昏暗彻底加黑了,变得漆黑,并且是一种有浮力的黑,水里的黑,人像在深渊里漂……当她从水底冒出来时,她结结实实地跌了一跤,像断了双脚,扑倒在地。那是在老头的屋门口,阳光如火焰似的烧着她,再次让她窒息、昏倒、昏迷。老头从屋里出来,小妹、小妹地叫她,把她叫醒;她惊慌失措,像被火焰追着似的跑了,逃了。据说,从这一刻起,金菊心里一直捂着一个念头:除非自己下一个生出来的是个带把子的,否则她就要把这死老头子杀了。

然后,她就害怕自己怀孕了。

然后,她就更加害怕生孩子了。

然后,我们礼镇就一直流传着金菊怎么杀人、怎么被政府枪毙的故事。当然,这是解放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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