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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依那:低头种地,抬头唱歌

2023-12-22王月华孙鹏远

时代邮刊 2023年23期
关键词:乐队唱歌音乐

● 王月华 孙鹏远

在《乐队的夏天第三季》的舞台上,有一支名叫“瓦依那”的乐队,乐队成员们裹着头巾,身着粗布衣,浅吟低唱来自南方的乡音童谣。他们的音乐如同一股从田野里吹来的清凉的风,夹杂着泥土的芬芳。乐器质朴,曲调简单,却直击人心。

瓦依那,壮语意为“稻花飘香的田野”。瓦依那乐队的三位成员,均来自广西乡野。70后主唱岜農、80后吉他手十八、90后打击乐手路民,三个生于不同年代的人因为音乐走到一起,用一首首极具桂风壮韵的歌曲,表达着对土地的深深依恋。

最初的梦想

瓦依那的故事,要从主唱岜農开始说起。

岜農原名韦家园,1979年出生在河池市南丹县城关镇里王屯。这里位于黔桂交界处,青山环绕,溪流淙淙,景色宜人。黔桂铁路穿山越岭,绿皮火车从田野驶过,发出悠长的鸣笛声。山水田园,是岜農的童年背景。

多年后,童年时在山路上扛柴的画面,依然不时在岜農的脑海里浮现。“农家人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锻炼技巧,但他们用最简单的音符,就展现了无限的生命力。”童年时期最简单的快乐,在岜農幼小的心灵中播下了艺术的种子。

18岁的岜農考上了一所美术学校。毕业后,他在广州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成为城市格子间的一颗“螺丝钉”。他从摄影后期、美术编辑,干到平面设计师,成为一名“准城市人”。

20岁,岜農拥有了人生的第一把吉他。他在繁忙工作之余重拾童年梦想,开始听流行歌、写民谣,走抒情摇滚的音乐路线,还省吃俭用买了一套架子鼓。

但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为了生计奔波于桂林、南宁、天津等城市,穿行于钢筋水泥丛林。这时,盐见直纪的《半农半×的生活》一书进入了岜農的视野,他因为这本书萌生了回归家乡和土地,过“半农半歌”生活的念头。

2012年,岜農在老家的隔壁村看到了一处闲置的老屋,后山有泉水,屋前有田地。他把老屋租下来,花了三年时间修整:房屋的一楼有前廊、火塘和独立大厨房,二楼有录音室。他给老屋取名“那田農舍”。

2015年,岜農辞去广州的设计师工作,回到“那田農舍”。那时,村里的年轻人纷纷选择往外走,而他却回来了。他说:“城市已经给不了我什么养分了。”

在青山连绵、云雾润泽的故乡,岜農过着半隐居的生活。他脚踏松软的泥土,嗅闻姜黄的清香,种田、交友、采风、创作。他在屋前种香茅和水蕨菜,在屋后养蜜蜂,在水田里试种珍珠米、香米和糯米,“种得好的,再放到大田里面扩种”。

蛰居乡野的岜農,并非简单地回归田园,他阅读《道德经》,聆听大自然的声音,参悟音乐梦想的另一种解法。

为生活歌唱

那时起,岜農开始重新端详自己的家乡,重新审视自己的音乐,他以山歌入乐,以“瓦依那”之名回归音乐之路。

在一袋袋香米、一片片田野和一阵阵虫鸣之间,岜農创作了很多歌曲,尽管很多时候,这些歌的听众只有大自然。

2019年,在岜農自传《低头种地,抬头唱歌》新书分享会上,一个叫“十八”的观众在台下静静聆听。十八的年龄比岜農小,曾在县城中考获得第一名,毕业后一边工作一边做流浪歌手,常在桂林市滨江路唱歌,以“滨江路十八”为名发表过不少歌曲。

有一次,十八给岜農分享他原创的歌曲《大梦》,这是一首具有强烈人文色彩的都市民谣,唱尽人生的迷茫和甘苦。因为《大梦》这首歌,十八介绍了路民给岜農。路民是一名来自河池市罗城仫佬族自治县的农民,当时在桂林当泥瓦匠,唱歌是他“生活的出口”。他在自己的歌《阿妈归来》中,将自己作为留守儿童的痛和思念表现得淋漓尽致。

《大梦》这首歌的原歌词是以“怎么办”收尾,并没有给出答案。在《乐队的夏天第三季》参赛演唱时,岜農在结尾加入了一段:“我看到花儿在绽放/我听到鸟儿在歌唱/我看到人们匆匆忙忙……”岜農说,这是他想要的答案,生活应该有一个光明的结尾。

唱歌应该让人快乐,岜農坚信。

回归乡土,并非消极遁世,岜農用积极入世的态度,将他对社会与人生的批判、思考、挣扎和呼吁放进歌里,然后“用比较快乐的方式唱出来”。

岜農说,广西山歌里蕴藏着乐观精神,他想传递给大家。他用十年时间观察、记录和思考,录制完自己的第一张专辑——日记式音乐作品《那歌三部曲》,巡演一圈,就回南丹老家了。“歌录出来就好,迟早会有人听到,接下来就是走进歌里去生活。”

土地有故事

锄头、树叶、竹子……这些能发出最自然简单和真实音色的音源,被瓦依那巧妙地搬上舞台,演绎出山川河流、风吹稻浪、竹林簌簌的万千气象。

瓦依那在《乐队的夏天第三季》的第一首参赛歌曲是《田歌》。舞台上,一声声清脆的敲击声瞬间吸引了观众。声音源于一把锄头,灯光照耀下,飘浮在舞台上的细微灰尘清晰可见。岜農说,这是一把他在田地里用了十多年的锄头,敲打出来的灰尘来源于南丹,“你甚至能嗅到泥地的芳香”。

同样令观众惊艳的还有《田歌》里用到的“乐器”——树叶,那是岜農在北京街道边随手摘的,为了不让树叶枯萎,他一直用心养护着它。他说:“我的乐器是有寿命的,是有生命的。”

在瓦依那乐队的音乐世界里,万物皆可发声,皆可入乐。

路边随手捡来的一个村民丢弃的装黄豆用的陶缸,也能成为手中的乐器,用手拍打缸底就能发出雄浑的低音。酒坛、谷斗、树叶、铁锄、瓦刀……在他们手里,皆能发声。

创作《那歌三部曲》期间,岜農的足迹遍及广西南丹、金秀、隆安、那坡和贵州从江等地的少数民族村寨,他逢人就问:“你们这儿有唱山歌的吗?”他收集各民族特有的歌谣,从中吸收养分,寻找灵感。

岜農沉浸于乡野,用八年时间研读壮族《布洛陀经诗》,尝试借鉴壮语这一古老的民族语言和壮族民间口头文学进行音乐表达,创作出一万余字的神话叙事诗《那诗》。

岜農说,做音乐不只是唱歌,是要回到那片土地,找到大自然本身就有的音乐特质。“我们一直在思考和寻找,什么才是南方的好声音?一打开就能发出来自南方的山谷、喀斯特地貌的声音。”

面对突如其来的热度,瓦依那乐队的生活也悄然变化着。他们演出时间越来越多,有必须履行的契约,创作、排练、打磨,比种地更累。然而面对这一切,他们心里更多的是坦然:“农人的根本是田,音乐人的根本是作品,只要这两点不丢,世界怎么变都不会乱套。我们心里清楚。”

节目录制间隙,岜農会回到农舍采收,路民和工友追讨被拖欠的薪水,十八的田早20天成熟,已经收好水稻准备售卖。卖完一季,赚够一年的生活费,他前往桂林,扛起音响,继续去街头唱歌。

他们从土地中来,又回到土地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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