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全胜

（上海大学 上海 200444）

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传统的熟人社会渐渐被无缘社会取代。传统社会中，人与人的关系主要依靠血缘和地缘关系来维系，形成了相对封闭、稳定、没有流动性的熟人社会。但随着现代社会的到来，人们的生活和工作环境越来越多地涉及陌生人，社会关系逐渐从血缘和地缘关系转向无缘关系，形成了无缘社会。无缘社会的出现，一定程度上消解了传统的熟人社会。无缘社会的特点表现为缺乏亲情、友情和信任，存在的问题主要包括孤独、冷漠和人际关系疏远化。

一、无缘社会的动因与个体化特征

“无缘社会”一词出自日本放送协会2010年1月31日的纪录片《无缘社会——无缘死的冲击》，该片描述的是日本迈入无缘社会后许多日本人的生存状态：一不交朋友，即“无社缘”；二不经营家庭关系，即“无血缘”；三与故乡隔绝，即“无地缘”。无缘社会是一个高度分化的社会，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很少，高度重视个人的自由，努力强调人与人的边界感，竭力避免对他人的打扰。与传统的熟人社会不同，无缘社会的人际关系松散，缺乏互信和互助，人们在享受个人自由的同时承受着孤独和无助。在这种社会下，出现了许多个体化问题，如焦虑、社交恐惧、情感冷漠等。

（一）无缘社会的动因

无缘社会是个人为了保持自由和尊严，主动选择与他人和社会绝缘，孤独生活的社会形态。无缘社会中的人是社会的异乡人，他们将“缘”看作为相互打扰和添麻烦，由于过分推崇“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准则，甘愿构筑自己的心灵“孤岛”，独自忍受生命的孤苦。无缘社会崇尚个人的自由和独立，强调人与人的边界感，排斥社会关系。无缘社会不仅在日本存在，在当代资本主义国家也普遍存在。资本主义社会主张人性恶，推崇个人主义，让人与人有清晰的边界感，让个人面临无尽的孤独。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我国的一些大城市，如香港、上海、广州、深圳也出现了一些无缘社会的特征。

1.工业化、城市化等现代化进程的影响

首先，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发展，社会关系逐渐趋于无缘化。工业化引入大规模生产，使得人们的交往更趋于形式化和匿名化。城市化使人们的生活从原本的小团体逐渐变为个体生活，缺少了随处可见的熟人和邻里关系。现代化注重个体权利和自由，使人们更关注个人利益，而不再依赖群体力量。这让人们的交往方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首先，工业化极大地改变了社会生产方式和社会关系。在传统社会中，生产完全由手工业主导，人际交往和经济紧密相连。而工业化引入了大规模机械生产方式，让人际交往逐渐私人化和规范化。“人的关系是处在历史性变动过程中的，对人的关系的认识和把握，也一次又一次地发生重心转移。”[1]工厂经济系统不断扩大，使得人们的关系难以管理，雇主和雇员之间也逐渐脱离了熟人关系，直接面对市场竞争。

其次，城市化加速了人际关系的无缘化。在传统社会中，人们生活在精神和物质需求都能够被满足的小范围社群之中，彼此熟稔，关系亲密。但在城市中，由于生活方式和社交网络的变化，人们往往彼此陌生。“社会在发展，从‘有缘’逐渐走向‘无缘’这一现象，给社会发展和人际交往带来影响。”[2]身处人口密集的大城市，人们个性的发挥有了更多的空间，同时也造成了人际关系的分散。城市的无序化，导致人们不断追求独立的生活方式。

最后，现代化让人们越来越关注个人利益，弱化了群体和家庭的力量。随着信息和科技的快速发展，个体在社会领域中的地位越来越突出。某种程度上，现代社会已经进入“个体”的时代，个体的自由程度增强，让人与人之间的依赖逐渐减少，社会各方面相互疏离。社会完善的福利政策和政府优质的公共服务让很多人选择独身。越来越强的个体主义潮流，导致熟人关系的淡化和被动消解。“具有功能联系的间接性和单一性、关系形态的普遍性、交往的不确定性等特征的客观的‘陌生人—陌生人’关系构成了新秩序的事实层面。”[3]总之，无缘社会是由众多复杂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而其中工业化、城市化和现代化的影响是最显著的。这导致人际关系的个性化和规范化，让熟人社会逐渐消解。

2.科技和网络时代的推动

随着计算机、互联网、智能手机等现代科技的普及，人们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和交往方式都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首先，在信息时代，人们可以通过邮件、短信、社交媒体等快速地进行信息传递。这种传递方式比传统的面对面沟通更为便捷，同时人们也可以进行异地办公、远程学习等。其次，在社交媒体和网络的带动下，人们扩展了社交圈和社交方式。虚拟社交平台如微信、微博、陌陌等，让人们可以跨越地域、时间、文化等限制，建立起新的社交网络，形成“微世界”。“陌生人之间需要遵循尊重、平等、公正、宽容、允许、协商、制度信任、有限责任、契约精神、法治意识、公共精神等基本道德，这也是陌生人社会道德建设的基本内容。”[4]最后，互联网的发展促进了电子商务、远程医疗、移动支付、在线教育等新的经济形态和服务体系的出现，使现代社会的“无缘化”现象愈发明显。在网络世界中，个性化的服务需求得到满足，但人与人面对面的交流逐渐消失，这反映在传统熟人社会所具有的亲情、互助和共识等特征正在消失。

3.政治和经济制度的变迁

在无缘社会的形成过程中，政治和经济制度的变革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首先，政治制度的改革推动了无缘社会的出现。在传统的熟人社会中，家族、宗族等关系在政治领域中占有重要地位。而现代政治制度打破了传统的亲属关系，使得亲属关系不再是个人关系的纽带，而是通过政党、选举等制度规定的身份和角色联系在一起。现代政治制度的建立使得政治参与不再是以亲属团体为主导，而是陌生人之间的参与。“当流动性成为全球化的一部分，时空压缩和文化混杂成为普遍的社会现象时，陌生人问题俨然成为一个社会秩序问题。”[5]其次，经济制度的变迁也加速了无缘社会的出现。现代经济制度的出现，打破了传统的家庭经济方式，增加了个体的自由度，同时也让个人从对家庭、家族的依赖中解放出来。在资本的推动下，人们不再局限于熟人之间进行谋求生计的经济交往，而是向外扩展，寻求更广泛的经济联系。这让人们的交往方式更加多元和松散。最后，政治和经济制度的变化还导致社会权力的分散，从而削弱了家庭、血缘、地缘等传统群体的力量，社会关系呈现出市场化和个人化的特点。总之，政治和经济制度的变迁推动了无缘社会的出现，让无缘社会呈现出规范有序、自由多元的状态，但也让人陷入自我隔绝的孤独境地。

（二）无缘社会的个体化特征

无缘社会的社会结构不再依赖于传统的血缘和地缘等社会关系，转而建立由兴趣小组、机构和社会角色所建构的多元化、分散化网络之中，以更好地满足个体的需求。在无缘社会中，个人会努力避免与他人产生社交关系，只会参加一些虚拟社交。个人会为了维护自己和他人的自由，努力避免亲情、友情和爱情带来的人际纠缠。

1.社会交往结构的个体化变革

相较于传统的熟人社会，现代社会更加注重个体化的交流，人们的生活空间和社会活动也更加私密。人际接触变得相对方便，社会关系网络也变得相对纯粹，从而对社会结构产生了深远影响。在现代社会中，社会中心逐渐从地理、家庭转向了“小组”和“角色”。在这种没有固定居住地、没有家庭关系的社会中，个体与个体之间形成了各种各样的交往模式，人们在进行社会交往时更多的是基于职业、兴趣等关系，而非传统的家庭、亲属等关系。“熟人社会实际是由人们基于身份认同而具有共同利益基础的单元结构集合，它具有四大基本特征，其内在的道德框架是熟人社会秩序自我维稳的重要能量源。”[6]在这样的社会结构中，各自独立、越来越自由的个体在其对应的社会角色之中协作发展、提升自我并取得成功，这也是社会结构个体化变革的重要意义之一。

在无缘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相互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少。这种变化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人们生活、工作和交往的方式。首先，处于无缘社会中的人们更多地使用互联网等信息技术来沟通，使得人们之间的联系更加便捷，但也把人们变成了孤岛。人们越来越依赖于技术，而面对面的交流越来越少，从而导致传统的人情关系被弱化。“在‘陌生人社会’中，自由与信任之间存在着内在伦理张力，而基于自由的制度信任为‘陌生人社会’的维系提供了底线伦理路径。”[7]其次，社会竞争的激烈化也是社会交往结构个体化变革的重要原因。随着社会的发展，经济利益成为人们追求的核心内容，权力、身份、地位等因素相对削弱。这让构建新的人际关系越来越困难。最后，社会价值观的全面变化也是人际交往变化的一个关键因素。社会价值观的改变对于个人的价值、人生观念等产生了巨大影响，也导致人的内心更加孤独。“家庭至上”逐渐被“个人至上”取代，这使得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连接更加松散。身处无缘社会，人们更重视个人自由带来的体验，而忽视群体生活带来的快乐和幸福。

2.人际关系的个体化重构

在无缘社会中，人际关系的个体化重构是一个重要的方面。传统熟人社会中，人际关系的建立和维系基于亲缘、地缘、社缘等纽带，而在现代社会中，各种新型纽带的出现，使得传统的熟人社会关系逐渐失去了地位。“人情异化表现出来的是人情的繁荣，但当人情被榨取性利用之后，剩下的只是名实分离的人情空壳。”[8]这种转变带来了许多变化。首先，在现代社会中，人们注重个体的自由、权利和尊严。人际关系的建立更加强调彼此的平等和自由选择。这大大地拓宽了人际关系的渠道和方式，从而建立起新型的人际关系。其次，人际关系的个体化重构也使得社会更加多元。传统的熟人社会中，人们的生活环境和社会背景相对单一，而现代社会中，人们拥有不同的文化、地域和社会背景，这些背景的不同带来了人际交往模式的多样性。最后，人际关系的个体化重构也引发了人们对传统价值观的反思。在传统熟人社会中，家族、土地等资源对人的生活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而在无缘社会中，人们更加注重个体的独立、自由和自我实现。这种变化带来了社会道德观念的多元化和包容性。

在无缘社会中，人际交往不再像以前那样依赖于熟人关系。一方面，现代化交通和通信技术的快速发展使得人们能够更加方便地接触到不同性格、职业和文化背景的人；另一方面，工作压力的增加也使得人们日常的社交圈子变得私密化。“相对于熟人社会，契约和法律成为维系陌生人社会秩序的权威力量；但是要克服陌生人关系中的去道德化倾向，还需要奠定以信任和责任为核心的价值基础。”[9]随着社会脉络发生变化，每个人都需要自己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兴趣小组，这让社会关系日益走向虚拟。在现代社会里，人们通过虚拟网络和平台来寻找自己的社交对象。例如，微信、QQ、微博等平台为人们提供了便利的信息和广泛的社交功能。然而，也正因为加入社交平台的门槛低，这些平台也常常被认为是人际交往的“自由市场”，人们在这些平台中难以建立真正的信任和情谊。此外，由于现代社会的经济竞争压力，人们的择偶标准也受到现实因素的限制，以至于社交平台上的“约会文化”成了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要解决无缘社会中人际交往的荒漠化，就需要从以下方面考虑：扩大社交范围，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加强社交平台的诚信建设，对于不遵守规则的用户进行限制；加强个人道德修养，注重利他主义精神，增进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和理解力；等等。

3.价值观的个人化和多元化

在传统熟人社会中，人们的价值取向普遍趋同。“从村庄经验层面来考察熟人社会的性质，人情社会的基础是‘自己人认同’，其现实表现是人情、面子、信任与规则。”[10]但在无缘社会中，由于人们的生活方式、文化背景和个体经历，每个人的价值观也不尽相同。这种个人化和多元化表明，无缘社会不再像以往那样具有强制性的道德规范，人们可以自由地表达思想。

这种价值观的个人化和多元化对社会和个体都有着深远的意义。首先，它促进了人们的个性化发展。在一个多元化的社会中，人们在价值观上的选择更为广泛。在这种环境下，个体能够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获得自我发展和认同的机会。“工业社会的人际关系是建立在契约的基础上以及受到契约、物和物化了的社会设置所中介了的间断式人际关系，它以契约型信任为特征。”[11]其次，个人化和多元化的价值观有利于促进社会进步。在不同的文化和思想碰撞中，人们有机会接受新的思想和文化，进而推动社会在各个方面的进步。最后，个人化和多元化的价值观也有助于建立一个更为开放、民主的社会。在这个社会中，人们不再受传统道德规范的约束，而是能够自由地实践自己的想法。但是，多元化的价值观也存在一些问题，其中最为突出的问题就是“价值沟通”的困境。由于价值观的个人化和多元化，人们分居在不同的“价值岛”之中，摆脱相对封闭的价值视野变得更加困难。由于价值观的多样性，人们在信息传递、沟通交流时更容易发生陈述不清等问题，造成不必要的沟通噪声。因此，我们需要解决价值沟通的困境，加强人们之间的理解，使不同的价值观能够得到接受和尊重。

传统熟人社会强调的是人际关系与感情的维系，而在无缘社会，人们更加注重自我实现。首先，在无缘社会中，人们更加注重个体的独立。传统的相互依存关系日益减少，人们更加注重个体的需要和兴趣。在这种社会中，人们追求成为更好的自己。这种自我实现的观念已经成为社会共识，支撑着无缘社会的发展。“随着流动性的增强，流动者的人际关系变得日趋多元化、复杂化和陌生化。”[12]其次，在无缘社会中，人们对待人际关系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在熟人社会中，人际关系是相当稳定的，而在无缘社会中，人际关系容易变动。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扮演的是独立的角色，依靠自己来应对生活的挑战。人们把自由看得高于快乐和幸福，将快乐和幸福看作本能的东西。相对于传统社会，无缘社会对个体的自我管理和个人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最后，无缘社会中，人们要求的是多元化的价值认同。在传统社会中，价值认同大多来自社会共识，而在无缘社会中，人们会追求更多的个性化。通过文化、宗教、性别、民族、兴趣等因素，人们可以构建不同的价值观，从而完成个人价值的实现和个人归属感的建立。

总之，在无缘社会中，人们的价值观念发生了重大变化。这种变化在反映社会进步的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新的挑战。我们需要加强自我管理，强化对于多元化价值的理解和尊重。

二、无缘社会中个体交往呈现出的特点与问题

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和科技的飞速进步，人们之间的交往方式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传统的熟人社会转为无缘社会。在无缘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大幅度减弱，交往方式也从面对面的接触方式转变为虚拟的网络交往方式，可以在没有相互了解的情况下一起完成特定的任务。不注重地缘和血缘关系，注重个人权利和契约关系，是无缘社会的主要特征。

（一）无缘社会中个体交往的特点

1.注重个体化和自我实现

个体化和自我实现是无缘社会中个体交往的一个显著特征。在熟人社会中，人际关系主要由家庭、亲戚和朋友之间的联系构成，人们的身份和地位往往与这些联系紧密相关。然而，在无缘社会中，由于个人与家庭的联系越来越松散，人们更多地依靠自己来实现个人价值。个体化和自我实现的背后是现代社会价值观的转变。传统的熟人社会强调家族、集体和社会的利益高于个人利益，个人的追求往往需要在这些层面做出妥协。而无缘社会提倡个性发展，个人的追求被视为至高无上的价值。因此，人们更加注重自己的意愿，并将其置于社会、家庭的利益之上。“NHK节目组将‘无缘社会’归结于现代社会中‘血缘’‘地缘’‘社缘’的乏力乃至丧失。”[13]在实现个体化的过程中，人们更倾向于加入相同兴趣或目标的小组，如爱好组织、志愿者团体和职业协会等。这些小组成为人们追求自我价值的平台，并为人们提供了更多的机会。

尽管个体化和自我实现为无缘社会带来了许多新机会，但也存在一些问题。首先，在过度追求个性和自我实现的过程中，人们往往会忽视社会、集体和家庭的利益，加剧了社会和家庭的不稳定。其次，个体化和自我实现会导致人际关系的疏离，减少人们成为社会成员的自觉性和责任感。无缘社会尽力减少人与人的相互麻烦，但人与人是无法完全断绝联系的。在联系过程中，必然产生利益冲突，引发人与人的斗争，出现暴力、谎言、不公等现象。我们需要在实现个人的价值的同时，积极关注社会、家庭、集体和他人的利益，维护和谐的人际关系。

2.匿名性和虚拟社交

在无缘社会中，匿名性和虚拟社交已经成为一种趋势。在虚拟社交的背景下，人们可以匿名地交流，自由地表达个人的看法和情感，不受传统熟人社会的约束。这种匿名性和虚拟社交的出现，为个人的自由和自主提供了一个新的平台。“伴随着网络技术、数字技术的发展以及移动终端的普及，受众的需求层次有了显著的提升。”[14]虚拟社交带给人们新的沟通方式，人们可以远距离交流，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还可以在虚拟社交平台上建立自己的社交圈子，限定自己的社交范围，维护个人的安全距离。在虚拟社交的背景下，人们不必承担面对面交流所带来的不适和压力，也避免了传统熟人社会中人际关系的复杂和纠葛。这种虚拟社交使人们更加自由和舒适。

然而，虚拟社交也带来了一些消极的影响，匿名性和虚拟社交使得生活中充斥着虚与实的东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淡薄。在虚拟社交平台上，一些人很有兴趣地扮演起“网络红人”的角色，他们通过各种渠道获取粉丝的关注，成为虚拟社交中的热门话题。但这种热度往往是暂时的，一旦粉丝失去了兴趣，线上关系就会立即淡化，这与传统熟人社会中基于情感和家庭纽带的人际关系是完全不同的。我们需要意识到匿名社交的弊端，既要看到虚拟社交的优越性，也要平衡好虚拟和现实世界之间的关系，在保持人与人边界感的同时努力经营好现实的人际关系，避免在虚拟社交中迷失自己。

3.不确定性和焦虑感

无缘社会让人与人的交往有了安全距离，但也让人们承受着自由带来的孤独和焦虑。无缘社会没有完全消除等级和谎言，让不确定性和焦虑感成为十分普遍的心理状态。这种心理状态的特征表现为，人们面临许多如就业、收入、家庭、前途等不确定性，从而导致对于未来的担忧。不确定性的体验会诱发人们的焦虑感。无缘社会中，个体之间没有传统的人际关系，人们缺乏共同体验和感情上的交流，因而也缺乏面对生活中的不确定性时所必需的情感支持。“新型空间生产伦理关注人的空间生存困境,并期望解决人的空间生存问题。”[15]现代社会的快节奏也让人们感到困扰、焦虑、压抑和不安，这种心理感受会影响人们的身体和心理健康。

现代社会中，人们对于精神健康的需求越来越迫切。在这种情况下，无缘社会中的不确定性和焦虑感亟待得到缓解。政府、社会组织、相关专家以及个人都应该关注并采取措施来缓解这种负面情绪。政府可以采取相应的政策来改善社会福利水平，从而帮助人们稳定生活状态；社会组织可以组织一些社交活动，增进人们之间的了解；相关专家可以利用心理学等学科知识，为人们提供心理帮助。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也应该调整心态，保持心理的平衡，通过锻炼、休闲、旅游等方式来疏导压力，缓解焦虑和不安情绪。总之，面对无缘社会中的不确定性与焦虑感，我们不能轻言放弃，只有学会调整自己的心态，才能更好地面对生活的挑战，从而获得更好的人生成长。

（二）无缘社会中个体交往的问题

无缘社会虽然有其自身优势，减少了传统熟人社会的人际纠葛，但也不可避免地带来了一些新问题。首先，由于人与人之间的现实联系被削弱，社会关系变得冷漠，人际交往的互信不断下降。其次，在无缘社会中，人们只注重个人利益而不顾及共同利益，容易出现只重视公共道德而忽视个人道德的现象，让传统的诚信、友爱和互助等道德式微。最后，无缘社会也会产生信息不对称、信任不足等问题，给人们的生活造成困扰。

1.人与人的信任危机

人与人的信任危机是无缘社会中个体交往的一大问题，其根源在于人与人缺乏亲密关系的基础。在传统熟人社会中，人们通过长期相处建立起彼此之间的信任，这种信任是基于熟人关系和道德体系之上的。在无缘社会中，随着人们流动性的增加和人际关系的疏离，这种信任的基础已被削弱，人们不再通过熟人介绍或打招呼等方式建立起互信的关系，而是更多地依赖于社交平台、搜索引擎等工具来获取信息。这些信息可能包含欺诈、虚假的内容，导致人们的判断出现偏差。随着人们对信息的依赖程度日益加深，人们对信息真实性的判断越来越难以有效地进行。在传统熟人社会中，人们常常通过面对面的交往，建立起亲密的情感联系，但在无缘社会中，人们更多地依赖社交网络和手机短信等远距离的通信方式来交流，这种方式虽然更加快捷便利，却往往缺乏真正的、实质性的情感交流。“家庭羁绊不断弱化，地域意识渐趋淡薄，社会关系走向冷漠，孤独占据着人间主流，这是当今日本‘无缘社会’的真实写照。”[16]在无缘社会中，人们不再像熟人社会中那样依靠亲友、邻居等获得社会支持。这种交往结构的转变，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的社会认同和心理状态，导致社会信任度的下降。人们之间的信任逐渐减少，相互间的猜忌和怀疑却大幅上升。在不依赖亲朋好友的情况下，人们更加自我，缺乏对他人的关心。这导致社会的信任度不断下降，恶性循环之下让人们失去了相互信赖。社会信任度的下降表现在日常生活中，人们越来越难以相互帮助。在这种情况下，相互支持的社会关系逐渐减少，人们缺乏有效的沟通，导致社会的信任度越来越低。总之，无缘社会的竞争非常激烈，人们常常把个人利益放在首位，而不考虑他人的感受，这导致社会信任危机的加剧和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无缘社会带来的信任度下降是这一系列问题的反映，不仅影响着人们的公共生活，还影响着社会和谐。政府需要做好服务人民群众的工作，推进社会治理创新，加强诚信社会建设，营造和谐的环境。

2.社会隔离和孤独问题

在无缘社会中，人与人的关系越来越疏离化，社会隔离和孤独问题日益突出。社会隔离是人们之间因为文化、经济、技术等的差异而变得疏远，而产生的不同阶层和群体之间的隔阂。而孤独问题是由社会隔离和社会失范所引发的精神问题，即人们感到与社会和周围人脱离。社会隔离和孤独问题的出现，反映了无缘社会的弊端。

孤独和失落感的增加源于无缘社会的一些特点，如人口密集、移民迁徙、信息化、自由竞争等因素。这些特点导致人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薄弱，社会结构越来越分散，从而让许多人感到孤独。事实上，孤独感是现代社会的一种普遍现象，它们不只出现在某些特定的群体当中。孤独感会对个人的心理健康产生消极影响，也会对整个社会造成负面影响，如人际关系的不稳定、传统价值观的受损等。首先，无缘社会中的技术进步和经济发展，让人们脱离了传统的劳动关系，影响了人们的社交关系。社交软件让人们得以远程交流，虚拟社交网络取代了传统的现实社交，使人们在交际中难以建立起情感连结。其次，社会体制的改变和人们生活方式的转变也使社会隔离和孤独问题无法避免。城市化进程、多元化的生活方式以及家庭单一化等因素都对人们的交往产生了影响。“据日本人自己讲，独自一人是因为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想怎么看，所以不想给别人添麻烦。”[17]传统的邻里关系被新的社交模式所替代，人们更多地关注自己的利益，而把团结协作和情感共鸣置于次要地位。最后，新型的媒体技术对隐私和安全构成了一定的威胁。网络安全问题、个人信息泄露等增加了社交风险。这样的社交环境增加了人们的恐惧感，加重了社会隔离和孤独问题。总之，在无缘社会，人们经常独自生活，没有朋友、亲戚和邻居的帮助，容易陷入孤独和隔离的状态。社会隔离和孤独问题是无缘社会的必然代价，但需要从多方面进行改善。

3.个人隐私安全及社会矛盾增加

在无缘社会中，人们可以在无须面对面接触的情况下进行各种交流，无疑给人们带来了许多便利。同时，这也引发了个人隐私安全的问题。首先，现代技术的快速发展带来了更多的信息交流渠道，但也为不法分子提供了更多的利用途径。在数字化时代，人们的许多信息都储存在网络中，随时面临被非法获取的风险。例如，个人账户密码、银行卡号、身份证号等敏感信息如果落入不法分子手中，就有可能被用于非法的财产转移、身份盗用等活动。其次，网络环境的公共性和虚拟性也导致个人信息泄露的增加。在社交媒体等公共平台上，人们在不经意间就可能将自己的信息发布出去，且无法掌控信息的后续传播。“个性的消除既是通过顺从景观规则实现的，又是通过放弃个人自主选择获得的。”[18]再次，网络欺诈和安全威胁等风险也有所加重。例如，网络钓鱼、电信诈骗等已成为不法分子获取个人信息的重要手段。一些老年人群体没有形成个人信息保护意识，更容易成为不法分子的攻击对象。最后，现代社会的无缘化趋势使得人们变得脆弱。对于某些弱势群体来说，如独居老人、残障人士等，他们个人信息的泄露尤其严重。一些人在网络上公开他们的个人信息，而这些信息可能会被黑客或其他犯罪分子盗取。

在无缘社会中，人与人的关系被规范化，而非由联系紧密的熟人关系所主导。首先，无缘社会在人际交往方面造成了一定的障碍。社会关系的规范化，使人们不再像熟人社会一样自发地建立友好的联系，交往关系更多地受到制度和规定的限制。这导致人们对彼此关系的依赖性减弱，进而影响人们的情感表达和心理健康。其次，无缘社会的价值观愈发多元化。在无缘社会中，由于社会联系较为松散，各群体之间的社会价值观变得多元化和分散，会给社会治理带来一定的困难。最后，无缘社会中个人的基本权益也更容易受到侵犯。由于社会联系的松散性，无缘社会往往缺少其他的监管机制，导致部分人面临基本权益丧失的风险，特别是弱势群体，更容易受到排斥。因此，无缘社会为人们提供了一种自由和开放的社交环境，但也带来了一系列问题。

在无缘社会中，传统人际关系的瓦解是需要被关注的问题。传统社会中，人们之间的关系主要建立在亲戚、朋友和邻里之间。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可以互相信任、相互支持，并在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而在现代社会，这种信任关系已经被大大削弱，导致社会不稳定因素增多。某些弱势人群的利益被压制，导致对抗行动有所增多。

总之，无缘社会的问题主要包括人际信任危机、社会隔离和孤独问题、个人隐私和安全问题，这些问题影响了人们的生活。要解决这些问题，就需要政府、社会和个人共同努力，才能让社会在一定程度上恢复到传统熟人社会中那种温馨、亲密、互帮互助的状态。

三、无缘社会中个体交往问题的三重解决路径

解决无缘社会存在的问题，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入手：第一，加强社区建设，鼓励民间组织的发展，加强社会责任制度，深化社会互信机制建设，增强个体对他人及环境的责任意识。第二，发展多元化的社交方式，鼓励个体参加公益活动，增加社交活动的多样性，提高人际关系的融洽程度。第三，推广和普及信息技术，开展公共信息服务，完善网络信息安全体系，建立一个高效、安全、可靠的信息服务平台，增强信任度，确保信息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一）加强人与人互信机制的建设

在无缘社会中，由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越来越疏离，人们之间的信任度大幅下降，社会互信机制建设变得尤为重要。首先，加强人与人互信机制的建设需要从制度入手。人们的各种行为都需要遵循法律，只有这样，社会成员之间的权利和义务才能得到保障，才能建立起信任关系。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加强法治建设，让人们不仅在个人行为中自觉遵守法律，也能够感受到国家对于法律执行的严格要求。政府要完善信誉评价体系。在无缘社会中，各种交易和合作都需要信誉作为保障。因此，建立公正、可靠的信誉评价机制，将信誉作为重要因素考虑，有助于彰显个体的信用形象，增加互信，避免不诚信行为的发生。

其次，加强人与人互信机制的建设需要重视公共服务建设。公共服务是政府向全体公民提供的服务，它对于促进社会公平有重要作用。增强公共服务系统的覆盖面和服务质量，可提高公共资源分配的公正性，进而增强社会信任度。政府倡导开放式社交，可以让人们间接地扩大自己的人际网络，加强不同领域的人之间的互动，从而促进社会融合。

最后，加强人与人互信机制的建设还需要倡导社会志愿服务。社会从业人员中圆满履行社会职责、传递积极声音的人越来越少，而诸如造谣传谣等不良行为越来越多，极易在人与人之间引发误解、质疑甚至仇视。政府实施在志愿服务、党建引领、乡贤帮扶、媒体监察等的典型引领，可以引导公众对志愿奉献、关注他人的行为予以认同，从而带动社会信任度的持续提升。政府要加强公民教育，通过课程设置、宣传教育等方式，让社会成员了解公民道德、家庭伦理、国家法律等基本知识，增强公共意识和法治观念，提高社会信任度。

总之，政府需要从多个方面入手加强社会互信机制建设，包括加强法治建设、重视公共服务建设、倡导社会正能量等。只有不断深入推进这些工作，才能切实改善社会信任水平，营造出一个和谐、信任、彼此尊重的社会环境。

（二）推动个体交往关系的多元化

在无缘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缺乏熟悉感与信任感，让人际关系单一化。推动人际关系多元化，已成为解决无缘社会问题的重要路径之一。

首先，应当鼓励社交活动的开展。社交活动是人们建立人际关系的重要形式。通过各种社交活动的策划与组织，人们能够彼此相识，并逐渐建立起信任。“面对历史机遇，社会学界应积极投入数字社会研究，并基于经验研究的积累，提炼新概念、促生新思想、建构新理论，贡献关于数字社会研究的知识。”[19]政府可以通过多种形式加强社会责任感的培育，比如加强宣传教育，积极参与公益事业等。

其次，应当重视公共服务的作用。公共服务是多元化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其丰富性和多元性为支撑，能够促进社会各方面的融合。在无缘社会中，需要加强公共服务设施建设，使人们能够充分利用公共服务资源。同时，也需要提高公共服务质量，以满足社会各方面的需求。在无缘社会中，公益事业尤其重要，不仅能为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必要的帮助，同时也能加强社会凝聚力，带动整个社会和谐发展。

最后，应当注重信息传播方式的创新。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为社交平台和社交软件的出现提供了前提条件，而好的信息传播方式能维持多元化的社会形态。在无缘社会中，需要注重信息传播的开展，通过各种媒体进行传播，推动社会各方面的交流。同时，也需要加强信息传播的管理，以确保信息传播的健康有序。政府要通过鼓励社交活动、加强公共服务和注重信息传播的创新，培育出更全面、更丰富的人际关系形态，从而推动社会的发展。现代社会的发展趋势是多元化和信息化，人际关系将更加复杂和多元化。社交网络的普及、电子商务的快速发展、虚拟现实技术的应用等，都将深刻地改变人们的工作、生活和交往方式。在这样的多元化与信息化的趋势下，我们需要掌握新技术和新信息，不断提高自身的信息素养，才能更好地适应社会的发展。

（三）加强社会治理，为个体交往提供安全环境

针对无缘社会面临的问题，加强社会治理已成为解决路径之一。首先，应发挥社会组织的作用。社会组织可以促进政府与个人之间的良性互动。政府也应该积极地参与社会组织的建设。其次，增强公平正义意识应是社会治理的重点。如加大执法力度、优化司法机制等，从而强化人们对公平正义的感知。最后，加强信息社会建设对社会治理有着很好的影响。通过大数据技术、网络平台等科技手段，可以实现对社会的全面管理和服务。例如，在公共服务方面，强化市民与政府的互联互通，提升政务信息化水平能让政府和市民的共治更协调。加强社会治理需要社会各个方面通力合作，推动全社会形成公平意识和公共责任意识。

当前，我们处于信息技术快速发展的背景下，应充分利用互联网、大数据等现代科技手段，以建立“智慧社会”为目标，实现社会治理信息化、精准化和协同化。同时，应通过现代化的管理手段，提升治理能力，尽可能为公众创造和谐稳定的社会环境。我们也要通过加强社会信用体系建设、实施社会公信力提升计划、完善法律法规等措施，增强人们对政府的信任，营造全民共治、信用互助的人本社会，推动全社会走向共建共享的美好生活。在传统熟人社会中，人们基于生活、工作、亲情等方面的共同点形成了广泛的社会网络，这为社会生活提供了便利。而在无缘社会中，基于个人利益和社交媒体的便捷性，人们的社交行为逐渐趋向单一化，很害怕给他人添麻烦。“依赖关系的解体、个人主义的膨胀及社会差距的扩大是导致日本青少年‘无缘化’的深层社会根源。”[20]无缘社会相对于传统熟人社会，缺少了一种重要的社交纽带。因此，传统熟人社会和无缘社会的融合，成了一个必然趋势。其一，应该完善基于互联网和移动通信的社交平台。通过网络社交，人们可以筛选志同道合的人群，形成线上的社交圈层；另外，科技本身的便利性也可以带动线下社交活动的发展。其二，应该强调社会化工作及生活环境的创建。在建立社会化工作和生活环境的基础上，人们可以通过工作、生活、学习等方面的接触，逐渐建立起新的社交网络。我们应该承认无缘社会的便利和缺点，推动政府、社会组织和个人密切合作，共同促进公共治理的创新，帮助那些社会边缘人群能够获取基本权益。

四、结语

无缘社会是城市化、现代化、信息化等多种因素作用的产物。随着时代的发展，无缘社会也在不断变化和发展。首先，无缘社会的信息化和数字化趋势愈发明显。人们可以通过互联网和手机等交流平台进行远程交流，使得信息的传递越来越方便。其次，社会压力和矛盾问题日渐凸显。无缘社会的竞争压力越来越大，居民生活水平的差异越来越明显，社会矛盾和斗争也有所升级，加剧了社会的不稳定。最后，现代社会无缘化的趋势将得到更多关注。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对普遍的无缘联系和不同程度的无缘心理的认识将更加深刻，对于解决无缘化的孤独问题将有着更加迫切的需求。总之，无缘社会的发展已经成为不可避免的趋势，在发达国家和我国的一些大城市已经出现了无缘社会的明显特征。我们需要认识到无缘社会中存在的问题，积极应对无缘化的挑战，以多元的方式去推动人与人形成安全、和谐的交流，促进社会的稳定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