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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的“复制”策略如何使他们落后

2023-12-13[美]米勒

领导文萃 2023年23期
关键词:复制情报人员赫鲁晓夫

[美]米勒

在諾伊斯于仙童发明集成电路几个月后,1959年秋天,苏联的半导体工程师特鲁特科搬进了斯坦福大学的宿舍。尽管冷战时期的竞争接近巅峰,但这两个超级大国已同意开始通过交换生交流,特鲁特科是少数几个由苏联挑选并通过美国国务院审查的学生之一。他在斯坦福大学花了一年时间与美国顶尖科学家一起研究美国最先进的技术。

考虑到美国担心苏联正在科学技术方面追赶,美国让特鲁特科等苏联科学家在斯坦福大学研究半导体的决定着实令人惊讶。就像五角大楼一样,克里姆林宫意识到晶体管和集成电路将改变制造、计算和军事力量。从20世纪50年代末开始,苏联在全国各地建立了新的半导体工厂,并指派最聪明的科学家来建立这一新产业。

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致力于在各个领域超越美国,从玉米生产到卫星发射。赫鲁晓夫本人在集体农场比在电子实验室更自在。他对技术一无所知,却痴迷于“追赶并超越”美国。苏联国家无线电电子委员会第一副主席肖金意识到,赫鲁晓夫与美国竞争的冲动可以用来赢得更多的微电子投资。有一天,肖金对赫鲁晓夫说:“想象一下,电视可以做成香烟盒那么大。”这就是苏联硅的承诺。“追赶并超越”美国似乎是一种真正的可能性。就像苏联赶上美国的另一个领域——核武器,苏联有一个秘密武器。

20世纪30年代,巴尔和萨兰特被纳入了罗森伯格领导的苏联情报集团。40年代,巴尔和萨兰特在美国两家领先的技术公司——西部电器和斯佩里陀螺仪从事机密雷达和其他军事系统的研究工作。与罗森伯格圈子中的其他人不同,巴尔和萨兰特并不拥有核武器秘密,但他们已经对新武器系统中的电子设备有了深入的了解。40年代末,当联邦调查局开始瓦解克格勃在美国的情报网络时,罗森伯格与妻子埃塞尔一起受审并被判处电刑。在联邦调查局抓到他们之前,萨兰特和巴尔逃离了美国,最终抵达了苏联。

到达苏联时,他们告诉克格勃的管理人员,他们想制造世界上最先进的计算机。巴尔和萨兰特不是计算机专家,他们作为情报人员的身份本身就是一个备受钦佩的凭证,其光环让他们能够获得资源。50年代末,巴尔和萨兰特开始制造他们的第一台电脑——UM(在俄语中是“头脑”的意思)。他们的工作引起了管理苏联电子工业的官员肖金的注意,他们与肖金合作,让赫鲁晓夫相信苏联需要一个专门生产半导体,并拥有自己的研究人员、工程师、实验室以及生产工厂的城市。甚至在美国旧金山南部半岛上的城镇于1971年被称为硅谷之前,巴尔和萨兰特在莫斯科郊区就想出了他们自己的版本。

赫鲁晓夫痴迷于宏大的项目,尤其是那些他可以因之声名鹊起的项目,因此他热情地支持建立苏联半导体城市的想法。几个月后,苏联政府批准了在莫斯科郊区建造一座半导体城的计划。“微电子是一个机器大脑。”赫鲁晓夫向同行的其他苏联领导人解释道,“这是我们的未来。”

苏联很快就破土动工修建了泽列诺格勒,这在俄语中是“绿色城市”的意思。大约在赫鲁晓夫宣布支持建造泽列诺格勒的同一时间,一位名叫鲍里斯·马林的苏联学生从宾夕法尼亚州学习一年后回来,他的行李箱里装着一个小东西——TI的SN-51芯片,这是美国销售的首批集成电路之一。马林拥有瘦削的身材、深色的头发和深邃的目光,是苏联半导体器件领域的主要专家之一。他把自己看作科学家,而不是情报人员。负责苏联微电子的官员肖金认为,SN-51是苏联必须通过任何手段都要获得的芯片。肖金把马林和其他一组工程师叫到他的办公室,把芯片放在显微镜下,通过镜头观察。肖金命令他们:“复制它,一一对应,不能有任何偏差。我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

苏联科学家对他们只是复制外国先进技术的说法做出了愤怒的反应。他们的科学理解与美国化学家和物理学家一样先进。在美国的苏联交换生报告说,他们从肖克利的讲座中学到的东西很少,很遗憾没能在莫斯科学习。事实上,苏联拥有一些世界领先的理论物理学家。2000年,杰克·基尔比因发明集成电路而最终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他与一位名叫阿尔费罗夫的俄罗斯科学家分享了该奖项,后者在20世纪60年代对半导体器件产生光的机理进行了基础研究。1957年发射的人造卫星,1961年加加林的首次太空飞行,以及1962年制造的奥索金集成电路,为苏联正在成为一个科学超级大国提供了无可争议的证据。就连美国中央情报局都认为苏联微电子产业正在迅速赶上。

但是,肖金的“复制”策略从根本上是有缺陷的。“复制”在制造核武器方面发挥了作用,因为美国和苏联在整个冷战期间制造了数万枚核武器。但在美国,TI和仙童已经在学习如何大规模生产芯片。规模化生产的关键是可靠性,这是芯片制造商张忠谋和安迪·格鲁夫在20世纪60年代就关注的一个挑战。

苏联虽然生产大量的煤炭和钢铁,但在几乎所有类型的先进制造业中都落后。苏联在数量上表现出色,但在质量和纯度上表现不佳,这两个方面都是大规模芯片制造的关键。

情报搜集活动只能让肖金和他的工程师们走这么远。仅仅得到一块芯片并不能知道它是如何制作的,就像得到一块蛋糕无法知道它是怎么烤出来的一样。芯片制造工艺极为复杂。在斯坦福大学向肖克利学习的外国交换生可以成为聪明的物理学家,但安迪·格鲁夫以及一些工程师知道某些化学物质需要加热到什么温度,或者光刻胶应该曝光多长时间。芯片制造过程的每一步都涉及专业知识,而这些知识很少在特定公司之外共享。这类专门知识往往没有写下来。苏联情报人员是该行业中最好的情报人员之一,但半导体生产过程需要更多的细节和知识,即使是最有能力的情报人员也无法搜集到。

此外,按照摩尔定律规定的速率,技术前沿不断在变化。即使苏联人设法复制了一个设计,获得了材料和机械,并复制了生产过程,这也需要时间。TI和仙童每年都会推出更多晶体管的新设计,到20世纪60年代中期,最早的集成电路已经过时了,因为太大且太耗电,所以没有多大价值。与几乎任何其他技术相比,半导体技术都在飞速发展。晶体管的尺寸和能量消耗也在降低,而每平方英寸硅上的计算能力大约每两年增加一倍。没有其他技术发展得如此之快,因此只有半导体行业会把搜集去年的设计当成如此无望的策略。

苏联领导人从未明白“复制”策略是如何使他们落后的。整个苏联半导体行业的运作就像一个保密的、自上而下的、面向军事系统的国防承包商,在几乎没有创新的情况下完成订单。肖金的一名下属回忆道,复制过程由肖金“严格控制”。实际上,复制是硬连接到苏联半导体行业的,尽管苏联使用公制,然而一些芯片制造机器使用的是英寸而不是厘米,以便更好地复制美国的设计。由于“复制”策略,苏联在晶体管技术方面落后美国几年,一直也没有赶上。

泽列诺格勒可能看起来像缺少阳光的硅谷。它拥有苏联最好的科学家和搜集的技术秘密,但是,美苏两国的半导体系统完全不同。与此同时,奇怪的是,“复制”策略意味着苏联半导体的创新道路是由美国设定的。因此,作为苏联最敏感、最秘密的行业之一,它就像硅谷一个运营不善的前哨。泽列诺格勒只是以美国芯片制造商为中心的全球化网络中的另一个节点。

(摘自《芯片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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