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雪，金银姬，金美香，权海善，崔文香

延边大学护理学院，吉林 133002

由于全球人口的快速老龄化，老年人的孤独感正成为一个全球性的问题[1]。其对老年人的身心健康造成了极大的影响[2]，增加老年人的患病率和死亡率[3-4]。随着中国老龄化进程的持续深入[5]，根据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全国老龄办数据，截至2021 年末,我国60 岁以上的老年人数高达2.67 亿人，占总人口数的18.9%[6]，老年人口规模增大，以老年人孤独感引发的一系列疾病将会进一步增多。因此，认识老年人孤独感这个问题具有积极意义。目前，老年人孤独感缺乏清楚和统一的概念界定，模糊不清的概念很容导致认知偏差，也妨碍了护理实践和学术研究的进展[7]。因此，本研究采用Rodgers 演化概念分析法对老年人孤独感进行分析，明确其属性及前因、后果，区分与其近似的概念，为今后与老年人孤独感相关的研究提供参考。

1 研究方法

1.1 文献检索

以“老年人”“孤独感”“老年人孤独感”，“loneliness”“loneliness elderly”“loneliness older”作 为 关 键 词 检 索中国知网、万方数据库、维普期刊网等中文数据库及PubMed、Web of Science、ScienceDirect 等 英 文 数 据库。检索语言为中文与英文，检索时限为建库至2022年10 月31 日。

1.2 文献纳入标准

以“老年人”为主要研究对象；以“孤独感”为主要研究内容，涉及孤独感定义、前因变量、属性、后果等内容，检索结果显示，与老年人孤独感有关的词汇还包括“孤单”“孤独”“老年病人”“孤独感状态”“elderly adults”“old adults”“lonely feeling”“sense of loneliness”，故将其作为关键词进行检索。

1.3 文献排除标准

排除与主题无关、重复发表、无法获取全文、非中英文文献。由3 名研究者独立进行文献筛选，意见不一致时与第4 名研究者讨论，达成一致意见后由研究者仔细阅读纳入文献，提取资料并进行概念分析。

1.4 检索结果

共获取文献3 980 篇，阅读题目和摘要保留文献84 篇，阅读全文后最终纳入49 篇，其中英文文献43篇，中文文献6 篇。

1.5 分析方法

文献应用Rodgers[8]演化概念分析法探索和阐明老年人孤独感的概念，主要步骤是确定老年人孤独感概念的演化、概念属性、前因变量、影响因素、典型案例和后果等，对老年人孤独感的相关内容进行分析、整合。

2 结果

2.1 老年人孤独感的概念演化

1973 年Weiss 发 表 论 文“The experience of emotional and social isolation”，从此开创了有关孤独感领域研究的先河。Weiss 的交互主义理论认为孤独有社会性孤独和情感性孤独两种类型。社会孤独感与缺乏社会交往有关，情感孤独感与缺乏关系质量或失去关系有关[9]。受到Weiss 的启发，Russell 等[10]在20世纪70 年代开始了对成人孤独感的研究，并于1978 年编制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孤独感量表(UCLA)，认为孤独感是当一个人的社会关系网络在某种重要方面，无论是数量上还是质量上存在缺陷时发生的不愉快的体验[11]。UCLA 主要评价由对社会交往的期待与实际水平的差异而产生的孤独感，分数越高表明孤独感程度越高。1980 年进行UCLA 第2 版修订，修订后的UCLA 主 要 应 用 于 大 学 生[12]。1988 年，Russell 等 再 次修订后形成UCLA 第3 版，该版本应用于老年人群。其后多项研究采纳Russell 等对孤独感的定义，并选用UCLA 孤独感量表测评老年人的孤独感程度[13-14]。

Weeks[15]于1994 年根据欧洲和美国老年人群的数据得出，40% 的老年人经历过某种形式的孤独感。1985 年Creecy 等[16]发现，孤独感会导致老年人产生身体疾病、抑郁情绪甚至自杀等一系列不良结局，这一结果引发了人们的高度重视。2009 年Cohen-Mansfield等[17]评估以色列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因素，认为孤独感的最强相关因素是未婚状态，而在未婚人群中经济困难、健康状况不佳、社交网络支持较少的人孤独感更为强烈。2021 年Çam 等[18]研究居住在土耳其农村地区的65 岁以上老年人的孤独感、生活质量、可能与生活质量相关的因素之间的关系时发现，老年人的孤独感是自理能力、活动、社会参与、死亡、亲密关系以及总体生命质量的最重要预测指标，其被确定为预测生活质量的最重要因素。提示尝试改善老年人的生活质量时应考虑孤独感。

2.2 老年人孤独感的相关概念

相关词指与概念有共同之处但不具有相同特征的词汇。阅读文献后发现老年人孤独感的相关词为社会孤立。社会孤立指个体人际关系缺失时的一种情感，现有的人际关系与期望拥有的人际关系之间的差距，如人在某种陌生、封闭或特殊的环境中产生的一种孤单、寂寞、不愉快的情感是消极的情绪体验[19]。

2.3 老年人孤独感的属性

属性是某个概念的一组特征或组成部分[8]，本研究通过文献的分析与归纳，确定老年人孤独感这一概念包含亲密关系缺失、社会隔离、自我异化3 个核心属性。

2.3.1 亲密关系缺失

亲密关系缺失是指老年人缺乏某种稳定的亲和的关系[20]，是孤独感的一个令人不安的特征。与老年人形成亲密关系的成员是其与外界沟通和联系的桥梁，是彼此依赖获得情感支持与实际支持的重要组成部分。研究发现，产生孤独感的老年人群通常存在亲密关系缺失的特征[21-22]。

2.3.2 社会隔离

社会隔离指老年人与社会之间完全或是接近完全缺乏联系的状态，即老年人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人可能因衰弱、机体老化等原因导致健康自评差、日常生活自理能力低、多种慢性病等健康因素下降从而难以与外界进行交往[23-24]，或者因感知觉衰退、记忆和认知水平降低，离开了最初的工作岗位等造成社交网络收缩[25]。社交网络是一般采用社交网络的数量及联系的频率测量，有时也采用其他的社交指标，如居住方式(独居)、知己的利用度和社区活动的参与度。有研究表明，老年人因社会隔离而出现强烈的孤独感[26]。

2.3.3 自我异化

自我异化是一种自我核心和身份分离的感觉[27]，其具有两个组成部分：空虚和去人格化。空虚是指百无聊赖、闲散寂寞的消极心态，而去人格化的特征是自我感消失，即对现实环境感到陌生从而失去对现实环境的认知感。老年人不可避免地需要面临亲人或朋友的离世、退休等问题，老年人很难适应这种巨大的变化所产生的痛苦从而导致老年人产生自我异化。研究发现，自我异化是孤独感的重要特征表现[28]。

2.4 老年人孤独感的前因变量

前因是指概念产生之前预先存在的事件或情况[8]。经过文献总结将老年人孤独感的前因变量归纳为社会人口学因素、生理因素、心理因素、社会支持、文化差异。

2.4.1 社会人口学因素

居住农村、高龄、男性、丧偶、无子女、文化程度较低、经济状况较差的老年人存在较高的孤独感[29-30]。研究结果发现，空巢和未婚老年人比已婚老年人孤独感更强，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人因为丧偶而独居的可能性逐步增大，导致孤独感[31]。

2.4.2 生理因素

研究发现，慢性病、多发病、身体疼痛、听力受损、身体残疾、生活自理能力（ADL）指数低、使用精神类药物等可导致社会退缩从而导致老年人孤独感[32-33]。

2.4.3 心理因素

通常老年人存在焦虑、抑郁、认知缺陷等心理健康不良表现时孤独感更重[34]。心理健康不良的老年人情绪不稳，对生活中出现的应激事件以错误的和消极的想法去看待，对周围人信任度下降，更加敏感、易怒，易导致社交不良从而产生孤独感。

2.4.4 社会支持

社会支持主要来自家庭成员、亲友、同事等。有研究发现，家庭支持和朋友支持能提高老年人的主观幸福感，减少老年人孤独感的发生，因此，社会支持对老年人孤独感有重要影响[35-37]。

2.4.5 文化差异

有研究发现，有过移民史的老年人更容易产生孤独感，这是因为移民带来了巨大的文化差异，老年人因为适应能力弱很难去接受这样的文化差异。因此，这是造成老年人产生孤独感的又一大因素[38-39]。

2.5 老年人孤独感的后果

后果是指孤独感对老年人产生的不良影响。老年人孤独感的后果主要包括身体健康状况下降、心理健康状况下降以及认知功能减退3 个方面。

2.5.1 身体健康状况下降

老年期产生孤独感会对其身体健康产生巨大的负性影响，有研究发现，老年人的孤独感与年龄相关的疾病如心血管疾病的关系密不可分[40]。老年人的孤独感往往伴随着疼痛和疲乏等现象表现[41]，Loeffler 等[42]研究发现，有孤独感的老年人伴随C 反应蛋白浓度升高时，随访期间疼痛的可能性增加。有研究发现，孤独感会增加老年人的跌倒率[43]，从而导致老年人跌倒发生率和死亡率增高。睡眠障碍作为危害老年人健康的常见症状之一，会导致老年人生活质量严重下降[44]。有学者发现，与非孤独的老年人相比，孤独的老年人血压升高幅度更大，睡眠质量更差[45]。

2.5.2 心理健康状况下降

孤独会严重影响老年人晚年的心理健康，使心理健康状况下降，并可能与某些精神疾病有关。有研究要求老年人描述处于抑郁的人或者其本身陷入抑郁情绪时的状态，大多数老年人都伴随着强烈的孤独感[46]。老年人的孤独感是其抑郁的前兆，是自我强加的退缩，或者是对衰老的一种预期。Fox 等[47]研究表明，老年人的孤独感和创伤后情绪状况纵向相关,而且也可能具有双向的联系。减少孤独感可以防止抑郁的发生,同时抑郁程度的增加也可以引起孤独感的上升,在抑郁和孤独感之间也具有风险增加的效应。

2.5.3 认知功能减退

老年人处于孤独状态时会提高认知功能障碍以及患痴呆的风险，其对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和幸福感产生负性影响，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HPA）的功能下降和身心健康的衰退介导了老年孤独感与认知功能衰退之间的关系[25]。Wang 等[48]研究中，孤独感与认知功能的下降明显关联，孤独感与背外侧前额叶皮层脑区在执行控制功能效应下的激活具有相关性。老年人孤独感的下降在一定意义上可以促进老年人的认知调节功能[49]。

2.6 老年人孤独感测评工具

国外目前最新测量老年人孤独感的工具为老年人孤独量表(Loneliness Inventory for Older Adults），国内学者对其汉化后形成了中文版老年人孤独感量表（Chinese Version of Loneliness Inventory for Older Adults)。

2.6.1 老年人孤独量表

该量表由Bandari 等[50]于2021 年编制，包括社交能力下降、失望和无用、心理痛苦、经历孤独时段、低效互动5 个维度，共29 个条目。该量表有良好的信效度，Cronbach's α 系数为0.94，组内相关系数（ICC）为0.97。该量表与以往评估工具相比更为简单且易于理解，适合评估老年人的孤独感。

2.6.2 中文版老年人孤独感量表

该量表由栾宁等[51]对英文版老年人孤独感量表进行正译、回译、跨文化调适后形成，选取辽宁省锦州市488名社区老年人作为研究对象，此量表总Cronbach's α系数为0.93,各维度Cronbach's α 系数为0.84～0.92。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可以很好地评估我国老年人孤独感水平。

2.7 典型案例

对典型案例进行概念分析,有利于更好地理解、识别概念的内涵[8]。

病例1：王女士，77 岁，农民，小学文化程度，原本居住在农村老家，但近几年因身体状况不佳被儿子接到城市居住。儿子平时忙于工作，配偶、父母均已去世，兄弟姐妹均在外省，平时走动较少。王女士在城市中没有朋友，跟周围邻居交流较少，可以谈心的亲人较少，缺乏关系密切的互动人员。王女士一个人在家时经常感到孤独，而外出时又与周围老年人没有共同话题，交流甚少。因此，王女士平时很少出门，回避与周围人的交流、互动，很少参与团体活动。由于儿子工作繁忙很少与母亲沟通，因此，王女士感到很无聊，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用，失去生活的意义和目标。最近儿子发现王女士整夜睡不着觉，并且沉默寡言、郁郁寡欢，身体和精神状况越来越差。于是带王女士前往医院检查，检查发现王女士确诊为抑郁症、睡眠障碍。

王女士的案例符合老年人孤独感的典型特征，即亲密关系缺失：王女士的配偶、父母均已去世，虽与儿子住在一起，但儿子忙于工作，因此缺乏情感上的支持。社会隔离：王女士离开原本的居住环境，并且在城市中没有朋友，与周围的人没有共同话题，亲人也很少，因此王女士产生了社会隔离。自我异化：王女士经常感到无聊，觉得生活没有意义，缺乏生活的目标，回避与周围人的交流、互动，很少去人多的地方，这些表现是自我异化的代表性特征。王女士高龄、丧偶、从农村搬到城市、没什么朋友、文化程度低、经济状况一般、身体状况不良、缺乏社会支持是产生孤独感的先决条件。王女士身体和精神状况越来越差，最终确诊抑郁症、睡眠障碍是其不良结局，应对存在类似情况的老年人重点关注。

3 小结

本研究应用Rodgers 的演化概念分析法,明确了老年人孤独的概念属性、前因、后果、相关概念。同时结合典型案例辅助理解老年人孤独感，对老年人孤独感进行清晰的、明确的概念界定,有助于护理学科之间交流及与其他学科之间交流。概念的明确界定有助于护士保持对老年孤独感的敏锐度,提高其对孤独感的辨别能力，从而更准确地确认和评估老年人可能存在的孤独感，探索有效的干预措施，从而降低老年人孤独感及其引发的不良结局。目前研究发现对老年人孤独感的治疗主要包括怀旧治疗、冥想训练等[51]。怀旧治疗是针对老年人心理问题较常用的心理治疗方法,在治疗孤独感方面有着较好的效果。怀旧治疗指利用老照片、录音等老年人熟悉的东西帮助唤醒其对过去事物的追忆。而冥想训练则能够通过改善对老年人的认知功能缓解老年人的孤独感,从而有效减少和调节因孤独感所产生的负性情绪[52]。通过本研究对老年人孤独感提供清晰的概念分析,考虑到老年人孤独感带来的危害,后续的调查研究或质性研究中应进行深层了解，多方面挖掘各层次老年人的孤独感问题，为解决老年人孤独感的问题提供有效干预策略，为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质量提供实践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