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建建

2.活动中所设的临时戏场

据《朝野佥载》载，河南府立德坊及南市西坊的胡祆神庙有幻术上演，“以刀刺腹，刃出于背，仍乱扰肠肚流血。食顷，喷水咒之，平复如故。”凉州祆神祠亦有同类幻术上演，“以铁钉从额上钉之，直洞腋下，即出门，身轻若飞，须臾数百里。至西袄前舞一曲即却，至旧袄所乃拔钉，无所损。卧十余日，平复如故”⑫。关于表演地点，史籍并未明载，但应在祠庙附近的开阔地带。就位置而言，近市场，也便于短时聚集大量人流。如河南府，南市西坊有祆庙，而立德坊祆庙也近洛阳北市，因而人流来源充足，且这类幻术表演也会吸引人群聚观。

3.地方大酺活动所设戏场

“大酺又称赐酺，指的是国有喜庆时特赐臣民聚会饮酒的活动”⑬，大酺的目的就是要臣民共庆，使普通民众也能参与到这一活动中来，因而活动现场往往会聚集起大量人流，杜审言有诗载“士女欢娱万国同”⑭，因而在场地的选择上务必开阔。入唐以来，会因各种原因举行大酺，期间会有百戏表演，而幻术就是其中一类。《朝野佥载》就载道，贞观年间，恒州大酺表演，场上分成“两朋竞胜”，其中有两人分别名彭闼、高瓒，他们分别上演了幻术，前者“捉一豚，从头咬至项，放之地上仍走”，后者“取猫儿从尾食之，肠肚俱尽，仍鸣唤不止。闼于是乎帖然心伏”⑮。这类吃牲畜的幻术，唐以前未曾见诸史籍，可能是唐代出现的新节目。从分“两朋竞胜”来看，此次表演规模不小，现场当聚拢起了大量人流。关于表演地点，史籍并未明载，应是在一街衢开阔地带。再如嘉兴县大酺，“嘉兴县以百戏，与监司竞胜精技”，有一监司囚犯便表演了“通天绳伎”幻术，而他这一表演与一般“绳伎”不同，因而被安排为压轴节目，“遂捧一团绳，计百余尺，置诸地，将一头，手掷于空中，劲如笔。初抛三二丈，次四五丈，仰直如人牵之，众大惊异。后乃抛高二十余丈，仰空不见端绪。此人随绳手寻，身足离地，抛绳虚空，其势如鸟，旁飞远扬，望空而去。”⑯而他也借机逃出监狱，关于表演地点，史籍只言在当地戏场，应也位于街衢开阔地段。

三、封闭的屋室

在戏场之外，屋室亦是民间幻术表演的另一主要阵地。与露天戏场及面向大众的性质不同，屋室较为封闭，表演适用人群少，私人化的色彩鲜明，受其所限，幻术陈设也多为小型幻术、手法幻术。按其作术目的，一般可分为三种情境：

1.在酒席欢娱之际表演的幻术

这类幻术以手法幻术为主，就题材而言，多就地取材，注重技巧，生活气息浓厚，这适应了民间日益高涨的娱乐需求。入唐以来，受到政局、民间幻术自身（小而精，基本不受场地和时间限制，易于演出）等因素影响，幻术不断下移，在强大的幻术氛围的晕染下，民间幻术家开始崛起。幻术以其神秘的气质一直吸引着人们的目光，想要一饱眼福，因而在幻术家参加的宴会上，经常会有各种“演戏”的请求。马湘，“治道术，遍游天下”，宰相马植听闻马湘大名，便邀请相见，有时在吃饭的时候便会让其展露一手，于是他上演了“种瓜速生、空手变钱”等幻术。也有在酒席上主动表演幻术的，如衢州施衙推，曾多次在与亲朋的宴会上言及自己“某有艺，欲助欢笑可否？”，随后上演了经典的“纸人跳舞”幻术⑰。以上应当在家中所演，除此之外，酒肆也是一个重要的幻术展演场所。据《桂苑丛谈》载，咸通年间，有一书生张绰“颇有道术”，好酒因之常光顾酒肆，有人召他饮酒，若合他意，便上演幻术：“索纸剪蛱蝶三二十枚，以气吹之，成列而飞，如此累刻；以指收之，俄皆在手。”⑱这是剪纸化蝶的一种手法幻术。

2.用以彰显自身实力，从而达成某种目的的幻术表演

唐咸亨年间，赵州祖珍俭曾在空房内上演了“绳断而瓮不落、肢解术”，据史籍记载，他表演之时，有民众聚集观看，之后他在闹市卖卜，“卖卜于信都市，日取百钱”，因之怀疑他前面故意表演幻术，可能是为了获得民众信任，为之后卖卜奠定基础。

唐太和年间，有周生者，居于洞庭山，时值中秋，有人说到开元间玄宗游月宫一事，并感叹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去不了如斯地方，这时周生言及自己曾经学过。针对众人的怀疑，他便在腾空的房间中，借助数百根筷子做成的梯子，上演了一场摘月幻术⑲。从周生听到众人苦于不能去月宫，主动上前插话并表演来看，这里的表演有卖弄幻术以满足其虚荣心的目的。

3.漫无目的的幻术展示，被好事者记载

《太平广记》卷七十五《道术五》载，唐元和年间，有一老人到嵩山少林寺借宿，而僧人以寺门已关为由，指着寺外的两间空房让他自行歇宿。夜里二更后，僧人起床，“忽见寺门外大明，怪而视之，见老人所宿屋内，设茵褥翠幕，异常华盛。又见陈列肴馔，老人饮噉自若，左右亦无仆从。讶其所以，又不敢开门省问，俱众伺之。至五更后，老人睡起，自盥洗讫，怀中取一葫芦子，大如拳，遂取牀席帐幕，凡是用度，悉纳其中，无所不受。收讫，以葫芦子内怀中，空屋如故。”老人的小葫芦能装垫子、褥子、翠幕等一应用品，与上述胡媚儿的“入瓶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总之，唐代民间幻术表演场地较为丰富、多元，大体而言，主要有三类形式，即寺院戏场、街衢巷陌、封闭的屋室。而按场地性质划分，有露天与不露天之别：露天一般指在戏场内的表演，分为较为固定的寺院戏场演出与在街衢巷陌的临时演出；不露天的场地即指在屋室内的表演。场地性质决定了表演的受众面，与露天戏场面向大众、规模较大、人流众多的特点不同，屋室较为封闭，表演适用人群少，私人化的色彩鲜明，满足了民间个性化的需求，受其所限，幻术陈设也多为小型、手法幻术。

注释：

⑫ [唐]张鷟撰、恒鹤校点：《朝野佥载》卷3，上海古籍出版社编：《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年，第37—38 页。

⑬ 左汉林：《唐代大酺考》，《乐府学》2015 年第1 期，第185—186 页。

⑭ [清]彭定求：《全唐诗》卷27，西安：三秦出版社，2008 年，第141 页。

⑮ [唐]张鷟撰、恒鹤校点：《朝野佥载》卷6，上海古籍出版社编：《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年，第79 页。

⑯ [北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193，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第1449 页。

⑰ [唐]孙頠：《幻异志·神女传》，北京：中华书局，1991 年，第6 页。

⑱ [五代]严子休撰、阳羡生校点：《桂苑丛谈》，上海古籍出版社编：《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年，第1559 页。

⑲ [北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75，北京：中华书局，1961 年，第472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