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讨论灯光的视觉元素，逐一分析其属性，探讨其对观众心理感受产生的不同影响，以及灯光视觉元素对人的内在模式的异质同构作用，从而更好地运用和把握舞台灯光的创造性，利用灯光的各种视觉元素，创造出符合人类审美愉悦的视觉体验。研究光色、光亮对人的生理和心理影响，比研究光本身的物理意义，对揭示舞台灯光艺术的本质更为重要。考虑灯光的照度、色温、颜色、形态会使观众受到哪些视觉刺激，产生何种心理反应。审视不同光色、光亮下演员的表演所激发的观众心灵深处的情感反应，是形成观众与光色、光亮的信息传递与反馈，营造整体舞台灯光氛围的最佳途径。深入研究灯光视觉元素对观众心理感受产生的影响，是在舞台实践中呈现好灯光的不二法门。

关键词：舞台灯光；视觉元素；观众；心理感受；内在模式

中图分类号：J81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17-0-03

研究灯光的视觉元素与观众心理感受之间的关联，对灯光设计来说尤为重要。本文所探讨的灯光视觉元素，主要为舞台灯光范畴。从贝拉斯库用光表现自然幻觉，创造写实的戏剧空间，到阿皮亚用光营造气氛，抒发艺术情感，创造写意的戏剧空间，再到后现代主义戏剧大师罗伯特·威尔逊极具个性化的主观表达，可以说，灯光在舞台呈现中发挥着重要作用。阿恩海姆提出，“光几乎是人的感官所能得到的一种最辉煌和最壮观的经验”［1］。罗伯特·威尔逊认为“无灯光则无空间，无空间则无戏剧”，可见灯光对舞台表演的重要性。当前，灯光不再停留于表现自然幻觉，而是走进内心，进入情感世界和心理空间的塑造层面。如何创作出好的灯光设计作品，研究“人”变得越发重要。

灯光设计指设计者基于人类情感及对剧作的独特理解，运用独特的物质手段将剧作中不可见的精神内容转化为可视的光色形象，形成舞台灯光对剧作精神的独特审美观照，构成一则与叙述内容并行不悖的情绪与情感故事。其中，人类情感涵盖了观众复杂的心理因素，美国心理学家布鲁纳称其为“内在模式”。

1 灯光视觉元素与观众心理感受

第一，了解观众在不同灯光的视觉元素下产生的复杂心理感受和体验，能有的放矢地创作出符合剧作精神的灯光语汇，使观众获得艺术享受和心灵洗礼。贡布里希在其著作《艺术与幻觉》中深刻研究了与视觉艺术有关的一系列心理问题，指出“一切艺术都起源于人的心灵，即源自我们对世界的反应，而并非出于视觉世界本身”，“舞台灯光不再是纯客观地、照相式地描绘客观环境，而应深入人物心灵深处”［2］，由此可以看出关注和研究心理感受对视觉艺术创造的重要性。

第二，舞台灯光设计应以“人”为研究中心，要从灯光艺术创作本体和欣赏本体的审美观念和心理感受出发，在新的视角上对舞台灯光艺术本质进行审视。物化的世界终究是由人的行为动作来完成的，任何事物的发生、发展至终结都不能排除人的因素。“艺术美是由心灵产生和再生的美”［3］，“戏剧艺术的最后一个创作过程是由观众完成的”［4］。观众作为艺术欣赏本体，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参与舞台上的一切创造。因为舞台特定的情景所唤起观众的审美定式是通过人的知觉系统所输入的信息与内储的信息模式发生同构而产生，如若不然，就不可能在观众心理上产生审美愉悦，也就不能使观众与舞台表演产生心灵上的沟通。

2 燈光的视觉元素

很多灯光艺术家竭力探求运用舞台灯光的视觉元素影响观众的心理感受。就光的属性来说，舞台灯光的视觉元素包括灯光的亮度（黑暗也包含在其中）、颜色、质感、投射角度、形态、变化方式、光产生的影子等。当灯光的诸多元素有机结合创造出新的视觉构成时，又会衍生出更多视觉元素，如对比度等。总体来说，灯光的视觉元素即视觉感官所见元素。

3 灯光视觉元素对观众心理感受的影响

3.1 可见光被人感知的具体过程

人的眼睛可以接收和识别来自三种途径的可见光，即直射光、透射光和反射光。可见光刺激眼睛后，通过视神经将这一信息传递到大脑，大脑据此作出判断，完成对光、对色彩的确认过程。人的眼睛具有调节功能，光的强弱变化会使瞳孔缩小或放大，同时也会产生相应的心理反馈。当人们从一个较明亮的环境到一个较暗的环境中时，会因为短时间内进光量不足而出现瞬间分辨力下降的现象，从而产生一种不安全感或恐惧感（在很暗的情况下），然后在生理机能的调节作用下，瞳孔放大，眼睛逐步适应变暗的视觉条件，情绪渐渐恢复平静。当较暗的环境突然提高光亮度，人会因为短时间内进光量太多而出现分辨力下降的现象（甚至短暂的失明），产生焦躁不安的感觉，此时眼睛的瞳孔会缩小以适应光的亮度。可见，光的变化在引起人生理反应的同时会对心理产生影响。

在话剧《映山红》中有一幕戏，土匪用手电筒在黑夜的山里搜查李铁梅，舞台上灯光很暗，一群“土匪”用手电筒朝向观众来回扫射，当手电筒的光扫到观众时，观众会产生紧张感，仿佛自己就是黑暗中被搜查的李铁梅。灯光的运用将被动看戏的观众直接“拉”到剧情中，使观众获得综合观剧体验，拥有了双重身份，在完成戏剧交流的同时，使观众产生深层次的心灵体验。这种创作手法就建立在充分了解光的视觉元素对观众心理感受产生的影响的基础上。

3.2 光的颜色对观众心理感受的影响

不同的色彩和色彩关系会给人带来不同的心理感受。心理学实验结果表明，人的情绪可在不同的色彩的诱导下产生不同的变化。人的身体对不同颜色有不同的反应，或更有活力，或更松弛，或更压抑，甚至连血压也可能发生变化。

红色的色感温暖，刚烈外向，是一种对人刺激性很强的色彩。红色容易使人兴奋、激动、紧张、冲动，还是一种容易造成视觉疲劳的颜色。红色使人联想到血、火焰、太阳、活力、喜悦、愤怒、意外、残酷、战争、恐怖、暴力。红色也象征喜庆、吉祥、富贵、爱情、忠诚、勇敢、热情、庄重、革命、进步、团结、光荣、激烈、冲动、危险。

黄色的色性冷漠、高傲、敏感，具有扩张和不安宁的视觉印象，常使人联想到灿烂的阳光、丰收的麦浪、贵重的金属、豪华的装饰、华丽的服装、隆重的典仪等。黄色也象征光明、欢乐、智慧、理想、轻快、财富、尊贵、权势、奢侈、宗教，明度降低后会使观众产生病态、颓废、贪婪、嫉妒、懦弱、迷信、下流等联想。

蓝色的色感冷且内敛。蓝色常为那些性格活跃、具有较强扩张力的色彩提供深远、广博、平静的空间，成为衬托活跃色彩的友善谦虚的“朋友”。蓝色还是一种在淡化后仍能保持较强个性的颜色。蓝色常使人联想到晴朗的天空、浩瀚的海洋、无际的宇宙、缥缈的梦境、寂静的月夜等，其象征沉思、理性、冷静、永恒、博大、纯净、空旷、潮湿、阴冷、消极、孤寂、忧郁。

橙色的色性在红色和黄色之间，温暖光明，热情豁达。橙色充满生命力和扩张感，常使人联想到燃烧的火焰、炽热的太阳、迷人的秋色、成熟的果实、凶猛的虎豹等。橙色象征热烈、兴奋、饱满、欢快、奔放、成熟、健康、勇敢、任性、粗暴。

绿色是具有黄色和蓝色两种成分的颜色。绿色将黄色的扩张感和蓝色的收缩感中和，将黄色的温暖和蓝色的寒冷抵消，这使绿色的色性最为平和、安稳，其是一种恬静的颜色，常使人联想到森林、草原、田園、春天、新鲜的蔬菜等。绿色象征大自然、生命力、营养、健康、青春、希望、宁静、和平。

紫色的明度很低，给人一种沉闷、神秘的感觉，紫色的色性孤独而消极。紫色在自然界中较少见，常给人一种珍奇的印象，使人联想到浓香的花卉、极苦的胆汁、病态的肤色等。大量紫色会使人感到不安，联想到反常和灾难。然而，淡紫色却具有优雅、高贵、含蓄的韵味，常象征高贵、奢侈、神圣、庄重、压抑、伤感、悲哀、痛苦、消极等。

以音乐剧《巴黎圣母院》中的光色运用为例。当神父、警卫队长、诗人、卡西莫多都对美丽的爱斯梅拉达产生了爱意和占有欲，而又出于不同原因无法实现内心强烈的欲望时，灯光很好地诠释了人物的心理状态和情绪。灯光设计运用大面积饱和的暗紫色渲染厚重的背景墙面，而墙面上的三个石头门缝隙向外射出强烈的黄光。紫色让观众感到压抑、苦闷、忧郁，而黄光从光的形态上看是被压抑的感觉（光被挤压后从门缝四周射出），压抑的感受非常强烈。黄色在西方象征着宗教、淫秽、下流、贪婪、颓废等（由于信仰、宗教、传统等因素，这与东方人对黄色的感觉有所差异），由此可以看出灯光设计在这一场戏的处理上，对光色、光形、观众心理感受的成功把握。要注意的是，对色彩的感知和心理感受状态会因为个体的不同，如种族、年龄、性格、生活环境、文化修养、审美、观念等诸多因素的不同而存在差异。基于此，研究各种类型观众的心理感受差异，对灯光设计来说同样重要。

3.3 灯光投射角度对观众心理感受的影响

当光的投射角度为正面、正顶、顶侧时，由于接近人们日常生活中接触的光照感，人们会产生舒适、安稳的感觉。当光的投射角度为逆光、脚光等不常见的光照角度时，人们则会产生刺激感、恐惧感等。在舞台上，要渲染恐怖氛围，则从脚光位置投射出绿色的光，映照演员面部下颌、鼻底和眉弓，使观众油然而生恐惧、不安的情绪。恐惧源自人的心理和日常经验，日常光线大多来自顶部，很少有脚光角度的光照情景。这些创作都基于对观众心理感受的研究。

3.4 光的形态对观众心理感受的影响

舞台上光的形态变化万千，静止和运动的各种灯光视觉元素构成的风格各异的光景会让观众产生不同的心理感受。质感柔和的光创造出如水墨画般的层次，饱和的光色生发出油画般的绚烂，拙朴粗犷而高强度的光形成恢宏的光幕，质地坚硬的光束制造出杂乱无章、纵横交错之感。光或平静优美，或抒情浪漫，或气势磅礴，或杂乱交错。随着光的形态变化，观众心理感受也会发生变化。

4 观众心理感受对灯光设计的意义

研究光色、光亮对人的生理和心理影响，比研究光本身的物理意义，对揭示灯光艺术的本质更为重要。舞台上，灯光的视觉元素不是单一的，而是相伴而生的，在不同内在模式的作用下，光也会受到逻辑环境和逻辑情境的牵制和影响。舞台灯光作为舞台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光色、光亮流动形成的节奏，是最富情感变化的舞台美术造型手段，它引起观众心理反应所产生的美感体验，证实了舞台灯光是以观众的审美定式、内在模式为依据的一种艺术创造。不仅要注重舞台灯光元素的物理作用，还要审视不同光色、光亮下演员的表演所激发观众心灵深处的情感反应，这是形成观众与光色、光亮的信息传递与反馈，营造整体舞台灯光氛围的最佳艺术化途径。

5 结语

当灯光的视觉元素构成一种光色语言，与观众的心灵发生碰撞，也就是舞台灯光艺术客体作用于艺术视觉本体时，必然导致观众与光的各种视觉形态的信息交流，形成观众与其的最佳结合点，最大限度地发挥观众对光的视觉形态及节奏的感知潜能，从而构成灯光的诗化美感。研究观众的心理感受，深入挖掘观众内心深处的情感和感知系统，从而激起观众审美愉悦的设计思路是灯光设计的切入点。

参考文献：

［1］ 鲁道夫·阿恩海姆.艺术与视知觉［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407.

［2］ 金长烈.舞台灯光［M］.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04：14.

［3］ 黑格尔.美学：第一卷［M］.朱光潜，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18：2.

［4］ 彼得·布鲁克.空的空间［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8：177.

作者简介：冯彦臣（1976—），男，黑龙江齐齐哈尔人，本科，二级舞美设计师，研究方向：舞台灯光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