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继云

第六章 泰蒙战役计划

一、敌紧急收缩玩“铁桶阵”，陈、粟决定“耍龙灯，爬山头”，扰乱敌人视线

春雨淅沥，天低云暗。

沂蒙山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之中。

在山东沂水县西北、蒙阴坦埠镇附近的西王庄，粟裕皱着眉头，正在华野指挥部的作战室——该庄一所小学的教室里，来回踱步。眼下他的心情就像这灰暗的天空，感到抑压、沉重。华野主力秘密南下，不到3日，就被顾祝同察觉，汤恩伯一兵团以临沂为中心，紧急收缩，张灵甫七十四师、黄伯韬二十五师跑的比兔子还快，溜回了临沂附近，使华野丧失了打击这股敌人和南下华中的机会。相反，顾祝同又将几个整编师调到临沂、新安镇地区，进一步加强了该地区国民党军的力量，同时敌二、三兵团也在向东移动，靠近敌一兵团，在转瞬之间，双方对阵形势就发生了极大变化。毫无疑问，陈毅、粟裕南下拿汤恩伯第一兵团开刀的计划严重受挫，未能实现。

粟裕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粟司令员，又再想啥子哟？”陈毅冒雨走进了作战室。

粟裕停下脚步，望着陈毅说道：“司令员，敌人不上钩，打乱了我们的作战计划，增添了华野困难，我们还得想办法调动敌人，寻机作战。”

“对头！”陈毅点点头，作着手势说，“猴子不爬杆，还得多敲几遍锣才行啊！一计不行，咱们再施二计，总会叫猴子爬杆子的。慢慢来，别着急。”

粟裕拉过板凳，请陈毅坐下，然后，自己在另一个凳子上坐下。

陈毅从身上掏出莱芜战役缴获的美国“红圈牌”香烟，递给粟裕一支，自己点燃一支，吸了两口说：“敌人前一阶段被我们打怕了，现在学得乖巧起来，抱成一团，并肩前进，这的确给我们进一步消灭敌人，带来了很大困难。不过，我们要掌握敌人的心理，顾祝同命令部队收缩，这只是暂时现象。估计不用多久，敵人就会沉不住气，再次向华野发动进攻。而我们的关键是如何调动敌人，将敌人扯开空隙，这样，我们就可以创造歼敌的机会。”

陈毅稍停一下，又说道：“华野南下，被敌人察觉，这并非完全是坏事，也许他们会认为我们是急于求战。不错，我们很想抓住机会，揍敌人一家伙，打乱他的阵脚。但当机会失去时，我们亦需冷静，再作筹划。我想机会总会有的，我就不相信敌人不出昏招。”

“司令员，目前打击敌一兵团的战机已失，华野主力停滞在新泰、蒙阴、十字路一线已逾一周，如果我们再不行动，将非常不利。我建议拉出三、四个纵队，在鲁南一带山区出出进进，搞几招惑敌战术，挑逗敌人，也许这样可以调动敌人，使敌人分开一部分，届时我们再趁虚而入，打击敌人。”粟裕谈了自己的设想。

“唔，这个建议很好！”陈毅扔掉手中烟蒂，情绪高昂地说，“拉他几个纵队出去，搞几招‘耍龙灯，爬山头’的战术，让部队连续运动，穿梭往返于沂蒙山连绵起伏、跌宕曲折的山岭上左调右转，声东击西，好让敌人中的某一部分能头脑发热地跳将出来……我看，为了增加声势，还可以把大批支前民工担架队也一同拉出来，浩浩荡荡地跟随部队前进，让敌人动心……”

粟裕的脸上漾现出笑容，他被陈毅的形象描绘而感染。

陈毅站起身来，信步走到屋门口，望着阴沉的天空，沉思片刻，转身对粟裕说道：“敌一兵团收缩，其二、三兵团向东移动，鲁西南将有所空虚，我们还可以在那里做做文章。俗话说，迎客要多备几道酒菜嘛，不然，顾祝同会说我们不够意思。”

陈毅的一番精彩话语，使粟裕豁然开朗.感到轻松许多。

二、顾祝同沉不住气，执行第二阶段作战计划，继续下令向华野发动进攻

果然不出陈毅所料，大约不到一个星期，顾祝同就沉不气了。4月中旬，他下令敌一、二、三兵团，按照原先部署，执行第二阶段作战计划，开始继续向华野发动进攻。

4月13日，顾祝同坐在徐州陆军总司令部他那间宽敞的作战室里，听取了汤恩伯、王敬久、欧震三位兵团司令的近期兵力调整、准备情况的汇报。

他心情不错，听取汇报的时候，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并不时地点着头。

“很好，”当欧震结束发言后，顾祝同放下记录的派克笔，开始作总结和部署发言，“各位为此都辛苦啦。国军及时收缩、调整，使华东共军失去了突袭我汤兵团的机会，这表明在与共军正式交锋中，国军取得了积极主动，陷共军于被动之中。看来，国军获胜，已是指日可待啊。”

“过去半个多月，国军收获颇多，打通了临兖公路和津浦路徐州至济南段，实现了山东决战第一阶段任务，这很值得庆贺。但是，我们也有检点之处，就是急于求进，相互之间露出了空隙，险些被陈、粟共军抓住了机会，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好在共军胃口太大，南下阴谋被我及时觉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形势正朝着越来越有利于国军方面转化。在我大军云集.疏而不漏的阵势下，共军已陷进了战之不敢、避之不甘、决断难下、捉襟见肘的颓势。老实说，陈毅、粟裕并不是笨蛋，而是蛮精明的一对儿。从年初以来，他们打鲁南、战莱芜，玩了数套把戏，讨了很大的便宜，那就是因为国军力量分散，被其以多打少。所以，我们一定要牢记既定的战术原则。各部队之间，要挽紧胳膊，密切协作，始终保持大兵团集团滚进的态势，不给共军留有缝隙，直到我们把他们压迫至已无力再跳闹的地步，然后，我们就可收网捞鱼，完成总裁交付的重任。”

这次会议一直开到暮晚，但参加会议的汤恩伯、王敬久、欧震三位兵团司令却无一人提出留宿，全都连夜回返前线。顾祝同对此十分满意，送给他们每人几条美国高级香烟，“以备急用”。

两天后，顾祝同就向其所属部队下达了他上任以来的第7号作战命令——“……国军决于4月21日夺取葛沟镇、青驼寺、上冶集、蒙阴，围歼共军于沂蒙山的中间山区……”

于是，国民党部队在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像围赶猎物一般的架势和节奏中，相互保护，齐头并进，向新泰、蒙阴的华野小心翼翼地蜂拥过来……

三、正面敌情严重，粟裕建议侧击泰安敌七十二师、围点打援，以调动敌人

4月18日，西王庄村西，华野指挥部作战室里，在召开一次重要的军事会议。

到会的有陈毅、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唐亮、刘先胜、钟期光、刘瑞龙和指挥部的参谋人员。这是一个关于华野下一步行动的决策会议。

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粟裕对华野下一步的作战设想已成竹在胸。

“现在开会。”陈毅的四川乡音高亢而有力，“先请粟司令员谈一谈新的战略设想。”

粟裕摊开他的笔记本，清晰地说：“前一阶段，我华野主力南下拟突袭敌一兵团，但因泄密，被敌察觉，蒋介石、陈诚、顾祝同下令敌三个兵团收缩、东移，致使我作战计划无法实现。目前经过调整的几十万国民党军正向我华野正面掩杀过来，情况十分严重。敌人的企图非常明显，就是采取集团滚进战术，步步紧逼，压迫我在新泰、蒙阴一线与其决战，消灭华野。当然，我们不会上敌人的当。在敌人优势兵力和装备面前，我们必须实施更加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与敌周旋，打击敌人，挫败敌人重点进攻阴谋。”

“针对当前敌一、二、三兵团已将矛头指向新泰、蒙阴，为了不使他们在此抱成一团，摆脱我军当前的困境，我可否趁敌主力尚未完全靠拢之际，甩开正面敌人，实施‘泰蒙战役计划’，采取‘围点打援’战术，向敌左翼的泰安守敌、王敬久二兵团的整编七十二师发起进攻，并于泰安以南埋上伏兵，吸引敌增援，待援兵出至半道，然后伏击围歼。在泰安‘围点打援’结束后，再出兵打击我正面临蒙路敌一兵团部队。一句话，打乱蒋介石、顾祝同的战略布署，消灭一批敌人有生力量，使我在战略上走向主动。”

粟裕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继续说：“关于‘泰蒙战役计划’的中心思想是：调动、分散国民党军之兵力.求得在运动中各个歼灭敌人，以及南下开辟华中战场。其具体作战方案为：一是以华野第一、第三、第十纵队围攻国民党军左翼、态势孤立的泰安守军杨文琼的整编第七十二师，吸引沈澄年的整编第七十五师、吴绍周的整编第八十五师由大汶口北援而歼灭之，并诱进犯新泰、蒙阴之国民党军回援，而后集中华野主力分批寻歼回援的邱清泉的第五军及胡琏的整编第十一师等部于大汶口、太平邑地区；二是以华野第二、第七纵队集结在沂南的青驼寺、双缑集以东地区，第七纵队待机南下华中；三是以第四、第六、第九纵队集结在新泰、蒙阴地区，待机出击；四是以第八纵队进入临（沂）滋（阳）公路以南山区，歼灭黄国梁整编第六十四师主力。

陈毅等华野领导就粟裕的战略设想展开了热烈讨论，几乎毫无异议地同意粟裕亲自拟定的“泰蒙战役计划”。

陈毅站起来，声音宏亮地说：“从总体上看，粟司令员拟定的‘泰蒙战役计划’很好，它非常符合当前敌我双方的实际情况，针对性较强。由于这次作战规模宏大，敌人又改变了战术，变得像狐狸一样狡猾，所以，大家一定要高度重视，不能掉以轻心。半个月前，我们华野的目标是收拾汤恩伯的一兵团，但由于敌人预先闻到了风声，结果未能打上，而这一次务必争取打上，调动敌人，消灭一部分敌人，以打乱敌人步步进逼的态势。”

陈毅环顾会场，热情地说：“此次首先攻打泰安、吸引敌人增援意义十分重大，为了确保此次出师马到成功，建议用于此方向作战的华野第十、第一、第三纵队组成西线兵团，这样在战役的实施上就可以加强领导，统一部署，统一调整，统一指挥。至于谁出任西线兵团指挥，我认为陈参谋长和唐亮主任最为合适。陈参谋长有统揽全局能力，唐主任军事与政治素质兼备，他们两人是一对最佳的搭档。因此，我提议由陈参谋长和唐主任亲赴泰安前线指挥这场战斗。”

这次重要的华野军事会议结束在启明星将出的黎明时刻。会议决定将“泰蒙战役计划”用电报上报中央军委，请中央军委、毛泽东审查、定夺。

两天后，中央军委、毛泽东回电：同意。

三、顾祝同置泰安守敌呼救不顾，命令三个兵团继续向鲁中新泰、蒙阴稳步推进。华野西线兵团一举攻克泰安城。

4月22日，华野西线兵团在陈士榘、唐亮指挥下，开始攻打处于鲁西南、津浦线旁的泰安。具体安排由宋时轮十纵负责攻城，叶飞一纵和何以祥的三纵伏兵于泰安城南打援，准备随时消灭敢于增援的敌整编七十五师和整编八十五师。

泰安战事紧张、激烈，守卫泰安城的敌整编第七十二师师长杨文琼，先向上级二兵团司令王敬久呼救，后又向徐州顾祝同呼救，请求增援。顾祝同、王敬久虽口头应允，但就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摆在杨文琼面前的事实是：离泰安僅有二三十里地的大汶口的整编第七十五师、整编第八十五师一直按兵不动，太平邑的邱清泉的第五军一部刚出了太平邑，就止步不前。气得杨文琼连连跺脚，大骂顾祝同、王敬久是“婊子”养的，见死不救，是把他往“火炕”里推。

顾祝同不下令国民党军增援泰安整编七十二师自有他的算计。刚开始，他也想派兵增援，但转而心中犯疑惑：共军舍近求远，不在新泰、蒙阴与他正面格斗，却跑到鲁西南的泰安去打闹，这莫非是陈毅、粟裕使的“调虎离山”计？他想到他的近30万精锐部队正以稳健的态势向新泰、蒙阴的华野主力压去，决战在即，取胜在望，而在这关键时刻，陈毅、粟裕突然派兵攻打泰安，显然里面暗藏阴谋，这就是“围点打援”，想扯动他的部队，分散他的兵力，寻找可趁之机，进行发难……想到此，顾祝同不由得自鸣得意。他觉得自己还是很高明的，一眼就识破了陈、粟“一石二鸟”的雕虫小技。于是他下令三个兵团不要受泰安被围影响，保持原作战计划不变，继续向新泰、蒙阴稳步推进，寻找华野主力决战，消灭共军，擒获陈、粟。

顾祝同通过电话对王敬久说：“王司令，为了保全既定战略不受打乱，我们只有‘忍痛割爱’啦。”

顾祝同不派兵增援，弃泰安于不顾，无疑是不管杨文琼和整编七十二师死活了。实际上，对整编第七十二师，顾祝同也无所谓，丢掉这支川军杂牌部队，他想蒋介石也不会责怪他的。更何况此时陈、粟是使用“围点打援”的招术，诱他上钩呢？

既然顾祝同、王敬久不给面子，不派兵增援，在泰安城南准备打援的华野一纵、三纵就成了摆设，派不上用场。

陈士榘与唐亮研究决定，干脆假戏真做，加大攻城部队的力量，对泰安城实施强攻，除留叶飞一纵在城南继续监视外，把伏击打援的何以祥的三纵也拉上去，尽快攻下泰安城，消灭敌守军。

经过一番紧张激烈的战斗，4月26日中午，华野西线兵团的十纵和三纵，双方携手一举攻克泰安城。

战事甫一结束，参谋人员就将战斗成果统计数据交到了陈士榘与唐亮手中，他俩面带笑容，仔细查看——经过四天激烈战斗，十纵和三纵一举攻克泰安城，全歼国民党军整编第七十二师2万多人，俘虏中将师长杨文琼以下11400人，缴获榴弹炮4门、战防炮5门、迫击炮28门、机枪530余挺、长短枪5600多支、掷弹筒200余具、各种弹药50多万发、汽车40多辆……

“机要员，快给指挥部发电，向陈、粟首长报捷！”陈士榘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声命令。

四、毛泽东转战陕北，周恩来前来报喜，他挥笔写电，庆祝华野攻克泰安城

初夏快要来临，党中央临时住地——陕北靖边县的小村庄王家湾生机盎然。远远望去，高高的崖畔上，松青柏翠，山丹丹花迎风盛开，一片火红。三三两两荷锄挑担的农夫行走在塬上的阡陌田埂，炊烟起于窑洞，犬吠呼应鸡鸣，一湾碧水从村旁流过，伸向远方。

这几天，毛泽东总是睡不安稳。

自从3月18日撤离延安后，他时刻关注着陕北和山东战局，仔细分析国民党、蒋介石重点进攻战略的发展与变化，指示陕北的彭德怀和山东的陈毅、粟裕与敌周旋。

3月25日和4月14日，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彭德怀率西北野战兵团，先后在青化砭和羊马河地区消灭了胡宗南三十一旅和一三五旅约8000人，生俘敌旅长李纪云、麦宗禹，取得撤出延安后两战皆捷的胜利。但胡宗南不为两次败仗所动，仗着人多势众，继续跟踪追击毛泽东率领的党中央和西北野战兵团，陕北的形势依然严峻。山东战场，顾祝同几十万大军，密集靠拢，步步为营，向沂蒙山区推进，寻找华东野战军主力决战，企图吃掉陈、粟，这令毛泽东也难以安寝。

前几天，彭德怀和陈毅、粟裕分别给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发来请示电报，准备攻打陕北敌一六七旅守卫的战略补给基地蟠龙镇和“泰蒙战役计划。”毛泽东在仔细审阅了他们的作战计划后，批示同意。如今他在焦急地等待着前方的消息。

毛泽东坐在简朴的帆布躺椅上，把地图摊在腿上。

他的大脑里，隆隆地翻滚着战争的风云。他反复思索着这两次战略决策。这极其重要的两招会被胡宗南和顾祝同识破吗？万一胡宗南、顾祝同识破，战略态势又将出现什么变化？

毛泽东不停地抽烟，一口接着一口。他皱着修长的双眉，微眯着充满魅力的眼睛，紧抿的嘴角使唇沟显得更加分明。

对毛泽东而言，国共两党之间的斗争已经进入了一个关键时期。国民党、蒋介石在全面进攻打不赢的情况下，改为重点进攻陕北解放区和山东解放区，这是黔驴技穷的表现，并不可怕，但必须重视，因为敌人还具有较强的军事、经济实力。在这种形势下，共产党与解放区军民还不能与敌人硬拼，必须斗智。抓住机会狠狠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才能挫败国民党、蒋介石重点进攻的招术。

3月29日，毛泽东在陕北清涧北面石咀驿附近的枣林沟主持中共中央会议，决定：他与周恩来、任弼时率中央机关和解放军总部留在陕北，主持中央工作；由刘少奇、朱德、董必武组成中央工委，以刘少奇为书记，前往晋西北，进行中央委托的工作。枣林沟会议后，中央机关为了便于行动，编成四个大队，成立了直属队司令部，任弼时为司令。毛泽东代号“李德胜”，周恩来代号“胡必成”。

尽管形势严峻，但毛泽东对未来仍持乐观态度。4月10日，他通过新华社首次阐述了灭亡蒋介石反动统治的观点，他说：“过去二十年是中国人民伟大斗争的二十年。这个斗争快要结束了，这就是蒋介石反动统治的灭亡。因为蒋介石要灭亡中国人民，因此中国人民必然团结起来灭亡蒋介石。”时隔一周，4月17日，他在另一份新华社播发的稿件中说：“可以预计，4月开始的两三个月内，蒋军将由攻势转变成为守势，人民解放军将由守势转变成为攻势”。“蒋介石占领延安将标志着蒋介石的灭亡，人民解放军的放弃延安将标志着中国人民的胜利。”

窑洞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周恩来走进了窑洞，他的手里拿着两份电报。他高兴地冲着毛泽东说道：“主席，彭德怀同志和陈毅、粟裕同志来电，向您报告好消息呢。”

“哦？”毛泽东接过电报仔细阅看。

彭德怀在电报中报告他已派郭鹏率三五九旅扮成解放军主力，诱敌主力北上绥德，目前正在瓦窑堡地区集结主力独四旅、新四旅、教导旅和三五八旅一部，准备南下蟠龙，消灭守敌一六七旅。具体攻击时间定于4月底或5月初。

“恩来，这彭大将军声东击西战术搞得不错，如果我军再拿下蟠龙，便可与青化砭、羊马河之胜利凑成三战三捷。胡宗南志大才疏，大吹大擂，一心想活捉我毛泽东，可没想到我们撤出延安快40天，他不仅没有抓到我，自己却损兵折将，我看他的面子往哪里搁哟。”毛泽东手指着电报，风趣地说。

“主席，还有更好的消息在后头呢。”周恩来满面笑容，指着另一份电报。

这是陈毅、粟裕向中央军委、毛泽东报告泰安大捷的电报。在电报里，他们详细地报告了为期一周的泰安战役作战经过和战果。

毛泽东看完电报，笑呵呵地对周恩来说道：“一周时间，攻克泰安，消灭敌整编七十二师大部，是一个很大的胜利，值得慶贺。”

“对，应当祝贺。”周恩来点头。

毛泽东重新坐到帆布躺椅上，点上了一支烟，与坐在坑沿边的周恩来聊了起来。

他说：“蟠龙之战即将打响，有彭德怀坐镇，胜利有望。陕北敌人虽然很多，我方兵力有限，但只要我们执行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与敌巧妙周旋，敌人也奈何不了我们。不过，在敌人重兵面前，我们仍要百倍警惕，不能有任何错招，否则，将对我方不利。”

毛泽东讲话的声音并不高，但周恩来听来却十分清楚。

毛泽东继续说：“估计与陕北之敌进行斗争，时间不会太短。党中央留在陕北，不撤离陕北，将胡宗南部吸引在陕北而加以打击消灭，这正便利于其他解放区打击和消灭敌人，恢复失地。而且陕北人民、地势均好，打破敌人是可能的。”

年轻的卫士长李银桥走进了窑洞。他给毛泽东和周恩来的茶杯里添满了水，便又轻轻退了出去。

毛泽东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又将话题转到了山东解放区。他说：“从陈、粟的电报看，此役只完成了预定作战计划的一半，虽然消灭了泰安守敌，但调动敌整编七十五师、八十五师或第五军增援、消灭援敌的目标没有实现。蒋介石、顾祝同置泰安守敌被围不顾，指挥重兵继续向沂蒙山区华野主力逼進，表明敌人寻找我主力进行决战的战略意图十分坚决。但关于这一点正是我华野应当竭力回避的。对敌人的战略企图，陈毅、粟裕不能硬顶，能否挫败敌人企图，关键要看能不能调动敌人，将敌人折开一部分。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消灭敌人，打破蒋介石、顾祝同对山东的重点进攻便可实现。但这需要陈、粟要有极大的耐心，不能急躁，要与敌人慢慢磨，寻找恰当的战机，在运动中消灭敌人。”

周恩来站起身，说道：“敌我双方几十万大军在鲁中周旋已近一月，尚未发生大的激烈战斗，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敌人也在寻找最合适的战机，我方也在寻找适宜的机会。这就看双方谁能沉得住气。谁急躁，谁就会吃亏。敌人这次重点进攻山东的战略原则是‘密集靠拢，加强联系，稳扎稳打，逐步推进’，如果敌人能真正实现此招，这将对华野极为不利。不过，我认为敌人内部并不团结，普遍存在保存实力、损人利己的心理，华野若真正能抓住机会，集中兵力，消灭一部分敌人，还是极有可能的。”

毛泽东兴奋起来，说道：“实际上，蒋介石、顾祝同比我方要急，他们想尽快吃掉华野或把华野逼到黄河以北，结束山东战事，然后再腾出手来进攻其他解放区。所以，在这种情形下，陈、粟应当有极大的耐心，要掌握主力，甚至再从新泰、蒙阴一线向东后退一步，继续让敌深入，也许战机就会出现。恩来，你说呢？”

“我同意主席的分析。”周恩来声音宏亮地说，“蒋介石为了消灭华野可谓费尽心机，这次他将‘王牌军’整编第七十四师、整编第十一师和第五军全部投入山东战场，目的是想将华东野战军一网打尽，我们不与敌人进行正面接触，也许到时候一部分敌人就会骄狂，认为我们是怯战，而放心大胆进攻。只要敌人有所冒进，我们就可以打他一家伙。当然，最好能消灭敌人任何一支王牌军，这将对其他敌人起巨大的威慑作用，从而遏制敌人的进攻势头，使战局向有利于我方发展。”

毛泽东起身走到窑洞门口，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转身对周恩来说道：“2月份，陈、粟指挥了莱芜战役，一举消灭敌李仙洲部56000人，取得了重大胜利。我判断不需多久，他们一定能够寻得战机，再给予敌人以重击！”

这时，任弼时拿着一份最新敌情报告走进了窑洞。毛泽东接过报告看了一会儿，便与周恩来、任弼时围绕桌子上的军事地图俯下头来……

三人研究了一会儿，决定由毛泽东分别给彭德怀和陈毅、粟裕起草电文，就彭德怀的蟠龙作战计划进行补充，同时致电陈毅、粟裕，庆祝华东野战军攻克泰安、歼灭敌整编七十二师的胜利。

毛泽东笔走龙蛇，不一会便拟好两份电文。

他将墨迹未干的电报稿递给周恩来、任弼时：“你们看看，有何意见？”

周恩来、任弼时阅罢电报，表示同意。

毛泽东在电报稿的头上连画了四个“A”字，交给机要秘书拍发。

送走了周、任，毛泽东在帆布躺椅上放松肢体，想小寐一会儿。

然而，他总是难以成眠。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