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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最穷”导演,带全村翻拍“三国”

2023-07-06

读报参考 2023年19期
关键词:群演土味三国

在牛粪和柴火燃烧的味道中,伴随着狗叫、鸡鸣和拖拉机马达嘶鸣声,一个红遍全网的影视基地正在逐渐成型。他们用了一上午,才把23根木材运到田野的一处平地。这些木材并不是被清理的建筑垃圾,而是鲍小光以每根十元的价格盘下来,用来制作拍摄所需的城墙的物料。过去的两年,他就是用这种笨拙且原始的方式,攒出了一个剧组,建成了一个初具规模的“影视基地”。

从鲍工到“鲍导”

15年前,被骗去北京做群演的鲍小光,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鲍导”。那时候的鲍小光只有17岁,忙碌于服装厂的流水线上。他不甘于日复一日地做重复性、机械化的工作,想去做演员。网上的一条群演招聘信息,让他第一次有了冒险的念头。

他一个人跑去北京,交给中介500元后,被安置在影视基地旁边的村庄,中介说“有戏了就通知你”。但直到积蓄花光,他都没能再收到中介的消息。意识到被骗后,他开始在饭店、KTV和工地谋生。这期间,他也尝试过写歌,“每个月的工资都会用来去做歌,找人用电脑制作的那种伴奏,做了好多的MP3”。

2018年,鲍小光回老家了。农村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兴许会有些机会。他开了一间装修公司,主要做硅藻泥涂料,但是村民对这种新型材料的接受度并不高。公司不到一年就倒闭了,他又从“鲍总”变为鲍工。后来,给装修队帮忙的期间,他开始接触到短视频。那已经是2021年,一个几乎人人都是短视频创作者的年代。

农村向来都是内容富矿,但无论是纪实或是创意,这条赛道也早已是一片红海。前有李子柒、张同学,后有手工耿和导演张策,新晋选手起步已经越来越难。初尝创作的鲍小光,视频风格并不固定,时而记录乡间田野生活,时而制作现代搞笑短剧,但都没什么传播效果。直到有一天,他突发奇想,不如拍一个“说阜南话”的《三国演义》。

鲍小光自称迷恋三国文化,但他对于《三国演义》的回忆却是模糊的,只能隐约记得小时候有长辈提到“三国名将吕蒙是阜南人”。问及喜欢的原因,鲍小光说“因为赵子龙,他的打戏好看”。“土味三国”的雏形,也正是由一位慌张小兵和一位傀儡丞相,共同击退“敌人”的故事组成。虽然剪辑粗糙、噱头笑声也十分出戏,但在评论区里,依旧可以轻易捕捉到大量被鲍小光才华所吸引的观众。

出圈的不只鲍小光,还有“丞相”和“卢帝”。“丞相”的扮演者是鲍小光的远房舅舅,这位名为李华东的七旬老人,是第一批陪着鲍小光玩短视频的人,如今也成了剧中辨识度最高的主演之一。而剧中的女将“卢帝”,本名为卢红玲,是一位嫁到台湾的女商人。因为疫情无法回台,在村里大片的闲暇时刻,让她开始尝试来剧组做摄像师。

虽然拍摄“拍得手都疼”,但卢红玲学得很快,逐渐成了鲍小光的固定帮手。后来在一位主演退出剧组后,卢红玲顶了上去。“效果很好,给了我更多灵感”,鲍小光说,卢红玲的加入激活了“三国”。卢红玲来了后,不仅解决了主演的问题,群演也充裕起来了。他们几乎都来自“开心俱乐部”——那是卢红玲妈妈建立的、专供镇上老人唠嗑的地方,里面的“会员”大多身体健康、乐观开朗,不排斥新鲜事物。

演员几乎是能用就行,设备也一样。所有拍摄都是用手机完成的,鲍小光也尝试过单反相机,但“拍完还要从电脑里导出,太费事了”。他不喜欢用电脑剪辑,“手机剪片一周就学会了,也挺方便”。

组建剧组相当于是创业,自然免不了谈钱。算上演员的日结薪资,一集《土味三国》的平均成本在400元左右,每月更新4-5集。视频的播放收益,再加上偶尔的直播,让剧组的收入保持在6000元以上,好的时候能过万。“反正够开销”,鲍小光说。

“太专业,就会失去土味的灵魂”

对鲍小光来说,写剧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通常情况下,剧本一般有200多字。鲍小光承认自己会拖延,有时两天就能写完,但有时也需要花费10天以上,最大的纠结是文戏与武戏的占比。实在写不出来时,他会选择改编《三国演义》里的剧情。“台词改成方言也能拍,但是这种流量不好,还是自己原创的好。”他认为,“改到自己都笑了,就是好剧本”。

他也把视频的出圈归功于“搞笑”。“和正版三国比起来,我们的语言比较犀利,然后用词就是比较土;为了节约成本的道具,反而成了特色;粉丝主要是中年男性,比较搞怪比较土,他们喜欢。”

在鲍小光眼里,短视频就是内容为王。“没有好的剧本,再好的场景也不行。”但是,他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还是分配给了场景搭建和道具制作。记者到达时,他正在筹备搭建一座新的城楼。原本计划白天就完成的工作,一直到凌晨1点才收工,“跟我以前干装修差不多了”。

道具制作亦如此,演员们佩戴的帽子、战袍和武器,都由鲍小光亲手绘制。“它就是一个装饰,你也得给它弄出来,要让视频尽可能接近古代战场的真实场面。”亲手绘制的帽子,耐克标志代表将军,阿迪标志代表士兵。

拍摄当天,鲍小光的院子总会变得异常拥挤。演员们很少迟到,“叫了10个但是来了12个”是常态。在这个片场,戏服和道具都放在院子的显眼处,装在两只白色的桶里任人挑选。群演们的注意力都在服装上,人人都说“给我留件好看的”,至于接下来要拍摄的内容,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追问。他们都说,“不用问,反正都是好事”。

懵懂的不只群演,还有主演李东华。尽管出演一年之久,但他对“丞相”这一角色依旧很陌生,对于捧红他的流量机制,更是一无所知。由于常年饮酒,他的手一直在抖,记忆力也迅速退化。记不住台词的时候,他会给自己施压:“下次一步到位!”

在这间野生剧组里,主演们往往都是在开拍前才熟悉剧本。一个常见的流程是先拍群演,再拍打戏,最后补一些主演的镜头。因为对群演们来说,“下午接孩子”这件事的优先级高于一切。打戏是鲍小光在开拍前一天晚上唯一会担心的环节,因为拍摄的效果并不可控。有搞武术的人提出可以来指导合作,但鲍小光担心还要包吃喝,费用太贵,并未对邀请表现出热情。鲍小光认为,“太专业,就会失去土味的灵魂”。

以“土味”出圈,以“土味”破局

鮑小光红了。刚做视频的第一年,他觉得粉丝破万并非易事,结果年底时,粉丝达到20万;第二年,他把目标定为30万,结果再次高于预期,他的粉丝数突破40万。

开始有媒体对他产生好奇,也是在那个时候。那是去年11月下旬的一个晚上,当鲍小光刚刚结束拍摄,打开视频软件时,他收到一条不同于以往的私信:“你的电话多少,我想采访你一下。”鲍小光的第一反应是要钱吗?要钱就不干。在反复确认不收费之后,鲍小光与记者开启了一场持续半小时的问与答,“应付媒体比拍段子累多了”。

鲍小光信奉“肯吃苦”“够搞笑”“独一无二”是他出圈的原因,因此,他也会给出“多去尝试,别怕失败,剧本好了自然就火了”的建议。但偶尔,鲍小光也会回过头,去思考“当时那个热搜到底是咋操作的”,他承认“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如果有人给他炒作一下,说不定就能“挣到钱”,可惜现在已经错过了。

尽管账号在不少行家眼里已经很成熟,但他依旧排斥直播带货和广告植入。在鲍小光看来,出名似乎比赚钱更重要,“希望今年粉丝量可以破百万”“我拍视频的最大动力就是成为名人,但不是什么流量都要”。

以“土味”出圈,便能以“土味”破局。这位死守领地的田野造梦家,终究还是在流量时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摘自《新周刊》詹世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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