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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器的动物造型研究

2023-05-30张啸远盛容

中国民族博览 2023年1期
关键词:造型漆器动物

张啸远 盛容

【摘 要】中国漆器走过了七千余年漫长而又辉煌的历程,诞生了数不胜数的经典之作,其造型之变化多样、工艺之精美绝伦,令人回味无穷。彩漆木雕小座屏是战国时期中国漆器制作工艺的集大成者,作为迄今最早最完整的漆木装饰品,无论是其造型语言还是其制作工艺都极具研究价值。

【关键词】漆器;动物;造型

【中图分类号】J5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3)01

一、工艺技法

在漆艺七千多年发展的历程中,由于经济文化、髹漆工具和制漆技术的发展,诞生了多种类型的漆艺技法。夏商周时期,由于青铜器的发展,漆器,无论是造型还是装饰手法都受到青铜工艺的影响,这一时期的漆器普遍呈现出浮雕效果,出现了鸟纹、云雷纹、饕餮纹等图案,这些图案普遍先雕刻然后髹漆,再贴金箔或镶嵌蚌片、绿松石等物品加以装饰,代表漆器有出土于房山琉璃河遗址的西周彩绘兽面凤鸟纹嵌螺钿漆罍等。

战国时期,铁器的进步推动着漆艺技法的发展,铁制工具的大量出现也使得漆器在装饰和造型上有了更多选择。战国时期的漆器多为木胎,整体造型和细节刻画都是以雕刻为主,漆器的雕刻手法可分为装饰部分和造型部分,在装饰手法上,战国时期针刻技法的出现,打破了漆器装饰图案原本单一的彩绘手法[1],针刻又称锥画,是指用针刻出流畅细致的花纹,常与彩绘配合应用。

战国时期,冶铁技术的进步使得漆器的雕刻工具更加灵巧锋利,雕刻图案更加细致清晰,雕刻效果更加生动形象。迄今为止出土的战国时期的漆器中,雕刻各种动物形象的漆器数量众多,战国彩漆木雕小座屏是战国时期雕刻动物形象漆器的代表之作 [2],也是浮雕和透雕多种工艺技法相结合的產物。浮雕又称起花,是指在器具表面雕刻出凸起纹样的一种工艺;透雕又称镂空雕,是浮雕技法的延伸,是将浮雕纹样的背景部分全部掏空,细致刻画纹样的实体,形成虚实对比,具有玲珑剔透的装饰美感。在这件长51.8厘米、高15厘米、座宽12厘米、屏宽3厘米的小座屏上(如图1:彩漆木雕小座屏),由雕刻的凤、鸟、鹿、蛙、蛇等共计55只动物组成连续性的图案,左右对称、美观大方,座屏中间部分的凤、鸟、鹿的动物造型采用了透雕的技法,雕刻出镂空的效果,交错穿插、紧凑而不显拥挤,这其中,座屏中间的两只凤凰的凤喙相对,神情威严,凤爪孔武有力;身后的梅花鹿呈跃起式,鹿腿、鹿颈、鹿身呈流线型,栩栩如生,恰似疾驰在原野之上;四只飞鸟呈俯首状,鸟爪紧抓蛇身,显得勇猛刚劲,活灵活现,展现出战国时期楚国工匠透雕工艺之精湛。底座的小蛇与大蟒运用了浮雕的工艺技法,仔细观察不难发现每条蟒身都刻有凹线,以此增加立体感,既似盘旋交织,又像在扭曲游动,线条流畅、姿态各异,使得整件座屏更显肃穆庄严。整件作品,无论是动物外形的处理还是动物肢体语言的刻画,无一不体现出战国时期楚国人民雕刻工艺之精湛绝伦。

二、审美特征

在造型方面,战国时期的漆器造型多与自然万物紧密联系,同时也受到胎骨本身造型的影响,这些漆器多以生活用品为主,如漆盒、漆杯、漆豆等,这些器具形态各异、惟妙惟肖,既有以飞禽走兽为主的动物造型(如图2:漆猪形酒具盒),也有以缠枝、莲花、牡丹等为装饰的植物形象。

小座屏是一种漆木装饰品,也是漆木家具的一种,一般放置于皇宫贵族的座位后面作为,以彰显其地位。战国彩漆木雕小座屏是迄今为止所发现的年代最早且保存较为完整的一件,也是首批六十四件中国永久禁止出国展览的国宝之一。

战国时期的楚漆器是雕刻和漆绘结合的产物,楚人对于漆器的审美观念和艺术品味主要体现在器具的造型、漆绘的图案、色彩的运用和整体的布局上。战国时期,楚人崇尚自然,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此外楚人也信奉神灵,因此,楚国的漆器中,也常常会出现龙凤等虚拟动物与现实中的其他动物相结合的造型,这种抽象与意象相结合的处理也使得楚国漆器的立体造型具有独特的审美特征。在木雕小座屏中,鸟的冲击、鹿的跳跃、凤的争鸣、蛇的缠绕,五十五只动物在狭小的空间范围内交叉折叠,疏密得当,相互争斗的同时又相互联系,这种抽象与写实的处理手法给这件作品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超越了自然的一般的具象模仿,这也是其最大的魅力所在。

在色彩的运用上,战国时期,楚国的漆器主要以黑红两色为基调,这与楚人对火与日的崇拜息息相关。木雕小座屏使用黑漆为基底,在此基础上绘制红、黄、蓝、金、银等颜色的纹样。鸟和凤凰的羽毛采用了黑漆为底漆,加以红、黄、蓝等色漆作为点缀,蛇、蟒的鳞甲以及鹿身上的花纹运用了红色和金色彩绘,小座屏外框在髹涂黑漆基础上装饰以红、蓝、银色彩绘花纹,整体色彩鲜艳、搭配和谐、层次分明,创造了独特的视觉美感(如图3:彩漆木雕小座屏局部)。

在布局方面,五十五只动物囊括了天上的飞翔的飞禽、地上奔跑的走兽和地下游走的蛇蟒,其中部分动物是通过榫卯结构组装,拆开是一件件独立的漆立体,拼接起来成为一件完整的透雕。在整个小座屏中,两侧的鸟尾和小蛇将外框与雕屏相连,又以蟒蛇的蛇尾相交于座上及蟒咬蛙将雕屏和屏座相连,连接出一副惟妙惟肖的画面。

战国时期,楚人在进行漆器制作时,会在木胎上雕刻出需要的造型,在进行装饰图案描绘时,以器物的造型作为装饰的依托,并随着器物造型形态的起伏转折进行描绘上色,有时也会根据需要镶嵌绿松石、贝壳等装饰品,器物的静止状态和装饰纹样的动感相互联系,相辅相成,动与静的对比,抽象与具象结合,体现出战国时期楚国漆器独特魅力和独一无二的艺术性、观赏性,彩漆木雕小座屏是这种艺术性和观赏性的完美结合、也是战国时期楚国人民丰富创造力和想象力的结晶。

三、制作背景

春秋战国时期是我国历史上大变革、大发展时期,频繁的诸侯争霸加速了民族的融合,铁犁牛耕的使用大大提高了社会生产力,我国逐渐从奴隶社会开始向封建社会过渡,社会的变革和经济的发展一定程度上也推动着文化的进步。

春秋后期,随着周王朝的灭亡和楚国的逐渐强大,楚国吸收了华夏传统文明和部分蛮夷的特点,楚文化初步形成。公元前三世纪,随着楚都东迁,楚文化开始迈入鼎盛发展的时期,楚国的漆木家具受到楚文化影响逐步形成属于自己的风格特点。这一阶段是楚文化最辉煌的时期,也是漆木家具进入一个高速发展的阶段,被认为是中国大漆家具史上的第一个高峰。漆木家具的快速发展受到以下几个方面的影响,首先,楚国位于长江流域,土地耕层深厚,土层构造良好,非常适合漆树生长,漆木资源丰富,为漆木家具的发展提供了足够的物质条件,湿润的气候也非常适合开展髹漆工作。此外,由于国家的强盛和物质财富的富裕,楚国人民也逐渐形成了海纳百川、勇于创新、不断拼搏的的精神和气质,王侯贵族在满足追求物质生活的同时,开始追求精神享受,因此,传统的用于祭祀的青铜礼器开始向装饰性和实用性共存的漆木器具过渡。最后,楚文化的发展和成熟也是漆木家具发展的重要原因,楚人尊凤尚赤、崇火拜日,因此,以凤凰为立体造型、黑红色为装饰彩绘也成了战国时期楚国漆器的特色,同时楚人也信奉神灵的存在,这些神灵的形象主要来源于楚人对自然界真实生物的观察以及重塑,比如鳳凰就是综合多种动物的特征而形成的一种虚拟动物,再将这种抽象的虚拟动物与具象的现实生活中存在的动物结合,构建出漆器独特的立体造型,由此创造出来的形象也更具文化内涵和审美特征。

“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作为楚人文化精神之精髓,体现出战国时期楚人对生命的热爱、对自由的向往以及对自然万物的理解,这也不难理解如今许多陈列在博物馆中的楚式漆器,常常或雕刻或装饰有一系列光怪陆离的意象组合。彩漆木雕小座屏作为战国时期楚文化漆木家具中的精品,采用了强烈的抽象表现手法,五十五只动物的刻画多以曲线为主,形态圆润,造型饱满,类似流线型风格,给人一种行云流水,凌波微步的节奏感和运动感,这也与楚文化中上天入地、自在逍遥思想意境不谋而合,这些生机勃勃、韵律十足的动物造型,体现了楚文化的渊源流长,博大精深,以及战国时期楚人精神文化的丰富多彩。

四、研究意义

艺术源于模仿,造型是器物给人的第一印象,造型设计是工艺美的一个重要内容。战国时期的楚漆器以造型生动形象,装饰复杂多样为特色,楚漆器造型大多都是观物取象,包括树木、花卉、飞禽走兽以及想象出来的奇珍异兽,工匠通过对这些物体的观察和研究,根据器物造型的需要,对其主体形象进行概括、调整、变形,再通过工具将胎体雕刻成形,这其中,动物造型为主题的漆器数量之多,种类之繁首屈一指。

湖北随县战国曾侯乙墓出土了大量漆器,曾侯乙墓属战国早期楚国的附庸国国君墓,出土的漆器数量多、品种全,被认为是迄今已知的战国时期最典型、最有代表性的漆器系列。该墓共出土了包括礼器、酒器、兵器等髹漆器物在内的230余件漆器,大都是日常生活用品、观赏工艺品、娱乐用品、丧葬用品等。曾侯乙墓漆器的造型大体也分为实用需求型和动物艺术造型两类,相比实用需求型漆器,动物艺术造型的漆器更加讲究实用与美观的结合,彩绘描漆鸳鸯盒(如图4:彩绘乐舞图鸳鸯形漆盒)是其中的代表,如今,它与彩绘漆木虎座鸟架鼓、彩绘漆木猪形盒、彩漆木雕小座屏等一同陈列于湖北省博物馆,这些将动物形象特征融入漆器造型之中的中华瑰宝,是战国时期楚国人民和楚文化留下的宝贵的文化遗产,吸引着海内外的游客,向人们诉说着两千年前那段壮阔而又波澜的历史。此外,由这些动物造型漆器衍生出的文创产品造型小巧别致,包含尺子、徽章、钥匙扣等多种类型,一经推出便受到人们的热烈欢迎,这些稀世之宝经过现代化的设计与加工变得焕然一新,再次迸发出旺盛的生命力。

事实上,无论是战国之前的奴隶社会,还是战国之后的封建社会,从青铜器开始,到陶器、漆器、瓷器,动物造型的器物数不胜数,这不仅是古人对于自然万物的观察和研究,更像是传达出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信号,如今随着环境的破坏,许多动物濒临灭绝,延续物种的多样性需要人类的共同努力。此外,科技的进步使得机械化生产代替了手工艺生产,这也导致我国许多的传统工艺面临着后继无人的窘境,这些工艺技法和文物蕴含的精神文化需要我们继续共同去探索、保护和传承。

参考文献:

[1]曹锴,王锐.古代漆器中雕刻手法的发展与应用[J].美与时代(上),2019(10).

[2]刘家林.楚国的动物形象漆器[J].收藏家,1998(3).

★指导老师:盛容

作者简介:张啸远(1999—),男,本科毕业于广西艺术学院设计学院,目前研究生就读于安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研究方向为装饰设计;盛容(1969—),女,硕士研究生导师,副教授,安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工艺美术专业负责人,研究方向为工艺美术漆艺、纤维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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