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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与修复 寂寞相同乐趣各异

2023-05-30崔秀娜

山东画报 2023年3期
关键词:滕州残片张勇

崔秀娜

很多人了解文物修复,是从《我在故宫修文物》开始的。这部现象级纪录片自二〇一六年播出后便风靡全网,故宫专家修复文物的故事打动了无数人,那句﹃技艺容不得欺骗,技艺里没有捷径﹄的解说词更是火出圈。

而对于考古而言,文物修复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在考古界,有﹃多个现场﹄之说,文物修复与挖掘一样,同属考古第一现场。于是,我们找到了一群文物修复师,通过他们直击考古的另一现场——修复。修复是让文物重现昔日华彩的关键一步。

俯得下身躯,耐得住寂寞

滕州,历史悠久,文化灿烂。在全国县级博物馆里,滕州博物馆馆藏的青铜器首屈一指。

滕州地下文物丰富,因此这里也曾是盗墓分子的活跃地。2017年,滕州大韩村就发生了一起特大盗墓案。后经公安机关侦破,被盗文物被全部追回。这其中,最具价值的就是刻有“郳公克父”字样的戈。

大韩墓地下是否还藏有其他珍贵文物?2017年10月,经国家文物主管部门批准,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组建考古队,进驻滕州大韩村,对大韩墓地进行抢救性考古发掘。大量文物被发掘,破损部分等待修复。

也正是那时,山东滕州大韩东周墓葬出土青铜器保护修复项目团队成立,至今已有5年多时间。其间,团队参与者多达50人。我们采访时,他们的工作已处于收尾阶段。也正是因为接近收尾,所以他们才能将工作中发生的点滴向我们细细讲述,我们也得以窥见文物修复师的工作日常。

“文物修复师最重要的素养就是能坐得住。干我们这行,就要‘俯得下身躯,耐得住寂寞。”今年26岁的李政阳人如其名,长得很阳光,讲起话来也很幽默。别看他年纪小,从事文物修复工作已有3年多时间。从莱芜职业技术学院文物修复与保护专业毕业后,2020年他加入这个团队,开始修复文物。

3年多时间,他参与修复的青铜器不少,但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件罍。提到罍,很多人肯定会想到上过《国家宝藏》的皿方罍。滕州大韩东周墓葬出土的罍有两个,李政阳和同事张勇各修复了一个。张勇今年32岁,从事文物修复工作已经十几年。巧合的是,他是李政阳的同门师兄。

两个罍,由师兄弟俩同时开始修复,对于二人来说是一种缘分。那修复的过程是怎样呢?李政阳这边,罍破碎的程度很严重,“有时候坐一上午,也找不到该把哪两片粘在一起”;张勇这边,挑战同样大,“光清除锈迹就清了一个多月”。

青铜器的修复大体上分为:“清锈、拼对残片、矫形、连接、做旧”等几个环节。这其中,每个环节都需要耐心、细心。以“拼对残片”为例,不同于馆藏青铜器,考古发掘出土的青铜器往往破损严重,有时破碎的青铜残片会多达几十片,最为关键的是残片会有缺失,这进一步增加了修复难度。一个人,对着几十片破碎的青铜残片“相面”,这就是李政阳、张勇他们日常的工作之一。

今年30岁的蔡雅鹤,从事文物修复工作已经8年。团队刚成立的时候,她还未结婚,现在团队项目马上结束,她的宝宝已经1岁多。这个项目见证了她的成长,谈到为何会选择文物修复,她的回答是:“热爱。”

团队里还有许多刚刚加入的“00后”成员,这群风华正茂的年轻人选择了文物修复,就是选择了与寂寞相伴。但谁说寂寞就不出彩?每件停留在他们手中的青铜器都有自己的“灵魂”,他们看似在板凳上“枯坐”,实则是在与青铜器对话,是在与铸造这件青铜器的古人对话,他们凭借自己的一双巧手,将这件破损的青铜器修复完好,让青铜器重现昔日光彩,也让尘封的历史重现在世人面前。

“修复文物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代全龙,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科技考古研究中心副主任,修复团队的负责人。2018年1月,从北京科技大学研究生毕业的他,拖着行李箱来到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报到。“报到完毕,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就跟着大韩墓地发掘队的队员来到了大韩墓地。从此,就跟这里结了缘,一直干了5年。”谈起自己的经历,代全龙笑道:“我们考古人没有家,老婆孩子在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家。”虽然他还未成家,但有个温馨的家一直是他的愿望。这群年轻人大多还未成家,常年与文物相伴,让他们接触外界的时间和机会很少,但其实他们都很优秀,他们的踏实与努力,值得所有人为之喝彩。

作为项目负责人,代全龙要求团队成员各尽其责,尤其是要让文物修复工作保质保量地完成。但他从来不会给团队成员设定修复期限,因为“文物修复工作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青铜残片摆在眼前,最先需要考虑的就是这件青铜器到底是什么。这是考验一名文物修复师专业素养的时候。

蒋勋在《美的沉思》中对青铜器风格的概括颇具人文范儿:“周代青铜器风格简朴端庄,传达的是理性人文精神的均衡、安定,平复了商的巫术之美中过分繁丽激情的部分。”不同时代不同的青铜器有不同的风格,不同的青铜器也有不同的纹饰,这就需要文物修复师具有深厚的文化素养,去根据碎片来判断眼前破损的青铜器到底是什么器物,随后在脑海中去构想这件器物的本来面目……

这个过程犹如探险。在这条“破镜重圆”的道路上,有挫败,有焦虑,有期盼,有等待,当然还有惊喜。“惊喜的并不是最终把文物修复成功的那一刻,而是在无数的挫败之后,你遇到了新发现,让你一瞬间‘灵感乍现,知道下一步的路的时刻!”说这话时,代全龙眼中光芒闪动。

文物修复过程中,需谨防对文物的二次破坏,这是代全龙始终在强调的。青铜器大多具有精美的花纹,修复过程中就必须将这些花纹一点点拼接在一起,不能有任何缺失或者错位。在对变形青铜器进行修复的过程中,有一个关键环节是重新复原形状,稍有不慎就会对青铜器造成更大损伤。

让文物“开口说话”

许多人认为文物被修复完毕后,就会被存放到库房里或者放在博物馆供人观赏。但其实,文物的研究工作在修复之后才正式开始。

“文物修复的意义在于揭示文物的价值,并尽可能去保护这些价值。也就是让文物‘开口说话。”代全龙表示,任何一件文物都有其价值,修复好这件文物,就是让文物的价值得以被发掘。

他以李政陽和张勇同时修复的那对罍举例:这对罍的历史价值(形制、纹饰、功用、工艺等)、科学价值(基体材料、成型工艺、表面装饰工艺等)和艺术价值都值得后期深入研究。这些工作,并不是由文物修复师来完成,而是由后续的研究者来完成。文物修复师的工作,就是将文物细心地修复好,并将文物被发掘时的信息耐心地记录好交给后续工作者。可以说,文物修复,在整个文物研究过程中,起着关键性的“承上启下”的作用。有了文物修复工作,才能让文物在研究者手中“开口说话”。

文物修复,是复原,更是重生。文物,是历史的承载和时光的记忆。虽然隐身于文物背后,文物修复者却以数年如一日的耐心与专注,沉浸到以毫厘为计的文物细枝末节中,他们还原的不仅是具体的器物,更是浩大无声的历史。认识历史、“解码”文明,离不开考古事业的蓬勃发展,也离不开文物修复师们。“别人觉得我们很神秘,但我们其实就是普通人,如果非要说我们有何不普通,那就是我们需要更脚踏实地。”代全龙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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