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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性次要谓语的事件-构式合一框架

2023-05-13

宿州学院学报 2023年10期
关键词:构式合一谓语

常 鸣

三明学院海外学院,福建三明,365004

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是指在一个单一的句子中存在两个谓词的结构,其中一个是动词,也称为主要动词或主要谓语;另一个是作为结果或者后果的次要谓语,其作用是补充描述主语或动作所带来的影响、效果等。根据主要动词的及物性与否,英语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主要分为三类:及物型结果性次要谓语,如①a;非作格型结果性次要谓语,如:不及物型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①c和假反身性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①d;非宾格型结果性次要谓语,如:①e[1](下标i表语义指向;*指句子不合法)。

①a.Tom wiped the tableicleani.

①b.*Tomiwiped the table tiredi.

①c.He ran his shoesithreadbarei.

①d.Heiate himself sicki.

①e.The waterifroze solidi.

①a中V1“wipe”和V2“clean”分别是句子的主要谓语和次要谓语。英语中,带宾语的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都严格遵循直接宾语限制,也就是说结果性次要谓语的论元只能由直接宾语充当,如①a中,结果性次要谓语“clean”的语义只能指向直接宾语“the table”,而不可以指向主语“Tom”。句子①b的不合法也说明了结果性次要谓语不能指向主语。

一般认为,汉语结果性次要谓语由两种不同的结构构成:一是V1-V2结构(V1-V2 construction)构成的动结式,如②a、②c、②d;二是“得(地)”结构(de-construction),如例②b。句子②d显示汉语的及物型结果性次要谓语又可以是主语取向的。

②a.武松打死i了老虎i。

②b.武松打得老虎i流血i了。

②c.张三i哭醒i了。

②d.张三i吃腻i了这道菜。

鉴于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表现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本文重点研究典型的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即英语中的及物型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和汉语中的V1-V2结构。

1 相关研究

作为一种特殊的语言现象,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已成为国内外语言学界研究的热点。Halliday[2]从功能语法的角度研究了英语结果性次要谓语。生成语法先后提出过小句分析法、述谓理论分析法、谓词连接法和复杂谓语分析法等解释方案。Saurenbach[3]从认知的角度对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展开研究。除此之外,国内外的研究多集中在动补结构、动结结构、结果构式或致使结构上。

语言学家从不同的角度对结果性次要谓语进行过研究,但术语不统一,研究的重点也各不相同。Simpson从词汇-功能语法的角度出发,提出了直接宾语限制分析法。她认为主要动词和结果性属性形成了一个复杂动词。这个复杂动词是由普遍的词汇规则加上结果性补语一起形成的。结果性补语是宾语的谓语,一定受宾语的控制。这里的宾语可以是表层的宾语,也可以是底层的宾语[4]144。

Goldberg[5]180从构式语法角度分析了动结构式的题元结构,将动结构式看作使动构式的隐喻用法。王寅[6]提出“体验性事件结构”分析法,分析动结事件结构和诸多语义关系。胡旭辉[7]对汉语动结式的生成从分布式形态学角度提出了一种新观点:将动结式中的V2视作形容词,把主要动词V1视为一个相当于定类语素的定类函数,从而将V2转化为动词。根据这一观点,动结式是去形容词化而来的复合动词,类似于英语中flat到flatten的转化。

高明乐等[8]从生成句法学角度出发,认为汉语动结式是由句法生成的派生词。他们认为,“动结式里两个动词各自表示一个事件,每个事件都能表述为一个独立的句子,通过移位和融合等句法操作合并,临时构成独立的动词单位”,为简约表达,在句法上把两个表示不同事件的句子合并成一个。罗雨晴等[9]从情状类型角度分析英语及物结果构式,探讨了此类构式的成分限制和成分间语义的合成。

从跨语言的角度来看,杨大然[10]从分布式形态学的视角,对英汉致使结构进行了对比分析。研究发现,从句法结构上看,致使结构包含双层功能语素投射,其中上层的中心语是致使功能语素CAUSE,下层的中心语是表示结果性子事件的功能语素。常玲玲等[11]从构式语法理论的角度对德、英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和汉语的“把”字句式的论元结构进行了分析。郭印[12]把英汉动结式作为一种特殊的致使交替构式进行了分析。陈兴[13]从语义取向、语类选择、在句中共存的语义限制和语义强势方面对英汉次要谓语进行了对比,分析了两者在语义方面存在的一些差异。石毓智[14]根据英汉动补结构使用时的共同规律,论证了构式中各个成分之间的搭配规则对整个构式的句法特征具有决定性作用,认为动词不是与整个构式发生关系,而是“首先,动词和补语之间的语义关系决定了其所形成的动补结构的及物与否,然后进而决定整个构式的结构形式,即采用不及物构式还是及物构式”。王秀卿等[15]在第一语段句法下讨论了及物型动结结构中存在直接宾语限制的原因是因为结果补语指向主语时宾语没有位置可以生成。汉语中之所以存在宾语论元出现,但结果补语指向主语的情况,如②d,“张三吃腻了这道菜”,是因为有些汉语的结果谓词的及物特征不明确,所以可以带补足语。

纵观前人从不同角度的研究,尽管成果颇丰,可在英汉结果性次要谓语的生成这一问题上存在着较大的分歧,同时也缺乏对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形成的过程和产生机制的分析。因此,从新的角度对结果性次要谓语的研究就非常有必要。

2 事件-构式合一方案

事件结构理论开始于对动词性质的研究。Dowty[16]108把人类语言的动词分为活动、状态、完成和实现四类。Pustejovsky[17]认为,人类自然语言的动词事件可以分为状态事件、活动事件和变化事件三种类型。Talmy[18]从认知语言学出发,将语义范畴分为五类,分别是运动事件、状态事件、时间描述事件、行动关联事件和实现事件。根据认知语言学的观点,所有语言句法形成的过程都遵循事件结构-概念结构-语义结构-句法结构的途径。这就是说,句法结构是事件结构在语言中的映射,语言内部结构的复杂性是外部客观事件复杂性的反映[19]。

构式合一方案是叶狂等[20]提出的,起初用于解释英语主语指向的次述谓结构,即主语取向的描述性次要谓语。他们认为主谓宾构式1(SVO)和主系表构式2(SVC)通过合一整合而成次述谓构式3(SVOD),如:“John left the room angry”是由构式1“John left the room”和构式2“John was angry”合一而成的次述谓构式3,其中动词V来自构式1,D指描述性“depictive”,来自构式2。合一生成时需要遵守句法、语义和语用三个方面的允准条件。构式1和构式2在句法方面需要遵守“主语相同、时态相同”的条件,语义上需要时段或时点重叠、状态一致,关联自然,以及状态词需要承载句末焦点信息语用允准条件。这种方案能够充分解释次述谓构式的相关问题,同时避免前人研究中遇到的难题,又具有新的解释力。

构式语法是在反叛转换生成语法的基础上诞生的,主张词汇-语法是一个连续统,构式自身具有独特的意义。在句子“He sneezed the napkin off the table”中,动词“sneeze”需要一个论元,也就是主语“打喷嚏的人”。也就是说,动词“sneeze”凸显了一个参与者的角色,但是句子为什么是合法的呢?为了避免对动词赋予新的意义,Goldberg认为,本句是一个致使-移动构式,具有三个论元角色:致使、目标和客体。但她并没有说明为什么构式可以赋予动词论元角色以及这些角色是怎么激发出来的。根据Goldberg[5]53-54的观点,所有凸显的参与者角色必须由构式占据。然而,构式的每个论元角色并不一定需要和动词的参与者一一对应。这就赋予了构式强大的力量,因为构式到底可以赋予多少论元角色是没有限制的,只要愿意可以随意添加任何角色。毫无疑问,这是不允许的。那么,构式的本质是什么?构式又来自于哪里呢?只有弄清构式来自于哪里,才能避免Goldberg所提出的论元角色个数不一致的问题。如果所有的句法结构都用构式来解释的话,将会产生无数的构式。因此,有必要限制构式的生成问题,明确事件在构式中的作用。

如果目标和客体的论元角色来自于致使-移动构式,那么应该是构式赋予了论元角色。可是,为什么我们不能说“He sneezed the plate off the table”?人们可能会说“打喷嚏不会使盘子掉到桌子下面”或者“打喷嚏的力气太小不足以使盘子掉到桌子下面”。正是因为我们所体验到的真实的事件才允许构式赋予论元角色。因此,有必要将事件和构式结合起来,即事件-构式合一方案。

3 结果性次要谓语的事件-构式合一框架

Dowty[16]108-115对英语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进行了事件结构分析。他认为英语结果性次要谓语可以看作一个复杂的事件结构,这个事件结构中有两个子事件,即使因子事件和结果子事件。使因子事件由动词编码,结果子事件由结果性次要谓语表征。在句子“He swept the room clean”中,动词“sweep”包含了一个导致房间干净的行为事件,“clean”描述了由于打扫行为引发的房间的结果状态。也就是说,此句话包含两个子事件,一个是使因子事件sweeping the room,一个是结果子事件the room becoming clean,即:The room became clean by his sweeping。

由此可见,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包括两个事件,一个是由主要谓语动词作为中心词构成的使因子事件,表达一个动作;另一个是由结果性次要谓语作为中心词构成的结果子事件,表达一种状态性事件或状态变化事件。使因子事件和结果子事件构成一个复合性完结类事件即因果致使复合事件。如①a:Tom wiped the table clean这个句子包含Tom wiped the table与The table became clean两个子事件;同时,结果性次要谓语只能是宾语取向的,指向“力的接受者”,也就是句子的宾语“the table”。

Simpson[4]143-157认为英语中的结果性次要谓语受到宾语的控制。这就是说,英语结果性次要谓语的语义必然指向句子的直接宾语。此外,她还指出,可以与结果性次要谓语同时出现的动词分为表接触性的动词和表状态变化的动词两种,前者一般是及物的(如:shock,kick等),后者既可以是及物的也可以是不及物的(如:freeze,melt,break等)。如在句子①a Tom wiped the table clean中,结果性次要谓语“clean”描述了直接宾语“the table”的结果状态,“汤姆擦桌子,结果桌子干净了”。根据直接宾语限制原则,句子①b Tom wiped the table tired不能用来表示“汤姆擦桌子擦累了”,因为结果性次要谓语不能指向句子的主语“Tom”。因此,这个句子只能理解为描述性的次要谓语结构,即“汤姆是在一种疲劳的状态下擦桌子的”,而不是表示结果性的“汤姆因为擦桌子擦得很累”。

描述性次要谓语和结果性次要谓语有着相同的句法结构,我们有必要加以区分。句子①a Tom wiped the table clean和描述性的次要谓语结构如:She bought a towel wet句法结构相同。后者是说She bought a towel when the towel was wet,但是不能是the towel became wet by her buying action,原因在于形容词短语所暗含的结果状态是独立于动词行为的。简而言之,结果性次要谓语必须隐含行为所导致的变化状态。

显然,结果性次要谓语的两个事件之间是使因和结果的逻辑关系。从理论上来说,任何两个不相同的事件都有可能构成使因与结果关系。表面上看来,汉语中的“孩子哭”和“妈妈醒了”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事件,但二者也可以构成因果致使关系“孩子哭醒了妈妈”。前面这个事件“孩子哭”导致了后面事件“妈妈醒”的发生,后面事件“妈妈醒”是前面事件“孩子哭”的结果。

使因子事件和结果子事件结合起来形成因果致使复合事件结构,经过概念化形成由使因概念结构和结果概念结构组成的因果致使概念结构,进一步抽象化为由使因语义结构和结果语义结构组成的因果致使语义结构,最后,通过语法化,形成使因句法结构和结果句法结构组成的因果致使句法结构。

③a.Tom wiped the table.汤姆擦桌子。

③b.The table became clean.桌子变干净了。

③c.It became clean.它变干净了。

从事件结构的角度来看,第一部分的使因子事件③a,即“Tom wiped the table”或“汤姆擦桌子”描述了导致结果子事件的原因。第二部分描述了由使因子事件所产生的的结果子事件,即“The table became clean”或“桌子变干净了”。此事件结构经过概念化形成由使因概念结构和结果概念结构组成的因果致使概念结构。根据理想化认知模型,此概念结构所映射的语义结构为“某人通过某种方式使某地变干净”,然后经过语法化,形成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表征为合乎语法的句子“Tom wiped the table clean”或“汤姆擦干净了桌子”。典型的英汉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的语义结构为:使因语义结构导致结果语义结构[21]。这两个语义结构共享同一个语义成分,通常说来,受到致使事件影响的宾语和结果状态的主语是同一个。这就是说,使因语义结构由致使者、致使行为和受事三部分组成,句法结构表征为主谓宾结构。结果语义结构由受事和结果性次要谓语两部分组成,其中结果性次要谓语指向受事。

王寅[22]从体验哲学的角度对英语中五大基本句型进行解释,提出了英语五大基本构式:主谓构式(SV);主谓宾构式(SVO);主系表构式(SVC);主谓宾补构式(SVOC)和主谓宾宾构式(SVOO)。因此,主谓宾结构就是主谓宾构式SVO,主系表结构就是主系表构式SVC。使因结构和结果结构之间的逻辑关系(因果关系)决定了结果性次要谓语的句法结构是SVOR/SVRO。它是由表征使因句法结构的构式1(主谓宾构式SVO)和表征结果句法结构的构式2(主系表构式SVC)两个构式合一而成的。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的事件-构式合一框架如图1。

构式1主谓宾构式和构式2主系表构式进行合一构成了构式3,即结果性次要谓语构式。根据直接宾语限制,构式2,即主系表构式中的主语必须是构式1中的宾语。根据事件类型的不同,所用的系动词也不一样,并且系动词有模态变化。状态事件对应的谓词是连系动词(如be),活动事件对应的谓词是实义动词(用do代表),变化事件对应的谓词是变化事件(如become)。表语主要是形容词或者介词短语,如The table became clean/into pieces。构式3为构式1和构式2合一而成的结果性次要谓语构式,其中S和V均来自构式1,R指Resultative来自构式2中的C。构式1和2之间是虚线,表示合一需要真实的事件来制约构式的允准条件。

在句法上,和描述性次要谓语构式合一的允准条件不同的是,构式1的宾语和构式2的主语特征值可以不同,但必须是同指。例如③c中的“it/它”虽然和“the table/桌子”不相同,但我们知道,“it/它”是代词,只要它和③a中的“the table/桌子”同指,就可以顺利进行构式合一。另外,构式1和构式2两构式时态要一致,比如都是现在时、过去时等。这一点和描述性次要谓语构式合一的允准条件是相同的。因此,可以最终合成为SVOR构式的英文句子“Tom wiped the table clean”和SVRO构式的汉语句子“汤姆擦干净了桌子”。

在语义上,构式1与构式2必须语义和谐才能进行构式合一。首先,从时间上来看,使因子事件wiping the table在时间上必须在结果子事件the table being clean前面,而且次要谓语结构必须受到主要谓语的限制。次要谓语结构一定是在主要谓语动词所表示的动作后面。其次,两个构式之间关联要自然,不需要加入特殊语境。如句子④a是满足句法允准这一条件的(括号里分别为构式1和构式2),但作为结果性次要谓语,④a的接受度比较低。

④a.?Tom wiped the table dirty.(Tom wiped the table.The table became dirty.)

根据人们所体验到的真实事件,我们擦桌子的结果一般是“桌子变干净”了,不可能越擦越脏。但是如果我们用脏抹布擦桌子,桌子越擦越脏也是可以理解的。这里就加入了特殊的语境,两个构式之间的关联不够自然,所以导致④a的接受程度变低。

综上所述,在事件-构式合一时,构式1的宾语和构式2的主语必须同指,二者的时态也要相同。使因事件在时间上要先于结果事件,并且两个构式之间的关联要自然。

4 结 语

本文对典型的英汉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进行对比研究,通过分析构式相关理论和事件结构理论的优势与缺陷,论证了新的事件-构式合一框架的可行性,并用事件-构式合一框架解释英汉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形成的过程和产生机制,分析了其在功能上的共性和结构上的差异。我们认为,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是一个由使因子事件及其引发的结果子事件共同构成的具有因果联系的复合事件结构。使因子事件和结果子事件经过概念化、抽象化和语法化的过程,形成了由表征使因句法结构的主谓宾构式SVO和表征结果句法结构的主系表构式SVC,二者构式合一最终通过结果性次要谓语构式SVOR/SVRO表现出来。

典型的英汉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几乎是对等的。英语次要谓语结构和汉语次要谓语结构具有共同的认知语义基础,两者在功能上是相似的,都是由使因子事件和结果子事件通过构式合一而成的具有因果联系的复合事件结构。它们语义要素的排列顺序基本上是相同的,符合英汉两个民族的认知习惯。但是,英汉结果性次要谓语的结构存在差异。英语中,动词和结果性次要谓语通常是分离的,使用的是动词+宾语+结果性次要谓语(V+O+R)的形式,而汉语使用的是动词和结果性次要谓语黏合的形式,即动词+结果性次要谓语+宾语(V+R+O)。从句法表征上来看,主要谓语和次要谓语分离的英语及物型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表征为SVOR,而主要谓语和次要谓语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汉语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表征为SVRO。

事件-构式合一框架丰富了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的研究。但次要谓语结构的形式表现多样,除了典型的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还有非典型的结果性次要谓语结构和描述性次要谓语结构。事件-构式合一框架是否也适用于这些结构,这一问题为我们今后的研究提供了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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