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跃农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在北京成立。举世瞩目之中，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按动电钮，升起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五星红旗，然后语气铿锵地宣读《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公告》，庄严宣布：“本政府为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的唯一合法政府。凡愿遵守平等、互利及互相尊重领土主权等项原则的任何外国政府，本政府均愿与之建立外交关系。”当日，时任政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部长周恩来将公告及表达建交愿望的公函迅速送达各国政府。

苏联率先承认新中国

国际社会极为关注新中国的外交动向并在思考与新中国未来的关系。美国合众社的电文指出：“毛泽东于星期六下午3时15分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及中央人民政府成立。”英国《卫报》称：“1日是亚洲历史上一个划时代的时刻。”法新社在开国大典当日电文中指出：“毛泽东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愿意与其他国家建立外交关系的宣言已由新共和国外长周恩来送达外国政府。”电文还节选了周恩来的附信：“我相信，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与世界各国之间建立正常外交关系是必要的。”

10月2日，苏联外交部副部长葛罗米柯致周恩来外长照会，照会表示：“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政府已收到中国中央人民政府本年10月1日公告，其中建议中华人民共和国与苏联建立外交关系，苏联政府在研究了中国中央人民政府的建议之后，由于力求与中国人民建立真正友好关系的始终不渝的意愿，并确信中国中央人民政府是绝大多数中国人民意志的代表者，故特通知阁下：苏联政府决定建立苏联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之间的外交关系，并互派大使。”由此，苏联成为第一个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家。同日，葛罗米柯代表苏联政府向国民党政府驻莫斯科“大使馆”的代办发表声明，断绝与国民党政府的外交关系，并召回其外交代表。

10月3日，毛泽东在中南海勤政殿主持召开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第二次会议，会议听取周恩来关于苏联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中苏建交的报告，研究苏联政府同原国民党政府断绝外交关系的原则立场，决定同意苏联与中国之间的外交关系并互派大使，任命王稼祥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驻苏联首任大使。会议同意由外交部发出声明，通知原国民党政府驻外使馆，一律停止活动，听候交接。

当天，毛泽东亲自为新华社起草关于中苏建交的新闻稿：“在本月一日下午，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外交部长周恩来，以公函向各国政府发出毛泽东主席的公告后，苏联政府业已收到此项公告，并于二日二十一时四十五分以葛罗米柯署名的照会电达周恩来部长，表示苏联政府决定建立苏中两国的外交关系，并互派大使。”周恩来于同日电复苏联外交部副部长葛罗米柯，热忱欢迎中苏两国立即建立外交关系、互派大使，并对苏联成为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第一个友邦，感到无限欢欣。在两国外交部互换照会之后，苏联政府外交部任命苏联原驻北平总领事齐赫文斯基为苏联驻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馆参赞兼临时代办，中国政府外交部任命戈宝权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驻苏联大使馆参赞兼临时代办。

此后，苏联塔斯社等多家新闻机构播发了新中国外交部致苏领事公函，美联社、路透社、法新社也报道了苏联宣布同中国建立外交关系的消息。

新中国刚刚成立便迅速与苏联建立了外交关系，这是新中国外交工作取得的重大成果。而对于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建交的问题，新中国政府采取等一等、看一看的策略。毛泽东认为，尽管我们是愿意按照平等原则同一些国家建立外交关系的，但是从来不是中国人民朋友的帝国主义，他们绝不可能很快以平等的态度对待我们，只要一天他们不改变敌视新中国的态度，我们就一天不给帝国主义在中国以合法的地位。毛泽东认为，如果人民政权用损害国家主权、牺牲民族独立来换得帝国主义国家的承认，那么宁愿搁置承认问题。尊重中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是一切外国与中国建交时必须承认并遵守的基本原则。

周恩来电令戈宝权接管国民党政府驻苏大使馆、领事馆

新中国成立之时，正值联合国召开第四届联大。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从成立之日起，就已经成为代表全中国人民的唯一合法政府，应顺理成章享有中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上一致通过了主席团审查报告提出的关于否认国民党政府出席联合国代表资格的专项内容。这一条虽然当时没有写进共同纲领，但以毛泽东提议与主席团审查报告决议的方式获得大会一致通过。可见，新中国成立之初，中国领导人对于事关中国主权和领土完整的重大问题，考虑得非常缜密细致。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宣告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战败逃窜于台湾的国民党残余力量，已经不具备代表中国人民意愿和意志的合法性，不再具备在国际上代表中国的资格。因此，新中国政府采取迅速的外交行动，在国际上树立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的代表权威。

10月4日，周恩来电示在莫斯科的戈宝权，要他立即向莫斯科原国民党政府驻苏大使馆“代办”发布命令。命令写道：“中央人民政府即派遣大使来莫斯科，并将派领事至苏联各地，接管中国大使馆和领事馆。你及原国民党政府驻苏大使和驻苏各地领事馆的一切工作人员，必须负责保管中国大使馆与各领事馆的档案、文件和一切财产，安心听候接管。为了祖国利益，我认为你应当这样做。如有破坏或迁移行为，中央人民政府当追究责任，并予以法办。中央人民政府现已任命戈宝权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驻苏联大使馆的参赞，并兼临时代办，并责成戈宝权代辦即日前往中国驻苏大使馆洽商保管和接收事宜。”

由此，戈宝权成为新中国成立后被正式任命的第一位外交官。戈宝权是记者和翻译家，是他将普希金作品介绍到中国，他翻译的苏联作家高尔基的名篇《海燕》，被列入新中国中学语文教材。他自1935年起作为天津《大公报》的记者驻苏联3年，1938年回国进入《新华日报》，并秘密入党。1938至1945年，他在汉口和重庆任《新华日报》和《群众》杂志的编辑和编委。1945年，在重庆红岩村，他与毛泽东相见，毛泽东称赞他“是个俄国文学专家”。1946至1948年，任生活书店和时代出版社编辑，1947年出版第一部译文集《普希金诗集》。

实际上，接管国民党政府驻苏联大使馆的行动早在1949年7月就开始了。7月底，刘少奇率领的中共代表团秘密访问苏联，代表团成员王稼祥住进苏联皇宫医院治病。因当时国民党政府驻苏大使蒋廷黻及使馆人员已离开苏联逃往欧洲，王稼祥在治病期间，根据中央的指示，领导随团的戈宝权、徐介藩和几位机要通信人员着手接收和清理国民党政府留下的驻苏中国大使馆。

国民党外交人员离开时只留下各种资料、书籍等，戈宝权、徐介藩等人对此进行了认真的清理。新中国成立后，王稼祥担任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驻苏联的特命全权大使，戈宝权、徐介藩担任大使馆的参赞，其他机要通信人员也都留在大使馆工作。也就是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尚未宣布成立之前，实际上已经开始了某种程度上的外交活动。

王稼祥携毛泽东主席给斯大林的亲笔信赴任

10月5日，中央人民政府正式任命王稼祥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驻苏联大使，苏联政府任命罗申为苏联驻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

同日，中苏友好协会总会成立，选举刘少奇为会长，宋庆龄、吴玉章、沈钧儒、李济深、郭沫若、张澜、黄炎培等7人为副会长，王稼祥等197人当选为理事。9日，《人民日报》在头版头条报道了中苏任命首任大使的消息，并刊登了罗申的半身木刻像和王稼祥在延安时期的半身照片。

10日，周恩来与董必武、郭沫若、聂荣臻和各民主党派负责人以及首都群众3000余人，前往北京前门火车站迎接苏联首任驻华大使罗申。周恩来在致祝词时说，中苏两国的邦交、中苏两国人民的深厚友谊，今后经过罗申大使的努力，将会更加发展和巩固起来。13日，罗申在参赞齐赫文斯基和中国驻苏联大使王稼祥陪同之下，首次拜会周恩来，商谈有关呈递国书事宜。

自10月2日至10月14日的两周中，苏联承认新中国给国际社会带来巨震。国际社会聚焦于对新中国的外交承认问题，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纷纷同中国建交，英、法、美等国家则谨慎研究对我国承认问题，摆在西方国家面前的“尖锐”问题则是“未来究竟该承认蒋介石国民政府的代表还是新的人民共和国的代表”。

而在新中国正式宣告成立前夕，已预见到自己败局的国民党残余力量则气急败坏，抢先在联合国控告苏联“违约”（指国民党政府与前苏联签订的《中苏友好同盟条约》）承认新中国，联大就此展开讨论。1949年9月，国民党当局的代表奉命向第四届联大提出“控苏案”，要求各会员国“不承认苏联扶植的中共政权”。这个所谓的“控苏案”未获得通过。

10月16日，毛泽东接受罗申递交国书并致答辞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伊始，即承苏联政府首先响应愿与我国建立外交关系。我相信，中苏之间的友谊，将因贵国政府的这一决定，日益发展和巩固起来。我相信，经过贵大使的努力，贵我两国的合作，将日趋密切，同时将有利于共同争取世界的持久和平。

20日19时，毛泽东设宴欢迎罗申大使，中国驻苏联大使王稼祥出席作陪。宴会结束当晚，王稼祥率公使头衔参赞曾涌泉等乘专车离京赴苏。政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长周恩来，中央人民政府秘书长林伯渠，政务院副总理郭沫若，最高人民法院院长沈钧儒和彭真、李立三、蔡畅、刘宁一、邵力子、李德全、钱俊瑞等及中共北京市委、北京市人民政府负责人，北京市工人、妇女、青年学生、教职员代表100余人前往前门火车站送行。临别之时，周恩来对王稼祥再三叮嘱，对其工作给予厚望。

王稼祥这次赴任携有毛泽东写给斯大林的亲笔信，信中说：兹介绍王稼祥同志给你，王稼祥同志到苏联的任务，除担任我国驻苏大使，并以我国外交部副部长资格兼管对东欧各新民主国家的一般外交事务外，同时以中共中央代表的资格（他是我们党的中央委员），和你及联共中央接洽有关两党之间的事务，请你及联共中央同志们站在同志的立场上，随时对他给予指导，使他的工作获得较多的成就。我在这里预先向你表示谢意，致以同志敬礼！

递交国书

10月31日清晨，王稼祥一行11人经过10天的长途火车旅程抵达莫斯科。在雅罗斯拉夫车站，他们受到苏联外交部副部长葛罗米柯、莫斯科苏维埃主席波波夫、莫斯科军区司令员阿尔捷米耶夫上将、莫斯科卫戍司令西尼洛夫中将等苏联党政军官员，以及朝鲜、蒙古、匈牙利、罗马尼亚、捷克、保加利亚等国的駐苏使节和中华人民共和国驻苏联大使馆临时代办戈宝权等人的欢迎。王稼祥在站台发表演讲，他说：“我被任命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驻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第一任特命全权大使，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个驻外国代表并于现在到达贵国首都，感到非常荣幸。我代表中国政府对苏联立即与新中国建立外交关系表示感谢，将尽最大努力来巩固中苏之间的友好关系。”欢迎仪式结束后，在戈宝权及苏联外交部礼宾司官员的陪同下，王稼祥乘车前往克鲁泡特金巷13号中国大使馆。

11月3日12时30分，苏联外交部以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的汽车抵达中国大使馆，王稼祥率领大使馆参赞曾涌泉、戈宝权、徐介藩和武官边章五、一等秘书张观前往克里姆林宫。13时，呈递国书典礼正式开始。苏方在场的有最高苏维埃主席团秘书长高尔金、苏联外交部副部长拉弗伦捷夫、苏联外交部远东司代理司长库尔久柯夫、苏联外交部交际司代理司长布舒耶夫、苏联外交部远东司一等秘书达克鲁杰柯夫等。布舒耶夫向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什维尔尼克介绍王稼祥后，王稼祥宣读祝词，递交国书。什维尔尼克对中苏建交表示祝贺，随后回礼致辞。

至1949年底，与新中国建交的国家达10个，主要是社会主义阵营国家。“一边倒”外交政策立竿见影，彻底粉碎了当时西方某些敌对势力和蒋介石试图依靠美国、孤立新中国的图谋。中国不断与承认新中国的国家建立外交关系，也与暂时没有外交关系的资本主义国家建立商贸关系，这有利于新中国的经济建设和国防建设，也为未来进一步拓展外交关系打下了基础。（题图为表现中苏友好的宣传画）

（责任编辑：章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