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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时间刻上纹理(组诗)

2023-04-15董洪良

文学港 2023年4期
关键词:工装母亲

董洪良

摘星辰

这样的场景,小时候我经历过

在萤火虫满天飞的夏夜

一群小伙伴误把天上的星星

也当成萤火虫。但是,除了蛙鸣

虫叫,和明月下迎风摇晃的树

的确没有人可以摘到它……

多年以后,当我住到钟鼓世家

小区后的某个月夜,在顶层的休闲

天台上,我再次看见了摘星人——

一个孩童站在木凳上,踮起脚尖

抬高了身体,用手抓向了那闪亮的星星

可是,此刻的天台上却没有蛙叫虫鸣

也没有树枝,只有摇晃的风……

孩子的父亲及时把他抱下,制止了他:

“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

孩子呀,你这样是够不着奶奶的,

她只能在天上对你眨眼,对你笑!”

叹秋风

秋风也怪可伶的,在临近冬季之时

它们从某些看不见的高压区域

向着低压区域一路奔跑

至于跑向何处,具体能跑多久

可能连它们自己也不知晓

于是,便时大时小、时快时慢

像为无处投奔而不断地扼腕叹息

和喘气,像人群一般慢慢跑散

直到跑出城市、楼群和街道

然后又跑向大山、原野和山村

吹落掉树叶和树上的若干果实

才终于减缓了自身速度——

“如此看来,风会因气候和暖流的

不同,而在不同的地方发生!”

很显然,一部分不幸的风已经消亡

鸟儿也找不到它们的尸体

剩下的一部分则在人们的惊叹中

越跑越慢,至逐渐消散

肖像画

我惊叹于那幅木炭肖像画的完美

不是因为笔触松紧和收放自如

也不是画师处理黑白灰的关系

而是那双眼睛的眼珠

那种平和与专注中透出的深情:

因为她挂在墙上,挂在客厅的中央

从而有了一种超出常理的留白

和绝对动人的温情及细节

从她眼里,你可以看见你想见的人

为时间刻上纹理

这些年开车回老家

一个人时,总习惯于走高速公路

这样既快捷省时,又避免了

与隔道的车辆发生错车和追尾

在彼此看来,对方的逆行

都如过眼云烟,与己无关

这样,道路也显得通畅了许多

只有年迈的母亲随行之时

我才选择走时速限定没那么严格

且车辆通行相对较少的国道

为了照顾高血压和晕车的母亲

除了保持缓慢的车速之外

有很多次,竟停在了服务区休息

似要观赏一下这驿站处的风景

并为时间刻上纹理

待歇息停当之后,才又出发

而沿途的风景,则像车辆一样

疾行,再无回眸和倒叙

一件工装

周末清理旧物,翻整衣柜

偶然间翻出了一件老旧工装

发现那是父亲生前留下的

类似于中山装与夹克的混合版

但它仍旧显得平整和庄重

略有七八成新的样子

也不知是否在放进衣柜之前

被人刻意地熨烫过

父亲穿过几次。后来,出席某类

重要会议的我也借来穿过几次

之后不知为何,就被雪藏了起来

而解开工装纽扣的一瞬

我仍旧感受到了它的寂寞

体温,和里面曾经跳动着的心脏

好像它仍在替人挡风

或在雨中踌躇着抽出一支烟

被主人用火柴点燃

喝咖啡

以前喝咖啡,总是喜欢加糖

加牛奶。现在却恰恰相反

慢慢喜欢上它的本味

可仍保持用勺子或咖啡棒搅拌的

习惯。看它们随着手势

搅起那不经意的一圈圈微小

波纹和日子的浪花。然后静静坐着

像对面坐着一个与己相似的人

在品味闲暇和密闭的孤独

却又拒绝与对方眼神交流和聊天

临到喝完之际,还不忘伸出舌头

对着杯壁和虚空舔上几口

似乎那就是某种寂寞的深度

如此,就能把咖啡的本味

和对面之人的苦一并喝尽品透

仅留下一些杯底残留的咖啡渍

这个唯一的目击证人

阳台种花

人老了,但总得找点事儿做

不然,会老得更快——

阳台上,母亲种了几样东西

夏荷、秋菊、蜡梅

尽管它们都被母亲用不同

的花盆,安置在了不同的角落

这样,便能在不同季节看见花开

对此,母亲很是欢喜

当它们各自在不同的季节即将开败

尤其快要凋零之际

母亲就总说这些花像她的姊妹

和某些亲人——

或许,在她看来

她们都在春光中灿烂过

什么属于自己

钥匙委身于锁

萤火虫失身于灯火

流水叫嚣河床

木舟怎么也困不住船桨

花白属于头发

嘴唇却带有朱砂

没有任何一种悲伤

属于真幸福

有人在拥抱和亲吻的时候

送走了白天与黑夜

但爱的把柄和这些哲理

仅被少数人攥在手心

确定有无意义的事儿

竹篮打水的事儿在生活中

会经常发生。它漏掉了多余的水

却不经意间套住了

一些无知无畏闯入的鱼儿

石头打水的事儿,在生活中也同样

经常发生。平行水面时

如果力量和速度足够大而快的话

石头会蹦哒得很远

如遇浪头,它还会起伏颠簸

但石头毕竟划伤了水

最终,它会以沉落的方式

选择与水和解——

“干这种事儿的意义何在呢?”

在没有明确答案的前提下

这样的场景,在水塘、江边和大海

我仍旧看见无数大人和小孩

在玩类似的游戏

头顶上的星空屋

夏天,在我居住的三十四楼

的顶楼天台上,我从楼道

搬了一把破旧的木摇椅上去

然后躺在上面,看满天繁星和弯月

头顶上的星空屋,仿佛置于云朵

之上。它的下面,则似悬崖般

垂直摆放着一架云雾的楼梯

风一吹,云朵就忽聚忽散

云梯也就跟着忽隐忽现,时有时无

而星星则像一个人俯身,微微

睁眼、闭眼,甚至调皮地眨着眼睛

有很多次,它洒下满地星辉

把我从渐凉的梦境中一下砸醒

使我禁不住抬头,看向那座星空屋

好像始终有个人一直躲在里面

悄无声息地看着我——

但是,那么多年过去了

从小院的平房拆建开始,到这旧地

原址上新建起的三十四层高楼

他还在不断地考验我:

既不降下一座云梯,也不放一条

生活的绳索下来,让我攀上去

祭日记

不必设大坛,香炉

手臂挽着青纱并一脸忧戚

也不必供奉三牲

用香烛通灵和引路

眼泪与强颜的欢笑彼此抗衡

这是悲喜交集的人世

逝者的祭日祭辰

也是生者的煎熬和无边惶惑

在这一天,人们可以肃穆庄重

也可以假装轻松一些

甚至于试着百无禁忌一次——

那些已逝的人或会再次醒来

而人们早已痛死过的心

则可能再痛死一次

母 亲

街头,一名穿碎花格子衣服的男子

左手抓捏着,食指虚空横指

右手一把死死搂住老女人的颈脖

嘴唇,狠命地吻住了她的额头

继而撕咬,面若癫狂,且不松口

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女人

不停地流着泪,用双手试图推开他

而那个男子,那个似乎已犯病的男子

在缓缓倒地之时,还不忘用右手

使劲抓住老女人左眼的眼睑……

此刻,他们身下的蓝色垫子

备感憋屈。旁边凌乱的被褥,和一张

印有 “爱的奉献”的红色喷布

及面前一口绿布包裹木块制成的乞讨箱

无辜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周围围观之人,则发出一声叹息

我想:那位母亲,如果必须在此刻

喊一声的话——

那极可能是茫然的痛呼

或者说不清滋味的一句“儿——子”

一棵树不会彻底死去

一棵树倒下之后

并不意味着它就此死去

除非它被人彻底地连根拔起

否则,一遇到雨和风

就可能枯木逢春犹再发

如若不信,你完全可以去看看

那树桩上新长出的木耳

它们虽然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却仍旧在风中继续坚持

监听那刀斧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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