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水

他靠着窗读王维，我坐在书桌前

读斯奈德，在寒山居住三十年

“轻风在一棵隐藏的松树里——”①

总有一些人往返，在立秋日

感受磅礴的东西渐渐

低落而幽微。我在我的内觉里

一时是布谷鸟撒欢

一时是塘边枯荷

离房间更远的是我一个人

走在潇水边，水中岛上的芦苇和枯枝

给我比半刻更多的沉浸

像此时他翻动书页

①：出自加里·斯奈德《寒山诗二十四首》第五首。

走到一片开阔地

“你活成什么样，就会写成

什么样。”她走神间听到这句话

只是今天想不起谁说的

每天都是讲话的人

她假装被裹挟，也可能呈现

一点硬度和低沉。突然沙哑的嗓音

在一次聚餐她端着茶杯

用力想讲一句客气话

她走入过荆棘，又疲惫地出来

满身都是被洗刷过的气息

好像危险藏在一片雨林

她淋湿过也哭过

头发里有枯叶和松香

脚底快不起来。她必须慢慢跨过

低矮植物，小心不被雨水打湿

沿着坡度和窄路

想要走到一片开阔地

夜 莺

三十岁的肺癌患者

盛夏搬到加利福尼亚

把死亡当成偶尔迷失

站在舞台唱一首原创歌曲

《没关系》。她放松下来

脊椎和肝脏的癌细胞

也片刻停歇

她仰脸微笑

让疼痛没有关系

冷僻没有关系

生命和虚无没有关系

激赏和流泪没有关系

她的声音超出

面对面的听众盘旋而上

在收紧时刻流动松散气息

她瘦削的脸

变换唇形的嘴巴

融合成一股力量

和温柔

时间的回響

时间是斧子的回声

响在树林里

——拉金《这是头一桩》

你走来时带着弹跳

手幅摆动小。起初看见的人

忍着笑从远处投来一张

叠成纸飞机的邀请函

他们想要你给聚会安排嘉宾

或让女同学在房间发现湖底的淤泥

你摊开手掌，从掌心掉下一尾

白鲤鱼，开始和它说话

哈哈大笑听凭人们借用隐喻

说发疯夜遇见的那些奇特姑娘

耳朵裹着头巾度过夏天

当她们脱下鱼鳍，从小说里溢出来

拥有温热的身体散落

到西安、镇江

也流落到找不到的地方

时间全用来寻找来自芍药居

搭乘火车赶往大雁塔的年轻作者

他和白鲤鱼一路做伴

直到离别发出

巨大的回声

青蓖，曾在《诗刊》《收获》《十月》等多种刊物发表诗歌和小说，现居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