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葱

题记: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北宋）柳永

1

江水恒大

斜阳照在摇曳的光上

秋虫与车鸣追逐着时间

谁家炊烟，在厨房的

一颗土豆上跳舞?

街道人流的影子和蝴蝶

描述我的伫立

和心潮起伏

过去的那个白居易

和柳永，在看不见的时空中

喝酒

唐与宋，成为游客们

插上翅膀，飞至一部记录片中的

那十几分钟

2

我坐在海塘绿道的长椅上

水啊，每一朵浪花

都带着欢乐，和飞鸟一起

飞向我。我向远处凝望

那陌生的小径，那空阔的水面

那旅人的发梢

正闪现出金色的光芒

我从哪里来?又将会怎样?

谁与我同享，古老的来自吴国的歌声

以及白银盘中一滴水的抒情……

假设我是一只白鹭

鸿雁，或者秋沙鸭

在芦苇丛看风景，赏湖光山色

落日之美

旅人们纷纷在岸上看我，行注目礼

我一定美丽得像一行

诗句，从盛唐迁徙而来

永恒的主题是这水蓝，这草绿

这影动，无论新词还是旧章

太阳每天都在交替

而灵动的美，在我的眼中呈现

新鲜，生动

并长存

轻柔的水雾慢慢展开

短暂的今天停留在我的胸腔

化为一声长鸣

白帆自远方来，将穿过余晖

装饰我炫彩的羽翼

我将载梦飞行

在浩渺如钱塘烟波的时光中

3

哦，感谢天气晴朗，感谢匆匆一瞥

感谢花了一个下午

陪伴我的陌生人

感谢潮音中的禅意和余欢

浮荡于那么干净的

俯视过我们的

天空

从理论上讲，没有机会再看到

同一只飞鸟划出

完全相同的抛物线

嗯，高楼的广告牌挂着

今天之帆

已消逝不见

我爱这钱塘江的四季

每一簇灌木，每一朵仓促的花瓣

和有止境的船帆。这世界

能像植物、动物一样

去露出真诚的笑颜

去无悔又清白地爱

比如，你和我，陶醉于水的声响

便拥有了共同的期待和远方

尽管你我，只是岸边

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万物皆有一颗赤子之心

当历史的幻觉消失

我们每个人，佩戴着月色

在山水中苦苦守候，最终成为仁者

生命才有了光。我爱

漫漫长途，经过的这片水域

我可以像一颗归家的珍珠

安睡在蚌的深处

4

多少年后，谁会记得

晚云的形状?

谁有雅趣

在历史的镜像中

把它当作与诗歌有关的

某个标点

或一杯清香的龙井茶?

我看见，不远处

轻柔的叶子和坚固的桥梁

构成新都市的一部分

一切都新的

——其实，所有的繁华梦

都被做过了，古人今人都一样

县令和市民也一样

但众人还在努力向前奔跑

而月光将温柔地，从发展史中

抽离出我

那三两根鬓边青丝

很快，冬天的积雪就会铺满

花坛和小径

人们轻盈地穿过

城市橱窗的玻璃，那道通向未来之门

深誓

近来总梦到你

这场冷战，从小房子外的腊梅

到郊外野蒿，星空肃穆

无一幸免

深誓如杀戮，我偷走你记忆

和死叶上走过的

脚步声

怎能忘断呢?

此时邻村的集市空地上灯昏鸦静

一旦超越了想念你的道路

我将安享这个雪夜

嵩山记

你呼吸，起伏似窗外峰峦

我风琴之手，轻轻潜近流云

弹响，横亘在我们之间

缠绕的嵩山，灿烂的蜀葵

一场与禅有关的音乐会

正从雨的线条上飞离

大片水雾，汹涌闯过

嵩阳书院的石质地图，吻上凉凉的唇。

——感谢这盲目的夜晚

漫天水晶……远离城市喧嚣之地

所有人都是精灵，是象征

即使明天，我回到人群中，你亦不知所踪

慵懒是我常态

天上云描绘他影像

虚无又不能散尽

怎那样远?隔着黄昏刻度尺

废弃的瘦木船，阴影栏杆

赵定河的嘴唇从未细嗅过，幽会中

小麻雀的气息。野蒿和青骢马

快带我飞出太阳系外行星的轨道

看清未来的每一站

玫瑰色晚霞灼热

夕阳温柔，我要把它接住

——闲坐桥头，同水底森林一起等待访客

揣测我在他心中，可有波光一闪？

故人归来——赠飞廉

用幽草为符号代表夏天

分不清楚弧形喜悦，还是线形悲伤

时有高温牙痛，暴雨眩晕

以及阴云撕裂关税壁垒的新伤口

——就是这么一副郁结状态

沉默到不看报纸，不关心经济

认为以上都是喉管里潜伏之梦话

诸事如飘萍。现在真的很难看见

这般奢侈的蓝天与白云

仿佛那个从不希望女孩子深陷时事新

闻的

故人归来，是唯一美丽的消息

长安十二时辰

一片月游上鼓楼的鳃

像是认出你，又忆起那年的谁

你看见，便想去酒店前台

借来筚篥，或乌克丽丽

虽然明知没有，也不会弹奏

只是徒劳一场

但你仍然需要让自己安静

把滚烫的旧事，变成一杯冰咖啡

这时，一串书面语窜入头脑

便有了风暴冲动

不一定《长恨歌》，也许小说更合适

——而你确定写不出来

在不断与人告别和失去的有生之年

刹那

我要一个人度过黄昏

然后，让星星们把我抬出去

我要奉献给你，花床上的蜜蜂

或一块胎记，——在雪崩似的酒精觉醒之前

桥上有风

桥上有风。菖蒲绿过黄河的源头

腹部，以及这里

我们，一行人缓缓经过

队列整齐，像岸边赞美八月的柳林

阳光金黄，树影晃闪

河水拖慢腔调，接纳着尘世万物的偶然

短暂，温暖

远处的蔚蓝，正消受着寂静

我想起她，在河南

独自一人，有着和这条河一样曲折的

经历和深沉的母爱

致青春

最见不得告别时刻

那比落日还短暂的美，开始强烈震颤

河边长椅空空，风吹过

流水声，没有丝绸肌肤的质感

作为一个在黄昏模仿植物

摇曳步履的人，正在通过一座盛极至物哀之桥

中年

昨晚，诗人们讨论起慢跑鞋

以及膝关节的爆裂。他们从黑暗进入中年

这也是我唯一的入口。身体像一枚长钉

扎疼自己，蜷缩于吸顶灯的呼吸下

一天的家务和工作早已做完，什么人

能让我的思维忙碌起来?

咸的空气在持续。忍不住低头摸摸膝盖

所幸，还很健康，我长舒了一口气

午后

阳光在我们之间游动

明亮，温暖

好像走近内心深处

拐了几个弯

欲脱口叫出，又犹豫着

要永久私藏的，一个人的名字

齿唇满是芬芳。哦，这美好，红叶琳琅的

中原大地的初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