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丽阳 ,刘 妮 ,陈 策 ,陈云春 ,王 崴 ,马现仓 ,周莉娜

(1.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精神心理卫生科,陕西西安 710061;2.咸阳市第一人民医院精神心理科,陕西咸阳 712000)

抑郁症是一种终生患病率为16.2%的精神疾病,不仅导致高自杀率、致残率,还会引起多种慢性躯体疾病的发生率增高[1]。近些年国外一些研究发现,抑郁症患者和有抑郁症状者患冠心病的风险均高于一般人群[2],抑郁症状和抑郁症均被认为是冠心病发生的独立危险因素,同时也是心血管事件不良预后的预测因素[3]。随着我国步入老龄化社会,冠心病及其他与老龄相关的疾病发病率也逐年升高[4]。中老年人群是抑郁症和冠心病的高发人群[2],抑郁症状的存在是否会导致这一群体冠心病的发生风险增加,目前尚未见国内研究报道过。本研究基于一项国内大型社区人群调查,初步探究抑郁症状与中国社区人群的冠心病发生风险的相关性,并分析可能的影响因素,为早期降低冠心病风险提供证据。

1 方法

1.1 研究对象

本研究所有数据均来自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y,CHARLS),由研究者申请、经授权使用。CHARLS是一项持续的纵向调查,调查对象为45岁及以上人群的家庭和个人,范围包括全国28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150个县、450个社区(村),内容包括人口学、经济、健康、养老等资料[5]。基线调查于2011 年开展,共17 708名参与者,每两年追踪一次,目前已有4 期数据。

本研究采用第3次调查(2015年)的人口学和健康资料,根据研究目的设计了如下筛选纳入标准:①年龄45～74岁;②具有完整的人口学资料,包括性别、年龄、婚姻状况、吸烟等;③具有所需健康相关资料,包括血压、慢性病、躯体功能评分、日常生活能力评分、抑郁症状评分;④具有所需生化指标,包括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high-density l ipoprotein cholesterol,HDL-C)、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low-density lipoprotein cholesterol,LDL-C)。符合上述纳入标准后,由2名未参与本课题的医生对数据进行逐条核实,排除标准:①生化指标为0;②纳入数据严重偏离正常值者,如抑郁评分超过30分者。最终共有5 290名参与者符合筛选标准,具体筛选过程如图1所示。

图1 纳入研究对象的筛选示意图Fig.1 Schematic diagram of screening of the included research subjects

1.2 抑郁症状评估

中老年人的抑郁症状评估采用10条目流调用抑郁自评量表(Center for Epidemiologic Studies Depression Scale,CESD)。CESD 中文版已经在中国老年人群应用,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6]。CESD 关注于个体过去一周的情况,按照症状出现频率分为“没有或基本没有”“少有”“常有”和“几乎一直有”,分别赋予0、1、2、3分值,得分越高,代表个体的抑郁症状越严重。本研究根据ROBERTS等人[7]的研究成果,将CESD≥16认为有抑郁症状,划分为“有抑郁组”;CESD＜16认为没有抑郁症状,划分为“无抑郁组”。

1.3 冠心病风险评估

冠心病风险评估采用弗雷明汉10年冠心病风险评分,具体评分标准见弗雷明汉心脏研究官网(https://framinghamheartstudy.org/fhs-risk-functions/coronaryheart-disease-10-year-risk)。弗雷明汉冠心病风险评分对象为34～74岁人群,评分要点包括性别、年龄、低密度脂蛋白、高密度脂蛋白、血压、糖尿病、吸烟等,结果以百分比表示。风险值越高,代表个体10年内罹患冠心病的风险越高。

1.4 躯体功能和日常生活能力评估

躯体功能评估包括坐、爬、弯、跪、蹲、伸、举、拾。日常生活能力包括躯体自理能力和工具性日常生活能力。躯体自理能力包括穿衣、洗澡、吃饭、下床、如厕、控制大小便6项,工具性日常生活能力包括购物、做饭、做家务、服药、理财和打电话6项。按照程度分为“没有任何困难”“有一点困难但能完成”“有困难且需要帮助才能完成”“完全不能完成”,分别赋值为1、2、3、4,分值越高,表示个体的能力越差。

1.5 统计学分析

所有数据采用SPSS 26.0进行分析。分类变量采用数值(百分比)表示,采用卡方检验进行组间比较。连续变量采用平均值±标准差表示,采用两独立样本t检验进行组间比较。抑郁症状与冠心病风险的相关性采用多因素线性回归分析方法以校正其他因素的影响。所有统计学检验均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研究对象一般人口学资料和冠心病相关资料结果

纳入研究人群共5 290 例,平均CESD评分为(17.3±6.66),平均冠心病风险评分为(12.70±8.39)%。其中,无抑郁组共纳入2 532例,占47.86%,平均CESD 评分为(11.83±2.20);有抑郁组共纳入2 758 例,占52.14%,平均CESD 评分为(22.32±5.28)。两组的人口学资料、冠心病风险指标如表1所示。人口学资料方面,与无抑郁组相比,有抑郁组的平均年龄更高、女性占比更多、婚姻状况不佳者更多、合并的慢性病数量更多(P均＜0.05)。冠心病有关的风险指标方面,与无抑郁组相比,有抑郁组的糖尿病患者更多、收缩压显著升高(P均＜0.05)。两组的吸烟者比例、舒张压、LDL-C、HDL-C 无统计学差异(P均＞0.05)。有抑郁组的冠心病风险显著高于无抑郁组(P＜0.05)。

2.2 研究对象躯体功能和日常生活能力资料

躯体功能和日常生活能力方面,有抑郁组的躯体功能评分、躯体自理能力评分、工具性日常生活能力均显著高于无抑郁组(P均＜0.001),具体如表1所示。

表1 有无抑郁组的一般人口学资料、冠心病相关资料以及躯体功能和日常生活能力资料的比较Tab.1 Comparison of demographic data,coronary heart disease related data,physical function and activities of daily living d ata between the group with and the group without depression

2.3 抑郁症状与冠心病风险的相关性

以冠心病风险评分为因变量,将一般人口学资料、冠心病风险相关指标、躯体功能和日常生活能力评分、是否有抑郁为自变量进行线性回归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结果显示:性别、年龄、婚姻状况、糖尿病、吸烟、收缩压和舒张压、HDL-C和LDL-C等与冠心病风险有关(P＜0.05),校正这些因素后,CESD与冠心病风险之间存在相关性[B=0.019,95%CI:(0.015,0.032),P=0.032]。

表2 与冠心病风险有关的因素分析结果Tab.2 Factors associated with coronary heart disease risk

3 讨 论

近年来,抑郁症被发现与多种躯体疾病的发生发展有关。随着我国进入老龄化社会,冠心病等多种躯体慢性疾病发生率也逐渐增加[4]。与此同时,老年抑郁症的发生率也随之升高[8]。本课题组前期研究发现,抑郁症患者的冠心病发生风险(6.46%)显著高于健康对照者(2.36%)[9]。为探究抑郁症状是否对冠心病风险产生影响,本研究基于一项中国大型社区人群调查数据进行分析,结果发现,有抑郁的个体10年内患冠心病风险高于没有抑郁的个体。进一步对与有抑郁的个体冠心病风险升高有关的因素进行分析,结果发现,在控制其他因素后,抑郁是唯一一个有关的因素。这进一步说明了抑郁是中老年人冠心病风险升高的危险因素之一,提示早期识别抑郁并进行干预的必要性。

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种族、社会经济地位、社会支持、生活方式、身体健康等因素已被证明与抑郁症的发生有关[8]。本研究发现,与无抑郁组相比,有抑郁组的平均年龄更高、女性占比更多、婚姻状况不佳者更多、合并的慢性病数量、合并糖尿病患者更多、收缩压显著升高。在这些因素中,年龄、性别、糖尿病、收缩压等均为冠心病风险评分的要点。进一步通过线性回归分析发现,性别为女性、年龄增长、婚姻状况不佳、合并糖尿病、吸烟、高收缩压和舒张压、低HDL-C 水平和高LDL-C 水平均与冠心病风险评分升高有关。MORAN 等[4]的研究曾预测,在2010-2030年,收缩压、总胆固醇、糖尿病和吸烟等仍会是中国人患冠心病风险升高的主要因素。在这些因素中,吸烟的发生率会逐渐下降,而其他因素可能将进一步恶化。因此,与代谢有关的因素可能会成为冠心病患病风险升高的主要因素。

抑郁症会导致日常生活能力下降[10]。本研究发现,有抑郁组的躯体功能评分、躯体自理能力评分、工具性日常生活能力均显著高于无抑郁组,与既往的研究结果一致[10],但躯体功能障碍和日常生活能力受损是否与冠心病发生风险有关,目前尚不明确。考虑到性别、年龄、婚姻状况、慢性病等因素与抑郁的发生可能有关,并且性别、年龄本身也是冠心病风险评估的因素。因此,将上述因素、冠心病风险评估有关的因素、是否有抑郁纳入线性回归分析,结果发现,除与冠心病风险评估有关的因素及婚姻状况外,抑郁评分是唯一一个与冠心病风险评分有关的因素,进一步说明躯体功能障碍和日常生活能力下降并不直接增加冠心病风险。有研究报道,躯体功能和日常生活能力虽与冠心病风险未发现直接相关性,但会反向加重个体的抑郁[11],进而间接增加冠心病的患病风险。这提示关注引起抑郁的风险因素,有助于间接降低患者的冠心病风险。

抑郁症患者冠心病风险升高的机制目前尚不明确。一些研究认为,治疗依从性差、交感神经刺激、内皮功能障碍、心率变异性低、炎症和血小板功能异常等可能与抑郁症患者的冠心病风险升高有关[12],本课题组前期的研究也发现[9],抑郁症患者的冠心病风险升高与其高炎症水平有关。另外,抑郁症患者还会出现久坐、体力活动减少等,也加重了心血管病的患病风险[13]。这提示抑郁症患者的冠心病风险升高不仅与抑郁的病理生理机制有关,还可能与抑郁症带来的一系列继发性改变有关。说明在早期干预时,不仅要关注患者的抑郁症状,还要对抑郁带来的继发生活方式的改变加以干预,以进一步降低患者的冠心病风险。

综上所述,中老年有抑郁者的冠心病风险高于无抑郁者。中老年抑郁者冠心病风险升高的原因除与冠心病风险评分有关的因素和婚姻状况不佳外,患有抑郁是唯一有关的因素,本研究为临床早期识别和干预中老年冠心病提供了依据和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