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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素清从“脏腑之痰”论治痤疮经验

2023-01-04安月鹏王姗姗

吉林中医药 2022年5期
关键词:脓疱津液肝胆

安月鹏,王姗姗,刘 畅

(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哈尔滨 150040)

痤疮是一种发生于颜面、胸背、臀部等处的毛囊、皮脂腺的慢性炎症性皮肤病,中医称之为“肺风粉刺”“酒刺”“痤疿”等[1-2]。既往对于痤疮的认知多集中于风、湿、热、毒、瘀等[3-5],病机多为肺经风热、肺胃热盛、脾胃湿热、冲任失调等,仅将脏腑与病邪孤立结合,临床收效甚微。杨素清教授认为痰是痤疮发生的核心病机,脏腑为痰所化生的源头,并非脾肺二脏可生痰贮痰,心肾肝胆亦与痰息息相关。因此,杨素清教授临床上从“脏腑之痰”来辨治痤疮,疗效理想。

1 痰的认知

中医学认为“痰”是由于人体津液因气化功能失常而逐渐积聚形成的一种病理产物,其较为稠浊者称之为“痰”,其又可以作为一种新的致病因素导致其他的各类病证,所以痰既可以是一种结果,又可作为一种病因,变化复杂[6]。痰的阐述首见于张仲景的《金匮要略》,其中细分为“痰饮”“悬饮”“支饮”“溢饮”,并提出了“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一直沿用至今;依据于此,后世提出了“有形之痰”和“无形之痰”[7]。痰邪致病具有阻滞气血运行,影响水液代谢,易于蒙蔽心神,致病广泛、变化多端等诸多特点[8],其又可以兼杂多种邪气合而为病,因此,后世有“久病多痰”“怪病多痰”“难证多痰”“百病皆因痰作祟”等论述[9]。

2 脏腑之痰与痤疮的关系

2.1 脾胃——生痰之源 巢元方《诸病源候论》载“劳伤之人,脾胃虚弱,不能克消水浆,故为痰饮也。痰者,涎液结聚在于胸膈。”嗜食辛辣生冷,损伤脾阳,失于运化,脾虚湿生,久而成痰;痤疮患者,失治误治,过用寒凉,脾阳受损,痰湿内生;病久多虚,正虚邪凑,痰瘀互结。痰浊凝结肌肤,痤疮乃生。因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发之源,且脾胃居于中焦,为人体运化之枢纽。若脾胃受损,则失于升降,脾不升反降则失于升清,胃不降反逆则浊气上泛,蒸腾颜面,脾胃之痰侵袭上焦,则发为痤疮。故无论新发、久患、轻病、重疾,固护脾胃应贯穿于痤疮治疗之中。由此可见,脾胃之痰以“痰湿”“虚寒痰”为主。

2.2 肺——贮痰之器 《素问》云:“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肺为水之上源,可以宣发和肃降津液。若肺失宣肃,治节无权,津液失运,凝聚为痰;肺主卫外,其卫外不固,复感邪气,六淫化火,炼液为痰;久病肺阴不足,虚热炼津,化生痰邪。各种因素致使痰浊挟风上扰,痰热瘀阻,则生痤疮。《医宗金鉴》称痤疮为“肺风粉刺”,对痤疮发生之肺脏、肺经与血、热、风、痰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初步阐述[10]。肺之痰所致痤疮尤以素体血热、生机旺盛的青少年人群居多。由此可见,肺之痰可实可虚,但以实证多见,以“风痰”“实热痰”为主。

2.3 肾——蕴痰之本 肾为蕴痰之本,痰动于肾[11]。张景岳《景岳全书》载:“五脏之病,虽俱能生痰,然无不由乎脾肾……肾主水,水泛亦为痰。”冯楚瞻《冯氏锦囊秘录》曰:“虽然人但知痰之标在脾,而不知痰之本更在于肾。”肾为先天之本,阴阳水火之根,且为水之下源,在调节机体津液代谢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若肾阳不足,阳虚阴盛,火不制水,失于输布,水泛上逆,痰饮上攻,而为痰病;若肾阴亏虚,阴虚阳亢,火必炼金,虚火灼津,而生痰浊;若肝肾不足,冲任失调,气机不畅,痰浊亦可内生。如此肾之阴阳亏损,虚痰内生,此虚痰非肾水上泛为痰,即肾火沸腾为痰,上扰清窍,发为痤疮。肾之痰所致的痤疮尤以青春期后的中年女性为主,其亦与青春期后女性激素水平功能紊乱相关,所以通过调补肝肾,调理冲任,化痰散结,可达良效[12]。由此可见,肾之痰以虚证多见,为“虚痰”,其或为阴虚之“虚热痰”,或为阳虚之“虚寒痰”。

2.4 心——醒痰之官 心为醒痰之官,痰易扰于心。心患为痰,心阳不振,不能温煦血脉,运行失司,水液停聚,变生痰浊;心阴不足,心血亏虚,阴虚血少,血行迟缓,血少津枯,聚而成痰;心火亢极,心火克金,肺失输布,凝结成痰;病程日久,心脉痹阻,痰瘀互结。因心性属火,其气上炎,蒸于面部,发为痤疮。心生之痰,易蒙心窍,因此可采用振阳醒心,滋养心血,化痰消浊之法。由此可见,心之痰可有“虚寒痰”“实热痰”和“痰瘀”。

2.5 肝胆——化痰之枢 肝为化痰之枢,痰多郁于肝胆。李用粹《证治汇补》曰:“内为惊怒忧思之扰……气血浊败,熏蒸津液,痰乃生焉。”怒为肝,惊为胆,肝胆异常,则津液为痰[13],或情志不舒,肝气郁结,郁而化火,灼津生痰;或肝失疏泄,气机失常,肝木乘土,脾虚生痰;或胆道失常,肝胆失泄,不能助脾运化成痰;或胆气不足,惊而气乱,津液排泄障碍而为痰。肝胆失于疏泄,痰饮内生,泛于阳首,乃生痤疮。在治疗肝胆之痰方面,不应拘泥于痰,而先应治肝胆之枢纽,即治肝胆之气,气顺则一身之津液亦随气而顺,所以肝胆二气的舒畅条达与否是津液凝结成痰的主要原因。由此可见,肝胆之痰多以“实热痰”为主,亦可见“虚寒痰”。

3 脏腑之痰的特点及治疗

3.1 脾胃之痰 多见于饮食不节伤及脾胃者;以鼻、鼻翼、口周部皮损为重;皮损多为皮疹色红不鲜,皮肤油腻不爽,易反复发作;可有脓疱;伴食欲不振,口淡无味,神疲乏力,腹胀,腹泻,脘腹胀痛,恶心,呕吐等症;舌体胖大边缘有齿痕,苔腻,脉濡滑。治宜健脾利湿,化痰散结。偏于痰湿者,方选二陈汤或除湿胃苓汤加减;偏于虚寒者,方选五苓散或升阳除湿防风汤加减[14]。常用药物有陈皮、茯苓、清半夏、白术、苍术、防风等。脾胃之痰的治疗不应看脾治脾、见胃疗胃,而应贯穿于所有脏腑之痰治疗始终。疾病初起,脾健助运,增加疗效;疾病后程,固护脾胃,以防伤正。

3.2 肺之痰 多见于青少年、青壮年人群;皮损多以丘疹为主,颜色较红,可伴少量脓疱,自觉痒痛;伴手足心热,口渴喜饮,大便秘结,小便短赤等症;舌质红,苔薄黄,脉浮滑。治宜清肺化痰。方选枇杷清肺饮或仙方活命饮合桑菊饮加减[15]。常用药物有枇杷叶、桑白皮、苦杏仁、桔梗、半夏、浙贝母等。“肺为华盖”,居人体阳位,肺脏娇嫩,外邪侵袭,肺先受之,所以疾病初起或轻症时多以清肺热法作为临床常用治则,但热与痰互结而生痤疮,因此仅重视清热而忽略痰凝,临床治疗往往事倍功半。

3.3 肾之痰 多见于青春期后人群,尤以中年女性为著;以下颌部、颏部为重;皮损可见暗红斑、粉刺、丘疹,往往于女性月经前增多或加重、经后缓解。偏阴虚者,伴五心烦躁,失眠多梦,潮热盗汗,形体消瘦,口干渴,舌红少津,脉细数,治宜壮水之主,以制阳光,方选知柏地黄丸加减,常用药物有黄柏、茯苓、泽泻等;偏阳虚者,伴面色黧黑,手足心凉,畏寒肢冷,小便清长,舌淡胖,苔白,脉沉弱而迟,治宜益火之源,以消阴翳,方选肾气丸或真武汤加减,常用药物有茯苓、泽泻、白术、桂枝等;偏冲任失调者,伴女性月经不调,小腹胀痛,腰膝酸软,头晕耳鸣,足跟痛等,治宜调理冲任,化痰散结,方选二仙汤合消瘰丸加减[16],常用药物有仙茅、淫羊藿、黄柏、白术、薏苡仁、虎杖、浙贝母、生牡蛎等。肾之痰应以培本固元为根基,实乃本虚标实之证,唯有阴阳无虚,方可痰化、肿消、疮除。

3.4 心之痰 多以额头皮损为重;皮损可见红色丘疹、粉刺、脓疱、囊肿、结节。偏于实证者,伴胸脘痞闷不舒,心胸烦热,大便干结,舌尖红,舌质有瘀点暗点,苔黄或腻,脉滑数或涩,治宜清热化痰,宽胸散结,方选小陷胸汤合泻心汤加减[17],若伴痰瘀互结之证,可加血府逐瘀汤或大黄蛰冲丸,常用药物有半夏、瓜蒌、黄连、桔梗等;偏于虚证者,可见阴血虚或阳气虚之证,舌淡,苔白,脉迟缓,阴虚者治宜养血活血,化痰软坚,方选桃红四物汤合海藻玉壶汤加减,阳虚者治宜温通心阳,化痰散结,方选苓桂术甘汤加减[18-19]。心之为痰,病机复杂,除虚实交错外,须心与脾肾各脏沟通,治则相联,方可化痰除饮。

3.5 肝胆之痰 多见于情志不遂患者,尤以女性居多;以面颊两侧为重;皮损可为炎性丘疹、脓疱、囊肿;伴心烦易怒,善太息,女性乳房胀满不舒,胁肋或少腹胀闷,头晕胀疼,面红目赤,口苦咽干,大便干结,小便黄;舌质红,苔薄黄,脉弦数。治宜疏肝解郁,化痰散结。方选温胆汤合逍遥散或柴胡疏肝散加减。常用药物有半夏、竹茹、陈皮、枳实等。本证候以肝郁化火之实证居多,若出现肝郁乘脾之脾虚证候时可参考脾胃之痰进行辨治。在肝胆之痰治疗方面需注重化痰,更应注意疏肝理气,气机畅通,枢道如常,痰随气化。

4 中医外治祛痰之法

脏腑与人体经络有密切的联系,通过经络的作用将脏腑及人体全身各部位相互连通,诸多具有化痰作用的经络穴位可以直接或间接辅助痤疮的治疗。如脾胃之痰可用足太阴脾经的天溪、足阳明胃经的丰隆;肺之痰可用手太阴肺经的太渊、列缺;肾之痰可用足少阴肾经的神封;心之痰可用手太阳小肠经的支正;肝胆之痰可用足少阳胆经的足临泣等。或者选择相应脏腑的背俞穴,亦可达到化痰、祛瘀、消痤之功效。同时,基于“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的理论,可以将其拓展为“病痰饮者,当以温法和之”,对于虚寒痰所致的痤疮,可采用艾灸之法进行治疗,亦可达到温化痰饮之效。此外,火针疗法的以火灼痰,面膜疗法的化痰软坚等均可发挥痤疮治疗的除痰之用[20]。

5 病案举例

张某,女,19 岁,学生,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人。2019 年5 月19 日初诊。现病史:患者额头、口周及两侧面颊可见散在红色丘疹、粉刺,局部伴少量脓疱,部分皮疹经挤压后可出现白色粉渣样物质;平素学习压力较大,性情急躁易怒,胸闷不舒,头晕昏蒙,偶有口干口苦,神疲乏力等症;自觉痒痛感相兼;睡眠及饮食欠佳,月经正常,大便黏腻不爽,2 日1 行,小便黄;舌边尖红,边缘有齿痕,苔薄黄,脉弦滑数。诊断:粉刺(痤疮)。治则:泻心肝火,健脾化痰。方药组成:黄芩15 g,黄连15 g,栀子10 g,牡丹皮15 g,茯苓20 g,当归10 g,白芍10 g,白术20 g,柴胡15 g,陈皮15 g,清半夏10 g,桔梗10 g,大黄5 g(后下),甘草10 g。7 剂,水煎服。同时给予火针治疗1 次。2019 年5 月26 日二诊,患者两侧面颊皮疹大部分消退,口周可见少量红色丘疹及小脓疱,性情转温和,大便每日1 行,苔略腻。继服上方加薏苡仁30 g,白扁豆15 g。14 剂,水煎服。同时给予火针治疗1次。2019年6月9日三诊,患者粉刺基本消退,脓疱全部消失,局部可见少量色沉,性情和缓,头清神明,二便正常,偶感乏力,眠差。继服上方减大黄,加山药30 g。7 剂,水煎服。2019 年6 月16 日四诊,经电话随访,患者粉刺基本痊愈,伴少量色沉,自觉头目清爽,心胸宽畅,二便及睡眠正常。

按:根据本患主症、兼次症及结合痤疮发病部位,其主因情志不遂,郁而化热,心肝火旺所致,其中心火亢极,母病及子,脾失运化,又肝木乘脾,脾伤痰生,痰浊上泛,发为痤疮。杨素清在治疗中首先祛实邪,以泻心火的《金匮要略》泻心汤和泻肝火的丹栀逍遥散为主,其中大黄既泻火除烦,亦可通便化瘀,同时以逍遥散加牡丹皮、栀子,增加清解郁热之功效,并佐《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二陈汤以健脾除湿,化痰和中,加桔梗化痰,引药上行,直达病所,心、肝、脾同治,将三脏之痰化而消之。后诊中患者两侧面颊皮疹消退,以口周脓疱为主,可见心肝之火得减,但脾胃之损仍在,故以扶正健脾为主,除去大黄之寒凉之品,加入薏苡仁、白扁豆、山药等健脾利湿之药,使脾胃顾护,痰浊无生,方可粉刺无返,又气血和畅,阳得入阴,夜则能寐。本病案根据病程的不同,采取了偏颇于不同脏腑的治痰之法,初起以泻心肝之痰的泻实法为主,后期则以健脾化痰的补虚法为要,证候由实转虚,治法则先泻实后补虚。杨素清在内治脏腑之痰的过程中,结合火针的灼痰化瘀之法进行治疗,将痰的内外治法相互融合,收效倍增。通过此病案可以看出,从不同脏腑之痰辨治痤疮在理论方面可有相应的成因、病机及证候,但临床上往往多脏多腑之痰所导致的痤疮并见,症状复杂,但治法万变不离其宗,通过精细辨证,对证遣方用药,临床疗效理想。

6 小结

痤疮为临床上常见的皮肤疾病之一,随着饮食结构的不合理化加重,青少年痤疮的发病率、严重度均呈上升趋势,青春期后痤疮的罹患率显著增高。饮食的辛、甜、油、腻均为助湿生痰之品,且痤疮的粉渣为皮脂腺分泌的皮脂亦等同于中医之痰邪。结合病因、病机、皮损表现,杨素清将“痰”作为痤疮辨治的核心,通过分析五脏六腑与痰的发生、转化、关联,寻求直达病所的治则及方药,从而更好地指导临床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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