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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哲学革命视域下的意识形态论

2022-12-26王佳灵胡立刚

关键词:对象性黑格尔恩格斯

王佳灵,胡立刚

(1.浙江金融职业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2.中共绍兴市上虞区委党校,浙江 上虞 312300)

马克思和恩格斯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上,通过对“一般意识形态”等的批判而逐渐形成了意识形态学说。他们对意识形态的批判,主要集中在两人合著的早期著作《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对意识形态的批判,本质上是要揭示意识形态的存在根源。而要探究意识形态的存在基础,需从理解马克思的哲学革命成果出发,破除意识形态的理性主义迷雾,显示意识形态的本源面目。

一、哲学革命:马克思意识形态形成的前提

马克思早期同鲍威尔兄弟、布尔、施蒂纳等人一样是一个忠实的黑格尔主义者,马克思在《博士论文》中的核心主题是自我意识的能动原则,表明此时马克思主要的思想框架还在黑格尔哲学体系中。但马克思的思想并没有停步于此,其在《博士论文》中也表现出了对自我意识哲学的某种批判。马克思认为抽象的自我意识只不过是脱离现实生活的抽象存在,思想只有进入现实生活才能具有革命性的力量。这是马克思在《博士论文》中表现出来的与鲍威尔、施蒂纳等黑格尔派的分歧点,真正促使马克思走出黑格尔哲学思想体系的是其在担任《莱茵报》主编时遇到的物质利益问题。为此,马克思开始对黑格尔的法哲学开展批判。这一批判所得出的结论是无论是法律所体现的社会关系还是国家的形式,均不能从法律关系或者是国家形式本身即理性本身来进行论证解读,更不能从绝对精神的逻辑进展中来解读。因为这种解读均未触及现实问题本身,而只是在理性自身内部打转。既然如此,那应该从哪里出发呢?马克思继续说道,正确理解这些,需从“物质生活关系”入手,即从“市民社会”出发。马克思经对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后所得出的这一结论表明,马克思开始从“精神”“自我意识”自身转向关注“现实社会”本身,逐渐脱离黑格尔哲学体系,从唯心主义开始转向唯物主义。

而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思想又深深地影响了马克思,在马克思从一个唯心主义者到一个唯物主义者的转变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费尔巴哈认为,唯心主义哲学的根本问题在于现实存在和观念存在的颠倒化,特别是把感性主体和观念宾词的颠倒化,即把作为现实的、感性存在的个人主体颠倒化为作为观念意识存在的宾词。也就是说,通过感性主体和观念宾词的倒置,实现了作为现实主体的人宾词化和作为观念的宾词主体化。无论是客观唯心主义,还是主观唯心主义,都只不过是把“绝对精神”、“自我意识”等观念精神主体化了。也就是说,在费尔巴哈看来,应该重新确立人作为现实主体的维度,把观念作为现实主体的宾词。换言之,应该从现实感性的维度出发来把握主体及其周遭世界,而不应该从意识观念的维度出发来把握和理解现实的人和现实的世界。这是费尔巴哈在树立唯物主义权威上所做的巨大贡献。

当然,马克思的唯物主义思想并没有停留在费尔巴哈的层面上。相反,马克思认为费尔巴哈“过多地强调自然而过少地强调政治。”言外之意,即意味着费尔巴哈在强调现实的自然界的同时却忽视了现实的个体的能动性原则,仅仅把现实的自然界看作是感性的对象。马克思比费尔巴哈前进一步的地方在于:马克思不仅承认现实的人和现实的自然界作为感性对象性的存在,同时也承认现实的人的主体能动性。这个主体能动性的原则来源于马克思对黑格尔辩证法的批判性吸收。马克思吸收了黑格尔自我意识的“活动”原则,但同时批判了自我意识“活动”原则的抽象性和内在性,转而确立为现实个人的感性活动原则,把“活动”原则从自我意识中解放出来。而这就是马克思发动的哲学革命,其重要的成果是确立了“对象性活动”思想。

马克思的这一思想被充分地表达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写道“对象性活动”时主要表达了两层意思,一方面,人的存在是作为现实的、感性的个体存在的,而不是作为自我意识存在的,突出人的存在的感性对象性维度,如特意用“现实的”“肉体的”“呼出和吸入一切自然力”等这样的词汇来描述“人”,凸显人的感性存在特质,把人从意识的内在性中拉出来,让其立在大地上。另一方面,作为感性对象性存在的人的活动,不是纯粹自我意识的内在活动,而是在现实世界中的对象性活动,这个活动的力量是对象性的本质力量的主体性。马克思正因此而超越了一切旧唯物主义,确立了新唯物主义。由此揭示了现实的个人在现实的世界中所从事的感性的对象性活动是一切现实和历史的基础。因而,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观念世界,都需要从中寻根问源。

二、现实个人的对象性活动以及由此展开的现实生活过程:意识形态的存在基础

我们讨论意识形态的存在基础必须从现实个人的对象性活动以及由此展开的现实生活过程出发。或者可以径直说,现实个人的对象性活动以及由此展开的现实生活过程其实就是意识形态的现实存在基础。对此,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写道:“我们的出发点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而且从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中还可以描绘出这一生活过程在意识形态上的反射和反响的发展。”[1]155也即是说,我们讨论意识形态的存在基础,不能从意识本身出发,而应该从“从事实际活动的人”以及“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出发,因为意识形态只不过是对这一生活过程的观念“反射和反响”,作为脱离人而存在的意识形态本身并不具有绝对的独立性。同时,马克思也断定如果作为意识形态而存在的道德、理论、神学等一切意识形式与现实生活发生冲突和矛盾,那这只不过是表明了现实的生活和社会关系发生了冲突和矛盾,因为作为道德、理论以及神学等等的意识形态都是以现实的历史生活过程为基础的,都是对现实生活过程的虚假或者颠倒的表达。

对于意识形态的产生,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表现在某一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学等的语言中的精神生产也是这样。”[2]151在这里,马克思和恩格斯首先表明“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即感性意识的生产,此处特别需要注意的是这里“思想、观念和意识”不是指意识形态的层面而言,而是意识形态前的,这些感性意识的生产一开始就与人们的感性活动(物质活动)和感性交往(物质交往)相联系,也就是说这些感性意识最初就是在感性交往中产生中。在此基础上,马克思恩格斯进一步强调作为“精神生产”即作为政治、法律、宗教等一切意识形态的生产也是如此。虽然这些精神生产是在“语言”中,即通过词汇组织、构造中完成,但其产生的根源都和人们的“物质活动”“物质交往”相关联,而不是凭空产生的。也就是说,“那构成 ‘神圣的’观念世界之基础的东西,是非常 ‘不神圣的’:这个 ‘世俗的’基础乃是人们的现实生活过程。”[3]102哪怕意识形态所反映的社会关系是虚假的或者倒置的,那也都是从人们的生活历史中形成。对此,马克思恩格斯列举了照相机的例子,认为如果意识形态所反映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同照相机中呈现的一样是倒立的,那么这样也只不过是人们历史活动的结果,而非意识形态本身所为。毋庸讳言,马克思恩格斯把意识形态的产生和存在基础牢牢地建立在现实生活中,建立在人们的实践活动上。

意识形态的消亡问题在黑格尔哲学体系中是一个意识自身的内在问题,跟现实生活无关。也就是说,在黑格尔哲学的视域中意识形态的消亡问题是一个纯粹的理论问题,意识形态的更迭和消亡只不过是意识自身的发展过程。当然,马克思恩格斯并不能同意这样的观点。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意识形态的更迭、消亡与人们的实践活动和现实生活息息相关,离开人们的现实生活过程来讨论意识形态的变化、消亡问题,均只不过是在空洞的、抽象的层面上进行讨论。不管这些讨论多么激烈,都未涉及意识形态的现实基础,而只是在意识形态内部打转。与此同时,在此意义上所开展的对意识形态的批判也只不过是停留在“用词句反对词句”的层次上,而未真正进入现实生活本身,因而也未真正开启有原则高度的现实批判。所以,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对一般意识形态,特别是德意志意识形态的批判中就指出,无论是施特劳斯、鲍威尔使用的“实体”“自我意识”等范畴,还是费尔巴哈、施蒂纳所使用的“类”“唯一者”“人”等范畴,都只不过是在承认观念、宗教、普遍的东西统治世界的基础上用改变意识、观念的方式来批判改变世界。

因而,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实际上,而且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2]155对于肩负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实现共产主义使命的共产主义者来说,要推翻资产阶级,批判甚至消灭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关键的问题在于铲掉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存在的现实基础,即要求使现存的资产阶级世界一切革命化,让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失去存在的现实土壤。总而言之,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要实现意识形态的更迭或者消亡并不能如同青年黑格尔派认为的那样通过对观念的反对和改变就能实现,而是要诉诸于实际的行动,诉诸于实际地改变一切现存的事物。也就是说,通过经济基础的改变来实现上层建筑的改变。

三、现实个人社会生活的意识形态:“生活决定意识”

首先,所要“破”的地方。马克思通过其哲学存在论上的革命,把意识形态得以而可能的真实基础奠定在人们现实的历史生活过程上,彻底否定了意识形态的唯心主义根基,破除了意识形态的理性主义迷雾。在此基础上,我们就比较容易理解马克思恩格斯所说的“生活决定意识”这个命题的涵义。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写道:“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2]152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显然, 这是一个典型的唯物主义命题,人的观念是由人的物质生活决定的,是物质决定意识而不是意识决定物质。但马克思恩格斯此处强调“不是意识决定生活”,此处“意识”并不是指感性意识或者说是指意识形态,而是指纯粹的自我意识。马克思恩格斯反对自我意识决定现实生活,即反对黑格尔把现实的历史的生活过程作为自我意识的外化过程、作为纯粹的逻辑的展开过程。也就是说,马克思恩格斯先破除了长期以来受黑格尔哲学影响的错误观点,把自我意识作为绝对独立的主体存在,而把现实世界仅仅作为自我意识的附庸品。即把自我意识绝对化、主体化,而把现实世界抽象化、虚无化。

其次,在“立”的方面,即在正面阐述上,马克思恩格斯提出了“生活决定意识”这个观点。大家容易理解“物质决定意识”,但对“生活决定意识”在理解上有一定困惑。因为“物质”和“意识”是相对的概念,也是我们所熟悉的概念。但在马克思哲学中,这里的“生活”就是现实个人的现实生活过程。而“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4]13也就是说,意识只不过是被人们意识到了的现实生活过程。除此之外,意识再无其独立的自在性。人们的生活是怎么样的,那他们的意识就是怎么样的。离开人们的生活来谈论意识的现实性问题也只不过是一句空话。因此,马克思恩格斯说是人们的现实生活决定了人们的意识,而绝不是如黑格尔所言的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了人们的现实生活。当然,在“生活决定意识”中的“意识”既是指感性意识、社会意识,又是指意识形态。也就是说,现实的物质生活既决定着人们的感性意识,又是当下时代意识形态的现实基础。同时,我们在理解“生活决定意识”时,还需要注意的是人们的现实生活过程并不是无意识的过程,而是现实的个人的有意识的活动。而人在生活中的意识或者说在活动中的意识也是被生活本身所规定的。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人是感性的受动的即受限制的存在物,人是被现实生活本身所设定的,其意识也是被现实生活本身所规定,不可能脱离时代而存在。

再次,在理解“生活决定意识”这个命题时,还需作进一步说明的是在社会生活领域,说现实生活决定社会意识形态,其本质上是说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通过政治、经济、法律等意识形式在观念上的表达。也就是说,意识形态通过政治、经济和法律等意识形式完成了和实现了对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的合法性规定和论证。在资产阶级社会,这种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最突出的表现为人与人之间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或者说是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这种人与人之间支配和被支配的关系通过资本这个积累起来的劳动(抽象的劳动)对活劳动的支配来实现,社会权力也在此中蕴含产生。所以,我们说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是对资产阶级统治合法性的辩护和论证,正是在此意义上而言的。

最后,我们从存在论的视域来对这个命题进行探讨。初看起来,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命题只是对黑格尔哲学命题的简单倒置,是对命题中前后用词的简单更换,并没有什么特别高明之处。然而,事实上两者之间在存在论境域上却有着天壤之别。他们在《德意志形态》中提出上述命题后继续写道:“前一种考察方法从意识出发,把意识看作是有生命的个人。后一种符合现实生活的考察方法则从现实的、有生命的个人本身出发,把意识仅仅看作是他们的意识。”[2]153在这里,“前一种考察方法”即是指“意识决定生活”,这种考察方法的秘密是把自我意识主体化,当作有生命的个人。当然,也可以看出“意识决定生活”这个观点或者说这种考察方法毋庸置疑是以理性形而上学作为基础的。而“后一种符合现实生活的考察方法”的出发点却是生活在感性的现实生活世界中的现实个人,意识只不过是现实的个人从事感性活动中的感性意识,是属于现实个人的感性意识,或者是反映现实个人社会生活的意识形态,因而取消了自我意识的主体地位。据此,我们也可以看出“生活决定意识”是以马克思对象性活动思想或者说实践唯物主义思想为根基的,是生存论路上的存在论基础,这是经马克思哲学革命后所开启的新的存在论境域,也是区分马克思哲学和以往一切旧哲学的关键所在。通过辨明“意识决定生活”和“生活决定意识”两个观点在存在论根基上的根本差别,我们更能明白意识形态的存在根基究竟是什么,也更能明白马克思恩格斯对意识形态的批判是真正的有原则高度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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