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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审美文化内涵与礼乐文化意蕴研究

2022-11-26何佳娴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

艺术品鉴 2022年30期
关键词:礼乐古琴

何佳娴(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

礼乐文明是中国古代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礼记·乐记》)和谐与秩序是礼乐文明的核心,礼用于别异,乐用于和同,礼规范了尊卑贵贱的等级秩序,乐则在其中起到了一定的调和作用。礼乐对后世的政治、文化等各方面,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从本质上看,礼乐奠基于美和艺术。聂振斌指出,礼是用美的形式装饰起来,乐则是美的艺术,所以礼乐文化是中国古代的审美文化,是中华民族爱美心理的结构的文化根源。礼乐文化的基因,在中华民族艺术生命本体中流传不息。从这个角度理解,礼可以指礼仪艺术、人行为的雅化,乐则包含诗、乐、舞三者。因此,礼乐概念是对美和艺术形式的综合,礼乐与审美具有密不可分的关联。古琴是中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有三千年以上的历史,是中国传统礼乐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礼乐文明具象化到古琴这一中国传统乐器审美物象上,其内涵特质主要表现在琴与自然存在、社会共处之道、心灵和人生的关联。以古琴这个具体审美物象为枢纽,礼乐文明与审美精神达到高度统一。

一、“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琴与自然

古琴在构造、命名等方面蕴含了人们对自然万物的认知,以审美化的态度去观看自然界,则体现为认识上获得的秩序与和谐。古琴在形制、命名、音色、装饰等方面,仿造自然、合乎自然,体现出古人对自然存在性质的认知,充满了礼乐的道德范畴,因而成为礼乐文化的图解。

(一)古琴形制

从古琴的最初制作中,可以看出琴与自然和谐秩序的关联。古琴在整体构造上合乎中国传统礼乐思想和天人相应的哲学思想,暗含了天、地、人的秩序。古琴一般长约三尺六寸五分(120—125厘米),象征一年365 天,或说象征一周天365 度,这表明从制琴始,古人就渴望把自然秩序赋予到古琴中;古琴面圆底扁,上部弧形凸起,这顺应古人天圆地方的世界观;古琴的琴身与凤身相对应,或说与人身相对应,有头、颈、肩、腰、尾、足,这赋予古琴以生命之气;从古琴的上方看,琴身前广后狭,象征尊卑有别。

古琴琴弦也有内涵,汉代桓谭《新论》记载:“神农之琴,以纯丝做弦,刻桐木为琴。至五帝时,始改为八尺六寸。虞舜改为五弦,文王武王改为七弦。”古琴在上古时期是五根弦,周文王时增加一弦,周武王时再增加一弦,此后七弦琴便成为古琴的规定形制。初始时琴有五弦,“五”与古人五行观念相对应,后又发展成五音“宫、商、角、徵、羽”,同时也象征“君、臣、民、事、物”五种社会构成。文王武王增加文、武二弦,则象征君臣合恩。

(二)古琴命名

从古琴的命名中,可以看出琴与自然和谐秩序的关联。古琴的造型,依据琴体的颈、腰形制不同而有区别,并形成了不同的命名,有14 个普通琴式:伏羲式、仲尼式、连珠式、落霞式、灵机式、蕉叶式、伶官式、神农式、响泉式、凤势式、师旷式、亚额式、钟离式、剑式。其中,“伏羲” “仲尼” “神农” “师旷”均是使用古圣贤之名,以此为琴名,传达出对古琴这一器物本身的敬重之情。

在古琴各部位的命名中,多使用“龙”“凤”。琴头又叫“龙额”,长两寸四分,中间内含像凤舌,琴头侧端有“凤眼”。琴尾镶有刻有浅槽的硬木“龙龈”,用以架弦。在琴的中部和尾部,各有一个大小不一的洞,是音槽,中部大的叫“龙池”,尾部小的叫“凤沼”。此外,古琴由于存放年代久远,琴身会产生断纹,其中一种便称为“龙鳞断”。神龙见首不见尾,声出幽深;有凤来仪,鸣声柔顺。龙吟凤哕,融洽和谐。

(三)古琴音色

古琴构造和古琴命名体现了古人在制作古琴时对秩序与审美的遵守,而古琴音色则是从古琴本身具有的特质出发,由此生发出礼乐的内涵。

古琴的音域为四个八度零两个音,包含散音7 个、泛音91 个、按音147 个。受古琴形制和演奏方法的影响,古琴的音色十分独特。古人对制作琴身所用的木材,制作琴弦以及辅助工具的制作工艺上都十分考究,由此形成古琴平和、中和的音色,给人带来的直观听觉效果便是安静悠远,仿佛是“太古之音” “天地之音”。

古琴音色之中和,恰暗合礼乐中和思想,二者在“和”上,可谓达到一种高度统一。由此,琴声的“中和”“中正”成为古琴乐曲的审美标准。明代琴家徐上瀛《溪山琴况》中便提到:“凡弦上之取音惟贵中和,而中和之妙用,全于温润呈之。”他认为在弦上取音,只以中正平和为贵。而中正平和的妙处,都在湿润的音质上得以呈现。这是一种以“和”为理想的古琴艺术。北宋苏轼《杂书琴事》中称赞雷公琴发声特点:“其岳不容指,而弦不先文。其声出于两池间。其背微隆,若薤叶然。声欲出而隘,徘徊不去,乃有余韵。其精妙如此。”古琴弹奏有余韵,这使得古琴节奏缓慢,旋律上更为平静。又因为其音高相对低沉,因此乐曲整体往往呈现出沉思默想、情绪内敛。这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这一传统审美十分契合。总结起来,古琴音色可以用《新论·琴道》中的一句话来表述,即“清而不厉,平而匪乖,温润醉雅,得天地中和之音”。

此外,古琴在选材、铭刻、纹路等方面,也都暗含以礼乐为基础的审美要求。宋代《琴史》中说:“昔圣人之作琴也,天地万物之声皆在乎其中矣。”古琴从制作之初就具备了礼乐的品质,囊括了天地万物,体现出人对自然存在的和谐与秩序的认知。

二、“琴之为乐,可以观风教”:琴与社会

孔颖达《春秋左传正义》中提到:“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服饰华彩美丽,疆界广阔盛大,文化繁荣,这是一种审美化的国家政治理想。中国古代传统基于“诗、礼、乐”之教的文化秩序,从本质上来说是以美作为核心价值的。通过“美治”,民使受教,不自觉间陶冶出一种“雅化”的国风。古代帝王圣贤均发现了礼乐的价值:它能激发人天然向善,将外在的强制转化为内在的自我要求。由此,通过礼乐施行教化,便成了国家治理的最基本方式。

古琴是礼乐社会的主要功能乐器,既发挥着礼乐场合表演的作用,也承载着乐教的文化意义。古琴作为礼乐相统一的乐器,集中体现了音乐与礼乐文明之秩序与和谐的关系。通过古琴施行教化,以促成和谐社会,达成一种审美化的政治理想。古琴则由普通的“乐”上升到政治伦理的高度,达成了政与教的统一。

(一)琴之源起

关于古琴的起源和创制有多种说法,后人对三皇五帝都有创造乐器、发明音律的事迹记载。但无论是哪一位最先创造了古琴,都可以看出古琴最初是与自然界、与安定万物相关联的。《世本·作篇》记载“伏羲作瑟,伏羲作琴”,传说伏羲创造了琴瑟,五十弦裂为二十五弦,“裂一为二”暗含生殖之意。《礼记·乐记》载:“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夔始制乐,以赏诸侯。”舜作琴而后天下治,琴安定万物的功能在此得到了体现。古琴曲《神人畅》是唐代以前记载下来的两首以“畅”为题材的古琴曲之一,“和乐而作,命之曰畅”,这是对上古时期礼乐文化的诠释。古籍载《神人畅》为尧帝所作:“尧弹琴,神降其室,故有此弄。”在《古今乐录》中,此曲被认为是尧帝演奏,以拯救洪水中的百姓。该曲采用宫、商、角、徵、羽五声音阶,泛音段落音色透彻明亮,似见天上日月,散音段落音色苍古雄健,似为淳朴自然的原始舞蹈伴奏,由此再现古圣人以琴和天地的乐舞场景。

此外,从古琴的创制者上以及古琴曲的命名和意蕴传达上,可以看出人们在古琴上寄托了对于理想人格的追求。人们多将古琴的发明创造归结于上古时期的圣人,如伏羲、神农、舜等。这给古琴的创制以及后续对琴的使用提供了一种合理性和权威性的解释,也使得在起源之初的古琴具有了理想人格的内涵。此外,许多古琴曲中,从曲名到曲子的内涵意蕴,也体现出对理想人格的追求。如古琴曲《文王操》,又名《文王思士》,相传为文王所作,全曲分八段,整体意境庄严和谐,音乐温和敦厚,似见文王高大的形象和守护四方时的威严庄重;古琴曲《亚圣操》全曲分五段,琴声“悲戚悠扬”,叙述对颜回的怀念之情。

作为礼乐社会的主要功能乐器,琴从源起时便与礼乐文明有密切关联。无论是安定万物的作用,还是对理想人格的追求,这些被赋予琴的功用本质上都离不开对和谐与秩序的遵守,琴在起源之始,便是礼乐文明精神的结晶。

(二)琴之流行

《论语》:“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该句话使用反问语气,表明礼乐不仅仅是玉帛、钟鼓这些实体的物品,礼乐的根本在于敬,在于和。古人有“器以藏礼”的观念,器物除了自身实用价值和审美价值外,还蕴含更高层面的礼仪价值,是对礼仪的承载与呈现。可以说,礼乐之道蕴含在实体器物中,通过器物本体进行外在呈现。器物既展现了审美价值,也复现了传统礼仪空间。古琴作为重要载体,传达礼仪规范,使人在古琴的中和之音中得到感化。

早在先秦时期,琴已经广泛流行于各个社会阶层,成为帝王教化民众的重要手段。

《荀子·乐论篇》中提到:“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这里集中阐述了乐在治理国家、教化百姓中的重要作用,明确提出音乐是“治人之盛者也”。它可以用艺术体验感化人心、使人向善,从而移风易俗,达到国家的高度治理。更有直接将琴弦比作君臣,以此来体现琴与治国之密切关联,如《史记·乐书》中提到:“以琴弦比君臣,以弹琴喻治国,琴长八尺一寸,正度也,弦大者为宫,而居中央,君也;商张右傍,其余大小相次,不失其次序,则君臣之位正矣。”百姓通过“乐”获得情感与心理的满足,在这个过程中又受到“礼”的规范和制约,由此达成个人与社会的和谐共生。

宋刘籍《琴议》中提到,“琴者,禁也,禁邪归正,以和人心”,又有“琴之为大义大矣哉”的观点,这体现了古琴与乐教的关系,即通过古琴,可以达到治国理家、化成天下、和谐民风的作用。

古琴之音,是为治世之音,清扬纶《太古遗音》中提到:“琴声清耳目,治世正音天下曲。”古琴以其中和之音,净化人心,促人向善。

“诗、礼、乐三项可以说都属于美感教育。诗与乐相关,目的在怡情养性,养成内心的和谐;礼重仪节,目的在使行为一表规范,养成生活上的秩序。”乐教思想主导下的琴乐以“中和”为美,政治与教化在中和之美中达成完美的融合。礼乐虽并非专指美和艺术,但美和艺术却构成了中国古代政治、伦理、文化的核心价值。审美的政治化或政治的审美化,代表了中国传统政治制度文明在发端时期的重要特性。这种审美化的政治、政治的教化作用,都在古琴这一实体中得到体现,它为政治注入诗意,并在理想层面引领政治发展。

三、“声情俱肖,乃为有曲”:琴与人生

礼乐作用于个体,可以视为一种对日常行为的超越,个体由此产生艺术化的行为。罗思文、安乐哲认为,礼乐可使人养成通达、娴熟、优雅、从容且怡然自乐的品性。古琴作为承载礼乐精神的审美物象,被赋予使君子修身养性的功能。琴以修身,乐以养德。操习古琴,使人精神境界得到提升,逐渐达到与万物相契相通的境界,即“以审美境界为人生的最高境界”。

(一)琴德与琴禁

琴的创造具有矫正心性、返回本真的作用。东汉蔡邕《琴操》中提到:“昔伏羲氏作琴,所以御邪僻,防心淫,以修身理性,反其天真。”类似的论述还有汉杨雄的《琴清音》中,提到神农造琴的目的是“欲反其真者也”。琴在使用过程中,也附加了修身养性的功能。孔子曾向师襄学习琴艺,学习中,两人的对话常涉及伦理道德问题。孔子通过学琴,获得了古代圣贤的教诲。古琴也因此成为孔子要求学生必须学习的“六艺”之一,一直延续下来。学习古琴与接受教诲是合二为一的过程,琴在此便带有了士人修身的功能,获得了较高的地位。

许多人都做出过“琴德最优”的阐述。汉代桓谭《新论·琴道》载:“八音广博,琴德最优。”后又有嵇康作《琴赋》,认为古琴“含至德之和平”,“众器之中,琴德最优”。在古人眼中,古琴能使君子养成中和的品德,因而具有众乐器无法企及的最优的道德。北宋刘禹锡在《陋室铭》的叙述中,区分了素琴与丝竹之乐,认为丝竹之乐乱耳,而琴则可以修养身心,这体现了琴区别于其他乐器的崇高地位:“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因为古琴有最高的道德,因此才有琴禁观念的确立。古琴言禁始于汉代桓谭《新论·琴道》:“琴之言禁也,君子守以自禁。”这成为后代琴人操琴的准则。在弹奏古琴时,有许多要求,比如蒋克谦《琴书大全》中规定,“疾风甚雨不弹、廛市不弹、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不衣冠不弹”,此为“五不弹”。弹奏古琴,需要沐浴、宽衣。上古时代初民的典礼仪式活动被放在古琴演奏过程中,可以强化礼仪,充分发挥其道德修身的功用。清扬纶《太古遗音·琴议篇》中还提到弹琴七要,认为弹琴时应“下指沉静”“不为俗奏”“不逐声色”等,从而使人达到“九德具备” “无尘俗气”的高度。琴禁的最终目的,是希望达到人自然的本性,在达成这个目标的过程中,“修身养性”与“返其天真”是十分重要的。拥有高尚道德品质与回归本体的纯真,能够在审美过程中得到统一,因此,古琴之禁是真善美的统一。

(二)琴趣与琴境

古琴承载着厚重的礼乐文化符号,是古人思想与情感的一种延伸。在这种延伸中,人们收获了古琴之趣,也抵达了古琴之境。

明萧鸾在《杏庄太音补遗》中有“弹琴启蒙”一说:“声完绰注须从远,音歇飞吟始用之;弹欲断弦方得妙,按令入木乃称奇;轻重疾徐蒙接应,撞猱行走怪支离;人能默会其中意,旨趣虽深可尽知。”这则弹琴启蒙,充分展现了练习古琴时的趣味。弹琴手法有轻重疾徐,变化多端,琴声音色在深沉、明亮、婉转间变化,只有多加练习,才能得其中妙趣。这是从弹琴的实际过程中来展现弹琴之趣。而琴趣不仅体现在实物中,也体现在人的心灵之中。《晋书》中记载陶渊明:“性不解音,而畜素琴一张,弦徽不具,每朋酒之会,则抚而和之,曰:‘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其古琴无弦也无徽,但陶渊明依然可以抚弄它,并在演奏过程中体会到乐趣。这种追求弦外之音的乐趣,与古人追求“得意妄言”的审美趣味具有一致性。只要心灵能够体会琴趣,即使抚弄的是无弦之琴,依然可以获得精神上的力量。

明代徐上瀛的《溪山琴况》重视“和”这一观念,提出“其所首重者,和也”的思想,认为“凡弦上之取音,惟贵中和”“不重不轻者,中和之音也”,将“和”作为古琴演奏的最高审美标准。他还提出“欲使弦上无煞声,其在指下求润乎?”琴音的中正平和,需要以湿润的音质来呈现。而湿润音质的呈现,又需要弹奏者落指时具有中正平和的心性。因此,达到弦上无杂音的境界,更需要自身修养境界的提升。此外,他还在《溪山琴况》中提到古琴艺术学习的三个递进的层面:“吾复求其所以和者三,曰弦与指合,指与音合,音与意合,而和至矣。”这是分别从技术、艺术、境界的层面,来思考古琴学习的方式。通过勾挑抹剔等古琴基本功的练习,逐渐发现古琴学习的乐趣,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走向艺术的层面,并最终达到更高的境界。南宋刘籍在《琴议》中所提出的琴德、琴境、琴道,更是中和之德、礼乐之道在古琴演奏与风格等方面的体现,显示了他对中和、平和审美观念追求。他认为琴之德要“声意雅正”“美而不艳,哀而不伤”“温润调畅,清越幽奇”,并由此达到“言穷而意远”的境界。

四、结语

礼乐文明之精神与古琴这一乐器审美形态在自然、社会、人生之间达到了高度的融合统一。礼乐,既是美和艺术关涉的问题,也是社会政治、社会文化关涉的问题。中国美学是兼具艺术、政治、文化等方面的礼乐美学,礼乐文明也因此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最突出表征。古琴在自身形制、文化内涵、审美趣味上都涉及礼乐文明,集中体现了中国传统美学思想,在礼乐为主导的社会中拥有高尚的地位,并反作用于社会治理、士人修养,达成礼乐文明与乐器审美形态、与审美精神的合一,在古琴中充分展现审美文化与礼乐文化的双重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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