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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用故事情节,解码人物形象
——谈《故乡》中“闰土”的形象

2022-11-23李现徽

语文教学与研究 2022年9期
关键词:闰土样貌手法

◎李现徽

小说作为一种文学体裁,以环境背景、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为主要文学要素,其中人物形象的塑造最容易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文学评论家里蒙·凯南曾论述到:“小说作品从本质上而言是一种叙事作品,而叙事性作品的写作离不开事件的行为者,否则小说的故事情节和人物行为就无法出现和展开。”[1]在里蒙·凯南的观点中,人物形象可以看做是统领整个小说文本的最核心要素,因为在小说中必然需要人物形象来绵延行为形成事件和故事,如果没有人物形象,读者自己是无法使用“上帝视角”来对小说中的行为与事件进行解读的。里蒙·凯南认为小说中人物形象的塑造有直接形容和间接表现两种基本的方法,接下来本文将尝试运用这两种方法来解读《故乡》中“闰土”这一人物形象。

所谓人物形象的直接形容,就是作者通常会使用形容词、抽象名词、其他名词或其他属性的词语对人物形象的特点进行明确的展现。在小说中,人物形象的样貌描写、衣着描写、神态描写、语言描写等都属于直接形容的范畴。比如《故乡》中对杨二嫂“伶仃圆规”“豆腐西施”的总结就是使用抽象名词对人物形象特点的归纳总结。

一、人物形象的直接刻画:外貌描写

外貌描写是小说中对人物形象最为直观的描写,作者往往使用简洁的白描笔法将人物的形象进行清晰明确的刻画,给读者一种类似“第一印象”的观感。《故乡》中对于“闰土”的外貌描写体现在以下几处:

第一处,在“我”听母亲提到闰土要来我家时在脑海中回忆的闰土样貌。在作者的脑海中闰土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脖子上带着银项圈,手里拿着钢叉的形象,此时闰土的外貌描写是模糊的,仅仅大致提到了闰土的年龄和最具有标致性的银项圈和钢叉,这样描写的原因是因为作者已经离开故乡多年,与闰土多年未见,在“我”的印象中,闰土依然还是“少年英雄”的形象。

第二处,随着“我”回忆的展开和深入,闰土的形象开始在作者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这时作者对闰土的外貌描写开始详细起来,比如闰土的脸是“圆的”是“紫色”的,头上戴着的是一顶小毡帽,脖子上戴着一个银项圈,并且这个银项圈加上了“明晃晃”这个形容词。与第一次闰土的外貌描写相比,这次的描写更加生动形象、更加注重细节,比如描写了闰土脸的形状和颜色,连脖子上戴的银项圈都加入了“明晃晃”的细节描写。

第三处,小说中第三次写到闰土的外貌时就来到了“我”在现实中再次见到闰土。作者对闰土的这次外貌描写充分运用了对比的写作手法,将“少年闰土”与“成年闰土”的人物形象通过鲜明的对比进行了展现。成年的闰土身材比少年时增加了一倍;紫色的圆脸变成了一张眼睛周围肿的通红、布满深深的皱纹的脸;头上的小毡帽变成了破毡帽;原先记忆中红活圆实的手变成了像松树皮一样粗笨的、开裂的手,原来备受父亲疼爱的闰土现在却是只穿着一件极其单薄的棉衣,被冻的浑身瑟瑟发抖。

第四处,在“我”与闰土的交谈过程中,作者再次对闰土的样貌进行了描写。闰土脸上刻着皱纹,却像石像一样全然不动,作者在对闰土样貌的刻画中多次使用了比喻的写作手法,比如将闰土的干裂的手比喻成松树皮,将闰土呆滞的样貌比喻成石像,这样的比喻一下子使读者抓住了闰土的样貌特征。

通过这四次样貌描写,作者将少年闰土的羞涩、活泼、勇敢和成年闰土的麻木、呆滞、贫穷进行了生动形象的对比刻画,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悲惨压迫下,一个勇敢活泼的少年变成了一个麻木不仁的“木偶人”。作者运用直接形容的描写手法刻画了闰土样貌的前后改变,通过“我”的观察视角进行描写也保证了小说的真实感和可信度。

二、人物形象的直接形容:语言描写

“闰土”人物形象的语言描写主要分为“少年闰土”和“成年闰土”两个部分。少年闰土的语言特点是活泼的、善良的、真诚的,通过和“我”在城镇生活的对比,展现了闰土童年时光的简单快乐、丰富多彩和其善良友好的性格特征;成年闰土的语言特点是麻木的、卑微的、木讷的,展现了成年闰土因为半殖民半封建社会统治阶层的压迫而贫困潦倒、苦不堪言。

少年闰土在与少年的“我”相互结交的时候,虽然害羞但是不害怕同样是小孩子的“我”,“闰土”向“我”详细介绍了海边农村有趣的生活,比如闰土在讲述下雪天逮鸟雀、夏天在海边捡贝壳、晚上去看守瓜田的故事时,语言是生动形象和活灵活现的,带给“我”一种在城镇生活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而当“我”阔别故乡多年后,在故乡再次见到闰土时,闰土的语言特点却是卑微的、木讷的不善言辞的。当“我”称呼闰土为“闰土哥”时,闰土的脸上先是因为回想起童年的真挚情谊而欢喜,而后是意识到如今二人地位身份悬殊造成隔阂后的凄凉。闰土动着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那句“迅哥儿”被深深的藏在了心中,闰土卑微的恭敬起自己的态度,叫了我一声“老爷”。在接下来“我”与“闰土”的寒暄中,闰土不善言辞地讲述了自己生活的困难,这种生活的苦难似乎难以言说,闰土索性一直摇头,沉默地吸起烟管来。

三、人物形象的其他直接描写

《故乡》中闰土人物形象的塑造,还使用了其他的直接描写方式。比如在讲述闰土名字的由来时,就使用了直接叙述的方式,闰土的父亲因为他出生在闰月,五行缺土,就直接给他起名叫做闰土;比如在讲述少年闰土银项圈的由来时,也使用了直接叙述的方式,闰土的父亲用银项圈将闰土“套住”是为了在神佛面前给他祈福;比如“我”在听完闰土对于海边农村生活趣事的讲述时,用“阿!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希奇的事”进行了陈述性的直接总结。[2]以上这些叙述也表现了闰土在童年时备受父亲的喜欢和疼爱,具有简单幸福的童年生活。

小说中人物形象“直接形容”的写作手法具有形象直观、人物形象刻画清晰的优点,但是这种写作手法容易将人物形象刻画的较为刻板,容易限制读者对人物形象的自主想象和再创造。在当今的小说创作中,随着读者的自主阅读水平和阅读主体地位的提升,人物形象“直接形容”的写作手法已经不能够充分满足读者的阅读需求,在文学评论家的批评和读者的阅读需求双方面的影响下,小说中人物形象“间接表现”的写作手法开始逐渐成熟并兴起。

其实,一部成功的小说作品在进行人物形象的塑造时,既需要“直接形容”的写作手法,也需要“间接表现”的写作手法,只有将二者进行有机的巧妙结合,才能使得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既生动形象又富有深意和内涵。

四、人物形象的间接表现

所谓人物形象的间接表现,就是作者不运用直接描写去展现人物的特点及性格特征,而是以多种方式烘托暗喻其人物特征。读者往往需要根据文本的描写与自己体会、推测人物隐含的性格及思想情感,与人物形象的直接描写相比,间接表现具有更强的开放性和自主性,能够给予读者充分的想象空间和人物形象的自主再创造。[3]“一千个读者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就是人物形象在读者心目中自主再创造的典型案例。在小说中主要有以下几种人物形象的间接表现:第一,通过采用暗示性语词成分的使用引导读者自己进行思考和揣测;第二,通过环境描写运用衬托的手法烘托人物形象;第三,通过故事情节中人物的行为描写和心理描写表现展现人物形象的特点。

(一)环境间接表现

根据里蒙·凯南的小说创作理念,人物形象的环境间接表现可以分为“物理环境”和“人际环境”。所谓“物理环境”就是人物行为的自然环境、生活场景等,所谓“人际环境”就是人物的社会阶层、家庭成员等在内的人际关系环境。

1.物理环境描写

就鲁迅《故乡》中闰土人物形象的“物理环境”而言,小说中“我”回忆中的少年闰土和“我”在现实生活中见到的成年闰土,所在的物理环境就具有明显的差别。在“我”的回忆中,作者刻画了一副生动形象的“少年闰土月下斗猹图”。

在这幅图画中有湛蓝的天空远到边际,有金灿灿的月亮闪闪发光,脚下是碧绿的瓜田,作者通过“深蓝”“金黄”“碧绿”这三种充满美好寓意的色彩描写,将少年闰土所生活的自然环境刻画成宁静的、安详的、美丽的海边农村,颇有一副世外桃源般的景象,这种悠然美丽的自然环境,衬托了少年闰土善良温和、聪明伶俐、机智勇敢的人物形象,也从侧面展现了闰土少年成长时期的幸福与快乐。在“闰土”跟随父亲来我家时,“我家”就成为了“我”与“闰土”相识的主要场景。“闰土”来到城镇见到了许多之前没有见过的东西,“我”也从“闰土”的介绍中了解到了海边农村的新奇生活,在闰土到来之前“我”只能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天空,我家里的厨房那是还比较害羞的闰土最常去的地方,当正月过去不得不分别时,闰土也是躲在厨房里哭着不肯出门。

其实在“我”家里的这段生活场景,已经写明了“我”与“闰土”的阶级差别,只是当时我们都是小孩子所以暂时弱化了这种阶级的差异。

在“我”见到“成年闰土”的描写中,在闰土还没有出场时先进行了一句环境的描写,即“天气很冷的午后”,这句环境描写烘托了一种冷峻、严肃的氛围,果然,闰土见到“我”之后的欢喜又悲凉的神情充分说明了二人之间在现实生活中的巨大隔阂。这种隔阂不仅仅是因为二人相别时间太长的缘故,而是“闰土”已经意识到二人之间在社会阶层上的巨大差异。在“我”处理完家事乘船离开故乡时有一段环境描写,在这段描写中青山处在“黄昏”之中,颜色是“深黛”色的,外面的风景是“模糊”的,这里对于自然环境描写的颜色用词与“少年闰土月下斗猹图”中的颜色用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处的颜色用词具有消极倾向,营造了一种晦暗、低沉、压抑的情感氛围,这两处环境描写的颜色变化不仅仅是指自然环境的变化,还暗喻着闰土这一人物形象的改变。

在文章的结尾处作者对闰土的感触进行了概括性的总结:在刚回答故乡回忆起闰土时他的形象稍有不清晰;随着回忆的深入“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已经十分清楚;但是在见到现实生活中的成年闰土时,那个清澈的小英雄形象却又悲哀的模糊了起来。

2.人际环境描写

《故乡》的人际环境关系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我”与“闰土”和“宏儿”与“水生”的对比隐喻。“宏儿”与“水生”的结识如同“我”与“闰土”的结识一样。“闰土”与儿子“水生”在与城镇阶层的人接触时都是胆小害羞的,但他们都能暂时忽略阶级的差异与同龄人的孩子轻易地结成玩伴,特别是宏儿与水生分别时彼此之间的牵挂重现了“我”与少年闰土离别时的场景,事隔多年宏儿与水生和我与闰土之间的距离似乎没有变过。

作者已经悲哀地认识到,他无法改变自己与闰土之间的巨大隔阂,同时作者还在担忧,如果社会没有变革和进步,“宏儿”与“水生”之间还是会形成这种隔阂。作者在结尾中关于“路”的描写正是表现了作者想要通过革命和变革改变这种阶级隔阂的社会,探索出一条充满希望的新的道路。

(二)行为描写间接表现

在闰土形象的塑造中,作者也运用了行为描写间接表现的写作手法。行为描写主要体现在小说文本中的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在作者通过少年时对闰土的了解进行回忆时,通过精妙的动作描写塑造了一个少年小英雄的形象,只见月下少年用手“捏”着钢叉,“轻轻”地走过去,“尽力”“刺”向偷西瓜的猹。这里对于闰土动作描写行动形象、充满动态的感觉,展现了闰土的勇敢、灵活。第二,当作者与闰土不得不离别时,通过我们俩的“哭”和闰土的“躲”在厨房写出了“我”与闰土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和彼此之间的不舍分离。第三,当“我”在家乡见到阔别二十多年的闰土时,没有深切的拥抱,没有对童年美好时光的追忆,闰土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卑微的、麻木的社会底层农民形象。

这时作者对闰土“摇头”的动作刻画的尤为深刻,在交谈“我”问他的境况时他“只是摇头”作答,表现出他生活的处处不如意;闰土讲述他的生活状况时也“只是摇头”,仿佛那种备受压迫的生活的痛苦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这时闰土的生活只能是作者所总结的“辛苦麻木”来形容。

《故乡》中通过人物形象塑造“直接形容”和“间接表现”的写作手法,鲁迅在《故乡》中塑造了一个形象丰满、充满喻意的闰土形象。闰土从“少年小英雄”到“麻木贫苦农民”的人物形象转变,充分体现了农民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环境下所遭受的压迫与剥削。鲁迅塑造这一生活在淳朴环境中的质朴少年只能默默承受生活压迫的农民形象,以其麻木和无声进行了封建主义与帝国主义的强烈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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