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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单语到多语:广西京族家庭语言生活研究

2022-11-11李文静

文化与传播 2022年2期
关键词:越南语京族白话

李文静

我国的京族主要分布在广西壮族自治区东兴市中越边境,只有两万多人,属于“人口较少民族”①我国目前将人口在10万人以下的民族,列入需要特别扶持其发展的“人口较少民族”。。“京族三岛”指隶属于东兴市江平镇的巫头、山心和澫尾三个村,是我国京族的主要聚居区。巫头村和山心村有90%以上的人口都是京族人,澫尾村由于开发较早,外地人口较多,族际通婚现象更为普遍,全村23个村民小组中,只有6个小组是世居京族人。

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京语的语言生态发生了显著变化。最初的京族三岛是三个与陆地分离的岛屿,当时的京族人很少与其他民族的人接触,因此大多是京语单语人。20世纪,“围海造田”工程的实施使京族人与周围其他民族人员之间的联系和往来增多,交流的需求促使京族人自发学习白话,于是他们成为京语、白话双语人。为了适应改革开放、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的需要,1986年国家把推广普通话列为新时期语言文字工作的首要任务。近年来,推普脱贫政策的实施将普通话带到了更多边远地区,京族人也逐渐向京语、白话、普通话三语人转变。

随着“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两廊一圈”“一带一路”等建设的推进,中越两国之间的经济文化交流越来越频繁。京语与越南语相似,在中越交流中发挥了独特作用。看到京语的发展前景,一些京语水平较差的京族人开始主动学习京语,将京语作为未来谋生的手段,京语的语言地位发生了重大变化。

李宇明指出,边境语言具有“兴边睦邻、戍边护疆”的作用[1],京语的发展状况既符合我国少数民族语言发展的普遍趋势,又带有边境语言自身的发展独特性。研究京语有助于我们掌握边境地区的语言使用情况,了解边境语言生态,守卫边境安全,维护边境稳定。

一、相关研究回顾

20世纪90年代,李宇明提出了“语言生活”这一概念,他认为凡是学习、运用和研究语言文字的各种活动,以及对语言文字研究成果的各种应用,都属于语言生活的范畴[2]。王远新教授认为:“不同群体对语言文字本身及其使用的态度、使用需求和发展期望也属于语言生活的范畴”。[3]陈章太先生也曾对“语言生活”进行过阐述,他认为语言生活的含义无比丰富,大到全球语言生活,小到家庭语言生活[4]。

自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2005年发布年度语言生活状况报告的系列从书——《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以来,学术界对不同社会群体的语言生活状况越来越关注,并产生了一系列研究成果,例如丁石庆对人口较少民族撒拉族、鄂温克族、达斡尔族的语言生活状况进行了考察,探讨了家庭对人口较少民族的青少年母语保持的影响[5];王远新选取贵阳市“城中村”——花溪村的居民为调查对象,对其语言使用和语言态度进行了调查,分析了不同民族的居民在语言使用和语言态度上存在的差异[6]。总体来看,学术界对语言生活的调查主要集中在使用双语或多语的方言区或少数民族区,研究方法大多采用问卷调查法、访谈法和个案分析法,相关研究成果多发表在《语言战略研究》《语言文字应用》《语言与翻译》等刊物上。目前,对京族语言生活的调查还比较少。韦家朝、韦盛年对京族语言使用与教育情况进行了调查[7],但语言生活是动态发展的,其调查已过去将近二十年,我们无法从中得知现今京族的语言生活状况;王绍辉指出,目前白话和普通话在京族地区日益重要,但京语仍有生命力[8],但他并没有对白话和普通话盛行的情况下京语保持生命力的原因进行分析;周庆生只从经济发展角度分析了京语使用的变化[9],缺乏政治、文化等多角度的思考。

总体上看,目前学术界对京族家庭语言生活状况的关注度不够,对京语语言生态变化及生存活力的探究不够深入,对京语语言资源的战略价值认识不足,学术思想与实际应用脱节,导致京语语言资源的开发和利用不足,因此我们有必要从家庭语言生活入手,进一步探究京语的使用和发展问题。

二、调查设计和实施

(一)研究内容

本文的研究内容主要包括:(1)调查京族三岛的家庭语言生活现状,包括家庭语言规划现状、家庭成员的语言水平现状、儿童语言习得现状等;(2)考察京语的语言传承情况,分析影响京语传承的内外部因素;(3)预测京族未来的发展态势,并为合理利用京语资源、维护边疆语言安全、促进边境稳定提出建议。

(二)调查点和调查对象的选择

1.调查点的选择

本次调查地点为广西壮族自治区防城港市东兴市(县级市)江平镇下辖京族三岛:巫头村、山心村和澫尾村,调查时间从2021年6月至2021年8月。巫头村辖区面积5.4平方公里,总人口2287人,京族人口占98%①数据由巫头村村委会相关负责人提供。;山心村辖区面积1.8平方公里,共9个村民小组,377户,1730人,京族人口占90%以上②数据由山心村村委会相关负责人提供。;澫尾村辖区面积16平方公里,海岸线长15公里,共23个村民小组,1231户,京族人口占95%③数据由澫尾村村委会相关负责人提供(据我们对澫尾村京族长者的深度访谈,官方京族人口数据是户口为京族的数据,但实际本土京族人与此数据有较大出入。)。

2.调查对象的选择

本文选取广西京族三岛世居的京族家庭作为调查对象,以家庭为单位展开调查,每个被调查家庭只参与一次问卷填写或访谈,被调查对象涉及不同性别、年龄、职业和学历层次等,以使调查内容和结果具有一定代表性。

(三)研究方法及问卷编制

本研究综合运用文献法、问卷调查法、访谈法、参与式观察法等定量和定性相结合的研究方法。问卷编制遵循以下程序:首先根据博纳德·斯波斯基(Bernard Spolsky)将语言规划分为三个维度的理论[10],从语言意识形态、语言实践、语言管理三个方面调查家庭语言生活,然后参考王远新、丁石庆等学者的相关问卷进行修改、完善,最终编制而成。问卷共设置单选题、多选题、排序题等28题,题目与选项之间相互印证,以保证问卷的信度和效度。访谈主要围绕问卷内容进行延伸性探讨,比如在了解到澫尾村京族学校初中部开设了越南语课程后,我们针对澫尾村的外语(主要指越南语)教育情况,对当地一位年长的退休教师进行了访谈,了解了越南语教育在澫尾村的发展情况,这对我们预测京族三岛未来的语言发展态势有很大的启发作用。此外,我们还通过参与式观察的方式,深入京族村落,捕捉人群交流中透漏出来的语言信息。

(四)调查过程

本次实地调查分三次展开,共持续月余。首次调查目的是对三个京族聚居村的基本情况进行了解,在调查过程中得到了当地村委的大力支持,并提供给我们大量的基本信息数据。第二次调查的目的是进行问卷填写以及访谈,我们分别向每个京族村发放纸质问卷30份,共得到有效问卷86份,其中巫头村30份,山心村29份,澫尾村27份,并指导村民完成问卷内容,以保证问卷的填写质量。此外,根据问卷内容以及参与式观察得到的信息对部分村民开展深度访谈,以弥补问卷调查的不足,对京族的语言生活状况有更加深入全面的了解。在对收集到的资料进行大致的统计分析后,我们进行了第三次调查,目的是进一步验证所得结论是否符合事实,对问卷和访谈中反映出来的问题进行求证。

三、调查结果分析

(一)广西京族家庭语言规划现状

家庭语言规划是指在家庭内部,对家庭成员之间的语言使用进行显性或隐形的规划活动[11]。斯波斯基将语言规划分为语言意识形态、语言管理和语言实践三个层面,现有的关于家庭语言规划的研究大多以此种分类框架展开。

1.广西京族家庭语言实践现状

家庭语言实践是指成员在家庭生活中对语言使用的偏好。我们通过语言使用、语言水平和语言能力三个方面调查广西京族的家庭语言实践现状,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被调查家庭的语言掌握率(N=86)

由表1可知,京族人对白话的掌握率高于京语和普通话的掌握率,并且代际差异不明显,三代人对白话的掌握率都在95%以上;年轻一代对京语的掌握率为88.37%,低于其父辈和祖辈;京族祖辈人对普通话的掌握率为25%左右,父辈人为46%左右,年轻一代高达88.37%。这说明,京族人的普通话水平越来越高。

为了解京族人的语言水平,我们在问卷中设置了语言水平打分题,由被调查者自行对其语言水平进行评估并打分,满分为10分,其中,0~3分为低水平,即对某种语言听不懂、不会说,或只听得懂会说个别字词;4~7分为中等水平,即对某种语言具备一定的听说能力,能进行简单日常交流;8~10分为高水平,即能熟练使用某种语言进行交谈,沟通基本无障碍①目前绝大多数广西京族人已不再使用京族文字,所以我们仅调查听说能力,不再调查读写能力。。调查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被调查者的语言水平(N=86)

由表2得知,京语的平均得分为7.8分,白话的平均得分为8.9分,普通话的平均得分为6.8分,说明京族人的整体白话水平高于京语水平和普通话水平。白话处于高水平的京族人占比83.72%,京语处于高水平的人数占比66.28%,普通话处于高水平的人数占比46.52%。掌握较高水平普通话的京族人数量相对较少的原因,一方面是京族人在日常交际中较少使用普通话,另一方面是京族人普遍认为其发音与标准普通话相比带有浓重的地方口音,所以即使是能听会说,他们也会相对降低所打分数。

家庭是语言保护和传承的最后堡垒,语言在家庭生活中不仅是交流工具,更是情感纽带。我们对京族家庭成员之间的交流用语进行了调查,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被调查者家庭成员交流用语情况(N=86)

表3显示,在京族家庭成员之间使用京语的比例最高。尽管京族人的白话水平高于京语水平,但是在家庭成员的交流中,大多还是选择使用京语,这说明语言的选择不是完全取决于熟练程度。京族人选择京语作为家庭成员之间的交际用语,与京语在京族人心中的情感价值分不开。但被调查者与其子辈使用京语的比例占54.65%,与其父辈使用京语的比例占79.07%,与其祖辈使用京语的比例占81.40%,说明京语的家庭传承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代际差异。

2.广西京族家庭语言意识形态现状

家庭语言意识形态是对语言及语言使用的信仰[12],是关于语言的一系列认识、思想、价值观等[13],家庭成员的语言意识形态在家庭语言规划中发挥着“隐形语言规划”的作用,能够影响家庭成员的语言选择和使用[14]。我们对京族人的语言意识形态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显示,京族人在对语言亲切度的评价上以京语为最高;在对语言好听度的评价上,京语和普通话平均分相同,白话最高;就容易度来说,京族人普遍认为普通话学习起来最容易,京语最难,这主要是由于大众传播媒介对普通话的推广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对语言有用度的评价上,得分从高到低依次是普通话、白话和京语,只有部分京族老年人,特别是老年女性,由于其京语使用频率最高,因此认为京语对她们来说最有用。大多数京族人从使用范围、使用人数以及实用价值上考虑,会认为普通话的有用度最高。

3.广西京族家庭语言管理现状

家庭语言管理是指对语言实践或语言意识形态进行干预、影响或修正的具体行为[15]。斯波斯基的《语言管理》一书并没有对家庭语言管理所采取的具体措施进行深入解读,这给学者们进一步研究留下了巨大空间。我们从家长对孩子的语言干预、语言指导以及语言投入等角度,对京族家庭的语言管理情况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高达97.68%的京族家长希望他们的孩子会说京语,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并不会对孩子的语言学习或使用进行过多干预,对孩子的语言掌握没有强制要求;48.84%的京族家长对孩子的语言学习持顺其自然的态度,77.91%的京族家长表示并未对家庭语言使用进行过明确规划。与父母对孩子掌握京语的高度期望相比,大约8.14%的被调查者(多为京族青少年)表示学习京语的意愿不高,他们从小接触普通话,更倾向于使用普通话交流。通过访谈我们了解到,目前中年家长更倾向于让孩子掌握普通话,并且更愿意在孩子的外语学习上进行经济投入,而老年家长则更注重语言的情感纽带作用,渴望后代能够将民族语传承下去,会主动投入时间和精力向后代传授京语。

(二)广西京族人的语言学习动机与语言期待

1.京族人的语言学习动机

为了解京族家庭语言使用的深层原因,我们在问卷中对被调查者的语言学习动机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显示,京族人学习京语的原因是:京语是京族文化传承的载体,多数京族人从小生活在京语的习得环境中,能自然习得京语,并且京语在京族人生活的地区广泛应用,有较大的使用需求。京族人学习普通话主要因为普通话使用范围广泛,在工作或学习中会经常用到。京族人学习白话则是因为在京族聚居区,白话是京族人与周围其他少数民族(如壮族、瑶族等)沟通的主要语言工具。总体而言,京族人对京语的学习大多出于情感价值,对普通话和白话的学习大多出于使用价值。

2.京族人的语言期待

为预测广西京族未来的语言发展态势,我们对京族人的语言期待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显示,91.86%的被调查者从情感上希望他们的孩子掌握本民族的语言,说明京族人对京语普遍保留着深厚的民族感情。就语言发展前景来说,多数京族人认为京语和白话在未来数年仍会在一定范围内发展,仅3.49%的被调查者认为京语在不久的将来将不再被使用,高达93.02%的京族人认为普通话在未来会有很好的发展前景。所以,从短期来说,京语、白话和普通话三语并行是未来京族地区最可能存在的语言生活状态,京语仍会保持一定的生命力。从长期来说,随着代际的更迭,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京族人掌握普通话,京族人的普通话能力和水平会持续提高。

四、调查总结及建议

(一)调查总结

1.京族人的家庭语言生活特点

(1)京族人多为双语人或多语人

京语、白话和普通话是三岛的京族人最常用的三种语言。白话使用范围广泛,是京族人与周围壮族、瑶族等少数民族交流的主要语言工具,这些民族的语言之间不互通,多使用白话交流,所以京族人大多都掌握白话。京族是典型的依海而居的海洋民族,主要发展海洋渔业,多数人以打渔和水产养殖为生,老一辈京族人很少离开世代居住的村落,长期以京语为交流工具,京语水平较高,大多是京语和白话的双语人;由于受推普政策、学校教育、大众传媒等的影响,年轻一代的京族人普通话水平有了显著提高,大多是白话和普通话的双语人。当然,也有部分京族人由于工作和生活的需要,同时掌握了京语、白话和普通话,成为多语人。

(2)京族人的京语和普通话水平代际差异明显,白话水平代际差异不明显

问卷数据反映,老一辈京族人的京语水平远高于年轻一代的京语水平。年轻一代的普通话水平远高于老一辈的普通话水平,但他们的白话水平差异不显著。通过访谈我们得知,京族老年群体,尤其是老年女性文化水平普遍较低,大多没有接受过普通话教育,很多人既听不懂普通话也不会说普通话;而年轻一代通过学校教育较早掌握了普通话,并且多数人认为普通话比京语学习起来更加简单且具有普遍适用性,他们逐渐放松了对京语的学习,京语能力不断下降,由此导致京族人的京语和普通话水平代际差异明显。自“围海造田”工程实施后,京族与周围其他民族加强了沟通交流,逐渐掌握了白话,由于白话在当地使用范围非常广泛,所以长期以来,当地人民都保持着较高的白话水平。据调查,京族儿童的白话大多不是在家庭环境中习得,而是在学校中通过与其他学生的课外交往而习得。

(3)京族人的语言规划意识薄弱

家庭是民族语保护和传承的最后一道防线,根据我们对京族家庭语言规划情况的调查,发现京族家长的语言规划意识较为淡薄,尽管多数家长希望保留和传承民族语,但实际做出的努力却很少,并且部分家长认为明确的家庭语言规划是没有必要的,儿童语言学习应该顺其自然,这体现出家长的期望与其实际行为的矛盾和冲突。

2.影响京族人家庭语言使用的因素

(1)个人因素

首先,京语传承者对语言传承的态度直接影响了传承效果。如果京族儿童从小生活在京语的习得环境中,那他就会很自然地掌握京语,不会对京语学习产生排斥心理。经访谈我们了解到,现在的一些京族儿童从小便离开京族村,长久居住在讲普通话或白话的城市里,久而久之对京语越来越陌生,即使偶尔回到京族村,也会觉得京语难懂难学,加之他们年龄较小,对语言保护和传承的使命感不强,出于畏难心理,便不再愿意学习京语,转而用白话替代京语与祖辈交流。这样一来,年轻一代保留了白话能力,京语水平逐渐下降。

(2)家庭因素

在家庭中,首先家长(包括祖辈和父辈抚养人)的语言意识形态会直接影响孩子的语言选择和使用。一些受教育程度比较高的年轻家长,一方面考虑语言的实用价值,另一方面考虑孩子的学习负担,会主动选择使用范围相对广泛、对个人前途更有帮助的语言让孩子学习。此外,家长能够为孩子创造自然的语言习得环境,家长之间用什么语言交流,孩子一般就能在自然环境中一步步习得并掌握这种语言。现在京族村中有不少族际通婚家庭,大多数京族人并不排斥族际通婚,但是通婚后的家庭语言使用往往就不再单一。说不同语言的人组建成一个家庭,与不同的家庭成员使用什么语言交流,教给孩子什么语言,这会直接影响到语言的发展和传承。

(3)学校因素

我们在对一个初中生进行访谈时得知,澫尾村的京族学校开设有越南语课程,而且配有越南语教材。通过拜访当地一位年长的退休教师,我们进行了深入了解:澫尾村京族学校只有初中部开设了越南语课程,原因是越南语师资不够,非京族人很少有学习越南语并留在基层做教师的意愿,京族本地人的学历水平又普遍偏低,并且现在开设的越南语课程一周只上一节课,对学生掌握一门语言来说远远不够,因此学生学习越南语的条件和热情都不如英语。该教师认为掌握越南语有助于京语传承,并希望年轻一代将京语传承下去。

(4)社会因素

京族三岛中,澫尾村因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在旅游开发上比山心村和巫头村更有优势,每年都会吸引大量游客前来观光,也吸引不少外地商人前来经商,使得澫尾村人能够经常接触到大量外地人。但很多外地人既不会说京语,也不会说白话,所以在与外地人交流时,澫尾村人一般讲普通话,久而久之,澫尾村人的京语水平慢慢下降。这是由社会经济因素导致的人口迁移,使澫尾村京族人的生活环境发生变化,进而影响到他们的京语水平。

3.京语地位的变化

(1)情感地位的变化

京语是京族人世代相传的语言,在京族人心中有着特殊的情感价值,是维系京族人民族情感的纽带,但语言往往是在使用中发展的,如果失去了使用对象,就失去了依存的客体。京语使用范围的有限性,导致年轻一代京族人京语水平明显下降,也不再像老一辈京族人那样对京语充满热情。

(2)经济地位的变化

近年来,随着“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两廊一圈”“一带一路”等的建设,中越两国之间的经济往来越来越频繁,并且两国政府一直致力于促进贸易的便利化,中越贸易在未来将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中越两国之间的交流和合作也会越来越多。一些京族人已经认识到京语将在未来的中越贸易中发挥不可或缺的作用,他们主动巩固京语并积极学习越南语和喃字。据了解,有民族语基础的京族人经过集中培训,只需在一两个月内就能掌握越南语和喃字。边境贸易大大改变了京语传承的动因和模式,京语的经济地位逐渐提高。在调查中,有家长甚至明确表示希望在京族地区以越南语取代英语的外语教育地位。经济因素的巨大拉力极有可能减缓京语的衰落速度,甚至可能在边境地区产生小范围的“京语热”现象。

4.京语语言地位的变化

京族人迁徙到中国已经有大约500年的历史。最初京语作为京族人唯一的母语,是京族人生存所必需的语言工具。“围海造田”首先改变了京族人生活的地理环境,继而改变了京族人的生活方式和社会交往方式。当白话成为京族人通用的第二语言时,京族人就降低了原有的对京语的依赖。随着普通话的普及,20世纪90年代以后出生的京族人京语水平大幅度下降,普通话已经成为部分京族儿童的第一语言。

(二)调查建议

1.遵循语言发展规律,及时了解语言生态,关注语言变化

语言是动态的,是在社会中发展的,语言的发展和变化不是杂乱无章的,具有一定的规律性;同时,语言也是反映社会现象的一面镜子,通过语言的发展和变化我们能够推测出社会的变迁历史。部分京族人由单语人变为双语人又变为多语人,主要受社会发展的影响,受交际需求的影响。这其中经济发展是最根本的因素,由经济发展带来的人口流动加速以及人员交往增多等都是影响京语语言生态变化的因素,研究者需要及时了解语言生态,关注语言变化,为国家制定科学的语言政策提供参考。

2.服务经济建设,充分发挥语言资源的价值

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等的建设使京语的经济价值得到提升,也使很多人积极主动地投入学习京语的行列中。经济的驱动力往往能够成为语言学习的巨大动力,跨国贸易离不开语言支持,应该鼓励更多京族人学习掌握京语,这有助于开展中越边境贸易,促进边境经济发展。地方政府也应该更加重视,认识到语言作为一种资源,对于国家当前和未来发展所起的重要作用,对京语资源进行合理保护、适当开发和统筹利用。

3.科学管理、合理规划边境语言,维护边境稳定

在边境安全守护中,在与周边国家建立睦邻友好关系中,语言的助力都是不可忽视、不可缺少以及不可替代的[1]。京语作为边境语言,除了要发挥其应有的人际交往作用外,还应该发挥好维护中越两国人民之间的友好关系、守护边境安全、促进边境稳定的作用。国家和边境地方政府要对边境语言进行科学管理和合理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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