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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妖猫传》与《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中空海入唐后的比较

2022-11-01周舒婷

今古文创 2022年32期
关键词:空海陈凯歌大唐

◎周舒婷

(鲁东大学 山东 烟台 264025)

一、作品介绍

《妖猫传》是由中日共同合拍出品的古装电影,由陈凯歌执导,王蕙玲编剧。该片改编自日本魔幻系列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讲述了一只口吐人语的妖猫搅动长安城,僧人空海与诗人白居易联手探查,令一段被人刻意掩埋的真相浮出水面的故事。

《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是日本科幻作家梦枕貘(原名米山峰夫)耗费17年心血和2600页稿纸完成的一部四卷本的历史传奇小说。小说以日本文化史上的传奇空海和尚(弘法大师)为主人公,描述其于中唐德宗治世,随遣唐使入大唐留学,其间经历一系列诡异事件,并通过发现杨贵妃的死因而破解所有秘密拯救大唐的传奇故事。日本作家梦枕貘从1988年开始连载,于2004年连载完毕。本书以空海为主角,描写了空海为了学习密宗入唐后的一系列故事。书中对入唐后的空海进行了全方面地刻画,包括他如何入唐,如何欣赏大唐文化,如何与人相处,如何习得密宗等。梦枕貘被誉为“日本魔幻小说超级霸主”,曾耗时17年著作了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如今该小说已被改编为电影《妖猫传》,在中日两国上映。梦枕貘选取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的重要人物空海为主角,不仅描绘了大唐盛景,同时也塑造了他心中的空海形象。

自2017年底陈凯歌导演的电影《妖猫传》上映以来,有关此电影的方方面面研究都有很多。无论是跨文化传播还是叙事反思,抑或从女性主义解读都有。但还未有人将电影与原著小说放在一起研究,更未有人深入讨论过在小说和电影中都极其重要的人物——空海。本文拟将电影《妖猫传》和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中空海入唐后的经历进行比较。

二、小说与电影中空海的比较

(一)空海身份的不同

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与电影《妖猫传》中空海的身份不一样。小说中的空海是来自倭国的“留学僧”,具有官方身份,入唐求学被安排在佛寺中居住。而在电影中,空海的身份是“法师”。

小说中的空海虽然也历经风浪才抵达大唐,却不像电影中的空海一样无力。而是带着势在必得的野心来到大唐。小说和电影中不同的身份配置,自然也就使得接下来的故事发展不同,也使得空海的伙伴产生了变化。

如果说小说中的绝对主角是“空海”,那么次要主角必然是“橘逸势”。然而在电影中,“橘逸势”这一人物被彻彻底底地删去了。

“橘逸势”这一身份的删除也带来了其他影响。比如引发橘逸势对空海的崇敬等一系列情节也自然删去了。

(二)空海入唐起点的不同

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与电影《妖猫传》中空海不同的入唐身份,自然也使得他有了不同的入唐起点。梦枕貘在小说中详细地描写了作为“留学僧”,空海及其他日本人入唐要面对的各种复杂情况。例如他们乘坐的船只无法获得福州的登陆许可,明明已经抵达大唐,却只能风餐露宿艰难地生活。可以说,小说中初入唐的空海是有一丝狼狈的。这狼狈不是来自他本人,而是来自作者详尽地描述——他一路艰辛才抵达洛阳。而电影中的空海,出场就在唐朝皇宫,由白居易作为起居官记录了他的出现。空海作为一名“法师”或者说“驱邪师”来到皇宫,甚至见到了皇帝。

换言之,在小说和电影中,空海有着截然不同的出场。梦枕貘的小说紧紧围绕着空海,以空海为绝对主角,在空海的视角下对故事进行展开。而电影则不同,在陈凯歌的电影《妖猫传》中,空海的比重并不像小说中那样多。

(三)空海地位的不同

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中的空海无疑是绝对主角,他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做了什么都描写得极为细致且有始有终。梦枕貘对空海的刻画可谓是不遗余力。空海住在哪里,空海写了什么文章,空海结交了什么人,空海看了什么表演……梦枕貘或许想要面面俱到,所以写得如此详尽。而电影则不同,陈凯歌不能将故事都交由“空海”展开。

电影中的空海大部分时间是和白居易一起跑来跑去。很明显,白居易在电影中的存在感要比他高许多,更何况是杨玉环、白龙等人。此外,小说中的空海是主动出击。而电影中的空海更像是一个过客、一名旁观者。

小说中的空海是为学密宗而入唐。

“若说最澄是商人,我就是小偷吧!”“您只要传达说,一个从日本来的空海和尚,可能是来盗取密宗的。”

他入唐后,为客栈的掌柜解决了厨房中莫名其妙出现的怪手,帮玉莲祛除邪物,追踪陈云樵事件,追查棉花田中的陶俑等等。他暗暗与青龙寺的僧人较劲,想要领先一步清除邪祟、解开谜题。并将此作为一种手段,宣扬自己的名气,只为了最后能顺利在短时间内习得密宗佛法回到日本。

而电影中的空海更像一个见证者。他并非像小说中一样主动出击化解各种邪祟,而是跟着白居易行动。最终通过见证杨玉环的这一段故事领悟了“无上密”。

可以说,在陈凯歌的电影里,空海既是见证人,又是使主题得到升华的人。空海在不断见证历史的过程中领悟了自己的人生意义甚至于“无上密”。电影无疑通过空海以这样的方式领悟“无上密”而升华了主题。小说与电影中空海的不同地位,正是源自他们的不同身份。

(四)空海来唐心态不同

小说中,在乘船来唐的路上,一行人遇见了海上风暴。众人人心惶惶,橘逸势也心急如焚,只有空海淡然以对。

空海所搭乘的遣唐使船,曾在海上遭遇风暴。当船只遭到风浪席卷,即使眼看船只就要断裂成半时,只有一个人超然以对,那就是空海。在海上漂流几十天,也只有空海,用水浸泡着每天只分配一小把的干粮,默默地咀嚼着……风暴来袭时,空海不采任何措施,仅是静坐着,让身体随着风浪上下摇晃。

而在电影里空海却更像一个普通人,面对风暴,他也一样怕得要死,拼命挣扎只为活下去。

电影中的空海更像是一个普通人,他冒名顶替来到大唐,他的入唐起点与初心与小说中截然不同。他一路坎坷,前去求法遭到青龙寺的拒绝。但能入皇宫也暗示了他在唐必然有一番苦心经营。他的经历有高有低,挫折不断,却不能称之为波澜壮阔。

三、中日创作者的不同视点

两部作品中空海呈现出的地位不一样。究其原因,是创作者视点的不同。日本作家梦枕貘与中国编剧王蕙玲、中国导演陈凯歌根据他们的不同视点,必然会给空海安排不同的地位。他们各自有着不同的国民立场。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他们想通过空海表达的东西也不一样。

小说中的空海“唐语如唐人般流利”。小说中空海挖杨贵妃的坟墓,戏耍五坊小儿,用钱打听消息等,说明他并不是一个迂腐无情的僧人。此外,作家梦枕貘笔下的空海可以说是“万人迷”形象,非常有魅力,大家都很喜欢他。从他的朋友橘逸势,到胡人马哈缅都及胡人马哈缅都的三个女儿都欣赏空海。作者梦枕貘耗费大量笔墨,将空海描写为一个注定要成就一番伟业的天纵奇才。

“真是佩服哪,空海。”橘逸势望着眼前的牡丹花说。

但电影中空海的口音有许多不自然之处,让人一听就知道他绝不是唐人。陈凯歌显然并没有打算将“空海”塑造成一个人人交口称赞的形象。电影《妖猫传》并未着重刻画渲染空海的个人魅力,而是聚焦在展现大唐气象上。这与导演陈凯歌关系密切。

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中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之时,空海如愿顺利前往青龙寺学习密宗,惠果大师终于见到空海,非常的高兴。

乍见空海,惠果如少女般酡红了脸,说:“大好、大好!”

这也佐证了空海的一系列行动获得了成功,使他名声大噪。原本遥不可及,绝无可能短时间内结交的惠果大师也被空海的魅力所折服。

而在电影中的空海前往青龙寺时的自白,暗示了他曾被青龙寺拒之门外,也就是说他的求法之路此前并不顺利。显然,这也归结于中日创作者的不同视点。在梦枕貘笔下,空海是旷世奇才,又恰逢其会生在此时,天生该成就一番伟业。在小说中空海应对风暴、清除邪祟、破解谜题及求取秘法都称得上一帆风顺、胸有成竹。而电影中却暗示他对面挫折也如同普通人,他的求法之路也是一波三折。“没想到”这三字更透露出电影里的空海与小说中笃信“自己有这个天命”的空海不同。

四、中日观众的不同审美趣味

(一)中日的不同译名

电影《妖猫传》的译名,代表了观众的兴趣所在。小说原著的日语名为“沙門空海 唐の国にて鬼と宴す”,小说的中文名字为“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而电影《妖猫传》在日本上映的片名为“空海 美しき王妃の謎”(空海 美丽的王妃之谜)。

小说原著的中日名字意思基本一致,没有太大改动。但是电影《妖猫传》的中文名字乍一看与“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没有一丝关系。对于中国的观众们而言,空海是一个陌生的人物。尽管在日本,空海是家喻户晓的“弘法大师”。但是在中国,绝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弘法大师”或“空海”。如果陈凯歌的电影沿用小说的名字,很大可能并不能唤起观众的兴致。陈凯歌的电影没有改动空海入唐求密这一故事线,把之作为一条线索,串联了整个故事。然而,陈凯歌并不想在电影中过多探讨“密教”的事情,他更想在电影中展现大唐这一传奇时代的美丽魅力。主线也改为了由白居易的《长恨歌》而串联起来的白龙与杨贵妃、李隆基等人的虐心故事。妖猫知道白乐天在写李隆基和杨贵妃的爱情诗篇,它故意引导白乐天去寻找真相——是李隆基活埋了杨贵妃,从而证明,李与杨的爱情是假的,因而白乐天的诗《长恨歌》就是假的。在陈凯歌的电影中,妖猫(白龙)是绝对的主人公,因此,陈凯歌将其取名为《妖猫传》,而不是《空海传》或《杨贵妃传》。

然而,对日本观众而言,梦枕貘和空海都是他们熟悉的对象。在日本,空海(弘法大师)可谓是家喻户晓。日本谚语里也有他的名字出现。电影《妖猫传》此时必然不可能将名字直译为“妖猫传”在日本上映,必然要迎合日本观众的审美趣味做出改变。

电影《妖猫传》在日本上映的名字为“空海 美しき王妃の謎”(空海 美丽的王妃之谜)。其中显然蕴含着两个重点:一是“空海”;二是“王妃”。陈凯歌显然想要利用空海和杨贵妃在日本的知名度来对电影进行宣传。当然,这一切也建立在中日两国观众不同的审美趣味之上。

(二)幻术

在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和电影《妖猫传》中,梦枕貘和陈凯歌都不愿轻视“幻术”。陈凯歌在原著之上进行大量再创作,却没有删去“幻术”这一关键词。

在小说中,“幻术”在可恨可恶的同时,又有着惊人的魔力。幻术大师黄鹤利用幻术无恶不作,甚至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杨玉环。而陈凯歌在电影中不想过多地去探究幻术的善恶,他只想用幻术,来重现“极乐之宴”,来展示他心目中真正的“大唐盛景”。

关于“幻术”,在小说和电影中的空海也有着不同的经历。小说中的空海因幻术见到了“孔雀明王”,提前欣赏了盛开的“牡丹”。先不提空海自己对幻术的造诣,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中的幻术可以说是无处不在广为应用。梦枕貘甚至将其描写为一种常见的娱乐方式。

而在电影《妖猫传》中空海并未进行幻术的斗法。空海只是与白乐天遇到卖艺的丹翁(丹龙,在电影中亦是惠果大师),见识了幻术的厉害。但是在小说和电影中,都有空海遇见丹翁施展幻术的情节。

此外,在电影《妖猫传》中,空海遇见丹翁施展幻术,以空海的聪明,他立即识破了丹翁种瓜的幻术,却还是没能躲过丹翁的另一层幻术,将血淋淋的鱼头当成了西瓜接了过来。在小说中这一情节也大致如此,只是小说中不是“鱼头”,而是“狗头”。

空海这一人物,在小说和电影中的共通之处就是“聪明”。电影《妖猫传》开篇,空海就敏锐地察觉到皇帝的死亡与一只黑猫有关;听说白居易在写爱情诗,空海便直接挑明写的必然是皇帝及其妃子之间的爱情。然而,他初见丹翁虽然一眼识破了幻术,却识破得并不彻底。

电影《妖猫传》中,更多地用“幻术”来展示大唐的神奇,来展示“人外有人”,让法力高强的空海也要称赞。

对中国导演陈凯歌而言,幻术是一种手段、一种方式。比起所谓的“幻术大师”,最重要的是他想通过幻术达成目的——“极乐之宴”。

小说如同幻术,将作家梦枕貘心目中的空海、杨贵妃、大唐一一呈现,通过文字的方式具象化。而电影《妖猫传》则更加野心勃勃,导演陈凯歌希望能与所有人分享他心中的“大唐盛景”。梦枕貘通过文字来实现这一“幻术”,表达他的所思所想。而陈凯歌用光与影,声音与故事,用更多的手段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好让观众通过“幻术”来感受“极乐之宴”,从而享受大唐文化。

贯穿电影的“幻术也是真实”,或许正是导演陈凯歌想要传达给观众的。电影是虚假的故事,但是他所想传达的大唐盛景、大唐精神、大唐气象却无疑是真实的。

①姚玉林、魏巍:《审美的“鬼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中的席勒美学探析之二》,《青年文学家》2018年第9期,第140+142页。

②姚倩倩:《史中觅诗:〈妖猫传〉跨文化传播与跨媒介审美》,《电影评介》2020年第20期,第63-65页。

③杭洁:《〈妖猫传〉:奇幻叙事下的批判反思》,《青年文学家》2021年第21期,第128-129页。

④荆子蕴:《〈妖猫传〉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英语广场》2021年第15期,第3-5页。

⑤⑥⑦⑧⑭(日)梦枕獏著,徐秀娥译:《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卷一》,百家出版社2006年版,第33页,第99页,第31-32页,第45页,第31页。

⑨⑩⑪⑫(日)梦枕獏著,徐秀娥译:《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卷二》,百家出版社2006年版,第42页,第93页,第240页,第160页

⑬(日)梦枕獏著,徐秀娥译:《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卷四》,百家出版社2006年版,第260-2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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