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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属性与学科特点
——基于学科体系与学科类比的视角

2022-10-31赵文学

高教探索 2022年4期
关键词:教育学学科理论

赵文学

我国高等教育学发展至今,关于其学科属性、研究方法和学科建设的争议、辨析与研究从未停止。鉴于此,本文拟对高等教育学的学科、领域之争进行分析,对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属性和学科特点进行探讨,并对我国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建设提出几点展望。

一、高等教育学应走出“学科、领域之争”

(一)高等教育学“学科、领域之争”的描述与分析

“学科”的概念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任何一门涉及原理、原因和元素的学科,只有认识了这些原理、原因和元素,才算认识或领会了这门学科”。之后,随着人类知识的增长和认识的深化,学科分类体系被不断丰富和完善。不同的词典和学术论著中对“学科”一词有不同的注释,本文无意做词义溯源,仅做一般意义上的理解。

就大学而言,学科是大学的中心,是一所大学竞争力的基础,也是大学实现其职能的载体,可见学科对于大学的重要性。一门学问成为大学里的一门学科,便获得了“名分”,我国传统文化中对于“名分”是极其看重的,这或许是很多高等教育学者极力为高等教育学学科“正名”的心理动因之一。就知识而言,一般认为学科是相对独立的知识体系,同时学科分类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知识的积累而发展并不断变化的,如今各学科既急剧分化又高度融合,学科体系成了纵横交错的有机统一体。由此可见,传统的判断学科的“三独立”标准(独有的研究对象、独特的研究方法、独立的理论和概念体系)不再适用,应该根据现代科学知识发展的特点和需要,探索新的学科判别标准。

支持高等教育学是一个“领域”的论据主要有:其一,将高等教育研究作为一个领域是国际现象,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发达国家并没有高等教育学学科的建制。其二,高等教育学不具备独特的研究方法、没能建立一套成熟的理论和概念体系,而多学科研究的现状,因研究视角的分散和割裂,使高等教育成为了其他学科应用和检验自身理论的“殖民地”,更加大了形成独特研究方法和成熟理论体系的难度,作为一个领域的特点更加突出。

认为高等教育学是一门“学科”的主要观点有:其一,我国在外部建制上规定了高等教育学是一门学科,事实也证明,走学科建制的道路,有利于丰富我们对高等教育特殊规律的认识,有利于我国高等教育研究的理论化和系统化,是我国高等教育事业发展的必然选择。其二,正如前文所言,随着知识的发展,学科判别的依据也应有所改变。尽管高等教育学没有所谓独特的研究方法和成熟的理论体系,但高等教育学有着自己明确的研究对象:高等教育现象和问题;有着自己的基本规律,如内外部关系规律等。因此,高等教育学作为一门学科是没有问题的。

从文献上看,高等教育学领域内的学者都赞同“学科说”,“领域说”好像只是一种“传说”,这场争议就像一场只有一方的辩论赛,因为文献中罕有见到旗帜鲜明支持“领域说”的学者。本文认为这种现象有如下两种基本解释:第一,高等教育学学者自己“心虚”,因为与传统的“硬学科”相比,或者根据传统的学科判别标准,高等教育学很难称为一门学科,起码无法称为一门成熟的学科。基于“名不正则言不顺”的文化传统,为了给自己的学科争取“名分”,树立了一些“假想敌”,然后营造出争论的氛围,最终在文章的结论里战胜他们。第二,辩论的另一方是隐性的,主要是高等教育学领域外不认同“学科说”的学者及广大民众。笔者在随机访谈中了解到,很多高教领域外的学者、民众倾向于“领域说”,甚至有些高等教育学的硕士生、博士生也在“学科说”和“领域说”之间摇摆不定。

尽管争论还在继续,但在我国高等教育学作为一门学科建制已经有了几十年的长足发展,已经成为一个既定事实,且得到了较普遍的认可,再争议下去徒费笔墨。高等教育学者应该树立学科自信,超越“学科”“领域”之争,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而非文字论证来证明自己学科的合法性,建设作为现代学科的高等教育学。

(二)跨国的比较

为了进一步对高等教育学的学科、领域之争有更全面的认识,可用跨国比较的方法分析争论的现实根源。我国自改革开放以来,积极学习西方发达国家尤其是美国先进的科学技术、管理经验等,当然也包括高等教育的相关理论。由于美国经济、科技的高速发展和强势文化输出,在全球各学术领域均形成了不同程度的“学术霸权”。我国很多学者唯美国马首是瞻,如果某一些学术制度、安排与美国不同,往往引来诸多争议。想象一下,如果美国也将高等教育学规定为一门学科,那么我国高等教育学的“学科”“领域”之争还会存在吗?

然而,当我们分析中、美高等教育学研究和发展差异时,不能脱离深层次的社会背景,主要是两国历史文化背景和教育体制的不同。在美国,政府与高校之间是松散的“契约”关系,政府提供一定的政策保障和资金援助,但具体的学科发展并不会参与太多。所以美国将高等教育作为一个宽泛的领域而非特定学科来发展,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反而吸引了更多的诸如社会学、经济学、政治学,当然也包括教育学在内的各学科学者对高等教育问题进行探讨、研究,更大程度推动高等教育理论构建和实践发展。但在我国,政府与高校关系紧密,而学科是政府对高等教育发展进行宏观调控的重要抓手。高等教育学作为研究高等教育现象的一门学问,要想获得长足稳定的发展,必须获得学科的建制,否则难以在政策、资金、人员等各方面得到保障。因此,高等教育学在美国是“领域”,在中国是“学科”,都是符合各自国家自身情况的,就像牛吃草、虎吃肉,争论草和肉哪个更好吃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主体不同。有学者曾直言,因文化差异产生的分歧,并没有高低之别,即使西方永远不出现“高等教育学”的说法,中国的“高等教育学”也可以且应当理直气壮地称为学科。

(三)停止争论,专注于贡献

一个学科存在的合法性,在根本上取决于该学科的功用。或探索未知,突破人类认知极限,如宇宙学;或提高生产力,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如机械工程;或以人为本,保障人民身心健康,如医学,等等。那么高等教育学的功用何在?我们不妨从历史中寻找答案。我国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建制起始于1983年,当时刚刚结束文革,拨乱反正、百废待兴,各行各业对人才空前渴望,高等教育事业亟需恢复,而我国缺乏高等教育发展的相关理论甚至常识。我国高等教育学学科的诞生,不仅仅是老一辈高教研究者积极推动的结果,更是特定社会现实的客观需要。因此,我国高等教育学学科自诞生之日起,就承担了明确而沉重的使命——结合国家发展战略,与教育行政部门及社会各界密切合作,为我国高等教育实践提供理论支持、为高等教育发展中出现的问题提供处方。这便是我国高等教育学的初心和使命。

如今,我国高等教育发展依然面临着诸多亟需研究和解决的重大课题和难题,比如“双一流建设”的路径探索,新工科、新文科等内涵式发展,高等教育评价“破五唯”的落实,等等。一个英雄,之所以是英雄,不是因为他按照社会的标准构建了英雄的人设,而是因为他做了一些事情,尤其是一些有难度同时有意义的事情。一个学科也应如此,想成为一个稳定发展的成熟学科,重点不在于主动建构所谓的学科体系,扎实的学科体系必然是在不断探索新知、持续做出贡献的过程中产生的。以经典学科物理学为例,通读物理学史或科学史,并没有见到任何物理学家将“建构物理学的学科体系”为目标,物理学的基本功用是探索“万物之理”,从万有引力到电磁场论,从相对论到量子力学,一个又一个富有解释力的理论构筑起了物理学这门“硬学科”。诚然,高等教育学不可能像物理学这么“硬”,但从其学科发展的路径上应该可以得到启发:明确自身的功用,不忘初心,履行使命。持续做出贡献的高等教育学自然可以得到社会的认可,学科地位的稳固和提升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二、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属性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明确,高等教育学在我国作为一门学科,既是一个既定事实,也是高等教育发展的必然选择。那么,高等教育学究竟是一门什么学科、在学科体系中处于什么位置呢?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们要打破学科壁垒,从现代学科体系整体出发,对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属性可能会有更进一步的认识。

(一)高等教育学是教育学的二级学科

在我国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设置的学科分类体系中,高等教育学是教育学的二级学科,该设置在逻辑上和现实中得到人们普遍的认可。但也有学者指出,高等教育学虽然在发展早期借鉴了教育学的学科建制和基础理论,但随着高等教育学的发展,从研究对象到理论体系,如今高等教育学已经和教育学处于平行的地位了,因此提出高等教育学成为与教育学并列的一级学科的观点。诚然,普通教育学的研究对象以中小学教育为主,理论基础主要来自心理学;而高等教育学的研究对象是高等教育相关实践,理论基础来源广泛,包括社会学、经济学、政治学等。同时两者的研究层次有错位,普通教育学更关注微观层面的课程与教学;高等教育学视野宽广,从国家层面的高等教育战略到具体的课程学习,从纵横交织的高等教育全球化到精打细算的高校财政都囊括在内。可是,作为子学科的高等教育学,因为自身的成长就应该脱离母学科吗?本文认为从目前高等教育学与教育学的关系来看,高等教育学具备一级学科资格的论断为时尚早。

其一,教育学是人类长期以来对教育经验积累的理论升华,其基本任务便是发现教育教学过程中的规律,为更好地教育实践提供指导。高等教育实践是人类教育实践的一部分,高等教育学的基本任务与教育学高度一致,即发现高等教育实践过程中的规律,为高等教育更好地发展提供指导。而且,高等教育学与教育学的概念、命题和规律等并不是各自所特有的。高等教育学对教育学存在一些超越,但分支学科取得巨大进展的案例不在少数,二级学科的存在,便是对一级学科的推进和细化,使研究具有更明确的指向性。因此,教育学之于高等教育学的基础性作用并没有发生颠覆。

其二,从实践的角度考虑,如今教育学的二级学科除了高等教育学,还有学前教育学、成人教育学等,以此二者为例,他们的研究对象和理论基础也都与普通教育学有所不同,如果高等教育学可以作为一级学科,那么学前教育学和成人教育学出于相同的理由也应该作为一级学科了。如此看来,划分教育学一级学科的依据不是理论的基础性和知识关系,而是受教育对象的年龄了,未免过于牵强。

其三,将教育学等同于普通教育学太过狭隘,如今教育学的发展早已突破了中小学教育的范畴,其揭示的规律越来越具有普遍性。作为一级学科的教育学,普通教育学是它的理论基础,其他所有二级学科都是它的子集,正是各门教育学的二级乃至三级、四级学科共同建构了教育学的理论大厦。

(二)高等教育学是植根于人文的社会科学

大多数学者认为高等教育学属于社会科学,与社会学、经济学类似,是研究社会现象和社会事实的学科。另外,我们不能忽略教育活动中“人”的核心地位,有很多学者强调教育学的人文属性。作为教育学的二级学科,高等教育学也必定具备不可或缺的人文属性。虽然高等教育学作为一个学科是年轻的,但对于高等教育现象的研究由来已久,高等教育史上那些重要的理论和观点,无不彰显着人性的光芒。在我国,从孔子的“有教无类”到蔡元培的“兼容并包”;在西方,从苏格拉底的“认识你自己”到夸美纽斯的“把一切知识教给一切人”,这些传承至今的教育思想深深扎根于人文的土壤。很多经典教育理论也都体现了人文性和社会性的融合,比如教育要兼顾“个体功能”和“社会功能”、高等教育有“认识论”和“政治论”两种基本哲学观。

一般认为现代大学的基本职能有三——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服务社会,也有学者指出应该加入第四职能——文化传承与创新。高等教育学存在的价值就是研究大学等高等教育机构履行自己职能的过程中所遵循的规律,为它们更好地履行职能提供理论支撑。人才培养始终是高等教育最基本的职能,无论其职能空间如何扩展,高等教育学都应把握住自己的起点。随着科学研究、服务社会和文化传承创新等职能的不断发展和深化,高等教育逐步走进社会的中心,与社会各领域建立了越来越密切的联系。于是,高等教育学的研究方法、概念和理论体系越来越接近社会科学的模式,例如,强调组织、政策、权力、公平与效率等概念。

因此,我们可以称高等教育学是植根于人文的社会科学。学者们在借鉴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和概念、理论体系来研究和解决高等教育现象和问题的同时,应不忘“以人为本”的基本要求,如此,才能把高等教育学构建成一门既有血肉又有灵魂的学科。

(三)高等教育学是重视应用的基础学科

在我国的学科体系中,名称以“学”结尾的二级学科,往往是基础学科,比如地球物理学、地质学,这些基础学科强调学术性,以探索未知知识为己任,不以应用为导向。但这种学术性与应用性泾渭分明的现象,主要是出现在自然科学领域,作为社会科学学科的高等教育学,以“学”命名,应属于基础学科,以探索高等教育活动中的未知规律为己任,但这种探索更多地应基于问题导向的实践需要,而非基于类似于经典自然科学那样的“闲逸的好奇”。

无论在中小学还是大学,我们经常听到一线教师发出这样的抱怨,“这些教育专家研究的东西不接地气”。这种现象既说明教育教学一线层出不穷的问题亟需掌握了丰富理论的专家学者去探寻解决之道;又反映出现实中很多教育研究过于强调学术性,导致理论与实践脱节,让人们不禁发出“教育研究到底有什么用”的感叹。作为一门基础学科,高等教育学要进行学科体系构建,这是学科发展内在的要求,也是每个从业者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我们不能为了完善学科而完善学科,学科体系的完善一定是伴随着对高等教育实践研究的深入同步进行的。正如有学者所言,“高等教育研究中理论和实践是无法分离的”。对于高等教育研究而言,脱离实践,理论就没有生命力和解释力;放弃理论,为应用而应用的研究,无法对实践产生实质性影响。只有理论密切联系实践,从实践中不断发现、修正和总结理论,再由理论反哺实践,在实践和理论的来回穿梭过程中,高等教育学科才能更扎实地建构起来。

(四)高等教育学是自然学科发展的助力学科

高等教育和科技革命的关系是个深刻的话题,二者相互促进、互为基础。然而,作为一门学科的高等教育学与自然学科之间的关系,却是一个少有人提及的话题。如今,理工类学科占据我国大学学科体系的半壁江山,据教育部2019年教育统计数据,普通高校理工类本科在校生人数约占总人数的40%,普通高校理工类研究生(含硕、博)在校生人数约占总人数的46%。因此,以研究高等教育活动、促进高等教育发展为使命的高等教育学,与自然学科的互动是理所应当和不可避免的。

现实中,大多数高等教育学者都在人文社会科学的范围内讨论高等教育,对自然学科关注较少,从高等教育学的学科属性来看,这本无可厚非。但是,要想更好地履行高等教育学的学科使命,更丰富地建构自身学科体系,对自然科学诸学科尤其是其教学、科研活动的关注是不可或缺的。从总体来看,理工类在校生占据普通高校在校生总人数的将近一半,不了解他们的学习成长规律,以及相应的课程体系、师资队伍等条件和要求,便不足以真正了解高等教育。从大学职能来看,高等教育学要想通过实践归纳和理论指导促进现代大学职能的发挥,尤其是促进大学中科学研究的发展和技术转化水平的提高,对理工类学科的基本情况和发展规律必须有一定的了解。从高等教育研究发展趋势来看,随着各学科的深入发展,不同学科教育教学和科研规律的独特性日益凸显,高等教育研究者不应再笼统地讨论高等教育,而应分门别类地研究各级各类高等教育活动。按层次可分为研究型大学、地方高校、高职大专等,按类别则可分为科学教育、工程教育、医学教育、师范教育等。因此,加强高等教育学者与自然学科专家的合作和互动,对于理工类学科的教育教学研究和发展大有裨益。高等教育研究者应主动了解理工类学科教育的现状、规律和问题,结合国家战略和社会经济发展要求,用高等教育学的相关理论对理工类学科的教育活动提出建议和指导,在双方互动中探寻发展方向,既促进了理工科教育的发展,也丰富了高等教育学自身的知识体系。

三、高等教育学的学科特点

不同学科之间进行对比分析,尤其是将不成熟学科与成熟学科进行对比,对于前者的发展往往能提供诸多启示,这种学科类比的策略是科学研究和学科建设中常见的方法,而我国学者对此似乎理解不深,导致应用较少。美国著名科学史家I·伯纳德·科恩的经典著作《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互动》,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这两大学科阵营中诸多学科的互动中得出启示:学科之间的类比、借鉴是一种常见且重要的方法。本文尝试采用学科类比的方法,对高等教育学的学科特点进行总结。

(一)交叉性——与管理学类比

如今,管理学的应用渗透到了各行各业,各行各业从业人员都要掌握一些管理学知识,而一个管理学专家更要了解多学科的基础知识和多行业的基本情况,才能更好地提供管理方案,管理学无疑成为了一门典型的具有交叉性质的学科。以企业管理学为例,其发展历程中的学科交叉案例比比皆是:“科学管理之父”泰勒的科学管理理论,强调严格的标准化、专业化,把管理学视为一种类似于经典物理学分析范式的科学;梅奥的霍桑实验和赫茨伯格的双因素实验也都是对自然科学中“实验方法”的借鉴和应用;借鉴社会学的学科范式,马克斯·韦伯提出官僚组织理论,巴纳德则提出组织作为一个复杂的社会系统,应该用系统理论和社会学的视角来分析和研究管理问题;借助数学提供的量化计算方法和模型,管理科学学派深化了管理理论。如今,管理理论丛林遍布,企业管理学已经成了熔社会学、心理学、统计学、信息技术等多种学科知识于一炉的交叉性学科,为企业发展提供智慧。

高等教育学与企业管理学有一定的相似性,后者服务于企业发展,前者服务于高等教育发展,都应根据服务对象的发展变化不断调整和完善自身知识体系。而高等教育实践发展对高等教育学提出的诸要求中,有一条很显著的就是交叉性。从高等教育史来看,现代大学起源于中世纪大学——学者组成的行会,那时大学只是少数人自发组织的传播古典知识的机构,尚不需要专门的学科和学者研究其发展规律;后来,从德国洪堡创办柏林大学,到美国《赠地法案》催生赠地学院,大学拥有了科学研究和服务社会的新职能;二战之后,全球高等教育取得了巨大发展,大学逐渐走入社会的中心,与社会各领域发生着密切的联系。研究高等教育实践、总结高等教育规律,势必涉及到哲学、心理学、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和自然科学等多个学科的概念和理论,交叉性成为高等教育学的一大学科特点。

(二)动态性——与经济学类比

经济学是社会科学中的显学,也是唯一有诺贝尔奖项的社会学科,对于解释人类社会的生产交易行为、提高社会经济运行效率具有重要作用。然而,当我们对经济学学科发展史进行概览的时候,往往会发现一系列尴尬的事实——经济学家的理论经常失灵。“古典经济学之父”亚当·斯密的自由市场经济理论,为早期资本主义发展提供了理论指导,但之后也因此诱发了很多灾难;后来,凯恩斯矫正了自由经济理论的不足,提出宏观调控理论,帮助美国走出了大萧条,但上世纪70年代因此又出现“滞涨”现象;于是,哈耶克等人提出的以“自由化”“私有化”和“市场化”为核心主张的新自由主义席卷欧美。是亚当·斯密或者凯恩斯错了吗?客观的说,他们的理论适应了他们所处的时代,但随着社会的发展,时过境迁,原有理论与新的形势难免出现不适,就需要对理论进行修正甚至颠覆,因此经济学的发展具有很强的动态性。

动态性也是高等教育学学科发展的特点。从宏观来看,现代高等教育事业已经成为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和参与国际综合实力竞争的重要战略资源。在不同历史时期,国家对高等教育服务国家发展的要求不同。比如,建国初期我国高等教育的核心任务是培养国防科技和基础建设人才,为巩固新中国的稳定发展提供智力保障;改革开放之后,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高等教育的发展目标随之转向了为经济发展服务;如今,我国综合实力增强,高等教育不仅要服务经济建设,也要为文化建设、艺术发展等提供支持。从微观来看,教育的基本活动是教学,每一代学生的成长经历和身心发展状况不同,当我们研究教育教学活动时,务必实时更新教育理念和教学理论,不能将根据60后大学生发展总结出来的规律生搬硬套到00后大学生身上。可见,高等教育学应根据时代的变化动态修正自身的研究方向,更新知识体系。动态性不仅体现在时间上,也体现在空间上,就像西方经济学不能解释我国经济发展中的很多事实,高等教育研究也要充分考虑不同地域的差异。就这一点做一下延伸,笔者认为,我们的教育史研究中,有一些研究是“为了研究历史而研究历史”,或一昧鼓吹历史上某学者和经典理论的“高明”。一段教育史,必须在特定的时空背景下去审视,然后结合当下的社会现状,对可借鉴性进行分析,才是教育史研究应有的姿态,才符合教育发展和教育研究动态性的特点。

(三)服务性——与数学类比

数学是一门古老的学科,学科分化之前的数学往往和哲学合在一起,很多古代的数学家也是哲学家,最为出名的就是古希腊的柏拉图,作为最著名的哲学家,他对数学推崇备至,他的学园门口写着“不懂数学者,不可进入”。后来数学逐渐和哲学分流,成为一门独立的重要学科,服务于所有与量化计算有关的学科领域,尤其对于自然科学的发展至关重要,被称为“科学的皇后”,我国著名数学家丘成桐直言,“科学的基础在于数学”。从数学与整个学科体系的关系来看,数学最大的特点或许就是“支撑性”和“服务性”——为所有学科提供了精确且丰富的计算工具。自然科学自不必说,社会科学也离不开数学,例如,经济学越来越重视数学模型的应用,社会学则需要用到很多统计学的知识。

某种程度上,高等教育学应该以数学为榜样,数学为其他所有学科提供了服务,在帮助其他学科成长的同时,巩固了自身的学科地位。学科作为大学的基本组成单位,教学、科研和管理活动等都是以学科为单位的。因此,高等教育学服务高等教育发展,很大程度上就是服务于各学科发展。像数学那样,为其他学科的教学、科研提供大量有效理论和原则,应当是高等教育学应具备的特点和不懈的追求。数学和高等教育学的“服务性”也有明显的不同,数学的服务性是在其他学科主动应用数学工具的过程中被动实现的,而高等教育学具有主动服务学科发展的自然宿命。

高等教育学作为一门社会科学,永远不可能像数学那样精确,但这不意味着没有自己的原则。以上总结的三个学科特点主要是从外界对高等教育学的要求角度来阐述的。人文性,即对人的关怀应当作为高等教育学自身的原则和根本特点,前文有所提及,在此不再赘述。

四、对高等教育学学科建设的展望

由于我国高等教育学学科与传统学科不同,采取的是先形成外部建制,再丰富学科内涵的路径。因此,虽然如今遍布全国的高等教育学硕士点、博士点,专门的高等教育学研究机构、学会组织和期刊等外部建制已形成较大规模,但是高等教育学学科的内部建制仍不成熟。以上对高等教育学学科属性和学科特点的探讨,回答了“是什么”和“为什么”的问题,在此基础上延伸,可对“怎么做”——高等教育学学科建设做初步的理性分析。

结合高等教育学应具备的“交叉性”“动态性”“服务性”等特点,根据学科发展现状,本文认为未来我国高等教育学学科建设的要点如下:1.形成强有力的学科交叉研究方法。学科交叉研究是多学科研究方法的进一步发展,传统的多学科研究方法,固然可以从多视角审视高等教育的规律和特点,但高等教育处于被动的地位,使高等教育成为其他学科应用和检验自身理论的试验场。而学科交叉研究方法,将原来多种平行的视角交叉融合,体现高等教育学自身的主体性。2.具备因时因地制宜的灵活性,以开放的胸怀打破保守的传统。大学自古就有“象牙塔”的称号,布鲁贝克在《高等教育哲学》中曾指出,“大学是各种社会组织中最保守的机构”。高等教育学者往往在强调学术自由的同时陷入保守的泥沼,导致本学科止步不前。其实,学术自由与密切联系社会并不冲突,甚至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学术自由不是闭门造车,只有在与社会频繁互动的过程中,才能同时实现自由和价值。因此,高等教育学学科建设不能只盯着高等教育系统内部,要对系统内外部进行动态、全面的把握。3.淡化学科意识,彰显“忘我”的支撑服务精神,以实现价值为学科理想。有学者认为要强调学科意识,本文则认为淡化学科意识才是一门学科真正走向成熟的标准。目前,我国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高等教育大国,但距离高等教育强国还有很长的距离,与欧美发达国家的高等教育发展水平相比,还处于追赶期,需要高等教育学科为高等教育事业持续提供营养和处方。等到若干年后,我国真正成为了高等教育强国,或许高等教育学科可以主动要求“裁军”,“事了拂衣去”方显英雄本色。以上三点是对应三个学科特点对学科建设提出的展望,主要是对一些发展理念的简要阐释,具体到高等教育学课程建设、人才培养等环节,以及中国特色的彰显,应在相关理念的指导下进行进一步的细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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