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宇，章涤凡，刘晓静，杨鹤清，陈守聪

（云南中医药大学，云南 昆明 650500）

越南传统医学与中医学有着十分密切的亲缘关系，教育形式也主要有师承教育和院校教育两种。高等教育是越南传统医学院校教育的主体，主要由越南传统医药学院和7所西医院校承担。20世纪80年代以来，特别是越南自2003年起先后出台了《传统医药学国家政策（至2010年）》《政府关于发展越南传统医药的行动计划（至2020年）》《发展传统医药及传统现代结合医药章程（至2030年）》等3个传统医药国家战略以来[1]，传统医药高等教育快速发展，形成了“大学→大学后”的高等教育体系。本文将对这一体系的现状和特点进行剖析，探寻对我国中医药发展的启示。

1 越南传统医学高等教育现状

越南的高等教育分为高等、大学和大学后3大阶段。“高等”阶段等同于我国的大学专科；“大学”阶段等同于我国的大学本科，毕业生达到学位授予条件授予举人（即学士）学位。我国的高等教育阶段包括了从大学专科至博士研究生阶段，“大学”是指大学专科和本科2个阶段，与越南有较大区别。目前，越南尚未开展传统医药大学专科教育，因此本文所指的越南传统医学高等教育包括“大学”和“大学后”2个阶段。越南传统医学“大学后”教育阶段又分为硕士和进士（即博士）2个层次。见图1。由于越南医学继续教育均通过院校开展，“大学后”教育较为复杂，将在下文进行分析。

图1 越南传统医学高等教育体系现状

1.1 越南传统医学大学教育 越南传统医学院校教育始于西医院校。1987年，胡志明市医药大学开启了传统医学本科教育。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太平医药大学、河内医科大学、顺化医药大学、芹苴医药大学、海防医药大学、胡志明市国家大学等院校也相继设置了传统医学本科专业。2005年，越南成立了第一所专门培养传统医药高级人才的大学——越南传统医药学院，同年招收传统医学本科生。上述大学中，越南北部有4所，中部有1所，南部有3所，主要分布在河内、胡志明、海防、顺化、岘港、芹苴等大城市[2]。

越南传统医学“大学”阶段教育分为正规教育和继续教育两类。正规教育相当于我国普通全日制教育，学制为6年。目前，越南传统医学“大学”阶段正规教育年招生规模为1 200人左右。越南传统医学专业“大学”阶段招生规模最大的为越南传统医药学院，2021年为500人，2022年预计达900人。胡志明市医药大学、芹苴医药大学年招生规模在100～200人。顺化医药大学、海防医药大学、胡志明市国家大学、太平医药大学、河内医科大学年招生规模在100人以下。

“大学”阶段教育作为越南传统医学高等教育的主体在反映越南传统医学高等教育全貌方面具有较强的代表性。越南传统医学大学教育共需修满约190学分，课程一般分为通识教育、专业教育和选修课程3大类。也有一些医科大学，例如顺化医药大学越南传统医学专业大学教育的所有课程均为必修课。以越南传统医药学院为例，越南传统医学专业大学教育课程包括通识课程、专业课程和选修课程3大类。专业课程又分为专业模块基础课程、专业基础课程和专业课程；选修课程包括选修1、选修2和选修3。选修1为专业方向课，选修2为传统医学经典理论课，选修3为按方向专业实习。全部课程共分为5大板块。见表1。

表1 越南传统医药学院传统医学专业大学课程教学内容板块结构

上述5大板块的课程在各学年的分布情况是：第1学年主要学习通识课、专业基础课程和专业模块基础课程；第2学年主要学习专业基础课程，并开始接触部分专业课程；第3-5学年主要学习专业课程和少量专业基础课程及专业模块基础课程。第5学年开始学习选修课程并开始社区实习；第6学年主要学习剩余的专业课程和选修课程，完成专业实习。见表2。

表2 越南传统医药学院传统医学专业大学课程教学进程表

1.2 越南传统医学大学后教育 在越南，住院医师、专科医生规范化培训项目均由高等医学院校开展。因此，这些培训项目与研究生教育统称为“大学后”医学教育。越南传统医学大学后教育有3种途径：学术途径、临床途径和综合途径[3]。学术途径即研究生途径，分为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2个层次，由教育和培训部管理；临床途径即专科医生途径，分为一级专科医生（CKⅠ）和二级专科医生（CKⅡ）2个层次，由卫生部管理；综合途径即住院医师途径，只在硕士层次开展，由两个部门共同管理。见图1。学术途径主要培养科研或教学人才，较少侧重于临床实践，毕业生将被授予硕士或博士学位。临床途径主要培养从事临床工作的专科医生，毕业生将获得一级或二级专科医生文凭。住院医师途径兼顾临床和科研工作，是最具有竞争力和最受青睐的研究生教育途径，毕业生将获得一级专科医生文凭和硕士学位。我们将越南传统医学大学后教育划分为硕士和博士2个层次。硕士层次包括硕士研究生、一级专科医生和住院医师；博士层次包括博士研究生和二级专科医生。

目前，越南有越南传统医药学院、胡志明市医药大学、河内医科大学开展传统医学大学后全程教育。顺化医药大学、芹苴医药大学能开展除博士研究生外的传统医学大学后教育。太平医药大学能开展一级专科医生、住院医师和二级专科医生大学后教育。海防医药大学仅开展了一级专科医生大学后教育。此外，还有部分机构开展了越南传统医学大学后教育。例如，越南的军队传统医学医院开展了传统医学硕士和博士研究生教育，旨在为军队培养传统医学高级人才。

1.2.1 硕士层次大学后教育 有3种途径，分别是：硕士研究生，学制2年；一级专科医生，学制2年；住院医师，学制3年。3种途径均需参加各院校组织的入学考试，通过考试后方能录取。例如，越南传统医药学院一级专科医生考试科目由专业基础课和专业课两门构成。其中，专业基础课为生理学，专业课为传统医学专业课。硕士研究生考试科目由专业基础课、专业课和外语等3门构成。其中，专业基础课为传统医学基础理论，专业课为传统医学病理学。住院医师考试科目有5门。科目1为统计学，科目2为外语；科目3为从解剖学、生理学、生物化学、遗传生物医学等4门中选择1门；科目4为传统医学理论；科目5为传统医学内科学。3种途径中，住院医师途径难度最高。要获得住院医师入学考试资格，考生须具备2个条件：一是大学期间所学专业必须为传统医学专业，且大学教育阶段排名在前10%～15%；二是大学期间无任何课程不及格记录且平均学分绩点高于7.0。学术途径相对容易一些。未获得住院医师资格的考生可以同时申请学术和临床途径。

1.2.2 博士层次大学后教育 有2种途径，分别是：博士研究生，学制3年；二级专科医生，学制2年。博士研究生的录取方式一般为审核录取。例如，越南传统医药学院博士研究生录取方式为考生提交申请材料，经审核符合招生条件者予以录取。二级专科医生需参加各院校组织的入学考试，通过考试后方能录取。二级专科医生考试科目由外语和专业课构成。其中，专业课为一级专科医生程度的传统医学常识。

2 越南传统医学高等教育的主要特点

越南传统医学高等教育由于发展历史相对较短，前期积累不足，还存在一些制约其高质量发展的因素。越南传统医学高等教育的特点主要有以下7个方面。

2.1 学科建设起步晚，发展缓慢 目前，开展越南传统医学大学及大学后人才培养的医药院校均成立了传统医学学科或传统医学系。河内医科大学于1961年最早设置了传统医学学科[4]。顺化医药大学于1978年成立了越南第一个传统医学系——东医系。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胡志明市医科大学、河内医科大学、顺化医药大学、海防医药大学等4所大学先后成立了传统医学系。胡志明市医科大学传统医学系设有针灸、东医内科、东医儿科、养生、东药炮制、传统药学以及传统医学基础等7个学科；河内医科大学传统医学系设有传统医学理论、传统医学内科学、传统医学药学、传统医学外科学、针灸和非药物治疗方法等5个学科；海防医药大学传统医学系设有传统医学内-儿科、传统医学外妇科、传统医学药学、针灸和非药物治疗方法、传统医学理论等5个学科；顺化医药大学传统医学系设有针灸-养生、传统医学药学2个学科。

2.2 师资力量有待加强 除河内国家大学、胡志明市国家大学等重点大学外，越南高等学校的师资力量普遍不强。以芹苴医药大学为例，该校越南传统医学学科现有教师16人，技术员2人。其中教授1人，副教授1人，博士2人，专科二级医生3人。高级职称教师仅占教师总数的12.5%。

2.3 临床实践教学基础薄弱 目前，越南有4家中央直属传统医学医院，同时也在各省级行政区设置了传统医学医院。但由于传统医学医院尤其是省级传统医学医院的建院历史较短，在人员、设备配备方面还处于较低水平。以越南河江省传统医药医院为例，该院2005年正式投入使用，现为50张床位规模，有门诊科、内-儿科、针灸康复科、准临床科、药剂科等5个业务科室。有医务人员、医生35人。其中，医生5人，医士12人。越南大多数传统医学医院规模小，基础和力量较为薄弱，难以满足临床见习和实习的需要。因此，越南传统医学院校教育主要采用的是课堂教学结合临床实践的教学模式，且临床教学环节所占比重非常低。同样以越南传统医药学院越南传统医学专业大学教育为例，课程体系中未设置临床见习和临床实习环节，由临床医学系负责的毕业实习为8学分，仅占总学分的4.2%。

2.4 大学后学历教育与职业资格培训衔接贯通2003年，越南教育和培训部、卫生部联合制定了《卫生领域文凭与大学后培训程度转换指南》，对卫生领域文凭与大学后培训程度互相转换予以规定。住院医师、一级专科医师可以转为硕士研究生，硕士研究生可以转为一级专科医师；二级专科医师、博士研究生可以互转。转换的条件为：一是入学考试相关科目达到要求；二是完成培养计划缺失科目；三是有人力资源管理机构的学习转换派遣公文；四是完成转换培养计划的相关科目和考试。以具有一级专科医生文凭者转为硕士研究生为例，条件为：专业适合拟转的硕士研究生专业；有学习转换派遣公文；参加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基本科目和外语达到要求；完成硕士研究生培养计划的缺失科目和论文答辩。这一规定打通了包括传统医学专业在内的医学类学历教育与医师资格培训的界限，有利于医学从业人员选择适当的学习计划来发展与工作领域相关的能力，同时获得多种文凭。

2.5 高等教育层次结构仍需健全 目前，越南传统医学高等教育仍然以大学阶段为主体，在层次结构上呈现出“两头小，中间大”的纺锤形结构。一是博士层次人才培养规模小，招生名额少。以越南传统医药学院为例，2021年该校传统医学博士研究生招生指标仅为5人。二是培养职业技能型人才的专科层次目前仍为空白。开展越南传统医学应用型人才培养的富寿卫生高等专科学校、广宁卫生高等专科学校、北宁卫生高等专科学校、顺化卫生高等专科学校、庆和卫生高等专科学校、茶荣卫生高等专科学校、范玉石医学高等专科学校等部分专科学校目前仅招收了传统医学中级医士，尚未开展传统医药“高等”阶段职业教育。

2.6 专业未细分，课程体系缺乏弹性 与我国中医类专业分为中医学、针灸推拿学、藏医学、蒙医学、维医学、壮医学、哈医学、傣医学、回医学、中医康复学、中医养生学、中医儿科学、中医骨伤科学等13个不同专业，越南传统医学专业未予以细分。主要有3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响应“传统医学与现代医学相结合”的传统医药发展国家路线，课程体系设置满足培养能够治疗各种疾病的传统医学全科医生的需要。二是现有学科力量不强，师资队伍、设施设备以及实践教学等各方面的条件尚不能满足专业分化的人才培养需要。三是传统医学教育体系还不健全，尚未形成全国统一的培养标准。越南传统医学专业的课程设置中大多数没有选修课或者仅有极少数选修课，无论学生毕以后从事什么方向的工作，得到的训练都是一样的。

2.7 传统医学特色不浓 当代越南传统医学高等教育滥觞于西医院校且历史较短，在很大程度上借鉴了西医教育模式。越南民主共和国从1945年起重新发现传统医学价值并将其制度化以来，强调“东西医结合”（当前的提法是“传统医学与现代医学相结合”）的导向也必然要求其高等教育凸显“现代医学”特征。通过表1可以发现，在越南传统医药学院越南传统医学专业大学教育全部48门专业课程中，有29门属于现代医学类课程，占60.4%；而传统医学类课程仅有12门，仅占25%。整体上看，越南传统医学教育“西化”现象十分突出，特色不浓。这一现象在西医类或综合性院校的越南传统医学高等教育中尤为突出。

3 对我国的启示

越南传统医学高等教育经过30余年的发展，在大学和大学后2个阶段形成了较为完备的体系，但仍存在较大的改进空间。河内医科大学传统医学系院长杜氏芳认为，“越南的传统医药服务还存在教师资源不足、专业有待提升等问题，需要加强与中国的有关合作”[5]。对我国中医药高等教育而言，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值得反思和借鉴。

3.1 深化中越传统医学高等教育交流合作 近10年来，中越双方传统医药领域的交流互动日益增强。见表3。整体上看，中越双方在传统医学高等教育方面的交流多数停留在合作意愿层面，实质性合作还不多。

表3 2012-2022年中越双方传统医学高等教育领域主要交流合作

当前，越南正在着力推进传统医药及传统现代结合医药全面发展，而人才培养是掣肘其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因素。我国应瞄准当前越南传统医学高等教育的合作需求，拓展合作领域，从外向国际化和内向国际化两方面加强与越南在传统医学高等教育领域的合作[6]。一是吸引越南留学生到中国接受中医药高等教育。根据越南《发展传统医药及传统现代结合医药章程（至2030年）》，越南对传统医药人才的潜在需求巨大，短期内难以通过国内培养满足。因此，我国应充分发挥中医药强国的人才培养优势，为越南传统医药事业发展培养合格人才。二是以我国援助越南建设传统医药大学为契机，以传统医学高等教育及培训服务贸易出口为先导，推动越南传统医药医史医籍文献整理、学科建设、教材编写、课程建设、人才培养方案优化以及师资队伍建设等方面向纵深发展。

3.2 以高等教育引领我国中医药全方位走进越南传统医药高等教育是推动传统医药事业和产业发展的重要动力源，也是传统医药“产学研用”的关键节点。因此，我国应以全面实施“一带一路”倡议为契机，以传统医药高等教育为突破口，以医带药[7]，助力中医药全方位走进越南。在中越双方传统医药教育深化合作的基础上，深入推进“医教协同”“产教融合”，以国家中医药服务出口基地为依托，拓展中越传统医药医疗服务、产业发展、文化传播以及科学研究等领域的合作面。

3.3 以越南为鉴提升我国中医药高等教育竞争力越南传统医学高等教育存在的问题也曾是我国中医药高等教育主要面临的问题。通过越南传统医学高等教育反观我国中医药高等教育，应主要从以下4个方面发力，全面提升竞争力。一是以高等教育为抓手打造世界一流的中医药人才培养体系。按照《中医药发展战略规划纲要（2016-2030年）》提出的新要求，完善中医药院校教育、中医药毕业后教育、中医药继续教育相衔接，中医药师承教育贯穿始终的人才培养体系。不断优化以“5+3”为主体的培养模式，实现院校教育与和毕业后教育有机衔接[8]。可以借鉴越南经验，重点抓好中医药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探索职业培训与学历教育的互转机制。二是强化中医药学科、专业内涵建设。重点在学科建设、实验室建设、学术和师资队伍建设、科学研究等方面发力，为中医药人才培养提供条件保障。三是以岗位胜任力为导向提升中医类人才培养质量。在中医类学生院校教育阶段强化基础技能、基本技能和综合实践技能训练，在中医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或中医类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阶段重点培育临床能力。四是建立世界中医教育标准[9]，以中医国际人才培养助力中医药走向世界[10]，更好地服务全人类健康需求，为人类卫生健康命运共同体贡献“中国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