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镜子

飞机从葡萄牙北部的波尔图出发，没过多久底下就只见汪洋大海。阳光下，漫无边际的蓝就像铺开的锦缎，我想象飞机正在天上划开一道白色的线，去往那座被称为“大西洋明珠”的岛屿。

马德拉群岛的首府叫丰沙尔，虽然叫群岛，但其实这里只有两个小岛有人居住，分别是繁华的马德拉岛和以沙滩度假闻名的波尔图·桑塔岛。这里隶属葡萄牙，但它最为人所知的身份是球星C罗的故乡。

在马德拉岛，C罗无处不在。机场以他命名，丰沙尔市中心则有C罗博物馆、C罗雕塑和CR7酒店。在马德拉岛的一周时间里，几乎所有交谈过的当地人都会问我：“你千里迢迢从中国来，你是C罗的球迷吗？”

事实上我并不是他的球迷，来这里是因为我在一本地理杂志上看过这样一段介绍：马德拉岛是一座火山岛，有50多条徒步路线。分散的居民村位于山谷口和面向海洋的山坡上，生活平静富足，不为世事所扰。

我在青旅住了一周时间，每天早晨坐公交车去山上或海边徒步，傍晚回到市区，穿过古城去堤坝上看晚霞，偶尔也去码头边的餐馆吃海鲜，看夜泊的帆船和那些穿着吊带衫花短裤接吻的男女。丰沙尔城区并不大，从东边走到西边不过半个小时，有时候转角就能看见闲庭信步的猫。

在50多条徒步路线中，我尝试了几条难度中等的，其中最值得推荐的是海边的徒步路线PR1，即从马德拉中部第一高峰到第二高峰的一段路。虽然只有7公里，但是极为陡峭，高低起伏大。我赶最早的一班车前往徒步点，背着有限的水和食物沿着盘山公路往上走，刚拐过一个山头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云雾成片成片地飘在更低处的山腰上，像涌动的棉絮将山下和山上分割成两个世界。走了2个小时终于到达PR1的起点，我顾不上之前的疲惫，赶紧跳下台阶正式开始当天的探索。

多走了几公里冤枉路，我很快消耗完了包里的水，身体也到了筋疲力尽的临界点。身后一对芬兰夫妇发现了我的窘迫，掏出巧克力与我分享。老太太说他们在终点预订了一辆出租车，表示如果我愿意，可以和他们一起回丰沙尔。我欣然应允。

夫妇俩来马德拉岛十几次了，每次都会徒步，几十年下来，早就开发出一些私人秘境。我跟随他们爬上一座山峰，眼前出现了超越我想象的画面：世界被分割成四层，从下往上依次是山、云、海、天。下午4点，月亮淡淡的轮廓已在另一边现出形状。葡萄牙诗人佩索阿说，“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在那一刻，和宇宙元素互相坦白的一刻，我真的感觉到了那种博大的力量。

这座小岛长55公里，最宽处22公里，它不像其他只有阳光沙滩的岛屿，它和大自然最基本的风云雷电在一起，和大自然最原始的大海、森林在一起，它有世俗生活的温润平和，又遗世独立。

徒步完PR1之后，我在丰沙尔的一家酒吧看了几天球赛。正值盛夏，海边的堤坝上挤满了衣着清凉的人们，我顺着大马路往东走，遇到了在青旅同住一个屋的姑娘们，她们告诉我，当天是丰沙尔一年一度的大西洋节，等天黑了，就会有装满烟花的船只开到海中央。

我跟着姑娘们一起往前走，其中一个金发碧眼的17岁德国女孩提议爬上海边一堵两米的墙去看烟花，因为那里人最少，离海又最近。一个矫健的巴西女孩先爬上去之后，又让我们踩着旁边电线杆的脚蹬，将我们一个个拉了上去。就着月光，德国女孩兴奋地问：“Is everyone here？”我们热烈地欢呼，没有陌生，没有忧愁。天空很快炸开绚烂的烟花，远处的人们在亮起的光芒下起舞。

那时，马德拉岛有风吹过，无比热闹，却又无比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