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瓘父子生平考证及《名医类案》学术成就与特色探析

2022-09-22邓勇陈德超董妍妍王旭光程新

中国中医药图书情报杂志 2022年5期

邓勇，陈德超，董妍妍，王旭光，程新

邓勇，陈德超，董妍妍，王旭光，程新*

安徽中医药大学，安徽合肥 230012

江瓘，明代歙县人，长子江应元，次子江应宿。江氏撰《名医类案》十二卷，为我国最早的医案类书，于明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而成书稿，是书集明以前内、外、妇、儿、五官及传染科等多种疾患，忠于原始文献，病例治法详实、具体，并附加按语。然江瓘书成未及刊行而殁，后经其长子江应元校刊，次子江应宿“述补”乃父之书，于明万历年间刊行。《名医类案》为明以前著名医家医学思想和临床经验之总结。该书不但首次将中医病名系统地进行整理，反映了明以前中医对疾病的认识水平，而且收载江氏父子130余则医案，充分体现出江氏父子辨证论病独具特色，遣方用药勤思变通，尤能于继承中求创新，于当今临床启示深刻。

江瓘；江应宿；名医类案；学术成就；学术特色

江瓘，明代新安医家，其长子江应元，次子江应宿。江氏父子所著《名医类案》，约成书于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收录先秦时期至元明时期历代著名医家临床验案2 400余则，为我国第一部医案专著。因该书为明以前著名医家医学思想和临床经验之总结，具有较高的研究和临床指导价值，因而研究者众。既往研究已对《名医类案》《续名医类案》编撰体例、文献价值[1]、收载医案辨治规律[2]等进行分析，本文对江氏父子生平及《名医类案》成书背景试做考证，并对文献学视角下《名医类案》的学术成就进行梳理。

1 江氏父子生平及其著作考证

1.1 江瓘生平考

江瓘（1503－1565年），字民莹，明代南直隶徽州府歙县篁南（又名溪南，今安徽省黄山市屯溪区屯光镇南溪南村）人，生于明弘治十六年（1503年），卒于明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3]。《太函集·卷四十五·明处士江民莹墓志铭》载“生弘治癸亥”[4]。《江山人集·卷六·巢氏病源序》：“嘉靖甲辰秋，篁南子习静山中。”《江山人集·霞石小稿序》：“民莹读书篁南山中，又称篁南山人。”[5]故可知江氏号篁南子、篁南山、霞石，又因其“世家篁南”，故有称“江篁南”一说。其长子江应元，次子江应宿。

江瓘史书无传，其生平多见于江瓘、江应宿父子所撰《名医类案》，其书中诸序言及江氏生平，另有明代汪道昆所撰《太函集·卷四十五·明处士江民莹墓志铭》和《江山人集》等[6]，亦有谈及江氏“幼负奇气，顾犹跳梁”，14岁时其母去世，“年十四，母郑安人以暴疾终。”此后江瓘专意于科举，但“初试县官，不利”。后曾依父命经商，“孜孜务修业”。明嘉靖四年（1525年）“会督学使者萧子雍行县，并举民莹、民璞补县诸生”，但乡试“复不利”，至明嘉靖十三年（1534年）仍无缘仕途。从此，江瓘“谢学官，罢举子业”。江氏撰《名医类案》为我国最早的医案类书。《四库全书总目·集部三十一·别集类存目五》载江瓘有《江山人集》7卷，其中诗5卷，文2卷。另有《武夷游稿》《游金陵诗》，今皆未见。

《名医类案·自序》云：“予读《褚氏遗书》，有曰博涉知病，多诊识脉，屡用达药，尝抚卷以为名言。山居僻处，博历何由？于是广辑古今名贤治法奇验之迹，类摘门分，世采入列，为书曰《名医类案》，是亦褚氏博历之意也……书凡十二卷，为门一百八十有奇，间附说于其下云。嘉靖己酉暮秋既望撰。”明嘉靖年间，江瓘受《褚氏遗书》启发，参阅经、史、子、集，收集历代验案、家藏秘方，上自扁鹊、华佗，下至元、明代诸多名医医案，并附个人验案，广征博采，撮其要旨，分门类摘，辑《名医类案》十二卷，于明世宗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而成书稿。是书集明以前内、外、妇、儿、五官及传染科等多种疾患，忠于原始文献，病例治法详实、具体，并附加按语。书成未及刊行，作者殁，长子江应元校刊，次子江应宿“述补”乃父之书，后于明万历年间刊行[7]。

1.2 江应宿生平

江应宿，生卒年不详，字少微，明代医家江瓘次子，随父习医。成年后，曾游历江苏、浙江、山东、河北等地，博采诸家验方医案。《中华医学大辞典》载“瓘子，尝增补瓘所著《名医类案》”。丹波元胤[8]《中国医籍考》言江瓘编纂《名医类案》未及刊行而殁，应宿与其兄编次、增补遗稿，历19年，易稿凡5次，方使其书告成。

1.3 《名医类案》成书考

《名医类案》卷前有江瓘自序一篇，此序作于明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江氏于自序中交代书名，“书凡十二卷，为门一百八十有奇，间附说于其下云”。然其子江应宿《名医类案跋》却说“（先君子）积二十年所，遂成是书，分门析类，为卷十二，为条二百有奇，草创未就，逮尔见背”。许国《名医类案序》言“书且成，而叟卒”，此处“叟”应为江瓘。因此据江瓘序、江应宿跋、许国序，可以推知在江瓘为《名医类案》作序时已经完成十二卷一百八十余门，至其离世时完成二百多门，但仍未成书，更未刊刻。江瓘去世，其子应元、应宿补订乃父遗稿，“惧先集未梓久而散逸，因取遗稿编次补遗，亦越岁十九，凡五易钞，更与伯兄参互考订，勒成全书”。分十二卷二百零五门，于明万历年间交付刊刻，此即《名医类案》的初刻本。

因初刻本书后有江应宿作于明万历十九年跋文一篇，所以许多书目将初刻本题为明万历十九年刻本。深入探究下去，可以发现《名医类案》最早规模并非十二卷。《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43册所收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明嘉靖刻本《江山人集》卷六，载有江瓘撰写的《名医类案序》，此序未署撰写时间，其中说道《名医类案》“书凡十卷，为门一百五十有余，间附说于其下云”，由此可知《名医类案》最初为十卷百五十余门。

据此，可拟出《名医类案》的成书线索及脉络：最初明嘉靖刻本《江山人集》载《名医类案序》，言该书十卷一百五十余门。后明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江瓘自序言该书十二卷一百八十余门。至江瓘离世，完成十二卷二百余门。再其后，则有其子补订后十二卷二百零五门。

2 文献学视角下《名医类案》的学术成就

医案非始于江氏父子，然其将古今医案集于一家者当属是书，故《名医类案》的问世，对历代医案的研究分析具有开创性的意义和作用。

2.1 取案繁富，辨论精当

《名医类案》广收博采历代医家医案，依照内、外、妇、儿等科分卷，将2400余案按病种纳入205门[9]，命名沿用历代医著，或依病因、或依病机、或依症状、或依部位、或依病性，并在此基础上，将中医病名首次系统地进行整理总结，反映了明以前中医对疾病的认识水平[10]。《名医类案》中，医案按语多在门类末后或门类中间，文字长短不一，或总结某病之病因病机、治疗大法，或揭示病症关键之处，或评论诸家、阐发己见，或附己方秘法。如《名医类案·卷一·瘟疫门》，言瘟疫乃“一皆触冒四时不正之气而为病焉”，因此，“切不可作伤寒正治而大汗大下，但当从乎中而用少阳阳明二药加减和治”。再如《名医类案·卷十一·产后门》有按：“产后当以大补气血为先，虽有他症，以末治之，须问临产难易，去血多少。”

2.2 开创体例，昭示后学

魏之琇、鲍廷博于清乾隆年间对《名医类案》加以校订。其后，魏之琇仿是书体例辑成《续名医类案》，亦是后世进行医案研究的重要载体与途径[1]。继魏之琇《续名医类案》后，又有鲁兆麟《二续名医类案》于20世纪刊印，二书均沿袭江氏父子之体例[7]。《名医类案》记载的诸多医家验案，不但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彼时中医学的发展水平，对后世中医学的发展亦产生了重要影响，如《名医类案》所记载的200余种病证中有近百种病证的发生与异常心理因素有关，其中蕴藏大量的身心理论或情志疗法，至今仍具有借鉴意义[11]。

2.3 潜心注文，擅抒己见

纵观江氏父子所收之医案，多经剪裁，录入规范，注文提纲挈领，要言不烦，或标明识证的要点，或分析病机治法，指出转方之理，或提示误治之因，或推测疾病预后，或指示前后合参，或评论案之长短。如《名医类案·卷十·背痛疽疮门》薛己案，治背疽“急用大剂六君子加姜附肉桂，三剂疮始焮痛。自后空心用前药，午后以六味丸料加参芪归术五剂，复用活命饮二剂”，下注“看他先温补后解毒”，以明示转方之理。

3 中医学视角下《名医类案》的学术特色

《名医类案》中江氏父子130余则医案，其辨证论病独具特色，遣方用药勤思变通，且推崇东垣，擅于温补，尤能于继承中求创新，于当今临床启示深刻[12]。

3.1 首创“类案”，博涉知病

宋金元时期对疾病的命名、归类比较混乱，明代渐趋一致，江氏父子融《石山医案》《薛氏医案》等诸书之长，并加以总结。以杨士瀛《仁斋直指方》为例，其书多有“虚肿”“肿胀”等病名重叠，江氏父子则将此统于“肿胀”一门；又如《仁斋直指方》将“尿精”“漏精”并于“漏浊”，病名混乱，江氏父子则将“尿精”归入“便浊”一门，“漏精”统入“遗精”一门，具体而系统。

在医案编排上，江氏父子独辟蹊径，将同一种疾病的不同治法集中整理，如《名医类案·卷一·中风门》，则有丹溪治疗中风“作实治”“作虚治”“作痰治”“作气治”“作湿热治”等不同；或将多个治法相同之案合为一案，如《名医类案·卷十·瘰病门》薛己案：“一男子颈间结核大溃，年余不愈；又一男子鬓间一核，初如豆粒，二年渐大如桃；又一妇人左眉及发际，结核年余，皆与清火，益元气，养肝血而并愈。”

3.2 熟谙各家，首重虚损

“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江氏父子不但辨证首重虚损，且熟谙各家之长。其重视虚损不但体现于《名医类案》所收前代医案，且受类案辑编者个人学术思想影响，江氏父子所撰医案和用药的特点亦有所体现[13]。《名医类案·卷一·中风门》：“虚风有阴阳之异，精血之虚曰阴虚，元气之虚曰阳虚。阴虚者凉肝补肾，阳虚者温肺健脾。”故江瓘治许氏“头震动摇，六脉沉缓”之虚风，责其精血消铄，肾水亏虚，昼用养血膏，夕服定振丸，“月余获效，三越月渐愈”。而内伤杂病之外，诸如痈疽疮疡、崩漏产后、小儿吐泻等，江氏父子亦皆善辨识其虚损，每从温补取效，如《名医类案·卷十二·吐泻门》：“七月初因食西瓜患吐泻。小儿医投六一散，继以胃苓汤，病增剧。已经三日，泄泻如注，神脱目陷，身热如火，脉纹青紫，昏睡露睛，乳食药物入口少顷带痰吐出。”江应宿以温补救之，“投七味白术散去木香加大附子五片，诃子肉一枚，肉蔻、炮姜各三分，吐虽稍定而泻未止，急用大附子二钱，人参一钱半，生姜五片，另煎，人前药服，吐泻止，除附子，用五味异功散而愈”。

3.3 勤思变通，师古不拘

江氏父子常常据证立法，经方局方，灵活运用，合诸方于一案。《名医类案》中有人参白虎汤、竹叶石膏汤、小柴胡汤、理中汤、五苓散和桃仁承气汤等经方，如江应宿治岳母中暑一案，“六月中旬，劳倦中暑，身热如火，口渴饮冷，头痛如破，脉虚豁，二三至一止，投人参白虎汤，日进三服，渴止，热退，惟头痛，用白萝卜汁吹入鼻中良愈。”夏日病暑，以人参白虎汤内服合白萝卜汁吹鼻中治中暑热证，江应宿在治疗主症时，以经方化裁，内病外治，处理兼症，颇为精妙[14]。此外，是书亦收录四物汤、二陈汤、平胃散、木通白术散等局方，如《名医类案·心脾痛》中，“他医先以沉香、木香磨服，不料其痛益增，且心前横痛，又兼小腹痛甚，其夫灼艾灸之，痛亦不减”，江瓘以桃仁承气汤去芒硝投之，一服而愈。

3.4 推崇东垣，补中益气

江氏父子尤为推崇东垣之法，无论内伤杂病，或外、妇、儿、五官诸症，皆善用补中益气以收功。如《名医类案·卷一·中风门》中风之治，江氏父子反对“概以二陈、芩、连损真之剂专治痰火”，提出“以补中益气加桂、附，扶虚行气则风从气运而散”。再如《名医类案·卷十·脚跟疮》：“江应宿曰：足跟乃督脉发源之所，肾经所过之地。因饮食失节，起居失宜，元气亏损，足三阴所致。若漫肿寒热，或体倦少食，此脾虚下陷，宜补中益气。”以上皆可为江氏父子推崇东垣之见、注重温补之佐证。

4 结语

综上，江氏父子编纂《名医类案》一书，广收博采历代医家医案，内容涉及临床各科，其书首次将中医病名系统地进行整理总结，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明以前中医对疾病的认识水平，后世医案类著作多沿袭江氏父子之体例[15]。该书不但反映出历代名医的精湛医术和临床经验，又体现了江氏父子独到的学术见解和编纂方法，为彼时理论与临床实践密切结合的典范，对后世医家研习历代名医医案具有重要的启发作用和指导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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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中医大辞典》编辑委员会.中医大辞典(试用本):医史文献分册[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81:87.

Biographical Verification on Jiang Guan and His Son and Probe into the Academic Achievements and Characteristics of

DENG Yong, CHEN De-chao, DONG Yan-yan, Wang Xu-guang, CHENG Xin*

(Anhui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Hefei 230012, China)

Jiang Guan, who has two sons Jiang Yingyuan and Jiang Yingsu, was born in Shexian County in the Ming Dynasty. There are twelve volumes in the, which is the earliest medical records class books in China. It was written in the 28th year of Jiajing reign of Ming Dynasty (1549), which has included internal and external diseases, gynecology, pediatrics, facial features and infectious diseases before the Ming Dynasty. The book is loyal to the original literature and the case treatment methods are detailed and specific, with additional notes. However, Jiang Guan died before his book was published. Later, it was proofread by his eldest son Jiang Yingyuan, added more information by the second son Jiang Yingsu, and published in the Wanli period of the Ming Dynasty.summarized the medical thoughts and clinical experience of famous doctors before Ming Dynasty. This book not only systematically sorted out the names of TCM diseases for the first time, but also reflected the understanding level of TCM diseases before the Ming Dynasty. It contains more than 130 medical records of Jiang Guan and his sons, which fully reflects the unique characteristics of their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and treatment of diseases, diligent thinking and flexibility in prescribing andmedication, especially innovation in inheritance, which can provide profound clinicalenlightenment in current times.

Jiang Guan; Jiang Yingsu;; academic achievements; academic characteristics

R292-049

2095-5707(2022)05-0054-04

10.3969/j.issn.2095-5707.2022.05.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