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 娇

引 言

《枉凝眉》作为《红楼梦》主题曲，婉转悠扬、缠绵悱恻，一走进观众视野，就因其独特的艺术内涵和音乐风格深入人心。其对于我国音乐界的影响可谓深远广阔，不仅满足了广大听众的审美需求，更是作为声乐学习者的必修曲目，走进了学校讲堂。

一、《枉凝眉》的创作背景

《红楼梦》中13首曲子的作曲均由著名词曲作家王立平先生创作完成。王立平在创作《红楼梦》系列曲子之前，还创作了《大海啊，故乡》、《驼铃》、《太阳岛上》等一系列在我国已经家喻户晓、广为流传的歌曲，更曾以《世界在歌声中听到你》等荣获国家重量级音乐大奖。时代感和个性化是上述曲目的主要特点，每首音乐作者都特别重视情感的抒发，注重心灵意志的表达，蕴意深远，情调高雅，颇有曲尽情未散之感。创作《红楼梦》系列歌曲，更是如此，仿佛歌曲曲调与故事合二为一，融为一体，闻歌曲识小说意感人物情，毫不夸张地说，王立平填补了《红楼梦》在音乐领域的空白。当然其整个创作过程，可谓“呕心沥血”。历时长达4年之久，王立平先生反复研读《红楼梦》数十遍，夜以继日细心揣摩红楼梦中每个人物生活经历、情感变化，最终以悲戚、惆怅、婉转、缠绵作为曲子的基调，呈现给世人浓重的古典音乐韵味，在我国音乐史上也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枉凝眉》以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为主线，既有对一对璧人无法获得幸福的咏叹，又有对森严等级制度下，封建礼教的抨击，哀婉悠长，令人沉浸在悲伤的情感中，无法自拔。

二、《枉凝眉》的音乐风格分析

一是从曲词上来分析，开头以第三人称角度发出“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的嗟叹。“阆苑仙葩”指为绛珠仙草的黛玉，“美玉无瑕”指宝玉，字面看可以解释为两者都很珍贵，非寻常人，实则暗含了黛玉和宝玉“人间难得”的高贵品质；紧接着以当事人角度抛出“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的疑问；下阙以“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起句，“枉自嗟呀”写黛玉心里希望宝玉来找她，又怨宝玉不来找她的满腹悲伤之情之景，“空劳牵挂”写出了宝玉想找黛玉却又害怕黛玉生气，心中百转千回的思念。仅八个字，却将宝玉和黛玉之间相互揣度对方心思，互相思念，却不去找对方的场景刻画得淋漓尽致。“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为宝黛爱情埋下了伏笔，不仅双方各自认为对方如“水中月”、“镜中花”一样可望而不可即，仿佛预兆着他们爱情的最终走向。“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一句则对应着黛玉还泪的场景，将全曲推向高潮，直接写出了他们爱情的结局。整首曲子寓意深远，其张力和表现力溢于言表，虽未写明结局却道尽结局，虽未表达思念却道不尽思念，毫不夸张地说，寥寥数语却将宝黛爱情的整个过程写活了！

二是从旋律上来分析，旋律不同，歌曲所表达的情感也不相同，一首好歌必然需要一个与之相匹配的旋律，需要作曲者与作词者“心意相通”。一首深入人心的好曲子背后必然包含着作曲者对词的无数次揣摩，情感的无数次感知，曲调的无数次修改。《枉凝眉》无疑是我国民族音乐的翘楚之作，其采用五声调式，民族特色十足。其曲式结构如下图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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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应上图，我们来分析《枉凝眉》，#c羽调式应用于全曲，且加入了变宫D调；从曲式上来看，全曲为单二部曲式，上阙由A乐段和过渡句组成，采用4+4+5的结构，以“Re mi la”对应开头两句，其间又添加了4、5度模进、小跳进及和旋滑音、柱式和旋等音乐特色，将黛玉美貌、高洁、稳重却内心敏感多疑，情绪飘忽不定的人物特征刻画得入木三分，第三句以F宫作为主音起始，并通过盘旋的二度直接转到徵调B上，包含着低音柱式和四个十六，将黛玉心中对于宝玉斩钉截铁毫无悬念的爱慕之情以及对于缘分发出的疑问，以及内心对于宝玉想见又不愿去见，不见又想见面的纠结描述了出来！第五句以“mi so”两个低音作为起始，并最终回归到原始的#c羽调式，像是在平静诉说有缘却似无缘。随后，十六八、四、二八的节奏与后续的滑音出现了鲜明的对比，心里既想要确认这段天定奇缘，又没有信心，害怕最终要“曲终人散”，将宝黛二人内心的犹豫、痛苦表达了出来。紧接着一个“啊”字，采用了跳跃式的十度，此字在原句中并没有，是王立平自己所添加，笔者认为此字可谓“神来之笔”，有画龙点睛之功效。一个“啊”字百转千回，由下行的小三度起始，历经两个上行的大二度，并最终回归到小三度，仿佛一段荡气回肠，迂回婉转的哭声将二人内心的痛苦、不甘心并最终屈从于命运安排下的无奈、心酸，形象地表现了出来。“啊”字的曲调变化如下图所示：

下阙由B乐段和尾声组成，采用了“4+4+尾声4”的结构，以“so la”两个弱音起始，音调逐渐升高，最终过渡到F宫，随后又由高音区的#c羽调降到低音区的#c羽调，仿佛将宝黛二人在迂腐封建礼教下“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悲愤、忧伤通过边哭边诉说的形式表现了出来。最终在结尾处运用了琵琶音，音调一直往上走，仿佛哭声在持续不断一直未停歇，最终泪尽了，人散了，情却未断、思念却未停歇。整首曲调回味无穷，我们仿佛看到一个娇弱柔美而又铿锵有力、人间清醒的黛玉形象，又仿佛看到了两个相爱却不能相守的孤独人儿，还仿佛看到了一对身虽远心却不能死，情却不能断的相爱人儿。

三、《枉凝眉》的演唱分析

87版《红楼梦》中，相关曲目的演唱者众多，包含着陈力、郑绪岚、吴碧霞等艺术家。演唱此首作品时，把握歌词意境，体味人物情感是关键，全首词的音域不宽，曲速相对缓慢，需要注意的是其中气息、节奏的转换需与情感完美融合在一起。全曲分上下两阙，各六句。

上阙起始两句“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徐徐将黛玉和宝玉两个人物形象引了出来，演唱时，“一”发“e”音比“i”音与后文衔接更好，发“i”音容易喉头发紧，整个音调随之也紧了起来，而发“e”音，喉头可以完全打开，与后续衔接更自然，确保了整个演唱过程的顺畅。演唱时，“一个是”不能完全平铺直叙，否则会使演唱过于白，缺乏情感性，而应该加一些感叹的音调进里面。紧接着“阆苑仙葩”、“美玉无瑕”，整句都要保持充足的气息，音量要注意好，还要注重节奏的把握，不可过缓，也不可过急；发声方式要不软不硬，要徐徐道来，也要注意尾字“葩”和“瑕”，需处理得更加细腻，给听众一种飘逸空灵之感。

上阙后四句“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句式结构上，两句直接相互呼应，整体要注重哀怨情感的流露，演唱时，喉咙要保持打开状态，营造空间感，才可以更加表达哀怨的情愫。同时，还应当注意个别字眼的演唱，色彩字“没”和“偏”要略带夸张的语调，“缘”和“他”、“缘”和“化”要保持十足的气息，也要注重气息的把控，演唱一定要到位，而“他”字尤为重要，演唱时语调由弱到强，才可以很好表现出黛玉内心的千变万化以及作为女儿身的娇羞。“今生偏又遇着他”语气要比其他几句更为激动，节奏相对略快。为更好抒发情感，“有”需要语气稍微重一些，而“奇”旋律要多变一些。“如何”和起始句“一个是”一样，要注重节奏的切分，体现黛玉欲说还休、欲言又止的情感节奏。“心事”也和起始句“葩”和“瑕”一样，要更加注重细节，变现要更细致些。演唱“终虚化”时，要感悟其背后“有情人难成眷属”的哀婉情感，声音虽处高位，但语调要哀伤，唱“终”字时，要注意咬字，喉头要保持打开状态，“化”字更需要唱出如泣如诉之感。

下阙起始句“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中，“一个”同上阙起始句中的“一个”保持相同的演唱技法，需要演唱者深刻感悟宝黛背后的相思之情，脑袋里要能浮现出二人想见不敢见，不能见，互相猜测的场景，“枉”和“空”，同上阙中“没”和“偏”一样，要注重夸张语调的表达；“呀”和“挂”，一定要注意演唱的完整性，不能因为是字尾，就一口气带过，尤其“呀”字既像是黛玉的叹息声，又是个感叹词，要格外注意其情绪的表达；此两句的旋律看似和上阙起始句的旋律相同，但是其背后表达的情感却不一致。一个是娓娓道来的介绍，一个是幽怨难过的情愫。

下阙后两句“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结构形式和旋律上相互呼应。既是宝黛对彼此情感的一种悲观写照，也是对二人结局的一个写照，终究虚无不可得。“水”要注意向下5度的跳进，而“镜”装饰音比较多，演唱时，要到位，流畅，也要保持声音的柔和、美妙及圆润。演唱“月”和“花”时要注意气息的运用，需要用到用气带声的技法。悲伤的情绪笼罩着这两句的整体演唱。

下阙最后两句，“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将全曲推向高潮，所有的委屈、孤单、愁苦、愤懑、哀伤、幽怨，顷刻之间喷薄而出！演唱者此时更需要多关注背后多种情绪交织的错综复杂的情感。“中”身处高音区，演唱时要保持十足、稳定的气息，情绪也要饱满；“能”和“春”同样也是色彩字，演唱时，要注意带有夸张的语调；“有”要注意节拍的准确无误；“泪珠儿”要略带哭腔，声音不可过虚；“怎经得”是上述情绪宣泄完毕之后的欲说还休，要唱出这种感觉。“秋流到冬”要注意演唱的连贯性还应体现出语气的由弱渐强；“春流到夏”中，“夏”要注意演唱的完整性。

最后还有“啊”字的演唱，“啊”一直是高音，要注意音高也要注意音色的完整与层层递进，演唱者既要唱出对宝黛无疾而终爱情的遗憾，也要唱出其中饱含着的无限哀怨，更要唱出对封建礼教、封建制度的不满。整体要以声传情，无论是波动较小的抒情段落，还是波动较大的高潮段落，都需要将自己代入到曲中人物的角色中去，身临其境，感其所感，悟其所悟，演唱才能打动人心。

结 语

音乐与文学密不可分，二者的完美融合无疑对广大听众来说，是场听觉的盛宴，是内心情感的寄托。《红楼梦》作为文学巨著，关照了现实，温暖了封建制度下的人儿们，带我们领略了古代文人最惬意美好的一面，同时又感受到了当时黑暗社会下层人民以及女性的弱势地位和悲凉人生。《枉凝眉》等一系列《红楼梦》音乐的创作，完美诠释了剧中人物的生活经历和思想情感，对于我们更好理解文学作品大有裨益，其成为经典永恒之作，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