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树叶儿芬芳

2022-07-13祁云枝

雪莲 2022年5期
关键词:锅盔臭椿香椿

田野打了个哈欠,苏醒过来,草木们一一睁开了眼睛。

侧耳,一叶新绿和另一叶新绿正在说话,一群小花凑成一堆也在说话,声音细碎,像耳语,像呢喃,偶尔,还配有肢体语言,勾肩搭背,摇头晃脑。

绿色的声音钻进耳朵,芬芳的气味飘进鼻孔,天地为之一新,春天来了。

眼观、耳听、鼻嗅之后,该口尝春天了。可以入口的春,大部分是野菜,荠荠菜、灰灰菜、蒲公英……一路吃来,清爽、清香,只是,似乎缺少些滋味儿。对,是少了那些香香的树叶儿的味道。

花椒树

那株野生的花椒树,就站在老家大门对面的塄坎上,村子里的其他地方也有。都不高,丛生的枝干歪歪扭扭,同样歪歪扭扭的枝条上,布满了三角形的尖刺。

我踮起脚尖,手指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尖刺里摘花椒树叶。风清、天蓝、云白,花椒特有的香味盘踞在鼻尖上,萦绕在我的麻花辫和花棉袄上,这让我觉得,自己也是春天里一树蓬勃的花椒。

奇数羽状的小叶子,刚从黑灰的枝干里挤出来,油油的,嫩嫩的,在晨光里泛出淡淡的紫红,仿佛向我招手,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和面粉去汇合,交织出一种想起来就要让人流口水的、香喷喷的味道。

我用三根手指捏住一丛花椒叶,往下拽。这丛叶子顽皮,枝条都被拉成了下弦月,依然不肯就范。我使劲一抻,椒叶是摘下来了,回弹的枝条,却用它尖尖的刺,一下子划破了我的手腕,渗出一排细密的血珠。

每次采椒叶都要被它划伤,我已记不得这是发生的第几次流血事件了。真讨厌这刺,花椒树怎么就不学学身旁的白杨?白杨的树皮和枝条多光滑啊。

多年后,我才理解了花椒树,明白了它的无可奈何,也明白了它生存的智慧。因为天生低矮,它不得不想办法对付矮个儿注定要遭遇的恶意,譬如猪马牛羊等食草动物的嘴巴,譬如人类的觊觎。它生出尖尖的皮刺和枝刺,就是为了护住树皮、叶子和花椒啊。白杨、泡桐、楸树、香椿、臭椿等高个子植物,它们从不担心这个,自然,它们不必长刺。

花椒叶被我采回家后,椒叶锅盔即将登场。我一直认为,花椒叶,是锅盔里天然的味精。椒叶锅盔,是妈妈的味道。

花椒叶洗净切碎,加入已经发酵好了的面团里。面团在母亲的手下,被翻起来压下去,压下去又被翻起来,直到变成一个滑溜溜的大个馒头,再用掌心压平。母亲拿出擀面杖一边擀一边转,面团最后变成一个绿花花的饼坯。找来干净的木梳,像水墨画家面对铺开的素绢白宣,母亲用梳齿在面饼上作画,横、竖、撇、拉,一阵按压,面饼上便现出乾坤般的纹路。

麦草火温柔地舔着锅底,母亲双手捧起面饼,“嘭”地一声,摊放进铁锅里。以手掌带动面饼,刺啦啦转几个圈,然后盖上锅盖。

椒叶锅盔的香味开始弥漫。母亲不时转动面饼,听声音辨火候,一旦得了指令,便“嘭”地一声,给它翻个身,用竹签噗噗噗扎一圈透气孔。之后盖上锅盖再添火,再转、再翻、再捂。十分钟后,一个香喷喷、绿花花的椒叶锅盔出锅了。

咬一口细嚼慢咽,微麻、微辣,味蕾被温柔撞击,就像舌尖踩着云朵舞蹈。翩然舞动中,爨香激荡在唇齿间,回旋在胃肠里,随后又打开了肌肤上的所有毛孔,全身舒坦。

穿着斜襟大褂,梳着矮髻的奶奶,掰下一块锅盔放进嘴里,用仅留上下门齿的嘴巴咂吧,很快,布满皱褶的脸庞,笑成了一朵菊,直呼“爨的很”。

多年后回想起来,那绿茵茵的椒叶锅盔,其实,是春天的味道,是妈妈的味道,也是童年的味道。

到了秋天,隐藏在绿叶和枝刺里的花椒,被太阳刷成了红色,火苗般点燃秋风。我和妹妹摘下红花椒,用线绳穿成串,挂在房檐下。风吹来,雪飘来,花椒们渐渐睁开红眼皮,露出黑亮亮的眸子。

做菜、煮肉时,母亲会从花椒串上揪几颗下来。哪顿忘了放花椒,那饭菜必索然无味。花椒黑黝黝的籽兒也有用场。过年蒸花馍馍时,花椒籽就是麻雀、老鼠和面鱼儿的黑眼睛,亮晶晶的。

当年,我吃椒叶锅盔时只知道花椒味儿又爨又香,并不知道花椒竟是住在《诗经》里的“椒”。“有椒其馨,胡考之宁”,说的是周王在秋收后,用椒酒祭祀祈福的场景;男女良辰相约,女子竟送一捧花椒给男子,如此匪夷所思然而芬芳的场景,便是“贻我握椒”。瞧这花椒传递出的爱情,也如此动人呢;香烈走窍的花椒,在屈原的《九歌》里,是沟通人神的信物。后来,楚人用“椒和泥涂壁”,开启了室壁温暖芬芳的“椒房”。因花椒还有“椒蓼之实,繁衍赢升”的意思,到了汉代,椒房已是未央宫皇后的居所。

我的一位女同学,婚后多年不孕,被诊断为宫寒。她听从高人指点,也采用了“椒和泥涂壁”。住进椒房一年多,果然喜得千金。女同学对花椒感激涕零,给闺女起名“爱椒”,以示谢意。

这花椒,自此成为我见过的内涵最丰富的食材。在厨房里忙碌,每次用到花椒时,我的心里便多了一层念想,花椒携带的文化、芬芳、温暖与温馨,会通过它催化的菜蔬饭食,沿食道进入血脉,转化成我心灵的补品。

如果说,从乡村走出的我,身上还保留着春天的味道,那么,有一半是粮食给予的,另一半,则来自于草木的熏染。

又一个春天来临。草木用花朵、用绿叶纷纷书写对这个季节的爱恋,空气里荡起林林总总的香气,我突然间想起了椒叶锅盔。

这个周末,我在园子里采了一把花椒叶,按照记忆中的做法,在电饼铛里烙制了一个椒叶锅盔。

可是,没有了饥肠辘辘中对于美食的期盼,没有了踮起脚尖采摘时对花椒叶的仰望,手臂上没有了刺伤后渗出的血珠,没有了母亲在案边忙碌的身影和灶房里随时响起的欢声笑语,这椒叶锅盔的味道,实在是太普通了。

我没有吃出童年的味道。

香 椿

香椿,香椿,我轻轻读出这两个字时,似乎是唤我闺蜜的名字。

这俩字无端的好,念起来,语气上扬,嘴角上翘。“椿”字,显然是一种与春天脱不了干系的树木,椿字前,又冠以“香”字,实在是妙。单是想想,就能闻见扑面而来的春天。

笼统地说香椿香,其实有失偏颇。在喜欢它的人眼里,香椿的味道,是清香,是醇香,是“香风惊艳,簇簇嫩、枝头灿烂”。直呼香椿为香芽儿,凉拌、热炒、做汤,换着花样儿饕餮。不喜欢的人呢,大概连它的味道想都不要想。我曾经看到过一条微博,说香椿对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的怨恨,居然散发出这么鬼畜催呕的气息?

喜欢和不喜欢香椿的理由,都与它的味道有关。

我女儿就不喜欢吃香椿,她说香椿炒鸡蛋里,有股臭屁虫的味儿,她说这句话时的动作和表情,让作为香椿粉丝的我,瞬间失去了对香椿的狂热。

但每年早春吃香椿的习惯,我还是保留了下来,并且,充满了仪式感。无论是童年生活在乡村,还是如今居住在城市,感觉每年早春,只有吃到了香椿,才算真的领略了春天。

作为报春树,香椿走在了所有菜蔬的前面。

翻看史料,香椿的确是一种菜,曾被人唤作“树上蔬菜”。李渔在《闲情偶寄》中也说:“菜能芬人齿颊者,香椿头是也”。这个还被称作“茴椿”“供椿”的树菜,以醉人于舌尖、早于春日的香气,与荔枝齐名,是当年向朝廷进献的贡品。

谷雨前,是椿芽入口最香的时候。与世间所有事物一样,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吃新鲜香椿芽的时间,也就十来天吧。奶奶在谷雨前常常念叨:这香椿啊,谷雨前是菜,谷雨后就是柴了。

摘下的椿芽,焯水去掉苦味。椿芽的红色渐消,唯余碧绿。小时候,母亲常用它做成一青二白的“鸡刨豆腐”,我现在多半会做成“香椿炒鸡蛋”。焯过水的椿芽切丁,放入打散的蛋液里,拌匀。火旺油烫时,椿芽蛋液下锅,蛋的金黄与椿芽的淡绿瞬间凝结,蛋香与椿芬相互拥抱,相互渗透。一盘香椿炒鸡蛋,就是春天可餐的秀色。

平平淡淡的日子,因为有了香椿的调剂,平仄有韵起来。

是后来学了生物,才知道香椿的气味实在是一言难尽,也让我对香椿的感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起初,香椿像个高深莫测的化学家,一股脑儿鼓捣出三四十种挥发油、酯、醇、酚、酮类物质以及硝酸盐、亚硝酸盐等化学成分,添加在自己的枝叶里。香椿的目的,是要警告食草动物和昆虫——这里是禁食区,最好离我远点。

出乎香椿的预料,一些人却迷恋上这种奇奇怪怪的味道。再高的香椿树,也难不倒他们,香椿孕育了整个冬天的嫩芽,尚未来得及伸枝展叶,就被摘下来,泯灭在人的唇齿与肠胃里。

香椿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好多事,我也没有想到。

有一年初春,和先生驱车郊游,望见一片苗木上长满了鸡蛋。错愕之余停车前往,想一探究竟。没错,高高低低的枝丫上,长满了白花花的鸡蛋,仿佛枝头佩戴了一顶顶蛋型的小白帽。

再近前看,懂了。是把蛋壳挖了个眼,套在一个个叶芽上。一旁整地的大伯见我们好奇,于是滔滔不绝,说这是如今最时兴的吃法“香椿蛋”。之所以挂鸡蛋壳,一来保暖,叶芽儿冻不着,二来有残留蛋液的营养,香椿芽长势好。最紧要的是,见不到阳光,椿芽儿不易变老,口感好。

他的声音里,有种不容置疑的诱惑:“这鸡蛋壳挂上三天后香椿发芽,二十多天才可以摘蛋。前前后后要一个来月,你们运气真好,恰巧赶上了。这头茬香椿蛋一百多元一斤,还供不应求呢。”

这天,我们以车厘子的价格买了二两香椿。一一磕开蛋壳后,露出圆圆的鸡蛋型的叶芽,淡黄色的椿芽,紧紧地拥抱缠绕在一起。那顿香椿蛋饭,也似乎并没有吃出如大伯所说的口感“撩咋咧”。

当人变着法子咬春、吃春的时候,香椿也调整了生存策略。第一次被人掐掉叶芽后,香椿长出了二茬,但品质明显比头茬差,叶肉羸弱。如果这时还有人觉得没有过瘾,还想再吃的话,香椿第三次萌出的嫩叶,已经难以下咽了——粗枝大叶,叶脉发柴,嚼都嚼不烂。

看来,香椿知道春秋战国时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典故呢,它的做法,也应验了俗语:“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在可以制造特殊气味的植物世界里,香椿还有个长相相似的亲戚,名叫臭椿。单看树形树叶,很难分清彼此。其实也不必用外形分,用气味分就够了。小时候,我们村子的东南角,就生长着一株臭椿,高大威猛,夏日里雨伞般撑出一方荫凉。

臭椿也是化学家,它鼓捣出来的味道,如鸡屎混合了油漆般熏人。离臭椿还远呢,那气味就直愣愣地冲撞过来。不是万不得已,乡亲们都绕着它走。

这样看来,同为化学家的臭椿是成功的,它鼓捣出了人与昆虫一致厌恶的恶臭,真正用气味保护了自己。

没有人或食草动物愿意近前,远离了昆虫的叮咬,臭椿一门心思长高长大。臭椿把自个长成了“樗”——高耸入云的样子,也长成庄子《逍遥游》里长寿的大椿:“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模样相似的两种树,因气味迥异,便有了命运的况味。

如今,我工作的园子里,既有香椿树,也有臭椿树。它们都是作为观赏树站在那里,没有了人为的撕扯,那棵香椿树也长得伟岸壮硕。它眼里的春夏秋冬,也一定香香的、甜甜的。

月 桂

春分那天,去南阳台给盆花浇水,忽闻阵阵花香。

那香,甜丝丝的,有桂花的馥郁,也有蜜桔的甘甜。环顾阳台,无非是石莲、仙人掌、芦荟、燕子掌之类的多肉植物,并无花朵。这些故乡在南方的肉肉,喜热怕冷,每年入冬前,我都要把它们一一搬进阳台,以防肉肉们香消玉殒在北方的冰雪里。它们也都领情,一个个肥肥壮壮的,但极少开花。

花香来自哪里?不是玉兰。隔着玻璃朝阳台外望去,不远处的玉兰已满地落英,和玉兰做邻居二十多年,我熟悉它们的气息就像熟悉我自己。开窗,探头,看楼下那块田地,那里,一楼的邻居刚刚整完地,或许已播撒了蔬菜种子,但现在,地面平展展、空荡荡的,连草色都没有,哪里会有花香。

但从开窗那一刻起,我分明觉得花香更浓郁了。翕动着鼻子,扭头,见几枝绿叶斜斜地伸过来,距离阳台的西窗不足一米。香气,来自于它?

移身近前。是一株月桂,三年前,它刚刚落户楼下空地时,不过是个身高一米左右,叶片稀疏的黄毛丫头。不知不觉间,它已亭亭,飘然有姿,葱茏的枝叶,伸到了我家所在的二楼。女大十八变啊。

视线停驻在月桂身上时,它给了我更大的惊喜。碧绿的革质叶间,遍布星星点点的小黄花,如繁星闪烁。是的,它正在开花。让人愉悦的花香,就源自这里。原来,我家的窗户和墙壁,一直沐浴在月桂的香气里呢。它看我不曾理会,硬是挤进了窗户缝隙,把自己的花讯知会于我。

我兴奋地伸出手,握住几片叶子,连声说“你好,你好!”那香晃动起来,同样热烈地拥抱了我。那一刻,我深切领悟了一个词“花香袭衣”。一时间竟有点儿心醉神迷,如司马相如般:“眇眇忽忽,若神仙之仿佛”。

月桂的花朵,模样像大一号的金桂,只是花瓣轻薄,没有桂花厚实。颜色也淡,鹅黄色,浅浅的几乎透明。四枚花瓣如手握香气的拳头,七八朵聚在一起,晨光中,像是握着自己的小欢喜。有三分之一的花朵,已绽开手掌心,露出醒目的花蕊,花香,正沸沸扬扬。

近距离端详月桂叶子,两头尖,长长的一根主叶脉贯穿始终,叶面碧绿,光亮,皮革般厚实。它风干后的样子,每个家庭主厨都见过,它,就是香叶。调料铺子、家家厨房里,都有它的身影。此刻,几十片香叶,正躺在我家厨房的调料盒里。

采下一片新叶,揉碎,浓郁的芬芳从指尖腾起,那香,浓,醇,厚,混合了桂花、糖果和松木的气味,还有一丝丝辛辣,比厨房里的香叶浓郁多了。

我正是从一片叶子开始,认识月桂树的。

那时我刚大学毕业,分配到这座植物园里上班。好多植物,我都只是在书本上见过,我需要将它们和实物一一对应。刚好,园子里来了一班实习的学生,要求专家讲解。我便混迹在学生中间,聆听科普科王主任现场讲植物。

王主任在一棵树上采了一片叶子,带学生走出芳香植物小区后,才停下脚步。他揉碎了叶子,让学生们用鼻子感知其香。待大伙纷纷说出自己对这种味道的感受后,王主任才说这植物名叫月桂,它烘干后的叶子,就是人们炖肉时放进汤里的香叶。

我悄声问主任为何走这么远才让学生闻味?

“月桂是南方树种,能在北方户外成活已不易,如果大家现场知道了它的身份,还不把叶子给摘光了。”

学生们走后,我返回那棵树下,记住了月桂的模样。

一株月桂,曾在我的记忆里风一样飘过,二十多年后,它又神奇地飘了回来,站在了我的窗前。这是多么美妙的缘分。

每一天,黎明被月桂的甜香唤醒,同时唤醒我的,还有月桂树上的串串鸟鸣。我像是住在了朱淑真的诗句里: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

知道阳台外有了新芳邻后,一次炖排骨时专门去阳台上摘了两片新鲜的香叶。加入新鲜月桂叶的汤汁,一点点变得金黄,叶子却始终绿油油的。这两片碧绿,让排骨汤有了动人的春色,更有了别样的辛香。那香,糅合了汤汁和水汽,口感里便多了无数旖旎,犹如春天汇聚在一个女人身上:“杏脸桃腮,浅淡春山,娇柔柳腰,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

看过一幅关于月桂的油画,印象深刻,画面背后的故事,耐人寻味。大意是太阳神阿波罗嘲笑爱神丘比特的箭术,受辱的丘比特向阿波罗射出了金箭,让他对达芙妮一见钟情;再用银箭射中达芙妮,使她拒绝爱情。阿波罗狂热地爱上了达芙妮,惊慌失措的女主一路狂奔至父亲的河边,肯求父亲让自己变成一株月桂,以躲避阿波罗的爱情。

从美女树化开始,达芙妮成了阿波罗心头的白月光和朱砂痣。他弹奏着用月桂木做的竖琴,头上永远戴着用月桂枝叶做成的“桂冠”和许诺——我要让罗马大将,在凯旋的呼声中,在庆祝的队伍走上朱庇特神庙时,头上戴着你的环冠……真的应验了一句话,没有得到的,才是最好的。才会在记忆里永久珍存。

画面停在“追逐”和“变形”的那一刻,美女举起的双手,长出了月桂的枝叶,腿脚已覆盖了树皮。看得我心惊肉跳。

这世间,很少有人所愿即所得,即便是一位神通广大的太阳神。所以,得罪谁,都不要得罪爱神。或者,是不是也可以这样理解,达芙妮拒绝了一个人的爱情,变成香香的月桂后,把她的爱,给了更多的人。

在中国,当我们举头望明月时,知道那里有美丽寂寞的嫦娥,玉兔,也有坚韧芬芳的月桂以及垂头丧气的吴刚。吴刚因触怒太阳神炎帝,被发配到月亮上砍伐月桂。这月桂,身高五百丈,繁枝茂叶。出人意料的是,吴刚每砍一斧,树身被砍处即刻愈合。月桂用“树创随合”的神奇本领,蔑视了吴刚。这株月桂,永远不会被砍倒,它长成了世人的白月光。

虽是东方神话,但月桂,自始至终,与许多人的生活,都息息相关。

“爨下榾柮,馨气满坳”“蕊撒黄金腾馥郁”“芳菲菲兮月之桂,子之家兮傅芳世世”……

写下这些诗句的诗人,一定被月桂的香气缠绕滋养过。

【作者简介】祁云枝,就职于陕西省西安植物园,陕西省植物研究所研究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散文刊于《人民日报》《北京文學》《黄河文学》《散文百家》《广西文学》《青海湖》《大地文学》《牡丹》《雪莲》《生态文化》《中国校园文学》等报刊,作品入选《散文选刊·选刊版》《中国2021生态文学年选》等。出版散文集《我的植物闺蜜》《低眉俯首阅草木》《植物智慧》《枝言草语》等多部,有作品被翻译成英语在海外出版。获中华宝石文学奖、丝路散文奖、全国大鹏生态文学奖、陈伯吹儿童文学创作大赛一等奖、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等。

猜你喜欢

锅盔臭椿香椿
穆锅盔
春之味——香椿
香椿与臭椿
锅盔凉粉
香椿
锅盔助秦灭六国
香椿
关中大锅盔
轻度盐碱地两个臭椿品种生长特性和形态特征比较
衡水湖湿地园林树木臭椿沟眶象发生状况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