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臣

未成年子女的成长深受家庭教育的影响，父母作为家庭教育的两个核心角色，建构出什么样的协作关系，最终决定带给子女什么样的家庭教育的能力和水平。从当前的家庭教育现实看，不少家庭教育问题根源于父母协作关系的薄弱甚至缺失。但是，让这个问题更复杂的情况是今天的父母常常不会也不能随便按“男主外，女主内”之类的传统行事，且父母双方即使愿意投入家庭教育中也未必能够相互协作，因此现代家庭教育中的协作关系建设有着自身的特质与要求。

一、现代家庭教育的组织基础变革

在今天讨论父母如何在家庭教育中分工协作的问题，特别需要避免對时代特征和趋势的漠视。如果只从传统理想父母的分别主内与主外模式构建父母在教育中的分工协作关系，在今天常常困难重重。虽然，不能否认在今天做父母依然能够从父母角色传统中得到一些核心的启发和思路，但也应看到只从传统出发肯定是不够的。这其中最为核心的一个原因是作为行动关系的父母家庭教育分工协作需要对时代特征和趋势做出回应，否则就会失去具体的合宜性，也因此会面临各种摩擦或阻碍。

就今天的父母在建设家庭教育的分工协作关系时需要关注的时代特征和趋势来说，现代家庭的组织特点是最为重要的角度。在人类发展的历史上，家庭虽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但它也在人类的长期历史中持续存在和发展，至今仍是最为重要且常见的社会组织形式之一。需要看到的是，家庭作为一种社会组织形式和社会单元，于长期的历史发展中在构成、关系以及功能上发生了一些重要的变化，从而，时代性对子女教育的基础影响作用在家庭中逐渐显现。

第一，现代家庭的规模总体上越来越小。通常来说，家庭在内涵上是由婚姻和血缘关系进行联结组合的一种社会生活组织单位，但这种社会生活组织单位的规模大小却是在变化的。与古代或传统家庭相比，现代家庭由于生育率下降、更看重核心血缘关系、居住分散化等因素的影响而出现规模总体缩小的趋势，即家庭的小型化。这种家庭小型化的实质一方面反映为家庭成员的数量在减少，另一方面反映为小型家庭在居住地和事务组织上的独立化。这种小型化的家庭结构在让家庭越来越灵活地应对各种变化需求的同时，也为家庭承担重要与众多的职能和事务带来更多挑战。

第二，现代家庭的成员关系越来越趋于自主地构建。虽然，当前还有一些人坚持家庭生活应该坚持传统，不能像家庭外的经济、文化和社会活动领域那样太多和太快地变化转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今天的人们都要遵照家庭组织的传统模式生活。其中，最为突出的一个方面是人们在今天更自主地建构自己家庭内部的成员关系。从一个核心的具体问题看，现代的亲子关系不再是对传统亲子关系模式的直接复制，从具体家庭中的亲子关系看，常见的是现代亲子互动中的个性化尝试、争取甚至纷争。实际上，家庭成员之间具体关系的自主性建构态势总是在今天不断上演着。不仅在亲子关系的层面上，在夫妻、兄弟、姐妹等多种现代家庭成员关系层面上都在进行着这样的积极建构。

第三，现代家庭的功能越来越为个体化需要留出空间。一般来说，一提起家庭的功能或价值，大家就会想起生活保障、情感依存、抚育赡养等常见事项，但这并不意味着家庭的功能状况在每个历史时期都有一样的范围和水平。相较传统家庭，现代家庭的功能越来越尊重家庭成员的个体立场，即越来越尽可能包容成员个体的独特需要。在传统的家庭中，身处其中的成员经常会为家庭而牺牲自我的需求和立场，也更多会站在家庭整体的角度来思考和做事。到了现代社会，人的个体意识的强化从根本上推动了现代家庭在功能实现中尊重个体的立场和需求，人们如今在对家庭的认识和定位中也会越来越多地考虑自我的需求和价值等问题。

二、现代家庭教育中的父母分工协作原则

从现代家庭教育所依赖的家庭组织转型发展态势看，如今想建构父母在家庭教育中的积极分工协作关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父母在子女教育中的传统分工协作模式在相当广阔的范围内行不通了。现代父母不能把子女的教育当作可以轻松完成或轻松被替代完成的简单化事务，也不能自发地参照子女教育中常见的母亲主导传统模式来照搬实施，更不能在子女教育中完全放弃自身的个体化立场和需求。可以说，这样的情形让现代家庭教育中的父母分工协作成了很困难的一个问题，因此根本上需要在直面现代家庭形态变革中探索前行。

在实际生活中经常听到这样的声音，当前的家庭教育事务已经让负责的一方父母（常常为母亲）不堪重负，需要让另一方父母（常常为父亲）真正参与进来并实质上分担教育子女的事务。可以说，这样的声音和观点是可以理解的，在通常情况下也会带来积极的改变。但是，从子女家庭教育的持续发展来说，这种声音和观点还不够。积极参与和实质分担上的改变确实会增强子女教育上的家庭总力量资源，但我们也要注意到：在复杂事务中都积极做事的各方也未必把事情总体上做好，各方积极投入的总力量是一个方面，但各方的积极力量如何被合理编排是另一个方面。因此，这里对现代家庭教育中父母分工协作问题的探索还需要在如何协调各方积极参与的层面上进行。

第一，现代家庭教育的父母分工协作需要以对家庭的共同认识与价值追求为基石。家庭教育的高质量实施需要家庭总体上有“一家人”的意识，家庭教育主要问题的解决和应答也要家庭成员对一些问题有根本的共同认识和价值追求。当前，一些家庭出现父母的家庭教育分工协作矛盾，在根源上就是缺少共同的家庭认识与价值追求。缺少了共同的家庭认识，家庭成员从根本上就不能同样明白家庭的实质与主要功能、家庭生活的基本原则、家庭与成员的核心关系等问题;缺乏了共同的家庭价值追求，家庭成员从根本上就不能同样理解家庭的重要性、家庭事务的重要性和具体家庭事务的重要性等级等问题。可以说，出现家庭教育中父母分工协作问题的家庭都或多或少与缺少家庭共同认识与价值追求有关。不知道家庭到底是什么，就不会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家庭中生活，也不会明白自己在家庭中要做什么以及需要做多少。甚至可以说，一个家庭缺少对家庭的核心共同认识与价值定位也就缺少了家庭长期存在和发展的内在基础，由子女教育之类的具体家庭事务引发矛盾甚至分裂常常在所难免。67AFF4B9-3131-4509-9B83-4B82DAE0F3EC

第二，现代家庭教育的父母分工协作需要在家庭整体事务分工协作框架中得以统筹协调。家庭作为一种社会生活组织，所要承担的事务是多方面的，这些事务的实施需要家庭有一个整体的分工协作框架。从现代家庭生活的基本情况来看，一般家庭常常面临着经济基础建设、子女教育、老人赡养、生活事务保障与协调、娱乐休闲活动开展等一系列事务需求，这些事务的实施与保障需要家庭成员有合理的分工协作整体框架。考虑到特定家庭成员承担事务的有限性，这就需要把父母在子女教育中的分工协作纳入家庭整体事务分工协作的框架中统筹考虑，以通过有机筹划每位家庭成员的能力和特长为包括子女教育在内的家庭整体事务提供有力支撑。

第三，现代家庭教育的父母分工协作需要以确定对子女教育的框架性规划为重点。具体到子女的教育上，不同人对教育会有不同的认识和追求，父母对子女的教育事务也常常会有不同的认识和目标。但是，如果父母在子女教育问题上有各自独特的认识和目标，那就很难进行分工协作。在现实中，这样的情况屡见不鲜，放任与操心、自然与求取、宽松与严紧、常人与精英等多种分歧常常出现在不同家庭的父母身上。但需要看到的是，在子女教育问题上具有关键分歧的父母是没有办法谈论分工协作的，积极的分工协作关系一定要建立在对目标事务的框架性规划之上。只有父母对子女教育是什么、有什么以及追求什么的基本问题有了必要的框架性规划之后，他们才更可能进行积极而可持续的分工协作。虽然，当前是一个相当包容个性的时代，但是需要共同生活和共同教育子女的父母不断建设在子女教育事务上的“共性”;直面各种分歧的交流、沟通和磋商是这个方面的基本途径，事实上这也是家庭生活获得高质量保障的一个基本途径。

第四，现代家庭教育的父母分工协作需要尊重父母各自的合理化个性需求。在社会和家庭不断变革的今天，父母投入子女教育的过程并没有预定的“图纸”。对于如何做父母这个问题，传统模式和他人经验只能提供参考和选择。实际上，人类社会发展的一个重要维度就是给个体的合理化个性需求以空间。对于父母角色来说，这个发展态势就意味着在子女教育的分工协作中会尊重他们各自合理的个性特点与需求，社会并不强求把固定化的父母模式或角色图示直接嵌套在今天的父母身上。从对待子女教育中的父母分工協作问题来说，现代社会一方面需要承认父母作为人类个体在一定程度上还保留着生理和心理上的一些本性;在另一方面，现代社会也要承认父母作为社会文化中的人类个体是具有行动和创新能力的主体。可以说，在确定子女教育分工协作自身角色的过程中，现代父母要走出“始于本性、经于选择、终于适应”的积极建构路子，即从生理心理的本性出发，经过个体化选择和创新努力，最终参照群体性适应结果而做出决定。

第五，现代家庭教育的父母分工协作需要在子女教育事务上保持积极开放的姿态。说到底，子女接受的家庭教育只是他们所受教育的一部分，子女应该受到或会受到的教育影响远超父母个体能够给予或能够掌控的范围。因此，父母在子女的教育中要有两种主要的意识：一是教育者意识，二是教育组织者的意识。可以说，父母在子女教育中所发挥的作用一方面是直接作为教育者发挥的作用，另一方面是作为子女教育的开发者所发挥的作用。无论在哪方面，父母都要意识到父母教育的有限性：子女更应该积极接受其他教育者的有益教育，如家庭其他成员、学校教育者、社会教育者;父母更应该开放地寻求一切有利于子女成长的支持力量。因此，父母在子女教育中的分工协作关系建构应该坚持积极的开放姿态，在“立足自身”与“积极联合”的有机行动中为子女教育做到更大的格局和更高的层次。

在总体上看，现代父母在子女教育中的协作要从家庭整体发展的立场着眼，要在深刻认同并积极投入家庭发展的根本姿态中对子女教育建构基本共识，要在家庭整体分工的大局中找到子女教育的具体分工协作上的优质平衡。在子女教育中，高质量的现代父母分工协作关系需要在深度认同家庭价值和积极投入家庭生活的前提下，遵循整体性、适应性、可行性、效率性和平衡性等维度上的核心要求。

（责任编辑：母聃）67AFF4B9-3131-4509-9B83-4B82DAE0F3E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