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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通灶神信仰文化的交融与共享

2022-06-20贾学锋赵元媛

牡丹江大学学报 2022年6期
关键词:土族祭灶灶神

贾学锋 赵元媛

(1.宁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2.宁夏大学法学院,宁夏 银川 750000)

灶神,民间俗称为灶王、灶王爷、灶君、锅灶神君、灶公灶母、灶家娘娘,“司命真君”“九天东厨烟主”“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护宅天尊”或“灶王”,全衔是“东厨司命九灵元王定福神君”,鸾门尊奉为三恩主之一,即厨房之神。

一、灶神起源概说

追溯本源,关于灶神最早的起源是火神说与祖先崇拜。远古时期的灶就是一堆堆的火堆,远古先民靠火堆生存,夜晚照明、取暖、烤熟猎物、防御野兽、烧制器皿,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灶与人们的生活逐渐密不可分,故而灶神崇拜成为了诸神崇拜中重要的内容。《淮南子·汇论训》中言:“炎帝作火,而死为灶。”①《淮南子·时则训》注云:“祝融、吴回为高辛氏火正,死为火神,托祀于灶。”②《太平御览》引古本《淮南子》说,“黄帝作灶,死为灶神”。祭灶神的传说不仅源于上古帝王,且与其后裔颛顼息息相关。

昆虫说与动物崇拜说。民间传言有一种昆虫灶鸡也有灶马之称,灶马的意为木刻印刷的灶神像,当代学者袁珂还推理了灶神为“穷蝉演变”的说法,他认为《庄子·达生篇》中“灶有髻”的“髻”是‘蛣’的假借字,《广雅·释虫》中言:“蛣,蝉也。”《大戴礼·帝系篇》中言:“颛顼之子名穷蝉”,而蝉又是“灶有髻(蛣)”的“髻(蛣)”,而“髻(蛣)”又言为灶神,固然“穷蝉”与“灶神”之间存在一定的联系。由此可见,“单”亦或“禅”其实都是“穷蝉”一名的演变。

秦汉时期,灶神的形象则为“先炊老妇”的形象。《汉书子·郊祀志上》:“族人炊之属”,注云:“先炊,古炊母之神也。”种火老母是道教中典型的灶神形象。东汉以后,出现了这种形象,《台上灵宝补谢灶王经》《道藏·太清部·感应篇》《太平御览》《抱朴子·微旨》等文献中多有记载。逐渐,灶神由掌管万物的全能神,演变成定期向玉皇大帝“通风报信”的小神祇。

综而言之,灶神被纳入道教神系后,从神圣的宗教神坛逐渐走向民间信仰中“俗神”化的道路,任何宗教从自身发展过程而言,其出现时为主观和客观、历史和现实的统一。故而,这种世俗化的道路是不可避免的现象,灶神走向世俗化之后,以繁多的性格形象,诙谐幽默的情韵留传于民间。青海省大通回族土族自治县(以下简称为“大通”),是青藏高原和黄土高原的过渡地带,历来是一个典型的多民族聚居的地方。灶神信仰作为大通汉、土、藏三个民族及“家西番”中最为重要的一种民间信仰,存在一定的民族差异性,但同时因长期交流、互动、交往又存在普遍的共性。

二、多元族群祭灶仪式

(一)汉族祭灶仪式

小年祭灶是中国传统文化重要的民间民俗活动,汉族每年腊月二十三日晚上祭灶神仪式从古留传至今。大通多数汉族将灶神称为“灶家娘娘”,少部分汉族则称为“灶王爷”;腊月二十三的晚上人们有打发灶家娘娘上天的说法。显然,大通县的汉族将灶神的形象“女性化”了,这与农村妇女的居家生活密切相关,是汉民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

笔者赴大通县长宁镇上鲍堡村进行田野调查,此村落大部分村民为汉族,有少部分土族和“家西番”。上鲍堡村村民的祭灶仪式大多相同,有些人家除了腊月二十三的晚上,一些重要的日子也会进行祭灶仪式,其中笔者访谈的一家汉族村民家的祭灶仪式与时间如下:

在我们村里把灶神称为灶王爷,我认为灶神爷是男性,因为我看过电视剧《封神榜》上面是男的,过小年我们祭灶的话,就烙十二个灶饼,准备6个草把,一碗插上三炷香,准备一碗豆料,钱马一烧,头一磕。把锅头上方九的灶神画取下来,连同烧纸一起烧了,大年三十晚上“接神”,迎接老先贤的时候,再贴上新的灶神画。因为我们祭的这个灶神,是我们本家的神,保佑我们一家老小。除此之外,还有腊月三十,正月初七,正月十五,正月二十三,二月初二,这些日子也都会祭灶神。像我们家里,我们通常在外面干活,祭灶通常是家里的女人们。

(2021年6月21日,长宁镇上鲍堡二村村民,男,47岁,张xx)

图1 、图2 长宁镇上鲍堡村村民家厨房的灶神像和香炉(作者摄)

大通汉族每年腊月二十三日的晚上都会打发“灶家娘娘”上天去。民间老人传言,这是打发灶家娘娘上天回娘家去了,又称辞灶 ;故而打发“灶家娘娘”回娘家的这个送行仪式活动也隆重了起来。祭祀仪式从腊月二十三的早晨开始,农村妇女要早早起来做灶饼,灶饼是一种在铁锅里烙的白面饼子,大小十公分左右,把面揉好后团成一个个大小形状相似的面团,用刀刃横竖划成一个方块状的线条,接着再用刀刃划出旗花状,反复烙至表面微微焦黄。村里的人说,随着经济条件的提高,村民们认为在铁锅里烧火,烙灶饼费事麻烦,一些人们会用买来的糕点饼干之类的来代替灶饼。还要献上一些灶糖,目的是要让灶家娘娘吃些甜的东西,让她嘴巴甜甜的,上天时多说些好话,一般家家户户都贴年画灶君,两边贴有对联“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上天去多言好事,下界回宫降吉祥”。

图3 后子河西村村民提供的灶饼照片(王xx摄)

此外,还要准备一些现成的五谷杂粮,麦秸杆扎的一个马匹形状的草把是灶神夫妻上天时的坐骑,再用绿草和黄草绑好十二捆料。路途中要给马吃的一些五谷杂娘,通常是一些晒干的大豆、豌豆、小麦粒之类的豆料。灶神上天回娘家要带的礼物通常是一只鸡或一根猪尾巴,以及那些灶饼或灶卷,老人们都认为给“灶家娘娘”准备的祭品越丰富,灶家娘娘回到天上,会对自家情况的反映越真实。在祭灶之时,村民们对着自己厨房的灶火或灶台,摆上灶饼、贡品,焚香祭拜,接着第一次敬酒,此时要向灶家娘娘诚心祷告,完毕后再进行第二次敬酒,第三次敬酒之后,有些人家厨房里贴灶神像的要将旧有的灶神像撕下,连同马匹状的草把一起焚烧,代表送灶君上天。随后要焚香、叩首,并在灶火或灶坑里抓几把麦秸杆草灰,平撒在灶前地面上,并喃喃叮咛:“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平安”之类的话,祭祀仪式顺利完成。

我们娃娃工作了以后,就住在县城里了,过节和夏天才到老院子里来,每年过小年,打发灶家娘娘和灶爷儿,放爆竹。把灶火里贴着的灶家娘娘和灶爷儿请下来。买上十二个灶饼儿,每个灶饼上掐上一点儿,连请下来的灶家娘娘和灶王爷在黄纸里烧给。准备上灶糖儿,干草俩编上一个马驹儿,6个草笼,给灶家娘娘的马驹抓上一把豆料,两盅白酒,映上三柱儿香,头磕给,吩咐给:“天上去了说好话,玉皇大帝跟前多说好事,保佑着家里平平安安,顺顺当当。”有时候,娃娃们上班忙,我就在楼房厨房里简单的打发灶家娘娘上天。大年三十的晚上,再贴上新的灶家娘娘和灶爷儿像,通过“接神”再把灶家娘娘接回来。

(2021年6月21日,长宁镇上鲍堡二村村民,女,52岁,赵xx)

图4 长宁镇上鲍堡二村村民家灶神像(作者摄)

在民间,汉族将灶家娘娘认为是给天上众神引路的。其他诸神们会在大年初三过后依次升天,唯独只有灶家娘娘“灶神”留在人家的厨房里,主管一家人的饮食,迎接下一年时众神的到来,接灶神的仪式是焚香叩首,或在厨房灶台的门前贴一张新的灶神像,便叫作迎神。看似一个简单的祭神仪式,却反映了先民们最朴素的愿望祈盼。

(二)土族祭灶仪式

土族对灶神的祭祀和汉族祭祀在仪式上略有差异,大部分土族信奉藏传佛教,因而在祭祀中仍保留藏族祭祀的仪式。土族对供奉灶神的位置很讲究,灶神的位置需要设在阳光能够照到的地方。土族祭灶神时间为腊月二十四日的晚上,首先在厨房选定的位置用白泥或黄泥在墙壁抹上一个小圆点,然后在小圆点上面用面粉点一个白点,并在小圆点内贴上一张黄纸条,上面写上“东厨司命之神位”或“东厨司命灶君娘娘之神位”即被认为是灶神。土族妇女也会做一些圆形的灶饼,摆在厨房供灶神的位置下方,还会供一些如“普适佐(土族传统油炸食品)”土族男子也会用麦秸秆编一个草马,用草马驮草料,有些人家用的是酥油灯。再将草马和草料放在灶火门口烧掉,接着在灶火内将松柏焚烧进行煨桑,然后跪地叩首,并轻声祷告。此外,土族有些人家在佛龛里灶台上方供奉佛像厨房灶神定福司命灶爷像。

在笔者进行田野调查的大通县逊让乡兰家村,是一个以土族为主的土族聚集村,被称为“土族村”,土族人口占全村人口的百分之八十五,大多以兰姓为主。

我们土民们腊月二十四的晚上过小年,祭灶神。以前老人们说“富汉家”早过年,那会儿生活水平低,大家的条件都差,所以我们比汉民家过小年迟一天。到现在我们逊让乡大部分土民过小年还是在腊月二十四的晚上。我阿妈和媳妇大清早起来开始做年馍馍,炸花花儿。我阿大就打扫院子,桑炉里煨桑。干草上面放上松柏枝、藏香,青稞面和清油拌上的斯佐儿(土语)点燃,锅头上方换上新的哈达,献上一盘盘炸好的年馍馍,干草编上一个马驹儿,酥油灯点上,然后就烧纸磕头念经。(2021年6月23日,逊让乡兰家村村民,男,43岁,兰xx)

土族祭灶日除了腊月二十四的晚上,还要在灶神面前举行“戴天头”的仪式。“戴天头”是流传在青海互助地区的土族女孩成年仪式,所谓“戴天头”土族语称“斯卒·波力嘎”,是为“改发”的意思,即“戴头”。这种风俗通常为家里的女孩子长到十五岁,还没有订婚的,由她们的父母做主在腊月二十四的晚上或除夕的晚上,举行改发仪式。民间认为,女孩子举行过“戴天头”,就是已加入成年妇女行列,与天结为夫妻。“戴天头”仪式结束后,选取吉日举行“改发”宴席,以此得到民间土族居民的公认。

土族姑娘“小出小进”的出嫁方式也在厨房灶神前举行。土族新娘被娶到家,两人拜过天地后,新娘到厨房灶神前,婆家妇女为她在灶神爷前梳头改发,穿新婚服装,做开口仪式,完成这个仪式对于新娘来说新的生活便开始了。

土族认为在灶神爷前举行“戴天头”的仪式,以及娶进门的新娘在厨房灶神爷前梳头改发,以示吉祥,今后的日子红红火火。土族灶神信仰在本民族信仰特色的基础上,也体现出与汉藏文化融合后的多元文化色彩,汉藏文化的影响构成了土族独特的宗教信仰文化,是多种文化的产物。同一信仰主体,同一地域,生动体现了不同族际之间“和而不同”的互动交融模式。

(三)藏族与“家西番”祭灶仪式

藏族原始苯教中对火的崇拜演变成对灶神的崇拜。在藏族原始苯教中火神的存在为白色,传说在佛教传入藏区前,火神就是苯教诸多神灵中的其中之一,亦是诸多神灵之首。之所以认为火神是白色的,这和藏族崇拜白色密不可分,对于火神的崇拜,也是根源于早期藏族先民对自然的崇拜。

起初,藏族最常用的灶是三石头鼎足式火塘,后来随着社会的进步,藏族用土块垒起来当锅灶,安多藏语为“塔吾”。一些藏族地区,在厨房里画有白色的蝎子,作为灶神崇拜。藏族十分注重灶火或厨房的干净整洁,他们认为如果将不干净的东西带入厨房,会触犯到灶神,从而可能会给家里带来灾祸。因而苯教中也有专门的净灶仪式。藏族对灶神的祭祀通常在藏历新年来临的前四五天,人们会对灶膛进行大扫除,或重新涂抹一下灶膛内灶神的图案,还要供奉上新鲜的奶茶,焚香点灯,摆上供奉的食物。有些藏族老人家会在灶台前或灶神图案前,浇上几滴煮好的奶茶,撒上一点供奉的食物。倘若有人搬家时,要专门举行灶神的搬家仪式,通常是将牛粪点燃焚烧,然后放进一个类似陶罐的容器里,再放上糌粑和酥油,放上晒干的松柏,等陶罐里开始冒烟,人们端着陶罐走进新家。藏历十二月三日,人们要用白色的面粉或白糌粑,重新在墙壁上涂抹灶神的图案,一些地方是蝎子的图案。

人们把在河湟谷地上,有一群使用汉语,生活习俗受汉族影响较大的藏族群众称为“家西番”③。大通藏族的分布特点为大分散,小聚居。藏族主要集中在大通县境内东北部向化藏族乡和大通县境东部朔北藏族乡,以及通过与汉族、土族通婚或变迁分布在大通县其他各个地方的藏族自治地区。其他地方的这些汉族与藏族的和亲被称为“家西番”,“西番”是汉族人对藏族人的称呼,家庭“家西番”主要是以农业为主,有固定房屋居住的被汉化的藏族。大通县“家西番”同样将“灶神”称之为灶家娘娘,灶家娘娘的职能主要主管饮食和各家繁杂琐事。“家西番”群体祭祀灶神的仪式既保留了当地藏族传统的民俗,又吸收融合了汉族祭祀灶神的仪式习俗。每当腊月二十日左右“家西番”群体都在忙着炸馓子、麻花、“翻跟头”之类的食品,准备过年时吃的东西。有些人家在炸馓子之前,要在灶火门后,焚香敬上奶茶,且将炸出的第一把馓子或麻花放进灶火里焚烧,这意味着将馓子上供给了灶家娘娘,以保佑人们在油锅前炸食品不会被烧伤、烫伤。

“家西番”的祭灶时间,在腊月二十四日的晚上,首先,先煨柏香,然后用点燃的“桑火”熏一下灶火和厨房 ,以示驱赶邪气,并起到勾通神灵的作用。其次,将提前烙好的大小一样的十二个圆形小灶饼,部分人家会烙上十五个灶饼。

在笔者田野调查的大通县桦林乡,东界东峡镇,向化藏族乡,北与门源县为邻,南接朔北藏族乡,主要居住着汉、回、藏三个民族以及大部分“家西番”。笔者访谈了一位桦林乡关巴村藏族村民。

我们村里多数儿人家腊月二十四的晚上打发灶家娘娘上天着哩,媳妇们烙上十五个灶饼儿,家门汉民家烙着十二个灶饼,我们烙着十五个灶饼,因为家里还有佛爷要打点,把柏香点着放在火盆里,撒上一把桑面,拿上火盆在灶火里和锅头上熏一遍,锅头上方干净的地方献上哈达,香映上,油馍馍摆上,酥油灯攒上,用麦秆编上六个草笼然后在灶火里烧掉,一边磕头一边吩咐,灶家娘娘上天说好话,保佑庄子里和家里啥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老人们身体健康,娃娃们工作顺当。(2021年6月20日,桦林乡关巴村村民,麻xx)

“家西番”的灶神信仰仪式,不仅要烙灶饼,还要献上白色的哈达和一碗新煮的奶茶,还有用草编成的马匹状的草马和一些豆料。并且在干净的白色碗里放上炒面糌粑,同时献上一条崭新白色的哈达,以及腊月里做好的馓子麻花。随后,磕头祷告,这样祭祀灶家娘娘的仪式就算结束了。显然,“家西番”群体的祭灶仪式,在一定程度上吸收了汉族祭祀灶神的仪式,融合了汉藏文化的模式特征,将本民族的原始火崇拜与汉族灶神的习俗融合起来,形成了独特的“家西番”祭灶习俗,是一种本民族传统神灵观和外来神灵观相融而变异的情况。

三、大通多民族灶神信仰的特征

(一)灶神信仰文化的普遍认同

灶神信仰从神坛走向世俗化后,在不同族群与不同文化中得到了普遍的认同。大通灶神祭祀仪式富含族际互动的元素,呈现出多元文化和合共生的状态。下表为大通土族、汉族、藏族、家西番灶神信仰比较:

汉族土族藏族“家西番”灶神称呼灶家娘娘、灶王爷灶神爷“塔普拉”灶家娘娘、灶爷祭灶时间腊月二十三日晚上,正月初七、十五、二十三,二月初二腊月二十四日晚上、举行“戴天头”仪式时、土族姑娘“小出小进”的结婚仪式时腊月二十四日晚上腊月二十四日晚上、每月初一、十五灶神形象灶王爷:头戴古代汉式官帽,黑长胡须、面带微笑、和蔼可亲;灶家娘娘:和颜悦色、面部饱满佛像灶君、面目慈祥、儒雅、神像上方挂的白色哈达面部细致饱满、面相庄严而又不失慈善,有单独的灶神像,或灶王爷、灶家奶奶同像祭灶用品十二个灶饼、灶糖、豆料、草把坐骑、白酒、烧纸、一把香、猪尾巴、爆竹“普适佐”(土族传统油炸食品)、草马、酥油灯、写着“东厨司命之神”的黄纸条、桑料桑料、酥油、白酒十五个灶饼、馓子、麻花、“翻跟头”、奶茶、柏乡、烧纸、白酒祭祀仪式焚香、烧纸、磕头煨桑、念经、泼洒白酒

由此可见,不同族群对于灶神信仰文化所体现出的共同性与差异性。第一,“多元一体”的民族文化是由各个民族共同缔造、发展、凝固成为灿烂辉煌的中华文化。“多元一体”格局的内在逻辑是要正确把握共同性与差异性的关系,“同”为主导性,“异”为从属性。对于灶神这类民间风俗信仰,渗透在大通县汉、土、藏等各个民族之中,体现了中华民族文化的文化认同。第二,在文化涵化方面,灶神信仰中不同族群相互采借文化符号,相互吸纳仪式流程,从而增强了族际间的互动。不同民族对于灶神的信仰,体现出多元文化和合共生的状态,这种状态真实地反映了族群文化差异基础上的信仰共建。

(二)多元族群文化空间共享

一种文化形态的形成,由其特定的人文背景和地理环境孕育而成,故而也具有不同的文化属性。大通县历来是一个典型的多民族聚居的地方,多种民族群体曾在此居住过,各民族的分布特点主要为大分散、小聚居,各民族之间形成了稳定的互动关系,多民族社会关系自由平衡发展,呈现多元一体的文化发展格局。正是处于这样多元文化交汇的地带,大通最容易出现不同文化间各种形式的渗透、互融与共生。

因为适宜耕种,农耕物产丰富,中华民族母亲河黄河的分支上游地段北川河穿城而过,注定了多种文化会在这里交集融合,也就是说,注定了它会是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的交汇地带,游牧文化的主宰者不可能在适宜农耕的区域永远游牧下去,而农耕文化的主宰者也不可能主动放弃适宜农耕的区域,碰撞与交融在这里成为一种必然之后的必须。

各民族交错杂居,在长期生活中互相交流、互相学习,相互促进,使各民族间的交流更加广泛,经济文化联系更加密切,民族的保守性、闭塞性也随之被逐渐克服,这必然促使各民族在语言、文字和文化生活诸方面互相吸取、共同发展。特别是土族长期以来形成大杂居、小聚居的局面,大多地区与汉族、藏族杂居,土族与藏族都信奉藏传佛教,并相互通婚,交往密切,从而受到汉、藏文化影响甚大,尤其是汉族文化渗透到土族和藏族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成为土族和藏族意识形态和物质文化活动的主导因素。土族生活的河湟地区在历史上是一个多民族共同生活的地带,在不同的时期,不同民族的迁入或迁出对土族宗教文化多元化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重要的基础。汉族文化和藏族文化对土族宗教文化的发展具有重要的作用。同时,土族这种包容性的特点适应了土族居民不同的信仰需求。笔者在田野调查过程中见过用本民族语言文字撰写的相关著述,如今在语言方面土族掌握通用语言的人越来越多,但在宗教文化方面,仍存在一定的差异。这对于建立和谐交融的民族关系起着极其重要的积极作用,增加了彼此接触交往的机会。

(三)灶神信仰文化的功利性

从人们对灶神寄托希望“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心理愿望来看,灶神信仰本身带有功利性的色彩。随着生产力和生产方式的发展改变,经济水平和生活水平的提高,不同民族民间百姓对灶神的诉求也在发生着改变。社会生活压力增大,竞争日益激烈,这种压力带给人们巨大的冲击。随着人们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不断提高,人们对灶神的愿望,已不满足于吃饱饭,上天言好事等诉求,灶神从最初满足“民以食为天”,到如今灶神满足了人们不同的信仰需求,其功利色彩也越来越浓厚,例如:保佑家里工作上班的人能够工作顺利,财源广进;保佑家里一家老小能够身体健康,远离疾病;保佑参加高考的学生能够考个好成绩,诸如此类的愿望和诉求。在笔者走访调查的部分村民家,村民们祭灶时所许的愿实现后,第二年村民会进行还愿仪式。

有学者认为“当他们一旦遭遇到人力不可及、不可抗拒的天灾人祸,他们便不顾一切地烧香叩头,供祭神鬼,恳请神异力量赐福消灾,袪病降吉。他们认为崇拜神鬼之心诚,就会达到‘心诚则灵’的效果;崇拜神鬼之心切,就会收到‘有求必应’的实惠。因此,在民间信仰行为中有人神之间‘许愿’‘还愿’的功利交换,人们用崇拜的各种手段与神鬼进行着利益上的酬答互换,重则捐资修庙,再塑金身;轻则晨昏三叩,焚香供祭。这些都打上了功利的烙印。”④在笔者走访的村民家中了解到,村民们对灶神的叮咛和诉求,从“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变成了灶家娘娘保佑家里来年能够财源滚滚,家里的老人不要再得疾病,家里的孩子能够考个好成绩,找个好工作等等,各种各样的叮咛与嘱托。它的功利性在于所许的愿望能够“灵验”,大家所追求的是“有求必应”,至少达到了心灵的平衡与慰藉。

四、结语

灶神信仰在不同族群内部的传播与交流,以及不同民族其他信仰文化在族群内部的涵化与包容,让二者相互佐证,共同塑造大通民间信仰文化。

第一,大通县灶神信仰体现了民间信仰在多民族杂居地区族际间和谐共处的局面,需要不同信仰和文化之间相互交融、借鉴吸纳、糅合共生,形成多元共生、互补杂糅的局面。

第二,各民族在认同自己独特的宗教信仰文化的同时,也包容尊重了其他宗教文化的发展。这种理念,正体现了“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思想理念。

第三,基于共同的信仰对象:灶神,共同的愿望诉求能够保佑一家老小平安如意,相同的祭祀节日:小年,大通县汉族、土族、“家西番”三个族群,在保持不同族群文化差异的基础上,形成了灶神信仰文化构建。这种族际间的文化交融与互动,是不同民族和谐相处的内在动力与重要保障。同时,“和而不同”的族群信仰文化相处模式是不同民族自我进步的重要载体,也是对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普遍认同。

注释:

①何宁:《淮南子集释》,北京:中华书局,1998,第187页。

②何宁:《淮南子集释》,北京:中华书局,1998,第263页。

③ 王双成.“家西番”之称谓探源[J].西藏研究,2007(03):24-27.

④乌丙安:《中国民间信仰》,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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